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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笑着说分开其实有多难

七日霜飞Ctrl+D 收藏本站

  和何阳从医院慢慢走出去,在附近的公园湖边坐下来。

  何阳去买饮料,湖边有很多小孩子在泼着水嬉闹,几个老人在不远处垂钓。十月份的天气很让人喜欢。

  何阳拿着两瓶汽水回来,说:“公园里这家的汽水很有名,是摊主自己制的,尝尝看。”

  我接过来,对他笑。

  何阳含着吸管,大大地吸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感受气泡的冲力,一副很过瘾的表情。他回头晃晃瓶子,“你看,汽水虽然很好喝,但是在舌尖尝到甜之前先是酥麻又难吞的碳酸气泡,尽管这样,可依然不能否认汽水的沁爽。”

  他说:“史佳乐,我听到了你和简小鹏的话,即便到这里是终点,可一直经历的是很好的回忆。”

  我喝了一口汽水,果然比一般的汽水要呛人很多。我抿着嘴吞下去,咽下去的那刻整个头脑都清爽起来。何阳看着我的表情,哈哈哈笑起来,“这里面是薄荷叶的。”

  他跷起腿来,手掌很自在地撑在身后,“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直也没什么,”我耸耸肩,“我不是好学生也不算乖孩子,像以前一样,做人群中暗淡无光的我吧。”我说着就想起简小鹏说的万千人中,却一眼可以看到你,你是我醒目的女孩……我用手指捏住鼻子,眼角又开始湿润开来。

  何阳递过纸巾,“毕竟你们在同一所学校,总会见面,可能你要承受一阵子。”

  我声音哑哑的,“嗯”了一声。

  “下周日本跆拳道协会邀请我去比赛,我可以多带一个人,你有没有兴趣?”何阳的目光看着我,很善意的表情。

  “可是我,还要上学,学校还要请假……”我承认我身体深处有着言情小女生的全部特质,爱哭爱浪漫。每次看着失恋的女主角都会直接飞去异国他乡,我都好向往,尤其现在要去一个机器猫和樱桃小丸子的国度,我先前脑中的阴霾消散了一些。

  “你有护照吗?没有的话我明天带你去办。”何阳完全忽略我的顾虑。

  “呃,好。”我点头。我开始想要如何跟妈妈说这件事,又要怎么让她去和学校说这件事……

  “你担心的,我会帮你搞定。”何阳慢慢啜吸着汽水,“你只需要收拾好心情当散心样的陪我去就可以了。”

  “那个!”我傻乎乎地竟然举起了手,“我想问我们不是同住一间房吧?”

  何阳把空的汽水瓶瞄准垃圾桶,手腕轻用力,瓶子咣当落入。“当然是一间。”

  我嘴巴张大愣在那里,他向前走,然后回过身,“看来你也不反对。”

  “我追上去,你就不能多给我一间房吗?我……我没有跟男生睡过一间房的……”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

  何阳一手插入口袋,一手放在我头上,“现在,还为简小鹏而伤心吗?”

  被他一说,我才惊觉这十几分钟里,我几乎都是很轻松地跟他说着话,完全没有再想刚才的事。

  “雷宁下午会转院,我爸爸在检查的时候发现他脑子里个异常的血块,必须转去北京的医院做深入治”疗。

  我心一紧,“他真的会死,是不是?”

  何阳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真的,这么想得开吗?”我追在何阳身后,“可以不担心吗?”

  “我刚读大学时就已经进了爸爸的医院实习,每一天都在有人离开,那中间有我的亲人,也有朋友。开始我会哭会喊会痛恨,但渐渐地好像生死只是仪器上那些波动的曲线,生命停止了曲线回平,我想不出我还能做些什么。”

  我默默地低下头,想着何阳的话,除了祈祷我们无能无力对吧。

  他不置可否,“我送你回家吧,”他扬扬手上的车钥匙,“顺便把你家的号码也给我”。

  “啊?”我又一次愣在花园里,心里不禁翻江倒海,“何阳他,是对我有意思……意思了吗?”

  何阳送我回家,事实再次证明我是路痴。从医院到我家,不过几个路口我却屡次指错方向。

  何阳反复地掉头,转弯,绕圈,可脸上却没有半点嫌弃,反而是我不好意思,一个劲地在说对不起。

  到了小区门口,何阳跑进一个收发传真的店里,几分钟后拿着两页纸出来,上了车拿着手机就开始给我家打电话。是我妈接的电话。我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他给我一个OK的手势,然后对着手机:“么西么西……”

  后面跟着一长串流利的日文。我想我妈跟我一样,已经快要疯了。

  更戏剧的是,何阳说完日语后,又开始故意用很蹩脚的中文对我妈说:“您的孩子史佳乐,已被日本高校部选为中日交流生,将赴日本学习一周,邀请函已发到你孩子那里……”

  我听着我妈在那边由疑惑转为兴奋的声音,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我妈这么好骗,要是个诈骗团伙的话,我让人扔海里喂鱼她都不知道。

  何阳挂了电话,说:“行了,你现在可以回家了,带上这个。他从车后找出一份全日文的文件,然后最前面的称谓部分填上我的名字,一式两份,一份已经传真给了你的学校,我找人跟校方协商,另一份你带回家。”

  我拿着那张纸,“不行啊,万一穿帮了怎么办?就算我妈不懂日语,学校也有人会懂的呀!”

  何阳开车门示意我回家,“这本来就是给我的双人邀请信,我刚让日方传真过来,我填上你的名字理所应当啊……”

  我又一次化身石柱。这样的男生,到底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我抱着这张轻飘飘的纸忐忑不安地往家里走。

  我想如果我妈有一点点怀疑,我就从实招来!我做好了被臭骂的准备,刚一踏进门,就看到地上有一个大行李箱,我妈正手忙脚乱地往里塞东西。她见我回来,一把上来抱住我,“刚才一个日本人来电话……”

  “我知道了妈。”我真是不忍心这么骗她。

  “我还担心是骗子呢,结果你学校来电话,确认了是日本国立学校没错。佳乐呀,原来你在学校这么出色,能让外国人邀请你……”

  我在妈妈激动的感叹词里上了楼,把自己跌在床里。如果简小鹏知道我和何阳单独去日本,他会怎么想呢?会觉得我喜新厌旧水性杨花吗?

  我把头蒙在枕头里,他怎么看我,真的还有这么重要吗?

  我的忧伤兜头而来,然后就听到楼下传来我妈一声异常响亮的声音:“佳乐呀,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学校说你怎么最近总在请假啊……”

  笑着说分开其实有多难(2)

  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我就往学校飞奔而去。我心里默念着不要遇见简小鹏,千万不要遇见简小鹏。

  果真除了几个全优尖子生在校园小声背书外,教学区一片寂静,连车棚里都是罕见的空旷。我松了口气,看来以后我每天都要这么早起床了。

  提着书包往楼里走,刚走进楼门,就感觉门口的大镜子里,有两个人影。

  我猛收住脚,脑里想起宁优亲吻简小鹏的那个画面。

  我身子一缩,躲在大柱子后面,然后看到在一楼水房门口背对我站着两个女生,都高高瘦瘦的模样,一个长直发,一个男孩样的短发,手里把一个信封推来推去,好像又在争执着什么。

  教学楼的一层没有窗,终年黑黑暗暗的,只有房顶上有一盏复古式的老款吊灯,散发着蜡烛般的光亮。我看不清两个女生的脸,心想应该是不认识的同学。我犹豫着是清清嗓子作没事样地从她们身边走过去,还是一直在这里缩着等她们散了。

  学校里的钟猛地敲响,当当……响了七下,校门口陆续有一些同学走进来了。

  这样可不行,再等下去一会儿准会碰上简小鹏。我扯扯书包,打算若无其事地从两人身边走过去。我刚要迈步,那个长发女生突然将信封往地上一扔,信封口摔开,一厚叠钱滑了出来。

  啊……我捂住了嘴巴,她们俩是在进行什么交易?

  短发女生弯腰捡起来,强行塞进长发女生的书包里,声音很清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然后抛下对方,甩头走掉。

  那声音,怎么会那么熟?我搔着头皮想了半天,再抬头,水房门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开始走进楼里,我飞快地从柱子后蹿出来,直接飞奔三楼教室。

  让人惊奇的是,米夏已经来了!

  她正拿块抹布擦桌子,见我进来,“嗨”一声,表情很清冷。

  我跑到位子上接过抹布。我边擦边看着她,突然想起来,刚才楼下的那个短发女生,不就是米夏嘛!

  我擦桌子的手顿了一下,那么长发女生呢?难道是宁优?

  我简直有一肚子的好奇。

  “你知道吗?雷宁转院了。”米夏掏出书来,对我说。

  “嗯。何阳昨天告诉我了。”

  她把手摊在桌上,长叹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走了,我反而轻松了一些。”

  “米夏,”我拽着椅子靠近她,“你当初不是为了我,还在马路上骂过雷宁吗?我以为你也看不惯他……”

  米夏眼珠子转到我这个方向,“我想替你出口气。”

  “那为什么每次有他在的地方,你就很紧张?”我又开始无敌八卦。

  “我答应过,这辈子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眼前。”米夏答得相当平静。

  “他们?难道包括何阳还有……”我声音黯淡下去,“还有简小鹏吗?”

  米夏拧着眉看我,然后突然把脸凑在我眼前,“你和简小鹏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问完了!”我举起手向后退,心里早已抽自己八百个耳光,叫你嘴贱,提什么简小鹏,提什么简小鹏?

  “昨天小鹏包扎完后,抱了一箱子水回来,眼睛红红的,问什么都不回答,你们俩吵架了吗?”米夏却不准备放过我。

  我把脸杵在墙上,“当然没有了,我们俩有什么好吵的。”

  米夏半信半疑地坐回去,然后突然手指向门口,“哇,小鹏你怎么来了?”米夏话音未落,我就已经迅速窜到了桌子下面。

  结果等了半天,没有一点动静。我猫出头,看到米夏一脸被她逮到的神情。她把我从桌子下面提起来,放在座位上,“说吧。”

  我左右一看,哪里有简小鹏的影子。天杀的米夏,竟然使奸计。我嘟着嘴喃喃道,“有什么好说的啊,从来也没有在一起过,现在只不过不会再见面了。”

  米夏扳过我的脸,“你提出的?”

  “哪有!哪由得我说啊,他一个人吧拉吧拉说了半小时,然后抱着箱子就说,以后不要再见了。”

  “原因呢?”米夏简直像审死官。

  “他可能,厌倦我了吧。”我搔着脑袋,实在不知道我要怎么说这些理由,因为他很累,因为他很有负担,因为他觉得照顾不了我……我自己对自己说没准还会感动,可是告诉米夏,我怕她会提着斧子去找简小鹏对质。

  结果米夏却似乎很平静,她扭回脸去,铺开作业看了几分钟,然后戳戳杜杜,作业拿来。

  杜杜咬着嘴唇揉揉背,把作业递过来。

  现在轮到我惊讶了,难道说米夏也认同简小鹏他厌倦我的理由?我碰碰她的胳膊,“喂,你就问完了?”

  “嗯。”米夏把杜杜的作业本翻得刷刷响。

  “你,没有别的什么问的吗?”我扑闪着眼睛。

  米夏放下笔,“我相信小鹏的决定。从小就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只要他决定的事,天塌了也会继续做下去。我不问是因为我明白他的原因。”

  我泄了口气,“我也明白。”

  “简小鹏每一次的决定不一定都是最对的,但一定是对任何人都伤害最小的。米夏看看我,他也许并不适合你。做回你的史佳乐,把一切都忘了吧。”早自习铃声响起来,米夏回身继续写作业。我却木在那里,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却还是夺眶而出。

  我想简小鹏说分开以来,我一直没有太伤心的原因,是因为我相信起码还有米夏,可以将我们再次联系起来。我不可能真正淡出简小鹏的生命,也许过些时日,我们能回到最初。

  可是现在,我亲耳听到米夏她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都忘了吧。我就真的有点承受不了了,她口中的简小鹏说一不二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决定,那么我呢?

  我想说不管再苦再难,我其实都不怕,只需要你向我走一步,我就可以迈出剩下的九十九步。

  可现在,简小鹏连这一步都不可能迈出了。我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地痛楚,痛得我趴回桌上去,死命地摁住心脏的位置,却感觉到那个地方早已千疮百孔,经不起任何言语了。

  整个早上,我和米夏再没有说过话。

  她交完作业就趴在桌上睡觉,我冲着另一个方向也在睡觉,眼泪浸湿了袖子。

  我知道我不该埋怨米夏,可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如何面对她。虽然她的话句句真切,也只是希望我能快些走出来,但是听着就是会浑身无力。

  放学后,米夏拿着两个饭盆走出去,在走廊里等了许久。不见我出去,她就折回来,踢我椅子,吼:“失恋就一定要饿死吗?”

  我站起身来,弄弄刘海,挡着半边眼睛,跟着米夏走向餐厅。

  打好了饭,米夏使唤坐在桌边一动不动的我,“喂!筷子啊!”

  “哦。”我机械般的站起来去拿筷子,再走回来的时候,看到桌边站着一个男生。

  高高的个子清爽的短发,穿着浅米色的仔裤,显得两条腿无比修长。我在他身后吸气呼气再吸气,才抬脚走上去。

  我拨开刘海,冲着他一笑,“嗨,简小鹏,这么巧。”

  他原本跟米夏嬉闹欢笑的脸,突然一收,睫毛垂下去,指指后面,“我去那边吃了。”然后从我面前走过去,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瞟过我一眼。

  我顿时只觉得空气稀薄到连呼吸都困难。我闭上眼努力把眼眶里的泪水吞进去,然后坐回椅子上。

  米夏夹给我一块照烧鸡,把一大口馒头塞嘴里,然后握拳,“史佳乐你加油!”

  我原本已经吞回去的眼泪,当鸡块放进嘴里时,哗哗落下来。

  她一张嘴胡吞海塞的话都讲不出来,只是伸出手摸摸我的脸,说:“一周。相信我,一周就全过去了!”

  我点点头,低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饭。

  一顿饭不知道是怎么塞进去的,只听见米夏在耳边吧拉吧拉不停地讲她以前的好玩事。她在桌上笑得人仰马翻,笑得整张脸都埋在饭盆里去。

  旁边人愕然回首,她却不管不顾,一双眼看着我,讲得更加口沫横飞。

  我打心里对米夏清早的芥蒂已经全数解开了,我实在没有理由对这样爱着我的女生生闷气。

  吃完饭,刷洗了饭盆,米夏在门口充饭卡。我一脸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突然就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个人。

  宁优和简小鹏。她勾着他的手臂整个人绽放得像朵花似的,手舞足蹈地讲着些什么。简小鹏原本冷漠的一张脸,在抬头看到我时,突然伸手握住宁优,转头看着宁优,笑得很灿烂。

  米夏充好卡转身拉我,走吧,然后她的余光也看到了简小鹏。她眯着眼看着他握宁优的手,扑哧一声笑起来。

  简小鹏脸一绷,停下来,说:“米夏你干吗。”

  米夏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将镜面朝向简小鹏,“你自己看看,你这张脸有多僵,哈哈哈哈……”

  宁优走上前把手机推远,她说:“你一定要这样吗?就见不得我开心吗?宁夏。”

  “宁……夏?”我愣怔,赶紧看向米夏。她一张脸依然是笑着的,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拍拍简小鹏的胸口,“这话我刚和史佳乐说过,再对你说一次,一周,一周的时间,撑过了就全过去了。”

  她的手抓起我,从门口走出去。我却沉寂在那句宁夏中不能回醒。

  “姐姐!”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米夏握着我的手一僵。

  我回身,看到宁优她站在餐厅门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然后跑上来递在米夏手里,“那个女人的钱,我还是觉得脏手。”

  我愣住,所有拿着饭盆站在长廊里的人也全愣住。

  米夏看着我,“你最亲近的这个女生,是我的亲姐姐,十年前她还是姓宁的。”宁优优雅地冲我笑笑,然后转身拉起简小鹏的手,消失在长廊里。

  我扶住米夏的肩膀,很紧张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米夏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慢慢张开无奈的一笑。她把信封扔进书包,“没事了。”

  “那你……”我看着米夏的脸,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时问。

  “她说得对,十年前我是姓宁的,十年前我穿着街坊穿旧的衣服,吃别人吃剩的零食,天天拉着宁优捡街边果树上的果子吃,那个时候,她叫我姐姐叫得很亲。”

  我整个人呆在那里。我一直都在疑惑那个四合院,为什么住着五个孩子,现在突然间都清楚了。

  米夏扯扯书包,然后对我灿烂一笑,“我们要在这里一直站到风化吗?”

  我看着米夏大步走远的身影,想起早上在一楼看到的那一幕,果真是米夏和宁优。而那包钱,那个给钱的女人呢,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这样的问题我何时能得到答案,但是我知道,米夏不说,我便一直会憋在心里,到死都不会问出来。

  笑着说分开其实有多难(3)

  下午实验课,因为没和米夏排在一个组,于是整个下午我都魂不守舍地看着她那张桌子。

  跟我同组的男生数次尖叫,“史佳乐你不要老是拿那瓶硫酸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边道歉边看向米夏。

  她似乎对化学实验充满了兴趣,和同组的人一起积极地记数据,观察物化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激动,我害怕,看着她平静,我就更害怕。

  每一次我遇到伤心难过,米夏都会一一帮我挺过来,可如今她那么不开心,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摘下手套,跟旁边的男生说:“我上趟厕所,你们几个先做着!”然后趁老师回头,我溜出了实验室。

  满身都是化学物质的味道,搞得跟我要喝硫酸自杀一样。我边往外跑边想,要想从根本上帮米夏,就得知道这整件事情,可是知道这些的,也就是宁优雷宁何阳和简小鹏。雷宁已经睡着了,宁优我和她根本就沟通不了,何阳呢,他神出鬼没的压根儿摸不着他,那么,只有简小鹏了。

  我从实验楼出来,穿过操场花坛进入教学楼。我都一直在告诉自己,我不是为了找他,我只是为了米夏,我一定会在张口第一句就告诉他,我为了米夏才来。

  我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然后像打了鸡血一样脑袋膨胀着冲上四楼,在他教室门口停下脚。里边是老师在讲课的声音,教室里很安静。我一闭眼一横心冲着里边喊了声:“报告!”

  老师的声音停止。门被轻轻拉开,然后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疑惑地看着我:“同学你什么事?”

  “我……我找简小鹏!他妹妹出事了!”我怕他不信,又重复一次,“对,他妹妹真的出事了!”我把十万火急的理由说得雄心万丈。

  男老师看着我老实巴交的脸,然后冲教室里喊了一声,“简小鹏,有人找。”

  我退到走廊中间,我实在怕简小鹏他走了一半看到是我又撤回去。

  似乎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我感觉从教室走出来的距离比长城还要长。

  简小鹏从门里走出来,轻轻带上了门,见了我眉头一皱,说:“我正上课呢。”

  “我……我……我知道。我是为了,米夏来的!”我坚持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

  简小鹏手抄着口袋往走廊里边走,我默默地跟在后面。走到最里边的角落,他说:“史佳乐,不带你这样的啊。”一张脸严肃得让人害怕。

  “我没想怎么样。米夏是我好朋友我只是想了解她,不想看她难过。”我硬着头皮顶着嘴。

  简小鹏背靠在墙上,腿半曲上去,“难道米夏是今天才有的妹妹吗?今天才会觉得难过吗?”

  该死的简小鹏,一句话把我问成了傻瓜。我顿时手足无措,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见他呼口气,说:“原本我以为你很懂事,我以为我说得也很清楚,我们认识了一个月,我为你得罪了不少人,现了不少的眼,我看我还是有必要说清楚,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认为我玩也好,玩腻了要收手也好,总之现在我们没关系了。”简小鹏眯只眼,极度不耐心地看着我。

  我却再一次傻眼,看着简小鹏这张突然间好陌生的脸,我指甲掐进手掌中。“什么叫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什么叫玩腻了……要收手也好?”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力气能撑下去。

  “不够明白吗?我为你做了很多,你呢?做过些什么?我不顾全校人的嘲笑给你送校牌,抱你去医务室,在餐厅给你占位子……我带你坐我的车回我家,我对你说我喜欢你,可你做了些什么呢?米夏可以为我跪在雷宁爸爸的脚下,何阳可以为我对别人动粗,你能做的,就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抱一箱水回来吗?简小鹏扭头冷笑下,你们这种女生是不是小说看太多,觉得遇上有钱的男生就能变成公主?”

  我死死地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终于轰轰掉下来。“简小鹏,你是个大浑蛋!”

  为了不让自己更丢脸地哭出来,我甩手大步向前走,结果却被他两步追上来,拦在我面前。

  他用他那张完全恶魔化的脸对着我,“我再说一次,不要再来找我,以后遇上我也最好掉头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多少话,OK?”

  我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想冲着他这张可怕的脸上打下去,可我却连提起胳膊的力气都失去了。我从他身边绕过去,走了两步,便飞快地跑起来。

  那么多的眼泪飞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我一口气跑下四楼,冲回教室里放声大哭。

  班里的同学都在实验楼,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的痛哭声。

  所有的都是假的,是我傻,我这样的凭什么被那样的男生喜欢?凭什么可以坐他的车子享受他的怀抱?凭什么可以让他跟着整条街?凭什么让他落下眼泪来……

  回忆一幕幕浮上来,那些鲜活的影子仿佛伸手就可以摸到,可就已经全盘掀掉。他告诉我,就是玩玩而已。

  我扔掉所有的书,踢倒桌子,就是你吧,就是因为你曾经让简小鹏藏在下面,才会让我今天这么难堪。回忆里简小鹏藏在桌子下,一脸紧张地冲我吼,过来挡住我……

  我的眼泪更多地掉下来。为什么打从认识他之后,我的眼泪开始变得无止境的多,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干一样?明明记忆中的简小鹏有张漂亮而爱笑的脸,他出现在我桌下,出现在小礼堂,出现在夜晚的街角,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变了?他脸上只有冷笑,目光里尽是不屑。想到他刚才的神情,我的心一阵又一阵地寒。

  简小鹏成功了,他成功地让我渐渐淡忘了对雷宁的喜欢,成功地进入我心里,然后在我满心全是他的时候对我说他玩腻了,对我说是不是认识了他就以为自己可以变成公主。所有以往美好的回忆全数变成他今天拿来指责我的理由……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为什么那么没出息,连甩出去抽他耳光的勇气都没有。那张曾经亲切而迷人的脸如今还有什么好舍不得啊。

  我跌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正哭着后门被轻轻推开,然后有人走到我面前,手掌抚过我头发。

  我猛地抬头,发现眼前人是米夏。我重新把脸埋下去,眼泪大滴地落。

  “很失望吗?以为会是小鹏吗?”米夏挪过来和我并肩坐地上。“我知道想让你忘记他并不容易,毕竟简小鹏对女生的杀伤力可能是连我都难抵御的,何况是你这样的小女生。”

  米夏抱起我的脑袋,“有很多事不能告诉你并非觉得你不足以信任,可是如果事情过于复杂和沉重,那么每多一个人知道都会多一个人去担心。这不是简小鹏,还有我所希望的。”

  “史佳乐,你坚强啊。如果你肯抬起头面对自己的生活,你会有很多男生喜欢,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你长得有多好看。好看到连你最好的朋友大美都妒忌你。”

  她拉起我的手,“女生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是吃东西就是购物,我带你去逛街吧?”

  我抽出手,“我哪里也不想去。”

  米夏站起来,一把拉起我,拉得我胳膊都要断掉了。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万友百货的钻石卡,说:“不能把耳光甩到他脸上,用他的卡买漂亮的衣服也一样能解气!”

  由不得我再说什么,米夏强行把我拽出了教学楼,然后飞快地从大门溜出去。我耳边突然非常不合时宜地想起我妈冲我喊的那句:学校说你最近怎么总是在请假啊……

  我们俩蹿到学校前一条街去打车,站在街边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辆吉普照在面前停了下来。

  车窗摇下来,竟然是何阳的脸。

  米夏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会这么巧吧,怎么总是遇见你啊?”何阳微笑,然后看着我贼眉鼠眼地左右张望,问米夏,“你这是要带着史佳乐上哪儿呀?”

  后面的车响起了阵阵催促的喇叭声,米夏当机立断拉开车门就把我推进去,然后她自己也挤了进来,拍拍驾驶靠背,“我们去万友,你肯定顺路吧!”

  何阳微笑,他把一个纸袋递过来,“佳乐,你把这个收好了。”他发动车子从前面的十字路口掉头。

  纸袋里有个暗红色的小本子,拿出来一看竟是护照,里边还夹着周末飞大阪的机票!

  米夏抢过去,扫了一眼嘴巴就撇起来,“何阳你个见色忘义的……”

  “不是啊,是我想出去散心的!”我赶紧握住米夏的手,“没别的啊……”

  何阳在前面笑得很无所谓,“你不是抵制日货么,我怕带你去破坏两国友谊。”

  米夏把护照和机票递给我,“说得对!我才不稀罕。”她看着我,“你呀要小心啊,何阳是比简小鹏厉害上千倍的少女杀手,为了他寻死觅活的女生从小学学前班就开始有了!”

  我低头,说:“我遇见一个简小鹏就已经够这辈子受了。”

  米夏哈哈大笑,“我瞎说的你也信啊,你去了跟着何阳好好玩玩,回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说着就敲何阳的车背,“喂,你要是能追到史佳乐,回来我重重有赏。”

  “米夏!!”我扑上去想捂住她的嘴。

  后视镜里,何阳依然只是浅笑。我一颗心这下放下来,她到底是多想把我打发出去啊?

  车子拐出知春街,在万友百货门前停下来。何阳扭头,“要我等你们吗?”

  米夏把我推出车外,然后爬去前座一把拔掉车钥匙,“没事一起来吧!今天要改造史佳乐变成真正大美女,错过多可惜!”

  “哦?”何阳看着米夏,饶有兴趣地笑一下,“好。”

  于是米夏戴上墨镜在前面走,中间夹着贼眉鼠眼的我。我想着如果我妈现在突然横空出世,我会死得有多惨。

  何阳则抄着口袋慢慢地跟在后面,招来无数小女生的尖叫声。

  我把脸缩在衣服里,三个人形态各异地走进了万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