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流年遇刺。
这样天大好消息,知趣去了林央那里,却是见到了穆流年送来问罪书信,上面说刺杀他金丹修士正是林央派去,还指名道姓了,不是别人,就是文斐然与沈留白。
知趣一笑,“这招栽赃可不怎么高明。”
林央道,“是东睿宁王没料到咱们会先提醒穆流年呢。”
知趣敲敲膝盖骨,道,“穆流年来信不过是试探我们,回封信跟他说,第一,谁会行刺前先跟他打招呼呢?难道让他有所准备,我们暗杀行动成功率会提高么?第二,如果他手下修士认定刺杀他人是文兄与沈兄,那只能说明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他手下修士修为有限,被人晃了都不知道,反错怪了好人;第二种可能,他手下修士已经被东睿宁王方面收买了,叫他小心吧。误信了奸细,被人挑拨离间,别送了性命方好。”到后,知趣犹不忘挑拨一下。
穆流年收到林央信,略显苍白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将信递给任晓何。
任晓何一目十行阅过,露出讶然之色,道,“林央答应近期不对我们出兵。”
“这有什么奇怪,他若是出手,就坐实了他派人暗杀我之名。再者,他意思是与我结盟,这个时候,给我个情面不算什么。”穆流年捏一捏眉心,面露倦然,任晓何道,“王爷,既然林央承诺近期不对我们出兵,您先将伤好生养好。”
穆流年未说什么,打发任晓何退下了。
林央既有结盟之意,自然要付出些许诚意。穆流年随之又与林央通过几次书信,知趣看来,穆流年是个行动力超强人,双方既然都有结盟之意。穆流年甚至几次派自己军师任晓何与心腹大将秦初去林央那里商讨结盟之事。
但,结盟尚未谈拢,一个晴天霹雳消息,将整个天下震晃了几晃。
知趣仿佛没听明白林央意思,“你说啥?穆流年是女人!”天哪天哪,这是什么世道。知趣听凤鸳形容过穆流年,凤鸳是这样说,“虽然我家少爷已是人中龙凤,不过从凡人角度看,穆流年亦不惶多让。知趣,你是没见过穆流年战场上模样,那真是战神转世,他人一到,后面那些南军就跟疯了似进攻,咱们这边,也就少爷能跟他拼个平手。”依凤鸳对他家凤神没原则狗腿子,竟能说出这番话,可见穆流年战力之强。
今天忽然传出消息,说穆流年是女人!
真是……
知趣眼睛扫过凤鸳,见凤鸳正是一幅瞪大眼张大嘴蠢相,再看林央,林央亦叹,“不能想像。”幸好天下只有一个穆流年,不然天下男人真不必混了。
知趣忙问,“哪儿传来消息,准确吗?”
“帝都。”林央道,“帝都已经承认他们行刺穆流年之事,穆流年就是因此被认出女儿身。现已经传沸沸扬扬了。”
“知趣,我们得准备出战了。”
如果穆流年是女人,是绝对保不住他手里城池,帝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林央同样不会放过。当然,好办法就是穆流年出来辟谣。但是,现并未看到穆流年有什么反应。
“等一下。”知趣道,“这消息既然是自帝都传出来,帝都兵肯定走我们前面了。东睿宁王暗中掌控东部十城,由来已久。相较于我们从西北出来,东南东南,东睿宁王本就有地利之便。何况他布置先。穆流年是数一数二战将,东睿宁王不会由帝都出兵来寒沙城与穆流年硬碰硬,我估计东睿宁王会着人自东一路南下,抄穆流年老巢南安州。”
“我们与穆流年一栖凤州,一寒沙城,对峙已久。现,我们南下追不上东睿宁王兵马,与穆流年硬碰硬,不一定结果如何。必竟依穆流年本事,别说他就是个女人,就是他突然变成了人妖,也能稳住寒沙城形势。”知趣劝林央道,“先不要打,我去穆流年那里,与他谈一谈。”
林央一千个不放心,“不成,这个时节,万一穆流年抓了你当人质,可如何是好。”
知趣笑,“那到时你就喊‘分我一杯羹’就对了。”
林央冷了脸,“知趣,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行了,我有把握,穆流年不是那样人。”知趣极有自信,“帝都能传出这样话,我看,穆流年八成是个女。若能收服她,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大半天下,方有与帝都一较高下之力。”
这个诱惑实不小,林央道,“让孔蓝陪你。”
“不必。叫孔蓝去,倒像威胁人家似。”
知趣只带了两个亲兵,便叩开了寒沙城城门。
此时,穆流年正与凌雁书冷目相对。
凌雁书神色依旧冷漠,做为凌家派到穆流年身边修士头领,哪怕对着穆流年,凌雁书依旧保持着修士高傲。穆流年半倚着榻,手里把玩着一块儿温润玉玦,淡淡道,“凌先生这时候来,约摸是有话对我说。”
凌雁书冷声道,“王爷,你令我很为难。”
“为难?”穆流年锋利眼神扫过凌雁书那张除了淡漠没有第二个表情脸,道,“这话说不对。你们选择我,有你们考量。依凌家人高傲,林央处死你们弟子,这是比战死还要羞耻事,你们不会去林央那里。而东睿宁王,早有薛家其背后多年,你们去帝都,争不过薛家。何况,我听说凌薛两家早有嫌隙,还是说你们宁可去卑躬屈膝舔薛家脚趾头,从此换取东睿宁王身边生存之地。或者,你们愿意去辅佐早对你们心存鄙薄林央。”
这话着实不大好听,还好凌雁书修炼多年,心境早修炼清静无波。凌雁书道,“你总该提前将实话告诉我们。”
“就算我告诉你们,你们认为,除了我,你们有别选择?”穆流年淡然道,“凌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听说你们修士都有洞悉天机之能,若非我身上有此天机,难道你们凌家会将宝押我身上么?”
凌雁书道,“古往今来,从没有女人为帝!这只能说明当初凌家人算错了!”毕竟不似天机门,人家专业出身呢。
穆流年面上不动分毫,反是傲气横生,“以前或者没有,我,便有了!”
“难道君临天下还要分男女么?谁拳头大,谁就是君!”穆流年冷声道,“凌先生,我就是个女人,怎么了?你们凌家若算错了,后悔了,现离开,我穆流年绝没有半个‘不’字!”
两人正唇枪舌剑,知趣到了。
穆流年依旧是半倚于榻上,一双眼睛冷若寒星,面色已看不出苍白,可见身体上伤已无大碍,但穆流年身上那种迫人之势,似乎比林央盛三分。
知趣行一礼,“见过南安宁王。”穆流年父亲死于帝都,穆流年造反时就自动继承了父亲王位,世人皆称其为——南安宁王。
“罗先生请坐。”
下人搬来方凳,知趣道谢之后,从容坐下。
“罗先生是大忙人,来我这里,定有要事。”穆流年开口问。
“是,我听人说王爷原是女儿身,东睿宁王野心勃勃,我家将军深为王爷担忧不已。”知趣眼睛,不自觉带上一分柔软。穆流年哪怕女扮男装,能有今日势力,已经说明一切。一个这样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极令人敬佩!
穆流年面无表情道,“自罗先生为军师后,林央行事倒有几分样子了。”她不屑于阴谋诡计,却并非不懂这些。
“王爷过奖。”知趣正色道,“我家将军曾说过,如今天下,能称雄者,唯他与南安平王而已。不论将军是男是女,下都对将军佩服至极。将军一人,足以愧杀天下男子!”
事实证明,拍拍马屁,比凌雁书一张冷脸有用多了。
管明白知趣恭维于他,穆流年面色仍是微微和缓了些,一摆手道,“莫说这些没用,罗军师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直说。”
知趣道,“东睿宁王已经由东而南下,若我估计不错,其意定南安州。现,将军为女儿身流言已经天下皆知,世人皆短见,偏以为女子不如男。甚至有那一等迂腐之人,认为女人不能为帝。这些我看来,不过是些狭隘偏颇之论。但,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现实。”
观量着穆流年神色,知趣道,“东睿宁王行动,王爷应了然于胸。我来此,正是代表了我家将军之诚意,想襄助王爷一臂之力。”
“哦,说说,你要如何助我。”
“首先,此流言天下纷纷,王爷未出来辟谣,想来流言是真了。”见穆流年未曾驳斥此话,知趣继续道,“第二,王爷天赐其才,远胜当世豪杰,王爷之败,并非你不如人,而是天下人偏见所致。”
“哦,你就这么断定我就败了。”
“王爷,战场上流血都是男人,日后掌权自然也是男人。管狭隘,这是事实。”知趣诚恳道,“第三,若我所料无差,王爷并未回援南安州,一则是因寒沙城距南安州千里之遥,即便驰援,也不一定能不能赶及;二则,王爷若回南驰援,还会担心我家将军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偷袭寒沙城。如今王爷安于寒沙城,并非不担心南安州,并非王爷不担心南安州,而是王爷已腹有良策。”
“只是王爷此计,须联合我家将军方好施展。王爷尚不知我家将军意思,今我前来,王爷心中定已有此把握了吧。”知趣笑问。
穆流年正色望向知趣,知趣直接说出穆流年心中考量,道,“王爷与我家将军联手,一路北上,直取帝都城,以我们双方力量,东睿宁王没有不担忧。难道他宁可因南安州而失了帝都城么?如此,南安州之危自解。”围魏救越,便是如此了。东睿宁王兵马南下破绽便于此处了,但是,这有个前提,穆流年林央须结盟方可促成一并进攻帝都城条件。
东睿宁王兵马已然南下,而此时,偏偏爆出穆流年女儿身事,这个时候,林央还愿意与穆流年结盟吗?难道林央不觊觎南安宁王地盘儿!林央是趁火打劫,而是此危机之时,与南安宁王结盟?
林央是争霸天下将领,而不是谈情说爱才子,江山比一切都重要!
东睿宁王正是有林央不会与南安平王结盟把握,方才放马南下!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东睿宁王一句“女儿身”令穆流年元气大伤,他却算不到,林央身边有知趣,知趣已失先手情况下,是情愿与南安宁王结盟,毕竟,南安宁王身为女人,已没有争霸天下可能!
当然,或许并非东睿宁王方面没料到此际,或许人家另有安排也说不定!
东睿宁王之豪爽,远胜男人,她道,“说说你条件。”
“王爷愿不愿意与我家将军联姻?”知趣问,“王爷但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
“联姻?”
“对,这是稳固密切合作方式。”知趣道,“这天下,若说有谁能配得上王爷,非我家将军莫属!”
穆流年一笑,“合着罗军师是来给林央做媒来着。”她人生俊俏,长眉凤目,只是身上带着丝丝杀凛之气,霸气十足,这样一笑,倒这霸道中带出三分慵懒。不过,知趣瞧分明,穆流年之笑,并非心情愉悦,而是她觉着这个提议相当好笑罢了。
“对。”知趣一张铁嘴,继续游说南安宁王,“王爷若与我家将军联姻,您仍然掌有自己军队,亦可征战四方。日后这天下,属于王爷儿子。将来,王爷与我家将军共治天下。”
“若我没记错,林央早便成亲了吧?”
“是啊,还是先帝为我家将军所赐婚事呢。说来自先帝过逝,公主殿下日夜为先帝哀伤,已决定出家为尼,日夜为先帝与苍生祈祷。”知趣见穆流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仍道,“弱小一方总是会先被牺牲一方,当年,若王爷没有当即起兵,亦没有今日驰骋天下南安平王。”
穆流年淡淡眼神望向知趣,“林央如此行事,颇令我不能心安啊。”
“干什么没风险呢。”知趣道,“还是说征战天下南安平王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穆流年似笑非笑,根本不吃知趣这一套,道,“激将法对我无用。罗先生回去,叫林央亲自过来,我要跟他谈谈。”
知趣一听便知有门,大喜过望,“罗某回去,一定转答南王意思。”
穆流年眼尾扫向凌雁书,忽然道,“凌先生代我送一送罗先生吧。”
凌雁书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气息,并未影响到知趣发挥。当然,知趣也并未多说,他明白,似凌雁书这样人,多不喜听人絮叨,何况凌家二人皆死于知趣林央之手。
知趣只路上与凌雁书说了两句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凌云之事,按军规,理当如此。”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
凌雁书并未多说,知趣再道,“薛家已有一统人间界修真门派之意,凌兄若是信下话,不妨知会门派小心应对。”
凌雁书盯住知趣眼睛,道,“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薛家已与修真界联手。他们有元婴真人相助。”知趣不再与凌雁书多言,带两位小兵从容离开寒沙城。
知趣骑马走路上,两位亲卫对于罗先生胆量十分警佩,路上恭维知趣,“罗先生,南王杀人如麻,听说当年他攻打碧柳城,生生将守城李将军吓死过去。您一个人进去见南王,他未对您失礼吧。”
知趣忽然道,“树上蝉,怎么不叫了呢?”
他话音刚落,凭空一股巨大灵压传来,两位亲卫一句话未曾说出,瞬间已化为血沫齑粉,淡淡红雾,飘于空中。知趣口鼻中随之溢出鲜血,他心念微动,眉心透出淡淡紫金色灵光,只瞬间,知趣已身至紫金鼎,那漫天灵压被牢牢挡紫金鼎外,似从未存一般。
罗妖道,“是金丹。”
知趣冷笑,“蠢才,若无所准备,难道我真会一人赴险!”
紫金鼎灵气任何时候都是满,知趣指尖儿一点灵力弹出,正落紫金鼎鼎璧之上,顿时,嗡一声,声传千里,响彻四野,惊醒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