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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女若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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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妹,你是谁?”

    方方诧异地打量着她,拂开额上的细碎发丝。

    这女孩笑得璀灿无比:“林水水。”

    “林水水?”方方脑中迅速搜索从小到大所有记忆,暗忖:“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啊!”

    “君如,你听过谁叫林水水吗?”方方低声问沈君如,沈君如凝重地摇摇头,目光紧锁青衣女孩林水水。

    明明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大的小女孩而已,可是,不知为何她天真可爱的笑容,竟会让他的心震慑不已。他和方方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平生阅人无数,见识过的大阵仗也不知有多少,始终能保持心中从容平静。可是见到这个女孩,却让他们心中忽然警惕起来。无论怎样也看不透她。

    “呃——”沈君如注意到自己过度紧张的神情,连忙面孔一板,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小姑娘,你为什么觉得我们胡说?”

    “因为慕云舒决不会这样沉寂下去!”林水水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他不是别人,他是慕云舒啊!沈君如,想不到你也这样浅薄,我真是失望得很!”

    “……是吗……”

    沈君如唇边带起淡淡的笑意,双目中却掠过森寒的杀机。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敢这样说话,就必须死!他不是君子,他只是一个杀手。

    “还有你,方方。”林水水彷佛没有狂风暴雨即将压至的迫人杀气,满不在乎地把锐利的眼神投向方方:“亏你还是慕云舒唯一爱着的女人!你真是不了解他啊——连他心中最难忘记的事情都不知道么?慕云舒眼光倒真低,你让我对慕云舒都失望了。”

    林水水伸手撩起脸上的发丝,头一次把她金色的眼睛显露了出来,定定地盯视着方方,细长的眸子里竟是一片血腥:“你知道么?我有个规矩。凡是让我对慕云舒失望的人,都必须死!”

    长袖抖落,右手在袖内已紧紧握住了剑柄,只要食指一动,长剑便可破袖而出。这个女孩绝不简单,他一点都不敢大意,尤其是现下照顾着伤员,更不能让方方受到一丝伤害。沈君如的左手用力搂紧着方方。

    二人对视良久,目光是同样的阴冷。接着,林水水放下头发,出乎意料地转过头去,呵呵地轻笑了一声:“毒龙教的杀手药王,居然还这么沉不住气,我怎么放心把慕云舒交给你照顾?”

    “哦?”两个人都同吃一惊,方方忍不住开口道:“左一句慕云舒,右一句慕云舒。你口口声声提着慕云舒的名字,你难道认识他?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方方,你这算是吃醋吗?”林水水轻描淡写地浅笑:“还是由我来照顾他罢——让你的情人来照顾他,只怕会心中对她都有些改观。林水水有人因情妒下毒呢!”

    方方微微一愣,沈君如已怒聚双眉,却仍强自按捺,不顾就此与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破脸。

    “让你来照顾他,我可不大放心!”清越却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一身白衣的秋水寒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坐在床上。慕云舒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似是亲切,又有点迷惑,手中仍然在抚弄着秋水寒的衣角。

    秋水寒低头看了慕云舒一眼,目光中掠过一丝难掩的悲伤,又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饶有兴味地盯住了林水水:“碧水城的城主千金林水水?”

    林水水回敬他同样的目光:“毒龙教第一杀手秋水寒?”

    “呵呵!看来我们不用再客套了,林大小姐。”秋水寒轻咳一声,身子彷佛尚未恢复过来:“那么,林家小姐,你有什么法子救慕云兄?”

    林水水泊嘴角上扬,划出一个自信的狐度:“慕云舒一生最放不下的,唯方方和你二人。尤其是方方,正是他心头最深的痛。”

    “哦!”秋水寒不动声色地微笑着:“顾问其详。”

    “你会弹《断肠曲》么?算了,我想你也不会,这可是慕云舒亲自谱写的好曲子啊!”林水水微一扬眉,伸手从慕云舒手中要拿竹箫,慕云舒却不肯放手,林水水用力硬夺,慕云舒手上加劲,二人一时相持不下。

    林水水柔声道:“慕云舒,你要的什么?求的什么?难道你只是想要这枝没有生命的竹箫么?”

    慕云舒想了一想,便放开了手。

    沈君如、方方与秋水寒颇感惊异地看着她说服了慕云舒,心中对她都有些改观。林水水带着胜利的笑容举起竹箫,吹奏起来。

    箫音婉转,虽是功力尚浅,倒也流畅。在场数人却是越听越惊异,依稀辨得这熟悉音调,正是慕云舒的《断肠曲》。林水水吹箫的技巧、转圈、过度、风格,更是与慕云舒一般无二,只是造诣尚浅而已。但是慕云舒从来不轻易吹这首曲子,也只有方方一人会唱而已,林水水又是从哪里学来?

    一曲吹毕,林水水放下竹箫,奇道:“方方,你怎么了?是嫌我吹得不好?本来若是我吹箫,你在一旁唱歌,他只怕更触景生情……哎!”她猛地敲了敲头,脸上尽是别有用心的笑意:“现在方方却已是他人妇,怎么能红杏出墙?慕云舒的生死何足道哉,怎也比不上恋人的误解了吧!何况,慕云舒最多是白痴一世而已,又不会死,你已经尽过力了,问心无愧,是么?”她的笑容灿烂无比,话中识刺却甚是厉害。

    方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想要辩解,却始终没有说出口来。沈君如与秋水寒冷冷地凝视着林水水,也没有张声。

    林水渤海湾和下长箫,秀目一扬,轻轻唱起歌来:

    “将些憔悴入悟桐,洒瑟又秋风。

    浮云似墨笼遥黛,酒一天,冷雨纵横。

    溪桥路转,竹篱屋静,暮色渐朦胧。

    红窗断续旧琴声,心事水流空。

    晕花已作无情死,再休道,他日香浓。

    尽画入杳,消息尽误,梦不再相逢。”

    歌声清脆甜美,竟也酷似方方的声音。三人讶然地望向林水水,目光中惊讶意外更多于敌意。

    这女孩——越来越令他们摸不着头脑了。

    慕云舒目光呆滞,只是死死盯着林水水。林水水口中清歌不停,一遍一遍地唱下去,目光中爱怜横溢,伸手抱住了慕云舒,右手缓缓抚摸他的头发,犹如慈母对待久别重逢的爱子一般。慕云舒居然也并不反抗,抬头看着林水水,目光迷惘,恍恍惚惚如同笼罩了一层雾气。

    秋水寒长叹一声,取过枕边瑶琴,随着林水水的音律抚起琴来。一时琴音铮铮,歌声甜美,如梦如幻。

    慕云舒眼中雾气渐渐消散,渐渐闪烁出黑如子夜的清明光泽,又渐渐转为无边无际的伤心。半晌,他忽然低声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我,要的什么,求的什么,可怜什么,痛惜什么,留下什么,握住什么……”

    话音一落,一滴泪水滴落下来,落在地上的泥尘之中。

    慕云舒挣脱林水水的怀抱,拿起自己的竹箫,便随着林水水的歌声吹奏起来,箫音弱弱,无尽的悲凉伤痛之意。秋水寒的琴声也是愈加凄楚,林水水的歌声虽然哀伤,目光中却渐渐流露出狂喜之色,心想:“莫非他已经好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尽皆聚集在慕云舒的身上。

    方方在一边看着三人合奏,心中居然一阵酸楚,自觉林水水已代替了自己的位置,来到了慕云舒身边。鼻子一酸,不自觉地热泪盈眶,竟有想哭的冲动,连忙转过头去,细细注视着窗外的莲池。

    酥雨无痕,莲池零落新碧。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微雨,春雨斜飞,打在浮萍上,晃起一丝烟水。莲池中央只有一朵青莲嫣然挺立,风华绝代。不知为何,方方面前彷佛又掠过林水水的笑容。

    林水水,林水水,你究竟来干什么?

    方方回过头来,看着林水水又抱起慕云舒,看着她眼中充满淡淡的温柔,迷迷蒙蒙的,不知流泻到哪里去才好,他们二人目光相对时,恍惚间似有无数的花朵在春日里漂浮,晨光淡薄,还带着透明的花香。

    好一对羡煞旁人的人间鸳鸯!她想,却咬起了嘴唇,心中不喜:“不,我才不在乎他呢!我一点儿也不稀罕。”心里想着,却知道自己是在强自宽慰,为什么会在乎?”

    那一刻,方方忽然明白,自己竟然是妒忌林水水。

    好没来由的心慌起来,方方回头看了沈君如一眼,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目光深不可测。

    慕云舒一曲吹毕,放下箫来。秋水寒与林水水也同时止了声息。林水水道:“慕云舒,慕云舒,你醒了么?”

    慕云舒怔了半晌,只喃喃说道:“三千世界,诸缘无常,有情皆孽。”林水水再问,却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林水水发愁道:“他不是逃避,只是不得不忘记。这是人类保护自己的天性,如果要避免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

    方方转头看了慕云舒一眼,见他仍然痴痴怔怔,玩弄着手中的竹箫,心想:“难道我真的那么重要,竟让你不得不忘记?”

    却听慕云舒又喃喃叫道:“方方,方方。”方方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林水水也闻声走去,一手圈住慕去舒脖颈,低声道:“慕云舒,你想起方方了么?”慕云舒也不回答,只叫:“方方,方方”。

    方方再也忍耐不住,疾步跨到慕云舒面前,低声道:“慕云舒,你认得我么?”慕云舒向她面上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死死盯着她的脸,却不言不动。方方自觉羞愧,道:“我是方方啊!慕云舒,你想起什么没有?想起什么没有?”她连问三声,慕云舒却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林水水皱眉想了一会儿,厉声道:“好了,我要自己想想法儿,你们都出去。”方方道:“我……”沈君如拉了拉她衣袖,道:“你要慕云舒好,就得听她的话。”方方无奈,只得随沈君如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