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往外逃时候是势如惊雷,迅如闪电,端地威武。但是,被捉回来时,就有些不大光鲜了。
当然,黑豆儿模样本身也跟光鲜沾不上边儿。不过,瞧黑豆儿被罗水仙灵力网五花大绑,连嘴都给绑住了,只剩一双黑豆儿大小眼睛可怜巴巴使劲儿往知趣那里瞧,试图求助。
知趣顿时心软,再加上他本身也觉着黑豆儿喷饭不算啥大事儿。黑豆儿自小跟他一起住,小时候惧高,黑豆儿就脖子一歪两脚朝天睡他枕边儿,时常知趣早上醒了一瞧,枕边一小坨乌鸦屎。那会儿,知趣就是再生气,也舍不得宰了黑豆儿,顶多教训黑豆儿一通。
唉,黑豆儿真是被他宠坏了,还不会观量形势,以至于碰到了硬点子。知趣忙跟罗水仙求情,“师父,你看黑豆儿还小呢。小孩儿就这样,正是人憎狗嫌时候,等黑豆儿大些,它就懂事了,肯定会为今日所做所为感到羞愧。”
罗水仙面无表情,掌心儿唤出一团炽烈火焰,另一手拎着黑豆儿,一幅要生烤了黑豆儿模样。
黑豆儿虽是灵禽,但他毕竟只是普通灵鸦,不过是它幼时,知趣拿着炼气丹喂它长大,懵懂中略开了些灵窍儿。这会儿黑豆瞧见火种,直接反应就是想要尖叫,结果嘴巴被人捆死,喉间发出一声闷闷挣扎声,眼瞅着烈焰逼近,黑豆儿吓浑身哆嗦,两只黑豆儿眼往上一翻,就痛厥了过去。
知趣十万火急扑过去抱住罗水仙腰,死命拦着,嘴里央求道,“师父啊,黑豆儿如同我儿子一样,它就是你孙子啊。您没听说过吗,虎毒不食孙子啊。你就看鹤师弟面子上吧。”
朱鹤正一旁静站,忽然被知趣点了名儿,总不好装耳聋没听到,只得附和着劝罗水仙几句,“师父,看师兄面子上吧,黑豆儿不懂规矩,教它规矩就是了。”
知趣立码接口道,“对对对,三天,我保证三天就把黑豆儿教好。”
罗水仙脸上早恢复了淡然,灵谷料啥,也早弄干净了,看一眼挂自己腰间知趣道,“它跟了你三年,你都没把它教好,三天就能叫它知晓规矩了?”明显不大信任知趣搪塞之言。
其实知趣说这话,也只是想着先保住黑豆儿命,把黑豆儿要回来而已。见罗水仙话中似有松动之意,知趣立时拉朱鹤下水道,“我不行,还有鹤师弟呢。”
朱鹤那叫一个恼恨自己多嘴,心想,大师兄也忒能赖了,他好心替黑豆儿求情,现教知趣规矩事儿都赖上他了。知趣师兄修为不咋地,心眼儿可真不少。
朱鹤正要斟酌着开口拒绝,知趣已道,“师父,您想想,黑豆儿出壳儿才三年,等闲灵兽几百岁成年都寻常,现黑豆儿就相当于襁褓间婴儿差不多。我们抚养自己孩子时侯,总不能因为孩子淘气,就烧死它吧。”瞧着罗水仙熄了掌间火焰,知趣松了一口气,想着黑豆儿小命儿总算保住了,又道,“师父,我跟黑豆儿虽情同父子,不过毕竟是两个种族,我又不精通禽语啥。我想着,不如请鹤师弟多与黑豆儿相相处,正好鹤师弟也可以指点黑豆儿修炼事宜呢。”既然黑豆儿性命无忧,知趣就想着趁热打铁把黑豆儿修炼事儿砸瓷实了。
朱鹤分说道,“师兄,我们禽羽类修炼功法都自身血统之中。若黑豆儿有机缘能令自己血统觉醒,介时自然就有一份独属于他修炼功法,并不靠人教。”妖族传承分外与众不同,除了高品阶妖族,似普通灵兽灵禽啥,并不像人类一样找本功法秘籍啥苦修若炼。它们多是有自己本能,像罗道知翎火鸟儿,天生就会喷火,灵兽灵禽修炼多是依托本能。
似懂非懂听了朱鹤解释,知趣好奇问,“鹤师弟,你修炼是仙鹤功法么?”
朱鹤点头,“这是自然。”他又不是别品种鸟儿。
其实知趣想问是,你们仙鹤厉害功法是啥啊?像人家翎火鸟儿,一看就是火系灵兽儿,天生伙夫。仙鹤话……知趣琢磨了半日,笃定道,“鹤师弟,你很会捕鱼吧。”天生渔夫。
朱鹤被知趣问有些无语,他们鹤类其实是杂食动物,这点儿跟乌鸦差不多。但是,难道是鹤就要会捕鱼吗?它可不是别野鹤,而是被主人以各种仙药灵丹喂大灵鹤。捕鱼他没干过,吃鱼倒是天性。
知趣见黑豆儿晕了,罗水仙暂时也没烧烤黑豆儿意思了。他就一门心思跟朱鹤打听起灵禽类事儿,“鹤师弟,那你能指点一下黑豆儿怎么开窍儿么?黑豆儿其实聪明很,一点就通。”
“好说,只是黑豆儿现……”朱鹤有些受不了知趣缠功,立时用黑豆儿转移了知趣注意力去。
罗水仙虽没生烤了黑豆儿,但,一时之间也没有要放了黑豆儿意思。
此时黑豆儿没了生命危险,知趣心里也有了如意算盘,嘿嘿两声对罗水仙赔笑,谄媚扯了扯罗水仙袖子,央求道,“师父,我好师父。你看咱们祖孙三代刚见面儿,饭吃一半儿,就打打杀杀,多不好啊。鹤师弟也说了,管教黑豆儿事他来帮我,您不会连两个徒弟都信不过吧?”做师父人,肯定要面子。再加上罗水仙有点儿洁癖,平白被喷一脸饭粒子,脸面上过不去同时,肯定要杀杀黑豆儿威风。不过,罗水仙就他跟朱鹤两个弟子,不给知趣面子倒罢了,总不会把两人面子一并拂了。
这年头儿,做师父虽然威风,但是凡事都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做师父也不能把徒弟都得罪光了吧。
罗水仙说烤了黑豆儿,不过一时气愤。知趣就黑豆儿这一只灵禽,罗水仙见识胜知趣百倍,他早看出黑豆儿灵性非常,真烤了话实有几分可惜。
知趣把台阶儿都铺好了,罗水仙也就顺着下来了。知趣瞧黑豆儿被绑结实,跟罗水仙打商量着,“师父,你看黑豆儿都吓晕了,不如先把这网子解开吧?”
“五天之后自然就消了。”
知趣这人吧,别本事不大,讨价儿还价儿本事一流,“师父,要不只把黑豆儿嘴解开成不?不然它怎么吃饭呢?”
罗水仙异常解恨说了一句,“五天不吃饭难道会死?”
还修仙人呢,这么小气。将来即便成仙,也是个小气仙。
知趣默默腹诽了一句,识趣没再给黑豆儿求情,转而求其次,“师父,那我把黑豆儿搁我屋儿里去吧。”若是将黑豆儿留罗水仙这儿,知趣着实有几分不放心。
罗水仙没理会知趣,直接用朱藤将昏迷且被五花大绑黑豆儿吊了水仙斋门口儿。
知趣唇角一抽,一脸忧愁跟罗水仙打商量,“师父,您还是把黑豆儿给我吧。您不知道,黑豆儿*凡胎没啥修为,瞧它这幅窝囊相,您门口儿,我怕它会大小便什么。”
要说罗水仙修为见识超知趣十万八千里,但是论谈判技巧,他还真不比知趣死缠烂打识得战略战术。
知趣先是拉上朱鹤,抬出两人面子,保住黑豆儿小命。再啰哩八嗦把知趣修行事儿拉扯到了朱鹤头上,其实这也是知趣他细思考过。
哪怕朱鹤说灵禽类功法来自于血统觉醒,各有不同。但是,有许多低品阶灵禽,终其一生只是靠着本能生活,譬如大多数都沦为修真者坐骑,供其驱使。像朱鹤这样能修炼化形,则少之又少。
听朱鹤意思,朱鹤肯定是体内觉醒了自己仙鹤族血统。知趣想是,纵使仙鹤与黑鸦是两种禽类,他们毕竟同属于灵禽类,朱鹤若是肯指点黑豆儿,总比知趣这外行人强许多。
反正知趣就将黑豆儿修炼事儿赖上朱鹤了。
接着,知趣镌而不舍将黑豆儿刑期磨到了五天这个期限,现知趣还想着把吊水仙斋门口儿要成风干鸦黑豆儿弄回自己屋儿里看护。
罗水仙看向朱鹤,“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了吧?”
朱鹤是自幼跟着罗水仙长大,后来又做了罗水仙坐骑,现化为人形。物肖主人,与罗水仙一样没有幽默细胞,一本正经点头总结,“像大师兄这样讨价还价,就是得寸进尺。”
知趣眨眨眼,他真没发现朱鹤还有墙头草品质。
朱鹤这一墙头草,马上成了二对一,知趣识时务为俊杰,干笑两声,不再为黑豆儿争取待遇,反正吊五天也死不了。知趣亲近为罗水仙整理了整理自己刚刚扑上来搂腰扯袖子弄乱佩饰,诚恳解释道,“师父您真是误会我了,黑豆儿事儿,随师父您处置,就吊您屋儿外吧。徒弟我半点儿意见都没有,我听师父。”
这还差不多,罗水仙看知趣一眼,拨开知趣那双他腰上摸来摸去臭手,淡淡道,“不过,你说也有道理,挂我屋儿外总归不大雅观。我瞧着你移两株梧桐树已是华盖亭亭,长很有些样子了,不如就挂到梧桐树下面去吧,它是拉是尿,你给打扫干净了。”
知趣闷闷应了一声,且内心深处为黑豆儿哀悼了一回,无精打彩走了。
乌鸦灵禽类中地位并不突出,远不比朱鸟儿白鹤之流受修士青睐。而黑豆儿又是这个模样,能让罗水仙误认为是秃鹫黑鸦……
知趣却半点儿不嫌弃黑豆儿品相平平,对黑豆儿这般用心,待知趣走了,朱鹤道,“大师兄对黑豆儿很好,这点儿跟师父像。”
朱鹤既能化形,其修为已不罗水仙之下。不过,他能有今日,多亏罗水仙多年来细心养育之恩,因此还是以师徒相称。开始,罗水仙让他居于知趣之下为师弟,朱鹤嘴上不会反驳罗水仙,心里总有几分不情愿:他虽是刚刚化形,却是幼时就跟罗水仙身边,而且修为并不是知趣所能比拟。
不过,如今他倒是对知趣有了些许好感。
一个肯对自己灵禽这样心人,总是值得灵禽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