穆流年与林央结盟消息带给东睿宁王巨大压力,他已经犹豫着要不要从东南撤兵。
夏春秋看一眼薛白云,“咱们人都回来了吗?”
薛白云道,“回来了。”
“结果如何?”
薛白云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天玄派天玄道人与凌家家主凌罗当场身死道消,千凌峰邵千凌遇到了佛音寺悲苦大师,抢了一部分弟子,逃了。天机门早空了。”总来说,结果并不是非常理想。
夏春秋皱眉,“怎么会遇到佛音寺人呢?”
说到这个,薛白云是满脸晦气,道,“邵千凌原本是禅修出身,悲苦大师嫡传弟子。几百年前,邵千凌初出茅庐,到处降妖除魔,人间界闯出小有名气。邵千凌除妖到兴处,颇有几分飘飘然,兼他修为凑合,决定打只大妖来除,然后,邵千凌就打听到了千凌峰。千凌峰原是一只九尾狐居所,邵千凌原是去除狐妖,结果到了千凌峰,一见到狐妖相貌,邵千凌没把九尾狐降伏了,倒叫九尾狐把他给降伏了。邵千凌当既蓄发还俗,与千凌峰九尾狐做了夫妻。悲苦和尚得知此荒诞事,当下气佛也不念了,一怒之下找上邵千凌,要清理门户。不想这悲苦和尚也不过是个嘴把式,清理门刻话说出去了多少年,也没见他把邵千凌给清理了。不过,每隔百年,悲苦和尚总要去千凌峰走一遭寻邵千凌晦气。这跟上回还未到百年呢,也不知怎么悲苦和尚提前了呢。”
夏春秋没兴趣知晓这些八卦,何况悲苦和尚与邵千凌已经逃了。夏春秋道,“铲除了天玄派与凌家,也是好。那些俘获弟子,若能收服,也是有用处。”
薛白云恭敬道,“多亏前辈援手。”
夏春秋微微颌首,并未多言。
过一时,东睿宁王满头大汗进来,眼中满是焦色,“夏仙长、薛仙长,大事不妙,穆流年与林央大军已经压近天阙关了。”
若攻破天阙关,过西嘉城、经玉寒州、跃双桃山,就是帝都城了。展眼大敌将至,而东睿宁王大军已经夏春秋指示下南下远攻穆流年南安州,如今除了护卫帝都兵马,东睿宁王手里兵马已所剩不多,是断然无法与穆、林二军相抗衡。
东睿宁王看来,似薛白云、夏春秋这些修士仙长,高来高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利落很。但,这江山,可是他们老穆家啊!
东睿宁王并不关心夏春秋与薛白云统一人间界修真门派计划,他关心是自己芨芨可危半壁江山!
夏春秋并没有回答东睿宁王话,反是淡淡道,“陛下,不论何时,哪怕帝都破城,您都不该失了一国之君风度。”气数将哪,想当初他与阿水驰骋天下之时,阿水少时唱莲花落出身,但当年阿水龙御天下,那风范那气概那令人不敢为之直视英雄霸气,至如今,夏春秋犹不能忘却。如今素有贤名、学贯古今东睿宁王,遇着丁点小事便惊惶至此,不说人君之气,怕是王霸之气,都犹有不足。这东穆王朝,实是气数已哪。
夏春秋平平淡淡一句话,让东睿宁王直接羞窘到脸红,好东睿宁王一把年纪不是白活,他迅速整理下仪态,恢复往日笑意,“是朕太急了。”
接着,东睿宁王道明来意,“如今大部分将士已经去了东南,帝都御林军要护城,不能外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得跟两位先生请援了。”
夏春秋道,“陛下不必担心,自有百万雄兵供陛下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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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机。
作战,讲究就是时机。
本就是三足之势,穆流年与林央结盟,这俩人不打了,联手了,打自然是第三方,帝都东睿宁王。首当其冲便是挡前面天阙关。
知趣特意往身上贴了张隐形符,踩着凌云靴与文斐然、苍鹰、凌雁飞三人站半空,亲眼见到了传说中血衣南王穆流年征战杀场气概。
不过,知趣私下觉着,穆流年这绰号血淋淋叫人听着心里发寒。
天阙关前,数万兵马如潮涌般狂奔而至,哪怕此人潮之中,知趣仍是一眼就认出了一袭玄裳铁甲穆流年。天阙关为直取帝都城天险所,东睿宁王已登帝位,守此天关自然是东睿宁王心腹大将,此人亦是出身宗室,穆流年远房堂侄——穆寻!
穆寻也是当今天下名将,东睿宁王出兵南安州,都没舍得将穆寻派出去,而是将天阙关交予穆寻,可见对穆寻信任。
穆寻通身盔甲,遮严实,故此知趣并不大看得清穆寻五官模样。不过,自穆寻所露不多五官看,这孩子生也不错。穆寻持一杆银色长枪,腕间微动,银枪轻灵一抖,枪尖直指穆流年,穆寻满脸愤恨,“穆流年,你也穆氏子孙,如今贤王登基,焉何你冥顽不灵,助纣为虐!”
穆流年兵器亦是一杆长缨枪,只是穆流年偏爱玄爱,此枪亦是玄铁所铸造,她将枪向天一指,吼道,“我不管哪个狗屁登基,谁杀我父王,我就杀他全家!”
穆寻还想再阵前谴责穆流年一二,不过,穆流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直接玄枪一振,一声断喝,“杀!”她□神驹已然四蹄飞走,穆流年劈面一枪刺向穆寻!
穆流年此人,当真是有万人之勇,那种悍勇杀气,纵使知趣远高空之上,也看心头热血激荡。遑论那些追随于穆流年身边将士,是无不生出誓死追随之心!知趣观望一时,回头见苍鹰亦是满脸赞赏之色,知趣问,“觉着穆流年如何,阿鹰?”
苍鹰道,“厉害。”
这言简意赅……知趣道,“是啊,虽说穆流年一介凡人,其悍勇恐怕连一些寻常修士都不如她。”
苍鹰道,“若穆流年为修士,必是一流战将!”
知趣点头,完全认同苍鹰话。
当然,出身西北战场林央也不遑多让。
穆寻此人,亦是当世名将。
战场之上,转瞬之间,已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浓烈血腥气升至空中,天空阴沉令人窒息。知趣却能看到,无数魂魄光球自战场上尸身中升起,空中如同飘泊不定蒲公英,继而化为无数流光,消失不见。知趣观量一时,便觉着事情不对,一指天阙关道,“怎么这些魂魄都是往天阙关飞去呢?难道都是往那边投胎啊!”
苍鹰道,“应该是有人用鬼邪之术做法。”
文斐然脸色微凛,道,“我去看看。”说着,便朝魂魄消失方向飞去。
望着文斐然衣袂翩然背影,知趣心下暗自感叹,怪道凡人皆想成仙,不要说种种凌驾于凡世优越感,单就这份逍遥悠然,就足以令人心生向往了。
文斐然去时候仙衣飘摇,回时……那个,满头狗血……反正也不知道是不是狗血,就是血迹淋衣,文斐然脸色泛白道,“让南王与将军暂且收兵,天阙关里有鬼修用招魂嶓招魂!”
招魂幡啥,知趣并不是很懂,只单看文斐然这份狼狈,就知不是好惹。
这仗,打不痛!
穆流年与林央鸣金收兵时脸色平平,因要攻打天阙关,两军大营就设天阙关外不远处。穆流年与林央先吩咐各自将士下去歇息,该吃饭吃饭,该治伤治伤,然后才听文斐然汇报招魂幡事。
文斐然已经换了件衫,道,“不是普通招魂幡,我估计会有上百万阴魂。”
连孔蓝都面色慎重,人族就是这样卑鄙,连死人都不放过。
凌雁书冷声道,“若是有用招魂幡修士,咱们得防着他们用阴兵了。”
凤鸳观量着他家少爷神色,不解问,“人死了,魂魄被收入招魂幡,难道这些阴魂就会听招魂幡调遣么?”
文斐然学识渊博,对一些极偏门鬼修邪术都有了解。文斐然道,“说起招魂幡,一般修士都认为是邪术。但,这种术法,古籍中早有记载,并且招魂幡修炼方式于寒阴界是极寻常见。”
“因为寒阴界多鬼修,鬼修本就是以鬼魂之身修炼。招魂幡就是鬼修法宝,鬼修习惯以招魂幡驱使厉鬼或是炼化厉鬼为己所用。招魂幡有三种等级,高为玄色招魂幡,其次为赤、血二色,一般能持玄色招魂幡鬼修,都是元婴能别鬼修了。不瞒诸位,刚刚我天阙关内见到招魂幡,就是玄色。我只与他幡内两只厉鬼交手,就险些吃了大亏。”
文斐然已知不敌,沈留白虽然剑术上很有一手,不过,他也不会不自量力到认为自己能与元婴鬼修一较高下。
凌雁书转而问,“我等皆不敌,不知孔、苍二位先生之意?”
孔蓝道,“未曾与鬼修交过手。”
苍鹰没说话。
知趣忽然道,“我有个法子。”
见众人都看向他,知趣咳了一声,泰言自若,侃侃而谈道,“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我们不敌这位元婴鬼修,一是道行修为不足;二则,人鬼殊途,打起来费劲,不顺手。”
“其实鬼修自有克星。”知趣道,“想一想,人间界但凡死人总要找和尚道士前来超渡亡灵。要我说,找几个和尚道士,应该足以对付鬼修了。”
知趣本来以为自己说有理有据,就算得不到大家鼓掌相赞,也不至于是这等冷淡模样吧。知趣道,“我说是真,你们不说话,是个啥意思?”
文斐然与知趣熟,于是,由文斐然开口给知趣普及些个常识,道,“知趣,你忘了,我们就是修道中人。等闲那些超渡亡灵道士,还是咱们徒子徒孙呢。那些单个亡灵怎能与鬼修相提并论呢,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水准啊。”如今祖师爷都不是对手了,何况是徒子徒孙呢。”
罗妖知趣识海里念叨,“是禅修,不是和尚道士!寻常和尚道士能与禅修相比吗?笨蛋!知不知道什么是禅修……”
知趣“哦”了一声,一脸平静淡定听完文斐然常识普通与罗妖出谋划策,再与文斐然等人解释道,“我意思是,请禅修出马。”他一字一句,声情并茂叙述罗妖话,“据我所知,禅修修炼方式,与我们道修是不一样。他们修炼并非灵力,而是念力。阴魂厉鬼,无不是以怨恨成形。鬼修,以招魂幡招鬼炼鬼驱鬼驭鬼,同时,他们以鬼养鬼。招魂幡里厉鬼,是要以低级阴魂为食。厉鬼吞噬低等阴魂,吸收阴魂念恨之念,以此来强大己身。所以,招魂幡里厉鬼,是有强烈阶级高下之分。”
“其实,刚刚文兄已经说了招魂幡三个等级。如文兄所言,持玄色招魂幡鬼修已是元婴修士,同样,持赤色与血色招魂幡鬼修则分别为金丹与筑基鬼修。但,玄色之上,还有三个等级,分别为白色、银色、以及五行五色招魂幡。”
“鬼修与人族修炼方式并不相同。鬼修至元婴时,招魂幡由赤色进化为玄色,里面至少有一只准金丹修为厉鬼坐阵。至元婴后期,招魂幡里准金丹修为厉鬼增为三只。元婴鬼修若想再进一步,则须炼化玄色招魂幡内万鬼怨气,如此,招魂幡化为白色。元婴鬼修亦随之跨入出窍大能之列。鬼修出窍修为,此时招魂幡内厉鬼已不能称为厉鬼了,他们怨气散,纯净仿若生魂魄。这个时候,鬼修要为招魂幡择一灵气丰沛、山明水秀之地,以天地灵气配合己身神通倾心温养招魂幡内万数魂魄,为其渡魂。如此,数年之后,魂魄生灵,则成灵魂。白色招魂幡里万鬼生灵,则白色招魂幡进一步至银色招魂幡,鬼修本体自动生出灵血灵肉,此时鬼修,便是半灵之体,以至化神修为。”
知趣谈吐从容,不说文斐然、凌雁书、沈留白,就是苍鹰、孔蓝,亦听入了神、深觉大开眼界。其实,知趣自己也难掩心中惊讶,深觉罗妖见识广博,知趣继续道,“化神时期鬼修,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鬼修了。至于后面五色招魂幡,就是传说中事了,不提也罢。”
文斐然天姿极为出众,他原以为自己已算是有见识了,不想天外有天,知趣修为不比他高,学识却远胜于他。文斐然当即对知趣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原本我以为鬼修已经邪魔之道,不想他们也自有一套修炼方式。”文斐然感叹。
知趣微微笑,“世间皆是大道,不过是道道不同,自成因果而已。天下既有鬼修,自然有其存之理。”这种装b话,知趣不必思量便脱口而出。
文斐然不敌装神弄鬼老狐狸,深觉受教。
罗妖已经知趣识海里邀功,“你家男人厉害吧?”
知趣暗暗回一句,“别甩鸟儿了。”成天腆着个圆蛋肚子,显摆那根被画出来小拇指棍儿是啥意思啊!
凌雁书道,“我们凌家与佛音寺倒是有些交情,不如让雁飞与雁春一道去佛音寺走一趟。”
穆流年与林央交换个神色,道,“我与林将军写一封亲笔书信,让两位凌先生一并带去。”能出力地方,穆流年从不吝惜。她虽然没这些修士神通,不过,她很明白自己优势。何况,甭管什么寺什么庙,只要想讲经说法,就得跟他们这些掌权者合作!
凌雁书点头,“好。”
哪怕知道穆流年女儿身之事,凌雁书一阵气后,仍然没有痛弃穆流年。穆流年自然给予他们多信任。
只是未待凌雁飞、凌雁春出发,便有亲兵进来回禀:外面一位自称千凌峰峰主邵姓仙长带了许多仙长,与一位和尚师父来寻文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