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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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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憔悴

  卫卿睡了一觉醒来,正是夕阳西下时分,春日的晚风轻拂过浅色窗帘,绯红的轻云像一幅秀丽的锦缎,在天边“哗”地一声铺展开来,浓墨重彩,层层叠叠,如此美景,妙手天成,让人惊叹不已。落日融金,暮云合璧,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卫卿突然觉得有些惆怅落寞。

  纵然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若无人陪伴,亦无甚趣味。他想起周是,思念油然而生,再也等不及,翻出口袋里的手机,看到上面好几个未接来电,也不甚在意,待瞄到“西西”时,惊喜的一时失手,手机摔在地上。

  他喜欢“西西”这个名字,含在嘴里透着一股化不开的亲昵,不像她的小名诗诗,无人不知。西西是他的专有称呼,独一无二。

  周是一个下午都在想卫卿,大半年了,其间发生那么多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思绪兜来转去,老是停留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卫卿握着她的手,说“周是同学,恭喜,请继续努力。”笑容中带着殷殷的鼓励之情,对她表示尊重。她突然想起来,那天他带了手表,金属表带贴着她的手腕一擦而过,炎热的夏日突有一丝凉意。本以为早就遗忘的细节,今日始想起。她感慨唏嘘,原来记忆随着心境,随时发生改变,记住你想要记住的。

  不到一日,可是她仿若已历三秋,精神萎靡不振,意气沉沉。因为*****中午的饭菜又贵又难吃,众口难调,艺术系的学生又难缠,肖老头颇无奈,只得让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尽量在一块。

  周是懒洋洋的趴在床头,张帅敲门叫她出去吃饭。她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说累了,想睡觉。漫不经心的盯着地方电视台,也不知在放什么节目。翻来滚去,突然大叫一声,将手中的遥控器一扔,抓起手机给卫卿电话。再这样下去还活不活了,先问清楚再说,自找罪受也她认了。

  卫卿正开车来找她的途中呢,一心想着怎么叫她出来吃晚饭。碍着老师同学的面子,她应该不会太过分。再次接到周是的电话,欣喜若狂,表面却装作镇定的说:“哦,周是啊,刚到这儿,累不累?饮食天气还习惯吗?”语气淡淡的,就像是极其普通的朋友。他不知道周是为什么打电话,暂且以不变应万变。

  周是咬着手指,支支吾吾半天,然后说:“恩——谢谢你来看我,还给我带这么多东西。恩——我中午态度不好,希望你没有介意——”卫卿这只老狐狸,见微知著,一听周是这话,就察觉到她前后态度的转变。不动如山,沉住气淡淡的说:“不用。”

  周是一听他这冷淡的语气,心想他肯定生气了。大老远的跑来,自己还浇他冷水,确实说不过去。忙说:“我没别的事,就想问问你回去了吗?”卫卿一时没明白过来,问:“回去?回哪儿?”宾馆?

  周是说:“北京,我想你可能回北京了。”卫卿哑然失笑,得意的打了个响指,原来周是这么在意他啊。定了定神说:“还没来得及走。”声音听起来波澜不兴,没什么情绪,心里正偷着乐呢。

  周是庆幸他还没走,绷紧的弦一松,东拉西扯半天,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说出来:“既然还没走,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顿了顿又解释:“你千里迢迢来看我,我很感激。我请不起名贵的餐厅,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赏光。”

  这个电话打的那叫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令他的形势立马翻转。这俩人谈感情,像是打游击,周是退的时候,卫卿高举旗帜,一路前进,死缠烂打;等周是终于决定进了,他又欲擒故纵,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卫卿还装模作样的说:“你还是学生,哪有让你请吃饭的道理。”

  周是怕他拒绝,忙说:“不要紧的,请你吃饭很应该,就怕你不喜欢这种小地方。”她因为在乎,所以拿不准卫卿的心思,忐忑不安。俩人突然变的这么客气,周是别提有多别扭了。卫卿按住电话,故意说:“你等一下,我看看。”盯着秒针等它足足转了一圈,然后点头同意。手指敲着方向盘,说:“你住哪?我去接你。”明知故问,他人已经来到招待所附近。

  那一分钟的等待,对周是来说像是一世纪的折磨,既害羞又期待,她面对卫卿从未这样主动紧张过。卫卿就是要她尝尝这种磨人的滋味,谁叫她没心没肺,动不动就说分手!他亦是个占有欲强,小气自私的男人。

  周是连忙摇头,“不用了,我问了老板娘,她说附近有家桥香园米线,价廉物美,味道很好。你喜欢吗?我去那等你好不好?”卫卿说好,也没坚持要接她。周是一骨碌爬起来,洗脸换衣服。本想装扮装扮,可是什么都没带,她出门只带了两套换洗衣物,还是舒适为主的那种,想穿好点也不行。叹口气,用水理了理头发,涂了点唇彩,就这么下去。

  卫卿在街角看见周是匆匆跳上一辆出租车,于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七弯八拐来到市中心的一家店子前,门面低矮,装修看起来也一般,不过生意火爆,人声鼎沸。周是跳下车,找了角落边靠窗的位置,手里翻着菜单不断看时间。

  卫卿远远的看见她无聊的趴在桌上,正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敲桌子,懒洋洋靠在车里,没有下车的意思。以前总是他等周是,这次抓到机会,还不让周是死等他!周是看了下时间,已经大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来?不断朝门口张望。等的不耐烦了,想出去买包烟,她心里没底,七上八下有点乱哄哄的,剪不断,理还乱,突然想抽烟。

  卫卿转头一看,见她站起往门口走来,以为她要离开,忙推开车门跑过来。抱怨的想,这小妮子,耐性还是那么差,多等一刻都不行。道歉说:“对不起啊,一时有事,来晚了点。你这是要走了?”淡淡看了她一眼。

  周是等了他那么久,乍然下见到他,刚才那点不快很快烟消云散,摇头说:“不是,我想出去买点东西。你来了,没耽误你正事吧?”也不买烟了,领着他坐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有些冷场。

  卫卿也不像往常那样逗她说话,举着手里的酒问:“都在外地,也算难得。陪我喝一杯?”周是乖乖说好,一饮而尽,那样烈的酒顺着喉咙滑下,辛辣无比。她心中有许多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部哽在胸腔里。见卫卿这态度,心有点冷了。心想,算了,就当是异地重逢,大家出来吃个饭得了。其他的,还是不要徒增烦恼。他的冷淡,让她想起残酷的现实,隔着那么多东西,此刻,她已不抱希望。

  一晚上,俩人话不多,周是光喝酒,一口一口呷着,不一会儿就喝了一大瓶,卫卿看在眼里,轻声问:“周是,你心里为什么不痛快?”周是一开始摇头。卫卿又说:“你不是如愿以偿和我分手了吗?”周是怔了下,说:“大概是因为这样。”因为眼前的人不痛快。卫卿问:“那么,告诉我,你有没有后悔?”

  周是没有回答,只说:“我请你出来,只是想见见你。或许你很快就要走了,我想我应该再和你吃顿饭才行,对你此次前来表示感激。”卫卿摇头,“不要回避话题,告诉我,有没有后悔?”他要周是亲口收回说出去的话,所以一晚上都在逼迫她,要她俯首称臣。

  可是周是尽管受尽煎熬,亦没有失去理智,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做过的事怎么可以后悔。”她做事不喜欢后悔,纵然错了,也认了。卫卿听她语气明明是后悔了,却死都不肯承认,急的不行。说:“周是,你为什么要这样?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并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一旦错过,悔恨终身也说不定。”

  周是点头,“或许是吧,可是以我现在的智慧,只能做到这样而已。”她太年轻,经验不足,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眼力有限,看不透茫茫的前路。扶着桌子站起来付帐,卫卿抢先一步抽出现金。周是按住他,叹气说:“说好的,这顿我请。”神情不容拒绝。

  卫卿觉得好笑,说:“周是,你这是在做什么?最后一顿晚餐?”周是黯然,说:“也许。”她想他们可能不再有机会在一起吃饭了。卫卿觉得恼恨,她还是这样冥顽不灵!周是甩下他,孤身出来,脚步踉跄,醉的不轻。卫卿追在身后,拉住她说:“如果不是后悔了,为什么约我出来?”周是瞪他,半天轻声说:“因为你来看我,我很感动。”

  卫卿问:“然后呢?没有其他的了?”周是不语。他真恨不得打醒她,说:“周是,喜欢为什么不说出来?既然后悔了,为什么不做补偿?”周是抬眼看他,眼圈通红,喃喃的问:“补偿?”语调迷糊不清。

  卫卿点头,“当然,比如这样——”趁着夜色抱住她轻轻吻她红艳滋润的唇,数日来渴望不已,唇齿间带着馥郁的酒香,柔软缠绵,令他沉迷留恋。喘着气,轻声在她耳旁说:“收回你先前说的话,我就原谅你的任性莽撞。”他不想再见她郁郁不乐,所以打算原谅她。可是半天不见她有反应。原来周是伏在他肩头,安心的睡着了。眼睛闭着,呼吸均匀,醉的一塌糊涂。

  卫卿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人算不如天算,他一晚上机关用尽,看着周是因为他伤心痛苦,想着让她屈服,却没料到她到最后会醉的不醒人事。扶她坐下,见她梦中都蹙着眉,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忽然不忍,算了算了,受点教训得了。他还是比较待见她张扬的样子,嚣张的无法无天,让人又爱又恨。

  他将她送回自己住的宾馆,抱她上去的时候,她反手抱住他,喃喃发出呓语,口吃模糊,不甚清楚。卫卿听她喊的好像是爸爸妈妈,心中苦笑。放她在床上,她攥着他的衣角不放。卫卿灯光下看着她酒后甜美的容颜,真有点把持不住,偏偏怎么拉都拉不开。点着她嘴唇说:“再不放,就把你吃了!”

  无奈下脱了外套,任她攥着。刚给她盖上被子,她一个翻滚,又露在外面,卫卿摇头,睡觉也不老实。他可不是什么君子,趁她熟睡之际,胡乱吻她。听见她呻吟一声:“卫卿——”他以为她醒了,吓了一跳。见她皱着眉,将头一偏,埋入被中继续睡,原来是梦话。

  梦中还念着他,这让他得意洋洋。

  第二天一大早周是醒来,头有点疼,看见趟在身边的卫卿,吓了一跳。死命推他,吼道:“你怎么在这!”卫卿被推的差点翻下床去,受惊不小,连忙稳住身子,“一大早,人还没醒呢,干什么你,小心摔下去。”

  周是低头一看,衣衫完整,松了口气,说:“算你老实!”卫卿见她那样,忍俊不禁,邪笑说:“那给点奖励?”说着把脸凑过去。周是骂:“去去去!别再这捣乱!”手忙脚乱穿衣服。卫卿爬下来,搂着她说:“早的很,才六点半,这么急干什么!”

  周是质问:“我为什么会在这?”卫卿耸肩,说:“你喝醉了!”周是气,“那为什么不送我回招待所?”卫卿看她一眼,镇定的说:“你昨天不让我去接,我怎么知道你住哪!”周是哑口无言,只好愤愤的嘛:“卫卿,你小人!”又急又怒,都分了手了,怎么还跟他兜在一张床上!

  卫卿懒洋洋的歪在床头,看她气的满脸通红,故意逗她:“周是,昨晚喝醉了,还记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周是一看他那不怀好意的样儿,提高警惕,毫不犹豫的摇头:“不记得。”

  卫卿挑眉笑看她,说:“真不记得?要不要我说给你听?”周是虽然喝醉了,依稀还有点印象,自己喝醉应该不爱说话的呀,可也说不准。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一大早的,谁听你胡说八道啊!”穿上鞋子,跳起来就要走。

  卫卿拦住她,边在她耳边吹气边说:“你昨晚可是哭着闹着说喜欢我的,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太不像话!”周是又羞又怒,啐了他一下,恶狠狠的说:“你再乱说,我跟你没完。”卫卿露出痞子样,“我巴不得你跟我没完!”

  周是气的吼:“你再乱说!”一个劲的辩解自己没说过,气的捶手顿脚!卫卿还不放过她,故意问:“你没说过什么?”周是顺口说:“我喜欢你!”气冲冲的接道:“我没说过!”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始终没反应过来中了他的圈套。

  卫卿笑的不行,还得强行忍住,正儿八经的说:“怎么没说!我就怕你抵赖,所以还录了音。不信,我放给你听。”作势要掏手机。

  周是吓的连声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恼羞成怒,抢过他的手机,扔在地上拼命踩。卫卿任她发泄,叠着双腿晃晃悠悠的说:“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可是收不回来了。”

  周是觉得这下脸面都丢尽了,瞪着他不说话,突然转身,捂着脸跑出去,这下真不用活了,还不得被他取笑一辈子!卫卿跟在后头连声叫也不理会,跳上出租车直接回去。

  对于她夜不归宿这事,她准备挨肖老头一顿狠训。没想到肖老头见了她,只点点头,说:“赶紧准备准备,带上画板,我们得去世界园艺博览园,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周是缩了缩肩,赶紧溜回去。

  一进房间,大家都用暧昧的眼光看她。她故作镇定的说:“看什么,没见过我啊!只是在朋友那住了一晚,又没什么!”声音尽量平稳,表情尽量若无其事。众人笑说:“你看,你看,自己想歪了吧,不打自招。我们可是什么都没说啊!”周是郁闷的一大早就抬不起头来。

  车上她问刘诺肖老头对她一夜未回的事可说过什么。刘诺说:“昨晚你十点还没回来,肖老头有点急了,来我们房间问知不知道你上哪去了,拼命打你电话。好像是你那个金龟婿接的,说太晚了,明天送你回来。肖老头当时就皱了皱眉,倒也没什么表示。”

  周是汗颜,郁闷的自我检讨,以后再也不能喝醉酒了!这脸丢的众人皆知,叫她简直抬不起头来。

  早上八点,他们就来到位于市区东北郊的金陵风景名胜区,园区整体规划依山就势、错落有致,气势恢弘。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空气清新,一尘不染,令人眼前一亮,心怀大畅。全体人员站在外面列好队,当地导游收齐学生证,给大家办团体票,每人只要三十,比普通游客便宜很多。

  其实所谓的园林艺术,他们也不是很能欣赏,纯粹当成游园会。进了园,大家找个角落各自忙活去了。周是也不甚感兴趣,不过里面的的花开的真是好,大片大片,五颜六色,东方风来满眼春,一阵风过,如波浪翻飞起伏,翩然欲舞。目不暇接,美不胜收。

  大家按人数分成九组行动,免得人群太过分散。周是,刘诺和张帅自然一组,几人待在新建的名花艺石园,风景如画,自不必说。等闲识的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周是垫了张报纸坐在台阶上,身后是红黄相间的一片花海,正开的轰轰烈烈,如火如荼。风中传来馥郁的香气,沁人心脾。周是穿着白色外套立于万花丛中,颜色醒目,美景佳人,引人入胜。

  周是正仰头画湖北楚园的楚亭楚轩,水榭亭廊,别有风味。画了会儿又拿出颈上的相机乱拍一通。张帅从远处走来,见她抬手摸花瓣,嘴角隐隐带笑,怔在那里,给她拍了张照。

  周是反应过来,挑眉:“怎么来这了?你不画了?”他笑,“先歇会儿。”周是嚷:“给我看看你刚才*****我什么了!”周是抢在手里看了下,嫌表情傻里傻气,硬是要删掉。张帅说很温柔很漂亮,周是笑的不行,说:“你以为我伤春悲秋呢,其实我刚才一直想摘来着,犹豫半天,还是算了。”张帅摇头笑而不语。

  俩人猫着腰躲在花丛下聊天,听见刘诺大声叫:“周是,周是!”周是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半跪着爬起来,“什么事!叫这么大声!”待看见后面跟着的人,眼睛往上一翻,颓然坐倒。

  真如大家所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第三十二章丽江

  卫卿身穿白衬衫休闲西装,脚下运动鞋,打扮闲散随意,显得年轻朝气不少,踏着满地碎碎点点的阳光往周是这边走来。

  周是没办法,看着他头疼不已,只得站起来,冷着脸问:“你怎么来了?我们在写生。”口气不善,怪卫卿太莽撞。他笑了笑,说:“我知道,不过有事找你呢。”转头看见一边的张帅,脸色沉了沉,没说什么。

  张帅客气的打招呼:“卫先生,你好。”卫卿盯着他看了两眼,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伸出手,笑说:“张公子,你好。”张帅脸色变了变,还是得体的伸出手。在某些非正式场合,大家戏称张帅为张公子,他很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可是没办法。以至于其他人不明就里,见了他也跟着这样叫,弄的他很狼狈。可是卫卿不是不明就里,而是故意的,故意刁难张帅。

  卫卿又说:“张公子怎么也在这?哦——差点忘了,你和西西是同学。”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周是,口气亲密无间。别说张帅听了有点不适,黯然神伤,就连周是听了都吃惊不小,浑身起鸡皮疙瘩,拿眼瞪他。卫卿装作不知,拿掉她肩上的花瓣,动作亲昵。张帅看在眼里,一直没说话,借口离开了。

  卫卿心肠真够毒的,完全无招架之力,还这样打击人家,张帅根本不是他对手。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只能知难而退,何况他本身亦有许多无奈。

  刘诺笑说:“周是,你怎么躲这来了,害的卫先生到处找你。”周是忙说:“我哪有躲,我见这边花开的好,才坐下来的。”这可得说清楚,她可没有躲着谁,不知道卫卿背地里都说了什么。转过头问他:“你这么急找我有事吗?”一脸严肃。卫卿领着她往前走,叹气说:“我马上要走了,临走前特意来看看你。你也不摆个笑脸,跟人有仇似的。”

  周是“哼”了一声,可不是有仇吗!,闷闷的说:“早上也没听你说要走。”这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跟一阵风似的,琢磨不透。卫卿见没熟人,搂着她笑说:“有没有舍不得?”周是扭来扭去挣不开,气冲冲的说:“正巴不得你走呢!”没见过像他这么厚脸皮的,整个刀枪不入。

  卫卿笑嘻嘻逗她:“真的?昨天谁打电话支支吾吾问我走了没?说,有没有想我?”周是红着脸吼道:“鬼才想你!大庭广众,别搂搂抱抱的!”闪身躲开卫卿的魔爪。卫卿又蹭上去,“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得回去处理。车子就在外头,马上就得走,你没什么想说的?”

  周是低着头不说话。卫卿叹口气,忽然正色说:“周是,你昨晚都说过喜欢我了,咱们算是和好了。以后别再动不动就说分手,我真生气了。”周是摇头,“卫卿,我不是说着玩的,我是认真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

  卫卿拉着她坐下,认真说:“周是,我赶来见你,就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我以前跟很多女人来往过,各种各样的都见过,都是你情我愿,不合即分。直到遇见你,从未这么认真过。我承认,一开始是不怀好意,但是慢慢地,一切脱离轨道,无形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完全不受我控制。我自己也觉得纳闷,为什么对你这么坚持。感情的事,假作真时真亦假,久了,习惯了,就成真的了,真的说不清。周是,我经历过许多,才明白,俩个人互相有好感,已不容易,何况是喜欢。所以,不要轻易放弃,不要轻易说分手。我是认真的,所以,也请你不要轻率的做出决定。”

  周是动容,垂着头说:“是啊,纠缠的深了,想放弃都不容易。可是喜欢一个人是一回事,可是真正要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现实总是这么无奈。卫卿,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是轻率的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像高山,翻过一座又一座,何止是门当户对,不是喜欢就可以解决的。

  卫卿扶着她的肩,看着她的眼睛,“周是,你一向不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为什么说这样的话?”问的周是汗颜,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会心生畏惧,想要退缩。的确,在感情的路上,她首先退却了。她还年轻,不能确定,卫卿是不是值得她托付。

  卫卿将她滑下来的头发别到脑后,动作轻柔,说:“或许是我的诚意表现的还不够,如果是这样,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但是,你要和我一起才行。周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在表现诚意的同时,也希望你拿出勇气来。”

  周是按住他放在脸上的手,被他这番话弄的思绪混乱,那么大一条鸿沟,她能跨越么?她有点害怕。于是说:“卫卿,我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乱的很。”卫卿抬手看了看时间,说:“那你就好好想想,想清楚再说。时间到了,我先走了。在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地方,急于让人挣脱尘世的束缚,是不是?”

  吻了吻周是,说:“云南的春天变化无常,出门记得带伞。”转身离去。周是看着他的背影在转角消失,怔怔的坐在假山旁。天空高远,想水洗过一样,蔚蓝的无一丝渣滓;和煦的春风拂过发梢,带来芬芳馥郁的气息,令人沉醉;旁边潺潺的流水,由高处飘然而下,如烟如雾如尘,阳光下,水气氤氲处,一道彩虹若隐若现。这样美丽的时刻,她想起许多许多,心情难以言喻。

  刘诺的到来打断她的沉思,交给她一把折叠伞。周是问是谁的。刘诺解释:“我在门口碰到折回来的卫先生,他让我转交给你的。”周是默默接在手里,一时没说话,往旁边让了让。

  刘诺坐下来,问:“心事重重,有烦恼吗?”周是直言不讳,“对啊,我正在十字路口犹豫不决。”刘诺试探的问:“为什么?因为卫先生?他看起来对你很好。”周是点头,叹了口气,说:“是啊,的确不错。”

  刘诺见她心不在焉,不便打扰,起身离开。周是烦恼半天,突然跳起来,对着天空挥出一拳,真没出息,喜欢就喜欢了,怕什么呀!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想那么多做什么!等不喜欢了,一脚踢开,大不了痛哭几场,死不了人!

  连日来的压抑烟消云散,她轻松的伸了个懒腰,撑开卫卿送的伞,往草地上一倒。然后给卫卿电话,“你现在在哪?”卫卿问有事么。她嚣张的说:“卫卿,你若真想跟我好,立即出现在我面前,给你一个小时。”管他有什么事,要追回女朋友总要付出点代价。二话不说,立即关机。

  卫卿听完她的话,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惊喜不已。旁边的空姐提醒他:“先生,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你关掉手机。”卫卿胡乱点头,等她一走,立即拨过去,一听人工服务的声音,急的不行!又给他关机,怎么老玩这套!一个小时出现在她面前,让他从飞机上跳下去?

  周是看看时间到了,他人还没来,于是开机。当时冲动,说话欠考虑,没想过他可能上飞机了,于是当成玩笑话。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可是卫卿就不一样了,频频拨电话,全身的汗都逼出来了。心想周是好不容易想通了,就这么毁了,那怎么行!偏偏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一个小时他是坐立不安,额上冷汗涔涔,不断想着怎么跟她解释。这次可千万不能搞砸了!

  周是刚开机就接到他电话,“周是,你给我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上飞机了。你等着啊,下午有飞昆明的飞机,我转头来找你。”周是问:“你已经到北京了?这么快。”卫卿说没有,还在飞机上。

  周是叫起来:“你在飞机上打电话?”想出事是不是!卫卿擦着汗说:“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你话也不说完就关机!我问了下服务人员,下午一点有飞昆明的航班,我到时候去找你。”她还真会折腾人!

  周是忙说:“你回北京不是有事么?你忙正事去吧。我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赶不过来就赶不过来,有什么要紧的。飞机上不能打电话,赶紧挂了吧。”连忙挂了电话。卫卿气的不行,他急了整整一个小时,结果就为了她几句玩笑话?存心整他是不是!他这一生气,也不回头去找她了,直奔公司。

  等到晚上,又回心转意了,算了,好不容易和解了,应该甜甜蜜蜜才是。于是拨电话过去,“今天玩的高兴吗?”周是揉着眼睛说:“什么玩,我们是去写生好不好,可累了。”回头看了眼时间,说:“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卫卿叹气,“睡?我恐怕得通宵了。”连日来积压下的工作,够他手忙脚乱。周是经常通宵画画,不甚在意,只“恩”了声。

  卫卿叫起来,“你老公通宵工作,你也没个表示,就这冷冰冰的态度?”周是听的从被窝里跳起来,“你再给我胡说八道!”她被卫卿自称老公给吓坏了。卫卿痞痞的笑说:“我正紧的很,哪胡说了!”周是皱眉,他还正紧,亏的说的出来!太阳打西边出来。什么人啊,老在口舌上占她便宜。

  正色说:“你以后别再胡说了,听着别扭死了!”卫卿说:“哪别扭了,多听几次就习惯了。你老公千里追妻,现在累的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你还这样打击我。你叫句老公来听听,我就不累了。”整个就一流氓痞子。

  周是气的骂:“油腔滑调,嬉皮笑脸!不跟你说了,我睡觉了!”卫卿忙说:“我哪油腔滑调了?你身边的同学不都这样叫吗?”周是不做声,许多同学说起女朋友都是称媳妇的,可是一套在自己身上,却吓的不轻。卫卿又不是二十来岁的小毛孩,怎么也这样跟着乱叫?

  卫卿硬是拖着她东拉西扯,说:“我一个人待办公室,外面漆黑,连个说话的伴都没有。一回来,连茶都没喝半口,连开了三个会议,都是为了你,你总要安慰安慰我。今天有没有想我?”周是被逼的连声说:“想了想了,想的心都碎了!你脸没被我想红了吗?”这话肉麻的自己都受不了。

  卫卿不由得笑出声,盯着电脑说:“昆明那儿明后天有雨,你自己注意点,多穿件衣服。”周是听着窗外的风雨声,打着哈欠说:“下午天气就变了,下起了雨,幸亏你给我留了伞,不然可得淋成落汤鸡了,衣服都没得换。”想起伞,心里还真是暖烘烘的。他痞是痞了点,又色又流氓,但是确实体贴细心。

  早上爬起来,手机压在耳边,原来昨晚竟然说着说着就睡着了,大骂自己奢侈,长途加漫游这样打!谈个恋爱,可不要搞的财政出现赤字。

  众人在昆明待了五天,然后转乘长途客车前往丽江。丽江是一个世外桃源,仿若是片净土,与世隔绝,令远到而来的客人一洗满身的尘俗之气,卸下旅途的疲惫与烦恼。古城环山绕水,文化独特,风景秀丽,夜晚的星空明亮璀璨,像苍穹盖在头顶,仿佛手可摘星,美的让人心神俱醉,叹为观止。周是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夜空,仿佛独立于世外,而她无意中闯入,惊慌、惊叹、惊讶、惊奇……所有的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内心的震撼。

  他们去古城北的黑龙潭公园看日出,景象恢弘壮观,站在岸边可以看到玉龙雪山在潭中的倒影;画至今仍保存完整的明代的木氏土司建筑以及斑驳脱落的壁画,品位独特的纳西文化;租自行车去白沙和束河古镇游览,借住在当地居民家里,吃当地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吃,晚上在各个商铺游荡,和小贩拼命砍价;雨中漫步青龙桥,悠闲从容;在莲花寺俯瞰片片青檐屋瓦……

  这样的记忆一生难忘,周是直觉得不虚此行,痛快淋漓。

  她打电话给卫卿,兴奋的语无伦次:“我们晚上住在古城的客栈,又干净又舒服还便宜;去四方街吃凉拌米线,凉拌吹肝呀,豆豉烤鱼呀,鸡豆凉粉……滋味鲜美,可好吃了;我还在田方街买了很多小玩意儿,很有意思的,回头送给你啊……”她那种炫耀的语气,听的卫卿十分羡慕。他并非没到过丽江,商业气息渐浓,晚上红灯酒绿,到处是酒吧,可是从周是嘴里说出来,却是另外一个样,娴静质朴,古色古香,静若处子,秀外慧中,仿佛是人间天堂,世间乐土。

  只要年轻,到哪里都可以留下一路的欢声笑语。

  周是笑:“嘻嘻,谁叫你不来,真是可惜了……我和张帅今天去白沙古镇了,看到了那里特有的壁画文化,我还画了纳西文的路牌,照搬下来的,他们的路牌很有特点,回头给你看啊——”

  卫卿打断她:“你怎么老跟张帅那个公子哥儿在一块儿?”他这几天每次听她说话,都要听到张帅的名字,不由得醋海翻波,终于沉不住气了。周是解释:“我跟他,还有刘诺是一小组的,当然一起行动了。这些天,张帅帮了我们两女生很多忙,你不要这样针对他。”

  卫卿“哼”了一声,说:“你们后天不回来了吗?要不,我也去丽江看看?顺道跟你一块回来。”他这两天闲下来了,又开始小动作不断,对张帅起了防备之心。周是连忙阻止:“你又来干嘛!我们是来学习,不是来观光旅游的。”他跑来瞎凑什么热闹。上次来昆明,已经够她受的了。一不小心,又上了他的贼船。卫卿说:“你把丽江说的天上有,地上无,我也想去看看呗。”

  周是说:“我拍了照,回头给你看也是一样的。你不忙吗?怎么整天有时间东游西荡?”卫卿耸肩:“这就是当老板的好处。”又说坐火车太累了,和他一块坐飞机回来舒服些。周是正色说:“卫卿,我们这是集体活动,不能个人主义。大家都坐火车,为什么我就能享有特权?”卫卿被她说的讪讪的,最终打消了去丽江的念头。

  回来又是三十八个小时的火车,路上因为南方连绵的阴雨天气,火车晚点整整四个小时。众人坐的腰酸背痛,没人有力气说话。周是蓬头垢面,脸色惨白走下火车。

  卫卿老远就见她歪歪斜斜跟在人群后面,连忙提过她行李箱,说:“走吧。”周是问去哪,他说:“当然是回我那儿。我那里方便,先休息休息再说。”周是摇头:“我得跟大家一块回学校——咦,肖老师呢?”卫卿点着它鼻子说:“我看你是坐晕了头,你老师早出站了。放心,我跟他说了。我见外面也有家长来接孩子的,这次不是特权!”

  周是乖乖的跟着他上车,实在是累了,一路闭着眼,晕乎乎的被他半拖半抱着上楼。卫卿放好水,摇醒她:“先去洗个澡,等会再睡。”周是闻到自己身上满是臭汗,强打着精神泡了个澡,起来时才发现没拿衣服,原来穿的衣服全湿了。只好撑着门框无力的叫:“卫卿,卫卿,你帮我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

  卫卿坏心眼的说:“你箱子还在车里呢,我忘记拿上来了,将就下吧。”从门缝里塞了件衬衫给她。周是真是无语,她发觉卫卿真有毅力,对某些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比如逮着机会就要她穿他的白衬衫,屡败屡战,乐此不疲。

  她还在抗议:“你这什么意思?换上次那套运动服。”卫卿转着门把说:“我不介意你什么都不穿。”周是气的说不出话来,这色狼!卫卿一听她没声了,知道生气了,笑说:“怕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周是冷笑:“我还怕你!”不趁了他的心还不知道有多少诡计!豁出去了,将衬衫一套,大大方方出来,故意领口大敞,衬衫下摆只到大腿根部,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带着沐浴后的清香,尚带有未干的水珠,里面的旖旎风光隐约可见,看的卫卿喉头火起。

  周是视而不见,自顾自钻入被中呼呼大睡。卫卿在她身边歪腻半天,她照旧睡的无比香甜。卫卿无法,只好带上门出来,周是暗骂他活该!

  可是到晚上,就轮到她活该了。她睡了一下午,精神抖擞的醒来,故意穿着衬衫在他面前晃,连亲都不让他亲,说饿了,逼着卫卿立即下去买晚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门铃响,乐颠乐颠跑去开门,“哎呀,你总算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打开门一看,傻眼了,门外站的根本不是卫卿,而是一位六十来岁的女士,穿着端庄大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提着一保温盒。看那样貌,和卫卿十分相像。不用怀疑,一定是卫卿他妈。周是脑袋当下就蒙了,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妖精样,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永世不再露面。

  第三十三章毕业

  卫卿他妈一见准儿媳衣衫不整的样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还有意无意往卧室方向瞟了下,心领神会。周是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窘的不成样子,脸“刷”的一下红了,耳朵根滚烫,低着头喊“伯母”,匆匆说了声对不起,一溜烟逃进了卧室。心里大叫,完了完了,这下是不用活了,怎么不一头撞死呢!

  颤抖着手找了件卫卿的风衣披上,不敢多待,硬着头皮出来,见他妈正坐在沙发上,忙说:“伯母,您等会儿,我给您倒茶。”溜进厨房找茶叶拿杯子,拼命安慰自己,不要紧,不要紧,反正脸已经丢了,一定要装作若无其事,一定要厚皮厚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管他呢,天塌下来也不怕!把心一横,这样一想,倒是镇定了许多。

  端着茶毕恭毕敬出来,一直站在旁边,不敢坐下。卫卿他妈一看,哎哟,儿媳给自己上茶,心里那个激动,连忙说:“来来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站那干嘛!”周是屁股挨着沙发坐下,身体僵硬。

  卫卿他妈细细打量周是,五官小巧精致,眼睛清亮有神,年纪不大,一看就知道还是一孩子,红着脸低着头,坐立不安。知道她尴尬,转开话题,尽量和气的问:“咦?卫卿呢,怎么没见他?”

  周是咬着唇说:“他——他出去了,出去买饭去了——”语无伦次。他妈妈“哦”一声,笑说:“刚洗完澡吧,多穿件衣服啊,可别着凉。”几句话化解了周是的尴尬。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可不这样想。

  周是蓦地一松,轻轻呼出一口气,搭讪着问:“时间不早了,伯母吃饭了没?”卫卿他妈这才想起来,说:“我给卫卿炖了点汤,你们等会儿记得喝啊。”周是一听她话里的意思,敢情已经不拿自己当外人了,红着脸没敢接口。

  正尴尬时,卫卿一手提着饭菜,一手提着周是的行李箱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母亲,愣了下,随即喊了声妈。周是赶紧接过箱子,溜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卫卿不满,“妈,你怎么来了!”他妈镇定的说:“我怎么不能来啊,我来看看自己儿子还不行啊!”他妈下午给他电话,问他回家吃饭不,他随口说正跟你儿媳妇在一块呢。没想到这会儿自己跑来了。

  他妈说:“儿子啊,早让你带媳妇回家看看,这都多少天了,迟迟不见动静,没办法,你妈只好自己找上门来了。你们这都同居了,还藏着掖着干吗!”

  卫卿连忙说:“妈,你想哪儿去了!周是她这些天上云南写生去了,刚回来,就来我这歇会儿,等会儿还得送她回学校呢。”他妈却想到另外地方去了,想着他们年轻人“小别胜新婚”,还真是恩爱啊,抿着嘴笑说:“哦——你们就这样歇啊,可别累着啊。”听的卫卿莫名其妙。

  周是换好衣服出来,低着头说:“伯母,我走了。”声若蚊蚋。他妈还说:“不再坐会儿?”周是摇头,卫卿送她下去。周是满身的火气无处发泄,恶狠狠的瞪着他,死都不肯上他的车,硬是自己打车回去了。

  卫卿不知她突然间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一头雾水回来,问:“妈,你刚才跟周是没说什么吧?她怎么生气了?”他妈正小口呷着儿媳妇上的茶呢,那个惬意,说:“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小孩子脸皮薄,害臊了呗,你可别欺负人家啊。都到这程度了,也该想一想结婚的事了。”

  卫卿耸肩:“不是你儿子不想,还得你媳妇同意才行,你媳妇还小呢,这事还需从长计议。”他也十分烦恼,周是连法定结婚年龄还没到

  他妈忙拍桌子:“婚姻大事,磨磨叽叽,像什么话!现在社会风气虽说开放,名不正言不顺终究不成体统。你们都有夫妻之实了,还不赶紧先把婚结了。你爸要是知道了,又该不高兴了。”

  卫卿没好气的说:“妈,你瞎说什么!我们俩关系纯洁着呢。”口气免不了有些酸酸的。对他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他妈听的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不像是假的,不由得说:“儿子啊,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年轻人一时冲动也不是没有——你是不是该加把劲儿?”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老太太观念虽传统,可是盼这个儿子结婚实在是盼了不少年了,难免急了些。卫卿叹气:“妈,不是你儿子没用,是你媳妇太难缠了。”

  他妈忽然拍手说:“这孩子我喜欢,治的住你那花花肠子!行,我儿子眼光不错,选个时间带家里来,大家见见面啊。你爸嘴里不说,其实还是很想见见媳妇长什么样的。”临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你可要好好待人家,人家是好孩子,千万别跟以前一样,你再胡来,我头一个不放过你。”卫卿郁闷的说:“妈,放心好了,你媳妇不折磨你儿子就该谢天谢地了!"

  周是好几天不肯理卫卿,弄的卫卿只好找上门来,大大方方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周是无奈的上车,冷冷的问他有什么事。卫卿凑上前,装作委屈的说:“周是,你不理人,总要让人知道为什么吧?哪有一声不响就把人往死里打的?走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不说还好,一说周是气又来了,跺着脚说:“都怪你,都怪你!你为什么硬要我穿那该死的白衬衫!”又羞又恼,脸都丢尽了!卫卿见她这样,又想起他妈那暧昧的态度,渐渐有点明白过来,看着她笑说:“我衬衫怎么了?得罪你了还是闯什么祸了?”

  周是气的指着他鼻子说:“你——!哼,以后休想我再上你当!”卫卿笑嘻嘻的问:“怎么了?被我妈看见了?”周是一下子红了脸,打开车门转身就走。卫卿忙追上去,拉住她说:“哎呀,看见了就看见了,怕什么,丑媳妇始终要见公婆嘛——”周是怒气冲冲的打断:“你还敢说!”

  卫卿忙举手:“好好好,我不说,不说。我妈开明着呢,她还说喜欢你,你别不好意思了啊。”周是低着头拨弄手指,半天,还是问了出来:“伯母真的没有介意?她没有说我不正经,是坏女孩?”

  卫卿忙叫她安心,“我妈说你又漂亮又有气质,可喜欢你了。别放在心上了啊。”领着她在包厢坐下,又色色的说:“我妈巴不得咱俩发生关系呢!”周是嫌恶的推开他,“你能不能正经点!”卫卿一脸郑重的说:“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我妈还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坐坐呢。”

  周是吓了一大跳,连忙摇头:“谁听你胡说!”卫卿忙叫起来,“这话还能是胡说!我想着你这周末要是没事,就去我家走一趟吧。”周是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哪敢去见他父母,咬着唇说:“我这周末有事,去不了。”她有些惊讶,卫卿竟然要求她去他家,总觉得太快了,她从未想过。

  “那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卫卿有点生气,还是耐着性子问。周是闷闷的说:“学校里的事,关于毕业设计方面的,集体活动,老师再三强调了的,不能缺席。”卫卿听她这么一说,没办法,只好说:“那就改天吧。”这关系到她能不能毕业,毕竟是大事。

  周是对去他家拜访,既紧张又害怕。再说,见了父母,那可就不单单是他俩的事了。心下忐忑不安,因此能拖就拖。

  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事,甚是烦恼。她是喜欢卫卿,可是去见父母是不是意味着俩人必须要结婚了呢?她才十九岁,太年轻了,对婚姻十分排斥。对她来说,恋爱是一回事,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五月底六月初,正是毕业生离校的时候,淡淡的离愁别绪飘散在校园各个角落。众人狂欢聚饮,以纪念年少轻狂的青春岁月。周是一向洒脱,总认为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可是接二连三被同学拉出去喝酒吃饭,依依惜别,情绪不由得受到感染。想着四年来朝夕相处,这么一走,那可就是各自奔天涯了,多少有些不舍。

  连林菲菲这样的人也拉着她的手说:“周是,我这一走,天南海北,到处漂泊,要想再见面,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要去广州寻求发展,那是一个璀璨迷离的世界,充斥着各种机遇,当然,亦有沉沦。隔着这么数千里,当真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

  周是笑:“出去闯荡比我们待学校强,那是好事。你要是还记得我,没事就来个电话,也不枉咱们相交一场。”

  林菲菲叹气:“以前天天说学校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真要走了,还挺难过的。我这四年呢,没少荒唐,算是混过去了,真正能说几句话的朋友没几个,你不像我那些狐朋*****,为人仗义,关键时刻肯帮忙。认识你,说句俗话,也是缘分,这四年的书总算没白念。我这就要走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这样吧。”她想了想,忽然说了句很感情的话:“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这是她初中时背的一首诗,现在想起来,才感同身受。惆怅了下,打开车门就要走。

  周是跟她一向也只是吃喝玩乐,没做过什么正经事,没想到她心里这样看重自己,当下十分感动,说:“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挺惭愧的。不管怎样,祝你一举成名,前程似锦,有情人终成眷属。”站在那看着她车子拐弯不见,这才转身回去了。

  情绪有些低落,碰见班上的同学穿着学士服围在雕塑下照相。见她来了,拉着她一块拍照。周是笑说:“我拍什么呀,我又不走!”有人说:“你不走,我们走啊,废话那么多,来来来,快站好。”拉着人乱拍一气,大家这些天拍照拍的都有些疯狂了。

  张帅换好衣服出来,周是笑着打趣:“这黑袍你穿的挺帅气呀。”张帅看着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忽然说:“周是,你答应给我做模特的事还没兑现呢。”周是挑眉:“你还记着呢,我都忘了。”

  张帅提出要求:“要不,咱们现在就画?我回去拿画板。”周是问:“就在这?”学校里人来人往,也有点太招眼了。张帅点头,笑说:“对啊,天气正好,拣日不如撞日,你去把学士服换上。”既然答应过他,周是只好照办,艺术系的学生也不怕惹人注目。

  张帅让她坐在草地上,旁边是标志性雕塑,象征是自由飞翔,身后是醒目的教学楼,“艺术系”几个金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周是理了理四角帽,说:“这衣服穿起来怪别扭的。张帅,我一定要穿这个嘛?”

  张帅叹气,她真不是一个好的模特,说:“手别乱动,维持刚才的姿势,让阳光打在你右肩。”周是做了个鬼脸,想起上次,于是把手机关了。大家离别在即,辛苦点就辛苦点,尽量配合他的要求。

  张帅站在画架前,看着春末夏初明媚的阳光在她身上流淌,像水一样温柔舒适,光和影交错在一起,似真似幻,令他有些晕眩,几乎不可逼视。他的心在飞扬,思绪空灵澄净,下笔有如神助,一笔一画准确生动,十分传神。

  正是周末,到处一片喧嚣。凡是路过的同学无不回头张望,看着他们身上穿的学士服,眼中有感慨有憧憬。小声猜测他们的关系,“一定是情侣。你看那个学长,英俊帅气,画的多么认真。那个学姐我认识,经常拿奖学金,长的又漂亮,郎才女貌,真是羡慕。若有人肯这样为我画画,我立马嫁给他。”又有人叹气,说:“可惜他们一定要分开了,所以留画作纪念。”几个小女生说说笑笑走了。

  整整一下午,没人打扰他们,就连打扫的职工也特意绕过他们。快毕业了嘛,人人予以谅解。周是感觉阳光慢慢西斜,脸被晒的绯红,滚烫的头发渐渐冷却,垂下的发梢拂过眼角,痒痒的,她不敢乱动,没有拿开。

  张帅却注意到她的不适,走过来,替她别在耳后,微微一笑,神情温柔,毫不掩饰他的好感。周是敏感的察觉到一种异样的情怀,看着他有些尴尬,咳了声,问:“画好了吗?”耳朵发烫。

  张帅点头,拿给她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落在地上,满是碎碎点点的金斑,朦胧梦幻。画中的人并不是很清晰,可是在五月阳光的照耀下,侧影优雅迷人,美丽的无以复加。

  周是惊叫:“我从没见过有人将光和影处理的这么好,宛若天成。”然后看着张帅,激动的说:“这是我见过的画的最好的画。张帅,你是天才!”不不不,不是天才,他在心里反驳,是因为你。周是仍在一边惊叹不已,“而且,里面的人竟是自己,这让我觉得十分荣幸。”摸着画,爱不释手。

  张帅笑:“既然这样,这画就送给你了。”周是很吃惊,“张帅,你——”学画画的人都知道,字可以乱写,画却不会乱送。周是学了这么多年的画,还从未送过谁自己亲手作的画。

  张帅蹲下身,挑了挑眉说:“周是,我很喜欢你。”周是看着他,“恩”了一声,低声说谢谢,心中荡起涟漪。面对这样纯粹的感情,却莫名地想起卫卿——比起张帅,似乎除了有钱,一无是处,却是她喜欢的人。

  张帅叹了口气,“可是,我要走了。”语气里有着沉重的叹息。周是看着他落寞的神情,问:“你要去哪?”

  张帅好半天才说:“意大利。”很早以前就做好的决定,所以看着周是,却一直不敢靠近。周是蓦地反应过来,问:“是佛罗伦萨吗?”她借过他许多有关美术方面的书籍,知道他偏爱佛罗伦萨,著名的艺术之城,文艺复兴的发源地。他点头,“是的,佛罗伦萨,我一直向往的地方。那里阳光永远明媚,蓝天白云,辽阔高远,还有色彩鲜艳的墙壁,深绿色的百叶窗,深红色的屋顶,是西方的雅典,艺术的殿堂。”他要去那里追寻自己的梦想。的757b

  周是想到他即将要去大洋彼岸,比林菲菲不知远了多少倍,真正的飞越千山万水,一天之内,连续听到离别的消息,不由得令她黯然神伤,还是打起精神,开玩笑说:“恭喜你梦想成真。将来学有所成,成了知名画家的时候,说不定我可以拿着这副画去蹭你的饭,到时候可别不记得我。”

  张帅摇头,“不会的,我会永远记得你。”记得五月的这个下午,他喜欢的那个女孩,满身的阳光。年少时美丽哀伤的暗恋,永不褪色。

  周是动了动浑身僵硬的手脚,笑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应该是快要走了,他才会说出来。张帅答:“一个星期后。”手续早已办妥。周是猛地跳起来,拿过相机说:“来,我们合张影。以后见面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

  现代社会,虽说交通发达,可是世界那么大,往往一擦肩,从此再无音讯。再先进的通讯设备也抵不了遥远的距离。

  请了个路过的学妹拍照。俩人并肩立在高大的教学楼前,夕阳将身影无限拉长,身体靠在一起,却泾渭分明,惟有淡灰色的影在远处交叠在一块。快门按下的时候,张帅偏过头,柔软的唇在她脸上一擦而过。周是虽觉得意外,却没说什么。张帅笑了下,说:“再见。”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都留下。

  周是冲他挥手,喉咙忽然有些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喜欢她,现在才知道,她依然很感激。惆怅的转身,却在道路的转角处看见卫卿斜倚在树干上,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这个周末恐怕不容易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