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梦仙答应了给知趣铺子,结果铺子早准备好,知趣倒不见了影子,这才传讯给知趣,问一问缘故。
聚灵符一时间也结不成,知趣收拾收拾就去了罗梦仙那里。
罗梦仙问他,“你是不是不要铺子了?这么些天怎么也没信儿了。”
知趣刁钻道,“您这么明白,怎么还猜不透我心呢。我这是试您呢。”不待罗梦仙说话,知趣便眉飞色舞道,“那日我看你给我铺子时唠唠叨叨、不大情愿,我是故意不主动来您这儿呢,免得您以为我是上赶着死皮赖脸来要铺子。这样,我不来,您若不是真心给我,定会顺势不提此事。若是真心给,肯定要问我一声。这样才能试出您心意呢。”
知趣这九曲十八弯肚肠哦,罗梦仙头疼,“你这满肚子心眼儿,倒是多用修炼上才好。”如今知趣拜于罗水仙门下,短短四年便自炼气三层筑基,罗梦仙对知趣并不像以往那般无视。这一打交道才知这小子出奇奸猾,难弄很。
知趣得意哼了两哼,问罗梦仙,“您打算给我哪个铺子,地契房契都准备好了吧,还有伙计掌柜都通过气儿了吧。”
“真是欠了你。都弄好了,玉契予你。”这契也非凡世以契纸所制,而是一块巴掌大雪白玉简。
知趣扫了一眼,见这铺子果然罗家城中正街之上,上百平铺面儿,知趣便知罗梦仙没有敷衍于他,加欢喜,于是,起身行一礼道,“多谢爹相赠我铺面儿,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经营店铺,绝不会丢了爹脸。”
知趣脾性刁钻古怪,心机筹谋摆明处,行事讲话却又张弛有度。如今识礼致谢,倒又哄得罗梦仙心下一乐,笑道,“你别叽叽歪歪念叨我偏心就好。道知道和谁都没有,这铺子就先给了你。”
知趣笑道,“这是爹您圣明,心下明白我之才干,远胜于他们,这才给我铺子。不然,你就是给了他们,难道他们就能打理好,不过是白赔了去罢了。”
罗梦仙忍不住噎知趣一句,“可不是,这天下就你一个精干人呢。”
知趣贫嘴,“哪儿啊,我远不及父亲大人多矣。”
绕来绕去,又把自己绕了进去,罗梦仙索性不再与知趣做口舌之争,笑问,“你师父可还好?”终于点了正题。
不过,知趣却是没给他好话,“好着呢,我师父说了,只要您少惦记他,他就很好。”
“这叫什么话。”罗梦仙长眉微皱,说话罗梦仙与罗水仙既是血脉相连兄弟,相貌还真有几分相似,只是罗梦仙为人圆滑,往日间与人言笑温和,不似罗水仙冷淡毒舌,故此,寻常并不觉着他们有何相像之处。如今罗梦仙皱起眉毛,倒有了几分罗水仙影子。
知趣唇角一抿,说道,“爹,您也就我面前装吧。您这每每都要向我打听我师父消息,却不肯告诉我内情。当初大夫人偷袭我师父,让他古洞府险死还生、金丹破碎、修为倒退,您又怕老婆,对他没个交待。如今总是通过我打听他事儿,您叫他怎么想呢。”
一说起此事,罗梦仙便是一脸伤感,“看来水仙还是怪我。”
知趣半点儿不同情罗梦仙,还落井下石,“瞧您说,谁遇上这事儿还能大大方方当做不计较?我师父没上门找你报仇,已经是大度不得了了。如今他还教我画符呢,不计较我跟您关系,已经是难得宽宏大量了。您这心呐,唉……”
罗梦仙叹道,“我跟水仙事,你知道什么。”
“我啥都不知道。”知趣斜弋着眼道,“只是我一看您这张心虚老脸,就知道定是你干了对不住我师父事儿。”
心虚老脸。
这五个字绝对刺激了罗梦仙,以至于罗梦仙跳脚痛骂,“滚滚滚,养你有什么用,我是叫你来噎我?还是叫你来气我?不指望着你们恭敬孝顺,再这么散漫不识礼数,小心挨鞭子。”
知趣抗打击能力绝对是一流中一流,他硬是挺住没滚,好好儿依旧坐罗梦仙下首,暗道,果然花心之人一般臭美,若无这一张道貌岸然好皮,罗梦仙也不能勾搭一个再勾搭一下。知趣也不想把罗梦仙得罪到底,哄他道,“瞧您哟,什么年纪喽,还跟我生气呢。不过玩笑几句,若非有您这样风流倜傥爹,怎么有我这样风流倜傥儿子呢。唉哟,都做爷爷人了,还这样气性大,要不赶明儿我送你几张清心宁神符,如何?”
罗梦仙看知趣一眼那黑皮油猾嘴脸,丝毫不觉得知趣相貌上与他有哪里相似,唯一双大大桃花眼尚可入目,不过知趣这眼睛却是肖似其母,与他没半分关系。故此,知趣话完全不能安慰到罗梦仙,罗梦仙将脸一拉,撵人道,“铺子也给你了,还要怎么着?滚吧。”
知趣掸一掸衣襟不根本不存灰尘,笑道,“哪儿能呢,还有事儿没完呢。”
“您老行事,向来漂亮。今天给我这玉契,定是铺子掌柜也呢,正好让我一道儿见见,有您给我压场子,我借一借您威风,也好弹压人呢。”
其实上苍对人向来公道,给了你这样好处,就难给你那样好处。
譬如知趣,同父异母兄弟三人,他灵根为驳杂,当初被罗梦仙弃于灵庄之上。结果呢,兄弟三人,精道者莫过于知趣。
罗梦仙一时倒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恼,冷瞪一眼,斥知趣道,“就显着你个猴精了。”
知趣嘿嘿一笑,罗梦仙叫了铺子里大掌柜进来。
大掌柜也是罗家人,姓罗,单名一个田字。
修真之人素来看不大出年纪,只是瞧着中年人模样,唇上留有短须,瞧着温文雅致,倒不似生意人,反像个文士。
罗田亦是筑基修士,不过比知趣高些,筑基中期。
这厅里,知趣虽顶着罗梦仙儿子帽子,却并不托大,与罗田互相见礼。罗梦仙心下暗暗满意,暗道,百人百性,真不是教。知趣这小子灵庄摸爬滚打长大,倒格外识得进退。罗梦仙笑道,“阿田铺子里多年了,一应事务都是熟。以后你多跟阿田学着些。”
罗田忙道,“知趣少爷有事可吩咐。”
知趣哈哈一笑,摆一摆手,豪爽非凡,“可别这么叫,我又不是正路子少爷,叫我知趣就行啦。我就是仗着我名不正言不顺爹势,才能得个铺子呢。以后,您该干什么干什么,该听谁就听谁。”
罗梦仙为人精明圆滑,到底是出自修真世家,自小接受教育也比较体面,哪里似知趣这般啥话都往外倒。有些事,大家心底清楚就得了,何必非要说出来。
将话摆明处,倒让大家难堪。
罗田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铺子虽然罗梦仙早说了给知趣,但是,罗梦仙毕竟是一族之长,罗田到底还要看罗梦仙脸色过活。
罗梦仙却明白知趣意思,不得不表明姿态,斥知趣一句道,“你说什么浑话,这既是给你,就是你。罗田,你既这铺子里做大掌柜,有事,只管去问知趣。遇事,也只要听知趣吩咐。这是本份。”
罗田自然听命行事。
知趣含笑听了罗梦仙表态,笑问,“大掌柜既然来了,可有将铺子账一并带来?”
罗田立时有些懵,心道,咱虽早得了信儿,您一直不肯现身,哪里会将账带来?
“那大掌柜可有将铺子里账准备好?”知趣再问。
罗田当即知道这位知趣少爷不同别人,这位对庶务可不是一般精明,官上任先查账,这是要烧三把火还是怎地?罗田能做大掌柜,自然是个机警,立时道,“铺子账按月按年均有记录,因这月还未到月中,故此上月账未盘出来。除了上月账,少爷均可查看。”
知趣俐落自椅子里起来,对罗梦仙道,“爹,那我就跟着大掌柜去铺子里瞧瞧。”
罗梦仙点头,知趣忽而面露难色,又道,“爹,我身上没啥法宝,连一件用来代步法宝都没有呢。”
真个讨债鬼。
罗梦仙身为一族之长,是断然不肯下属面前掉面子,随手往储物戒上一抹,知趣面前就出现了一柄宝剑。
罗梦仙一脸慈爱微笑,“这剑是我以前用过佩剑,名曰银霜。既可防身,又可代步,你拿去用吧。”
知趣道了谢,往银霜剑里打入自己一缕神识,喜滋滋带着罗田走了。
罗田是个聪明人,他与知趣坐银霜剑上,恭维道,“这柄银霜剑还是当年老族长赠于族长,如今族长将银霜剑赠予少爷,可见对少爷看中。”
这些渊源,知趣是不知道。想到罗梦仙心眼儿,给他银霜剑,定不只是为了罗田面前加重他身份这样简单。
知趣嘴里却道,“我祖父也做过族长吗?”
“是啊,老族长是化婴之后方辞去了族长之位,于流华峰,一意修炼。”罗田先时对知趣虽无轻视,但也不怎么看好。罗梦仙有三子,天才修士罗道知是人皆知天才,不过罗道知早年拜于罗浮真人门下,再回罗家可能性不大。再有就是嫡子罗道和,罗道和倒是偶尔帮着罗梦仙处理下族中事务,不过,罗道和对庶务兴趣不大。如今,知趣横空出世,直接就把罗家城里朱雀大街上铺子要走了一个。
别看罗道和与罗道知名声较知趣响亮百倍,他们还真没像知趣这样得了这天大实惠。
这个卖灵符铺子,罗梦仙私产中也是排得上号儿了。突然之间给了知趣,罗田先时还有些犹疑不定。
不为别,知趣这出身就很成问题。
私生子。
当然,罗道知也是私生子,但人家罗道知是啥天资来着。与罗道知天生单火灵根同样出名是知趣驳杂五灵根,先时罗梦仙根本没把人当回事儿,扔灵庄,一扔多少年。哪怕知趣回到家族,也是沾罗水仙光,也不知这小子走了什么运道,罗水仙灵庄养伤,这小子竟然寻了门路,拜了罗水仙为师。
如今不得了,还从族长手中挖走了一处铺面儿。
以往罗田认为,罗梦仙给知趣这铺面儿兴许是看罗水仙面子上。但是今日,见识了知趣精明与罗梦仙亲手相赠银霜剑,罗田彻底收起了轻视之心,对知趣愈发恭敬起来。看知趣对家族事情似有兴趣,转念一想知趣灵庄多年,罗水仙又是众所周知不食人间烟火性子,必然不会与知趣多说家族之事。知趣是个心系庶务之人,必然喜欢听。
于是,罗田笑道,“老族长卸去族长之位时,族长尚且没有出世呢。是当时还未化婴青一师叔接任族长,青一师叔做了几十年,化婴之后,是其座下大弟子罗少灵师兄接任。后来罗少灵师兄不幸过逝,才是族长接任。”
知趣果然面露和悦之色,笑道,“原来青一师叔祖还做过族长呢。青一师叔祖今年有几百岁了吧。”
“是啊,青一师叔祖已经八百岁了,元婴后期修为,罗浮界都罕有敌手。”罗田笑道。
“那不是,我听说,咱们罗家,罗英师叔祖是剑修,战斗力强。”
罗田笑道,“罗英师叔祖一柄玄冰剑,使出来时能将整个落英峰一瞬之间冰封雪凝,自然厉害紧。只是罗英师叔是元婴初期,又不比青一师叔元婴后期灵力深厚。”
知趣点头道,“这倒也是。”又问,“师兄是筑基后期么?我一见师兄就觉得师兄灵力浑厚,非我可比。”
罗田笑谦,“我不过是筑基中期,虽眼下比少爷稍稍强些。不过,我已经一百有二了,少爷正当盛年,且又拜得名师,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又何必自叹呢?”
说到知趣修为神速,这也算是罗浮界一件不大不小事了。当然,被讨论对象虽是知趣,大家说却是罗水仙。知趣资质,是众所周知烂,修炼了十几年炼气三层。罗水仙调\教手段,却是让人开了眼界,简直就是化腐朽为神奇嘛。
知趣断然不知他是别人眼里“腐朽”代名词。不过听罗田口气,就知道他能拜罗水仙为师是一件多么令人羡慕嫉妒恨事儿了。
知趣心里美滋滋,暗道,现不过是拜罗水仙为师,就能叫人羡慕至此。待日后他娶了罗水仙为妻,这世人还不得嫉妒都得了红眼儿病呢。
知趣正胡思乱想,就见远处天空陡然泛起一团炽烈白光。正是煌煌白日,但这团白光之耀眼,竟然遮过了太阳光芒。整个罗浮界灵力都跟着一颤,知趣与罗田均脸色微变,知趣道,“去瞧瞧。”
罗田见天生异象,知必有异事,自然不想错过,忙道,“听少爷。”
知趣鼓足灵力,银霜剑化为一道银光,直向白光耀眼之处飞去。
银霜剑大有渊源,何况罗梦仙既当着下属之面送出,定然不差。不过一盏茶时间,知趣就到了水仙谷外。
之前远着看不清,此时知趣才看明白,水仙谷上方天空仿佛被生生撕裂,然后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无数灵气自漩涡中倾倒而出,这种灵力散发着淡淡银光,自天而落,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灵气瀑布。先时知趣看到了炽烈白光,就是灵气所发。
知趣这辈子再未见过如此惊人场面,修士为修炼上有所成就,往往费力心机所求就是一个灵气充沛之地。
水仙谷已是难得灵气浓郁地方,但是与这自天而降灵气瀑布相比,水仙谷灵气贫瘠如同沙漠之于绿洲了。水仙谷外已经来无数看热闹之人,罗妖、青一、罗英三人俱站于高空之上,静静看着这天之异象,知趣再祭出银霜剑,上去行一礼问,“给师叔祖们请安,师叔祖,不知这是怎么了?”
“水仙化婴。”青一真人面上几许和气,笑道,“知趣,你也进去吧,这是难得机遇,你趁势修行,当有所进益。”
知趣正记挂还吊梧桐树上黑豆儿跟孔白呢,听到这话,正对心坎儿,再行一礼,转身回了水仙谷。
青一真人温声道,“水仙不过四旬出头,就已化婴,资质之高,我看道天境都是极罕见。咱们罗家,后继有人了。”
罗英点了点头。
罗妖懒洋洋地,“回啦回啦,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贝呢。”
青一真人笑道,“罗师弟别这样说,水仙之于罗家,比任何宝物都要重要。”
水仙谷禁制犹。
这禁制是防外人进入攻击,于灵气并没有影响。
此时此刻,罗水仙居住竹屋已被浓厚灵气所包裹,连同整个水仙谷,甭看是冬天,竟因灵气大增之故,重现春暖花开之景。
知趣匆匆跑到梧桐树下,就见一个五六岁锦衣小孩儿,正拿着草木棍儿戳黑豆儿屁股,黑豆儿依旧被倒吊梧桐树下一面悠悠晃着,一面嘎嘎嘎,叫凄厉又淫\荡。
知趣以前常听人说,化婴化婴,就是人体内出现一小孩儿。
此时,正巧这孩子回过头上,生翠眉凤目朱唇瑶鼻,那相貌,就不必提了,知趣见了就想抱起来亲香几口。偏生这孩子眉宇一片冰冷,不大好相与模样,见知趣过来,又戳了黑豆儿屁股一下子,才把手里木棍儿丢开了。
知趣摆出一幅和颜悦色、慈爱无比问,“你就是我师父化婴出来小孩儿啊。”这相貌,近看好,仿佛比罗水仙还要出挑儿几分。知趣不犹犯愁,他喜欢是罗水仙,如今这小孩儿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也算罗水仙身体一部分吧。将来他娶罗水仙时候是不是得连这小孩儿一并娶了呢。可这样,不就是3p了吗?
这可不大好。
他吴知趣可是再专情不过了。
锦衣小孩儿冷冷瞟知趣一眼,没说话。
倒是黑豆儿嘎嘎嘎对着知趣一通叫唤,知趣忙把黑豆儿从梧桐树上放下来,黑豆儿翅膀一挥,化为一道黑色闪电,不知去了何处。
锦衣小孩儿纵身跃至梧桐树上,漂亮眼睛微微阖起,眉宇间隐现一支翎羽印迹,肉眼可见无数灵气蜂拥而至,自翎印之处被吸卷入体内。
知趣心下一动,这才想起来,他进来大半晌了,还没见着孔雀呢。此时瞧见小孩儿眉宇间翎印,不禁惊道,“天哪,你这小白啊!小白,你变人啦!”
白痴!
孔白心下暗骂一句,轻哼一声,不再理会知趣,只管一心修炼。
知趣并没有如青一真人所言,借机修炼什么。如今罗水仙是化婴,而不是已经化婴,且如今谷中,罗水仙与朱鹤都闭关,黑豆儿定是不知跑哪儿去修炼了。孔白一幅不大好相处模样,知趣哪里放心下,不停水仙谷巡视,生怕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