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趣收服林央,完全小菜一碟。
他对林央道,“想要收服一个人,就要对这个人有所了解,这就是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对付许管事,你了解他吗?”
林央道,“看到他那张臭脸就讨厌。”
“没脑子人都这样说话。”知趣噎林央一句,道,“你不了解许管事,许管事却很了解你,每次你出去收保护费、打骂农庄里那些欺负你人、甚至连你讨厌人、讨厌东西,他都一清二楚。他了解你,才会无所顾忌收拾你。”
“至于通常怎么被收拾,想来你感触颇深,就不必我说了吧。”
林央倒也不是个笨蛋,昨天被知趣收拾趴床上睡了一夜,今天就比较识时务了。想了想,林央道,“我知道秦二跟姓许不大对眼呢。上次秦二喝完酒,路上骂骂咧咧说姓许坏话,被我听到了。”
知趣问,“秦二是谁?”
“也是庄子里管事,许东是大管事,秦二是二管事。”
知趣微微一笑,“知道为何他们不对付么?”
林央伶俐至极,“姓许啥都要拿大头,秦二只能吃剩下,肯定不对付啦。叫我我也不乐意呢。”
“还有一个原因。”知趣坐着木杌,慢悠悠喝着茶,道,“如果许东被撤了,那么顶上来就是身为二管事秦二。秦二难道不想再进一步?只要他有这个想头儿,许东就是他绊脚石。因为许东是大管事,是轮不到秦二出头。秦二不得出头,如何往上爬?哪怕没有分脏不均事,只要许东还是大管事,秦二这个排行第二,哪怕面儿上做如何到位,心里也不是不嫉恨。”
林央若有所思,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知趣继续道,“你若想成为大人物,就要先学着把拳头收起来。就是山中野兽,捕猎时也要观察好地形,瞅准时机。一言不合用拳头说话,那都是蠢货才干事。”
“你说就是了,只要你说对,我都听你,如何?”林央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不要把话说太满道理了。
知趣满意点了点头,方言归正传,“以前都念过什么书,拿来给我看看。”
林央翘着嘴巴道,“你还不知道么?你之前根本没有先生来过,我哪里念过书哩?”
知趣眼睛半眯,“少跟我来这套,你又不是笨蛋,没先生来,我就不信你没想法子学过。跟我绕弯子,你还嫩了些。”
“刚刚还骂我是蠢货,现又说我不是笨蛋啦。你变可真。”抱怨两句,林央跑自己屋里去,不一时就拿了两本破破烂烂书出来,看着知趣,“你可别笑我。”
知趣接过,见都是启蒙书,问林央,“都会背了没?”
林央点头,“简单很,我早就会背了。我就是弄来瞧瞧字怎么写,总不好当睁眼瞎啊。”
知趣道,“既然会了,这两本就不用再学了。每天早上卯初起床,教你武功。吃过早饭后,开始给你讲功课。午饭后,休息一个时辰,下午是依旧习武,晚上随你自己安排。有问题没?”
林央道,“我中午不休息也没事。”
“你不休息没事,我得休息。”
林央说知趣,“真没见过比学生还懒先生。”
知趣淡淡一笑,“未行拜师礼,你还算不得我学生,别跟我攀交情。就你这智商,我得考虑一下呢。”
林央吊起眉毛,“我智商怎么了?我念书都是过目不忘!”
“爱炫耀,爱显摆,一看就轻浮。”知趣评判。
林央有话说,“我是怕你不知我好处哩。”
“昨天踢我小茶几时,你好处,我已知了。”
林央终于被噎没了话说,不大得劲坐了一会儿,终起身对着知趣一揖,含糊着,“那个,是我不对了。”
知趣展开自己手里折扇,扇来几缕凉风,端起茶喝两口,“啥?没听到,也没听明白。”
林央自己直起腰来,抬下巴冲着知趣,“你别忒过份啊。”
知趣指指小茶几,好整以待,“踢吧,随便踢。”
林央一口气憋胸口,不上不下难受,不得已,只得郑重再一揖到底,高声道,“先生,是我不对,昨天我太放肆了,踢坏了先生茶几,我知错了。”
知趣头一遭体会到做先生乐趣,合起折扇,敲敲几面,“后面呢?”
简直比女人还津津计较!林央心里狠狠奚落了知趣一遭,认命道,“我错了,请先生责罚。”这一套,他还是从村里秀才处学来呢。
林央刚说完,知趣一拽林央胳膊,他力道极大,林央一个趔趄后转了半个圈,知趣扬起扇骨对着林央屁股就是啪啪啪一阵敲。
大夏天,林央穿薄,他刚觉着屁股一阵火辣辣疼,知趣已经手脚俐落打完了。未待林央翻脸,知趣已正色道,“有脾气,对着东西发,那不叫本事!昨天你踹翻茶几,今天还能用,但打碎杯子茶壶,就得换了。那些,都是用钱买。等自己有钱了,再来糟。现自己还靠收保护费过活呢,还敢摔东摔西。”
“昨天摔我东西,今天是不是还要跟我道歉,打就是你这没脑子蠢才!不自量力!”知趣一指旁边木杌子,“坐,开始念书了!”
林央折腰道歉,道来一顿揍,他本就是个有脾气人,已是要翻脸了。不过,看知趣脸比他还臭,又想到知趣功夫,林央决定,暂时忍辱负重吧!
一畔院里开荒种菜凤鸳,看胆战心疼:他家血统尊贵、高高上凤神啊,就这么被人打屁股啦!知趣,你哪里像对待爱人啊!你,你,你也忒狠了!
凤鸳暗自想,这样不成啊,得准备些好药膏给他家凤神了。不然,凭知趣这心黑手狠劲头,他家凤神有是苦头吃呢。
凤神啊凤神,你是哪辈子做孽啊,上辈子这样眼瘸,怎么就瞧上这姓知呢?你要是心仪我小鸳鸯,我一定对您千依百顺啊。
惊觉自己竟然对凤神起了不敬心思,凤鸳轻轻拍了拍自己脸,暗暗提醒,切莫做白日梦啊。
知趣给林央讲一段书,先命他背了来,背熟了再写。笔墨纸砚,农庄里并没有为知趣准备,好知趣倚翠山时颇会经营,常使唤着凤鸳下山做小贩,夏天卖瓜果,冬日卖皮毛,故此,知趣手里有些积蓄。
林央知机会来之不易,挨知趣揍都忍了,学起来格外认真。知趣看了会儿林央习字,就去瞧着凤鸳犁地了。知趣从屋里取出种子,顺着陇洒下去,漫上土,再舀了水来浇上。
一时,林央跑过来问,“先生,种啥菜呢?”
知趣悠悠然,“我记得,你是抄文章吧?”
林央忙道,“我去撒尿,撒尿。”长腿长脚跑开了。
凤鸳握着锄头,一手捶腰,悄声跟知趣打听,“知趣,上辈子,我家凤神就被你这么打啊打就看上你啦?”
“难道你家凤神天生欠揍?”知趣反问。
凤鸳立刻板了脸,“不许你对凤神不敬!”
知趣无辜地,“你非要问我啊。”
凤鸳见林央撒尿回来,顾不得再理会知趣,一扔锄头,上前嘘寒问暖,“少爷,渴不渴?我煮了绿豆汤,里面还放了饴糖,可解暑了。”
林央看看知趣,知趣漫不经心问,“写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
“嗯,歇一刻钟。”知趣道,“凤鸳,去盛绿豆汤吧,都喝一碗。”
林央到底年纪小,见知趣允了,眼中透出欢喜来,鲜有这般乖巧道,“我去帮凤鸳哥盛汤。先生,喝完绿豆汤,我就去接着写。”
知趣笑笑,林央才去了。
真是个聪明孩子啊。
林央非但聪明,还十分刻苦,晚上都抓紧时间勤学苦练。知趣给他又添了支蜡烛,林央道,“先生,你还没睡啊?”
“不急。灯暗话对眼睛不好,以后会近视眼。”
“什么是近视眼?”林央对知趣渐渐心服,起码,知趣跟他比,本事大多。而且,知趣对他也好。林央自幼生长这种环境,敏感远超普通人。他长这么大,基本上没长歪,就说明林央好与坏上有着深刻并清醒判断力。知趣虽然常讽刺他、打击他,还会揍他,但是,也会给他做好吃饭菜,教他认字习武、人生道理,林央自尊上有那么一点儿小受伤,其实并不讨厌知趣。
“灯暗话,眼睛容易疲倦。像人累了,还要休息呢,眼睛也是一样。若是不让眼睛休息,以后就会逐渐看不清东西。看东西时,就会像这样眯着,才能看清。”知趣立刻把眼睛眯成眯眯眼给林央看。
林央忍不住笑,“真?”
“骗你做什么?”知趣道,“知你用功,晚上看书确对眼不好。不如以后改改法子,晚上给你讲文章,你闭着眼睛背就行了,省用眼。白天再抄书练字。”
“好啊。”林央一口应下。
知趣放下蜡烛就出去了。
晚上。
罗妖紫金鼎里抱怨,“你对那小崽子可真好,深半夜还去看他。”
知趣早摸准了罗妖脉,叹道,“跟你是同族呢。你当我无缘无故对谁都好啊,又不是烂好人。我一见到林央,就想起你当年。只恨我那时还不认识你,帮不到你呢。”
罗妖勉强算是接受这个说法,口气骄傲,“黑炭,本来该我保护你。”
“我又不是女人。”
“那我也想保护你。”
知趣美滋滋笑,又道,“明天,夏春秋安排人就要到了。能护着林央,咱们就护着他些。不为别,我就单就看不惯这种不拿人当人事!”
罗妖立刻啥意见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