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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血染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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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小神女见粉面哪咤和他两个武士先后连人带马掉进了大坑,一时愕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很快她就明白了,是有人在伏击这个猫儿山凌云寨的少寨主。凭小神女一身奇厚无比的真气,她早巳察觉有人伏藏在山坡下一片芒草和灌木丛中。初时小神女并不在意,以为是一些山村砍柴割草的人在山坡下休息,或者是一伙商人,害怕碰上这位小魔头,也像山峰上那一伙匪徒躲藏起来一样。

现在小神女明白了,是这一伙人事先知道粉面哪咤从这一条路回山寨,便在山坡山道上挖了一个陷马坑,坑口上伪装得十分好,令人察觉不出来,使这位意气风发、少年英俊的少寨主掉下坑里去了。小神女不禁为这粉面哪咤担起心来:这一掉下去,就算不死,也将跌成重伤。小神女暗想:这一伙是什么人?干吗和猫儿山的人过不去?他们不会和红脸汉这伙匪徒是一路人吧?但用这样的方法来伏击粉面哪咤,起码不是侠义道上的人物。这么看来,猫儿山在江湖上的确有不少仇家。

小三子也和小神女一样,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他没有想到有人在山坡下伏击粉面哪咤。他不但察觉不出山坡下草丛灌木林中有人伏藏着,也看不见陷马坑,以为马蹄失足翻倒了。

正在此时,一伙黑衣人从山坡下的丛草、灌木、乱石中纷纷跳了出来,狞笑着,有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得意地叫着:“大家上!给我全将他们砍了!”

这伙黑衣人更是嗷嗷叫着冲出去,人数不下三十多人。剩下的那十位猫儿山的武士,除了留下两名武士护着不知生死的少寨主外,拍马挥剑迎战这一群黑衣人。一时间杀声震天。

这八名骠悍的武士愤怒异常,他们恼怒对手以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来暗算他们的少寨主。在厮杀中,他们不顾自己的生死,誓将拼杀到底,抱着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这又应了书上所说的哀兵必胜。尽管他们只有八个人,个个以一当十,跃马横剑,横冲直闯,冲入三十多人的敌人群中,乱砍乱杀,有的虽然负伤跌下马来,仍顽强与对手交锋,哪怕剩下了一口气,也用口咬着敌人不放。可以说是悲壮惨烈的一战。在气势上,他们已压倒了敌人,八位武士,壮烈死了三个,但黑衣人却躺倒了十多具尸体。

也在这时,“哗啦”一声,只见粉面哪咤,一手提着一个武士,从马坑中直冲起来。他不但没有死,似乎也没有伤,而且将跟随自己掉下去的两个武士也救了上来。他这一行动,令黑衣人也惊震愕然了。

粉面哪咤放下了两个武土说:“你们身上有伤,好好呆在这里别动。”跟着又吩咐守在坑边的两个武士说,“你们好好护着他们,别跟着我!”说时,他拔出了自己的宝剑,飞入到黑衣人群中去了,手起剑落,将两个黑衣杀手送上了不归之路。这位粉面哪咤,真是出手如电,剑法精奇,转眼之间,便刺倒了挑翻了四五个冲过来的黑衣杀手。他粉面含怒,目光带凌厉的杀气,出剑无情。他简直是一位复仇的战神,匪徒们所说的小魔头了!所到之处,无不见红。这真是人间仇怨重,血染草木红。

那五位武士,见他们的少寨主不但无事,反而一马当先,冲向敌群,威不可当,便勇气百倍,奋勇杀敌了。他们的剑光闪过之处,便有敌人的鲜血飞溅,马蹄踩碎敌尸,剩下的十多个黑衣人,又不见了一大半。这时黑衣人已无斗志,溃不成军,慌忙四处逃命。

小神女和小三子在山顶上看得惊奇不已。本来他们想出面相助猫儿山,但见粉面哪咤跃出来之后,所到之处,锐不可当,转眼之间,就将劣势扭转为优势了。想不到这位粉面哪咤,武功这么好,猫儿山的人,这么骁勇善战,以一当十,战胜人多势众的黑衣人,他们不用再出手了。

突然间,一条黑影如流矢飞箭般从山破下的乱石中飞了出来,出剑架开了粉面哪咤要刺杀的一名身躯肥胖黑衣人的剑,说:“请住手!老夫有话说。”

粉面哪咤见来人身手敏捷,出剑轻灵,剑招不凡,知道对手中来了一位高手,同时也感到来人出手留情。以来人的招式,在架开自己的剑后,完全可以顺势进招,直刺自己的膻中穴,自己只能跃开,无法还招。但来人并没有顺势进招,只是架开而已,似乎只是为了救人,不想与自己为敌。于是收剑问:“前辈是谁?如何称呼?”来人虽然蒙了下半部面孔,粉面哪咤不但听出来人是一把上了年纪的声音,也看出来人是一位老者,功力深厚,架开自己的剑力,震得自己手臂发麻。何况他还自称“老夫”,所以粉面哪咤尊称一声“前辈”。

猫儿山的那五位武士,见黑衣人已跑散,走入灌木林乱石中,他们便勒住马头不动了。他们见一位身手不凡的人飞了出来,一招就令少寨主停剑不发,显然是一位江湖中的高手。他们担心少寨主有什么闪失,也不追杀了,一齐拍马奔来,一字排开,立在少寨主身后不远的地方,一有变化,便立刻冲过去,护着少寨主。

而一些黑衣人,见这位高手出面,也渐渐围了过来,人数不到十人。一时间,双方形成了停战对峙的局面,随时都可爆发又一场腥风血雨。

这位蒙面黑衣老者说:“少寨主客气了!老夫贱名不足以道,他们这一次来,只不过想请少寨主过府去叙叙话,并没有什么恶意。”

粉面哪咤一声冷笑:“有这样相请的吗?”他身后的一位武士也喝问:“在山道上挖一口大坑害人,这是什么相请?”更有一位武士愤愤地说:“你们简直要取我们少寨主的命!还说没有什么恶意?”

蒙面黑衣老者一笑:“少寨主和各位怎不细心想想,要是他们真的想取少寨主的命,怎么在那大深坑底下铺上一层厚厚的稻草,而不安装有毒的竹尖或其他致命铁钩与倒刺铁网?要是安上了这些,试问少寨主还能跃上来么?”

粉面哪咤冷冷地说:“就算这样,那你们为什么扬言要把我的手下弟兄们全砍了?”

蒙面老者又是一笑:“他们不过是出言恫吓,并不真的这样做。”

那一位几乎成为粉面哪咤剑下游魂的肥胖黑衣人用破钢锣似的声音说:“我不过是吓吓你们,以为你们会乖乖束手就擒。谁知道你们这么不要命的拼杀。为了自卫,我手下人不得不以兵器相向,从而发生了这一场不该发生的流血事件,我想制止也制止不了了!”

可是黑衣人中有人仇恨地说:“堂主,我们多大数的弟兄可不能这么白白死了!”

蒙面老者一声厉喝:“你给老夫住口!你难道还嫌死的人不够多吗?”

这位黑衣人嗫嚅不敢再说了。蒙面老者又对粉面哪咤说:“少寨主,说来说去,这都是一场误会。”

粉面哪咤说:“前辈,那你想怎样?”

“老夫别无他意,只想请少寨主随老夫一走,那什么事都可一笔勾销。”

“去哪里?”

“少寨主去了自然会知道。”

“要是我不去呢?”

黑衣蒙面老者冷冷地说:“那恐怕会再次发生流血冲突。”

肥胖黑衣人的破锣声又恨恨地响起:“老子要为死去的弟兄们复仇了!”

粉面哪咤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凭你?恐怕没有这样的本事!”

蒙面老者说:“算了!老夫不想看见再多的人死去。少寨主,老夫与你单打独斗,以分高下。要是少寨主败在老夫剑下,请少寨主随老夫走一趟。”

“要是前辈败了又怎样?”

“老夫愿将颈上的一颗人头送上,同时他们也将自行散去。”

“前辈不后悔?”

“老夫一向说话算话。少寨主,你败了怎样?”

“我不但跟你走,就是你要我的一条命也可以!”

蒙面老者一笑:“要是老夫要你的一条命,早已要了,不会等到现在。老夫只要你随我一走就行了。好!现在我们开始吧,老夫希望少寨主遵守诺言。”

一个猫儿山的武士跃下马来,冲上前说:“要斗,我跟你斗!”

蒙面老者目光一闪,宛如一道冷电,盯视得人不寒而栗:“你算什么东西,配与老夫交手?滚开!”

“你能配与我们少寨主交锋吗?老东西!看剑!”

可是这位武士剑光刚一闪耀,一道更迅疾的剑光如迅雷出击,他“呀”的一声,便倒地而亡。快如迅雷似的剑光只在他眉心中留下了一个血点,而蒙面老者几乎身形不动,利剑已回鞘了。这真是武林中不可思议的快剑,粉面哪咤不禁看得心头凛然。

这位武士一死,其他武士又想扑过来了。蒙面老者一声厉喝,宛如平地响起了一声焦雷,一时间,在场双方的人都惊震了!蒙面老者缓缓地对粉面哪咤说:“请少寨主约束好自己的部下,老夫不想看见有人再死。”

粉面哪咤也感到这位蒙面老者的武功一流,自己手下没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上去只有白白牺牲,便连忙喝住自己的武士:“你们不可乱动,给我全部退下去!”

一个武士说:“少寨主……”

粉面哪咤挥手打断:“退下去,别再说。我要是有事,你们就迅速回寨去,不用再理我了!听到了没有?”

又一个武士说:“不!我们一定要与少寨主同生共死,绝不离开!”

粉面哪咤恼怒了:“你敢不听我的命令?我就首先杀了你!我再说一遍,我有事,你们就立刻回去!听到没有?”

“听到了!”众武士无可奈何地说。

蒙面老者说:“少寨主,只要你屈驾跟老夫走,老夫绝不会伤害人,也不会伤害他们,让他们离开。”

粉面哪咤说:“我们还没有交锋分胜负,我怎么会跟你走了?”

“好好!老夫要看看少寨主能接得了我多少招!”这位蒙面老者,以为自己刚才亮出了那一招奇快无比、一招致命的剑术,就可威慑了这位少年的少寨主,令他不战而服,乖乖地跟随自己走。没想到粉面哪咤居然不惧,还反唇相讥。不由暗想:他是年少气盛不知厉害,还是真有本领与自己交锋?不管怎样,老夫要给些厉害他看看,以免他今后目中无人。所以微愠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粉面哪咤说:“请!”

蒙面老者说:“你让老夫先出招?那你就永远无法还招。你先出招吧!不然,你输了心里不服。”

“好!那我先出招了!得罪!”

粉面哪咤一剑击出,剑劲颇为凌厉。蒙面老者几乎不屑一闪,也不出招还击,说:“不错!这是岭南剑派的招式,虽属上乘,可你功力不足,抖展出来,还不及衡山一派的剑法,老夫就先让你三招,令你输得心服口服。”

蒙面老者一连闪过粉面哪咤的三招后说:“少寨主,小心了!老夫还招了!”蒙面老者一剑击出,不但剑气森森,更含一股逼人的杀气,剑招虽然平凡简单,却是致命的招式,令粉面哪咤难以接招,只能纵身闪开。可是蒙面老者第二招又逼来了,奇快如电。可见他所言非虚,一出招,就令粉面哪咤难有还招反击的机会。幸而粉面哪咤有一套莫测的闪避身法,纵跃翻滚,惊险地一连闪过了蒙面老者杀气逼人的招式,令蒙面老者大为惊讶,暗想:这小子剑法一般,可是这身法不错,似乎是以往鬼影侠丐吴三的幻影十八变身法。难道这小子是吴三的弟子?这不大可能。鬼影侠丐吴三是武林中极有名望的侠义人士,怎能有黑道上的弟子了!那不有损他侠义之名?更不可能将这一套身法传授给这小子。

这小子的父母,更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直为武林中的名门正派和侠义人士所不容,他父亲就是江浙海边上的巨盗阴阳剑蓝笛,十六岁就出来闯荡江湖了,是黑道上的佼佼者。对于他,官兵们无法追捕,侠义人士奈他不何,不论胆色、武功,在黑道上都胜一筹,是各方面都极为令人头痛的人物。他在江湖上单枪匹马闯荡了近二十年,可是在十多年前,他一下又在江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黑、白两道上的人,都以为他被哪位高人杀掉,谁知道他一下却在岭南桂北的猫儿山出现了。

这小子的母亲,是黑道上闻名遐迩的女魔头——林中飞孤宫琼花,是已经身败名裂七煞剑门的四大长老之一。当年她自衡山下湘江边一战后,一下在江湖上消失了,没人能知其踪(详情请看拙作《黑豹传奇》第十四回)。原来宫琼花真的听从了鬼影侠丐吴三的劝告,不再为七煞剑门卖命,隐退江湖。看来也是天缘巧合,她遇上丫阴阳剑蓝笛,两人一见如故,不久就结成了夫妇,双双隐退。不久生了一个宝贝儿子,取名蓝琼,就是现在的粉面哪咤小魔头、猫儿山少寨主。

不知是哪一年,吴三偕同妻子邢天燕去岭南拜访聂十八和娉娉,竟然在一处小山村碰上了蓝笛和宫琼花夫妇。大家一见面,真是既愕然又惊讶。宫琼花依然风韵如故,尽管已为人妇,膝下已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仍笑意如花,媚态可人。她问:“你们不是来追杀我的吧?我已遵守诺言,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你们还想怎样?”

吴三慌忙说:“哎哎!你别误会,我怎么来追杀你们了?看来我们有缘又相见了!”

邢天燕一听,不禁柳眉竖起:“吴三,你说清楚,什么有缘没缘的?”

吴三一听,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引起了妻子的妒意,慌忙说:“不不!我只是说我们这般的巧,又碰上了而已。”

宫琼花会意,一笑说:“来!我来介绍,这是我终身相守的男人,姓蓝名笛。”

吴三一怔:“江浙大盗阴阳剑蓝笛?”

宫琼花笑道:“他也像我一样,已洗手不干啦!来,这是我们的儿子蓝琼,琼儿,快叫叔叔和姨姨。”

蓝琼虽然只有六岁,人却十分的精乖伶俐,甜甜口叫了一声:“叔叔,姨姨,你们好!”

邢天燕一听,宫琼花不但已有了男人,还有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早已妒意全消。

当然邢天燕对自己的丈夫是非常的了解,她丈夫不是那种风流浪荡的人物,而是一位正气凛然的侠士,但他那张嘴不贴封条,随便说话,不知轻重,不分场合,往往令一些女人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邢天燕虽然是江湖上的豪爽女侠,拿得起放得下,但也有女人的妒忌心理,尤其是面对宫琼花这位媚态迷人的女子更不放心。正所谓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这一点上,邢天燕倒有点像点苍派掌门夫人小芹一样,是个醋坛子。只是程度上不同,没有小芹那种十足的醋味。小芹已七老八十,仍管着自己的丈夫不放,不准万里飞去接近任何女子。这一点,连她誓同生死的姐姐青衣狐莫纹也看得好笑起来,曾说:“妹妹,你们两个都有这么一把年纪了,连孙儿都有了,你还这么的看着他,不怕人笑吗?”

“姐姐,我才不怕人笑。我要是一天不看着他,他就会作怪了!姐姐难道没听过?七八十岁的老公公,还可以和人生下孩子么?”

莫纹忍俊不禁:“妹妹,也真有你的,飞兄弟不是这样的人。”

“姐姐,我不管他是什么人,总之,我不准他离开我身边,就没事了!”

当然,邢天燕没有将自己的丈夫整天挂在自己的身边。现在他见宫琼花有了男人,也有了孩子,何况这孩子生得粉装玉琢似的惹人喜爱。邢天燕不但妒意戒心全消,一下将孩子抱起来来亲亲:“你几岁了?”

“姨姨,我满六岁满啦!”

宫琼花说:“燕妹妹,你要是喜欢这孩子,我就送给你们!”

邢天燕一笑说:“你是说真的吗?”

“我在你们夫妇面前,敢说假话了?何况我的一条命,还是你们手下留情给的。”

“你这个林中飞狐,是不是害怕我不声不响将他偷去?”

“说实话,我是有点担心,所以我不如大方送给你,起码还落下一个人情。不然,我不知去哪里找我的琼儿。”

“算了,你放心,我绝不会偷你们这一位传家宝。这样吧,你叫他认我为干娘好了!”

宫琼花大喜:“琼儿,你还不快来拜见干爹和干娘的?”

蓝琼十分伶俐,顿时就三跪九叩拜了吴三和邢天燕为干爹干娘。宫琼花这时对丈夫问:“你知不知我们琼儿的干爹干娘是什么人?”

蓝笛有点茫然问:“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一个鬼影侠丐吴三大侠,一个是飞天狐邢天燕女侠,你不是久闻他们的大名么?”

蓝笛一怔,异常惊喜地问:“是他们?”

“嗨!你以为我骗你吗?”

蓝笛慌忙一揖:“原来是两位大侠光临,在下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他又埋怨妻子,“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一味在旁瞎思疑。”

宫琼花笑着说:“现在告诉你不更好吗?”

邢天燕取下了手腕上的一个镶金的玉镯子,戴在蓝琼白白的手臂上,说:“琼儿,干娘没什么好见面礼送给你,这只玉镯就当作我的见面礼好了!”

宫琼花一见说:“妹妹,你怎么送这么一件厚礼给琼儿了?”

邢天燕说:“姐姐,这可不是什么贼赃,是我路过京师在一家古玩店买的。”他又问吴三,“喂!你有什么见面礼送给我们的干儿?你可不能白白受下了琼儿的九个响头呵!”

吴三为难地说:“我身上可没有什么好东西送呵!”

“没有?那你就送一门防身武功给我们的干儿子吧!”邢天燕又转问宫琼花,“琼儿学过武功没有?”

“他目前早晚练内功和我传给他的轻功,其他的武功就没有学了。”

吴三说:“既然这样,我就教他一套兔子十八滚好了,日后他碰上劲敌,也可逃命。”

宫琼花又是大喜:“是你以前传给黑豹聂十八大侠的幻影十八变吗?”

“不错!就是这一套身法,好听一点的,叫幻影十八变,我却叫它为兔子十八滚。”

宫琼花说:“琼儿,你还不再次拜谢干爹?你学会了这一门武功,今后就受用无穷了!”

这就是粉面哪咤为什么会幻影十八变身法的原因。他不是鬼影侠丐吴三的弟子,却是吴三的干儿子,这位蒙面老者当然不知情。

粉面哪咤遇到蒙面老者这么一位劲敌,只有以这门身法来应付了。这不但令蒙面老者惊讶,连在暗中观看的小神女和小三子也惊讶了。因为一套身法,与他们所学的的狸猫千变身法,有异曲同工的妙处。可惜它几乎只是闪避,极少还击,不同狸猫千变身法,每一次闪避都可以出手反击。长此下去,粉面哪咤要是不逃走,可危险了,不死也会受伤。其实粉面哪咤有不少机会可以向崇山峻岭飞逃。但他没有逃跑。看来他担心自己一跑,他那些武士恐怕一个个都将尸横山道。

小神女更看出了蒙面老者这一套剑法,是一门杀手的剑法,不注重招式,更没有任何半点的虚招,招招志在取人性命,跟自己父亲的剑法是一模一样。她暗想:莫非这位蒙面老者以往青旗楼的一名上乘杀手?他干吗蒙了面不让人知道?这时,粉面哪咤已是险象丛生了。小神女不忍看见粉面哪咤就这么死去,便对小三子说:“你在这里,我去帮他一下。”

小三子说:“我也去!”

“不不!你要看住那个红脸贼人,别让他趁机溜掉了!”

“要是他们走怎么办?”

“你要悄悄地跟踪他们呀!”

“那你怎么来找我?”

“你不能沿途留下暗记么!”

小神女说完,立刻从她的背囊里掏出了那一个大头怪物出来。小三子问:“你以大头怪的面目出现?”

“这不好吗?让我先将他们吓个半死,打发他们就不用多费劲了!”

粉面哪咤正惊险万分时,蓦然一个色彩花斑的圆形怪物从山峰上飞了下来,迅如流光闪电,跃进了他们的交锋之中,震开了蒙面老者手中之剑,将粉面哪咤从危险中救了出来。蒙面老者顿时惊愕了,急纵身后跃,定神一看,是一个没有身躯,只有手脚的圆形大头怪物,一时骇然问:“你是什么东西?”

双方的人马也一时间也全骇然了,怎么世上竟有这么一个可怕的怪物?

小神女用欢笑声说:“我不叫东西,我叫南北呀!”

“什么?南北?”

“是呀!不是东西,是南北,你又是什么?怎么只有一双眼睛,没鼻子嘴巴?你怎么吃东西呵!那不饿死了吗?”

蒙面老者在江湖上闯荡数十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见过?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没身躯的大头怪物。他到底是一位经历丰富的上乘一流杀手,没像其他人那么骇然害怕。他定了定神问:“你是人还是妖?”

“什么人的妖的?我是南北呀!你没有听清楚?”

“你来干什么?”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哩!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正在山洞里睡大觉,给你们又喊又叫吵醒了,害得我没去再睡了。走出山一看,看见你这个没鼻子、嘴巴的东西在杀人。这太好了!我有很久没吃过人!”

“什么?你吃人?”

“我不吃人吃什么?什么老虎、豹子、山猪、鹿子都没有人好吃。”

“你是一个妖怪?”

“是呀!我是一个南北妖怪。可是我什么样的人都吃过,就是没有吃过像你这样没鼻子没嘴巴的人。”

“你要吃老夫?”

“哦?你叫老夫,不是人?那我更要吃你了!看你的味道好不好吃的。”

蒙面老者大怒,一剑如闪电般击出,喝道:“老夫不管你是人是妖,先杀了你再说。”

小神女对这一套杀手的剑法,熟得不能再熟了。她知道刺出一招后,会转变为什么招式。她轻纵闪开之后,一出手就先封住了蒙面老者的剑路,在空中一出脚,不偏不倚,正踢中蒙面老者的手腕。老者手中剑几乎脱手飞出,已没法转化抖出下面的招式了。可以说小神女一招就战胜了这一流的老杀手。这没什么,主要她异常了解对手的剑法招式。还没有等蒙面老者第二招出后,小神女一手就将蒙面老者脸上的蒙面黑布抓了下来,令老者露出了真容。小神女又故意愕然地说:“吓!你怎么有鼻子嘴巴的?你干吗把它遮盖起来?我还以为你没有哩!”

小神女将这个杀气逼人的老杀手戏弄于掌上,老者面布给拉下来,是一副傲慢而冷漠的面孔,但小神女却不认识。而这时,这副面孔现出了惊愕和恼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圆圆妖怪的手脚竟这样快捷,令他的真面目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小神女不认识这位老者,但粉面哪咤却一下认出他来了!一声冷笑:“原来是你这个叶老贼!”

小神女转身问:“哦?你认识他?”

当小神女以圆形怪物出现时,粉面哪咤和所有的人一样,骇然、惊愕,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妖怪。后来见这个怪物似乎专找蒙面老者过不去,没有危害自己。而且它的出现,不啻是救了自己。他在惊骇中不由在旁观看。他也想弄清这是个畸形的人呢还是妖怪?现在见圆形怪物这么问自己,也忘记了惊恐,说:“他,我怎么不认识?他是回龙寨十大护法长老之一的叶飞长老!”

这个叶飞,可以说是小神女父辈的人物,与小神女的父亲侯三同是青旗楼的杀手,不过侯三已隐退江湖,而叶飞转为回龙寨邵家父子卖命。叶飞现已是邵家父子的左右手的“开国功臣”,位列十大长老之首。他曾带少寨主邵震山去古道野店招揽小神女父母为回龙寨效命,碰了一个钉子,无功而回。当夜侯三夫妇便招来天外横祸(详情请看《神女传奇》的第一二回),几乎惨死在一伙自称东厂人的刀下。当时小神女还在襁褓之中,什么也不知道。要不是那一位深山异人出手救了他们,也没有小神女的今天了。小神女成长时,父母没有将这事详细告诉她。尽管侯三已敏感到东厂杀手与叶飞有一些关系,可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猜,更不能胡说。何况那伙东厂杀手在那一夜几乎死光了,侯三更不想在女儿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所以小神女只知道有这么一段经历,是爷爷救了父母,也救了自己,而不知道有叶飞这个人,更从来没有见过叶飞的面目,所以不认识。

再说老杀手叶飞自己的百目暴露了,这一惊非小。他所以蒙了面行事,就是不想猫儿山上的人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与回龙寨没有任何关系。一旦暴露,不但有损回龙寨在武林中的正派形象,更会暴露了邵家父子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真是又惊又怒又急,他恨不得乱剑劈死了这个圆形怪物,更不能让猫儿山的人活着离开。他朝十多个黑衣人一声厉喝:“上!先给老夫将这个怪物乱刀劈了,其他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十多个黑衣人一听,又嗷嗷地叫着齐向小神女扑来,叶飞却直取粉面哪咤。他唯—的目的,就是将粉面哪咤擒过来,那什么事情都好办。有粉面哪咤这么一个人质在手,不怕猫儿山的人不顺从。

这十多个黑衣人在那肥胖破锣声人的率领下,刀剑棍齐向小神女击来。小神女一身真气充盈,圆形的油彩布就像一个大皮球一样,不但刀剑不入,更能反震回去。这些不知死活的黑衣人刀剑虽然砍中了圆怪物,但都给震飞了,有的连人带剑横飞了出去,加上小神女手拍脚踢,中者不是胸骨齐断,就是头骨裂破,命归黄泉。转眼之间,剩下那位破锣声堂主等三四个黑衣人没命地飞奔而逃,也不理老杀手叶飞的死活。

另一边,粉面哪咤以幻影十八变的身法拼力与叶飞周旋,尽力叫自己的手下人散开,因为又有三位武士死在叶飞的剑下。小神女打发了众黑衣人后,一跃而来,说:“我来了!你们都散开!”她像一个骤然而来急飞出的球一样,向着叶飞冲来,还在空中,手脚就乱抓乱踢,一张血盆似的大嘴,要咬叶飞。叶飞感到这怪物来势凌厉,不由纵身闪开,一看,自己身边已无人,只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愕然地问:“你将他们都杀了?”

小神女说:“是呀!就只有你一个人啦!”

“你干吗尽与我过不去?”

“我要吃你呀!”

叶飞一指粉面哪咤等人:“你为什么不去吃他们?”

“因为你太恶了!我先吃你,再去吃他们也不迟。”

叶飞骤然一剑刺出:“老夫叫你吃去!”

叶飞的剑快,小神女的一双手更快。她双手根本不畏剑刃,一下就将这一把利剑抓住了,令叶飞进退不能。这个老杀手不愧经验丰富,弃剑一掌朝小神女拍来,“嘭”的一声,他拍中了圆形怪物。要是其他人中了他这困兽犹斗的一掌,不死于非命,也必重伤倒地。这是他死里求生尽力的一掌,连巨石也可以拍碎。圆形怪物给拍飞了,但小神女一身奇厚的真气,也同样将这个老杀手震飞了。不但震飞,连他拍出的一条手臂也震断了三截,痛彻人心,就是今后接驳好,也功力大减。

叶飞不愧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人在空中横飞,仍能运气使自己能平稳落下来,不致摔倒在地。可是他一下看见圆形怪物又朝自己激射而来。他这时已负重伤,剑也叫怪物夺去折断了。而他一身的武功威力,都在这一把剑上,没有剑,不啻螃蟹没有了大钳,无法与人交锋。就算没有以上两种情况,只剩下一个人,他也无心恋战。他感到自己对这个不畏刀剑的怪物,根本没法能取胜,说不定自己真的要给它吃掉。所以他一见这怪物飞来,已顾不得断臂之痛,施展轻功,急速向高峰、森林处飞奔逃走。

小神女咿咿呀呀叫喊:“你别逃呀!我还没有吃到你哩!”便去追赶他了,一转眼,双双都不见了踪影,山坡下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一位武士对粉面哪咤说:“少寨主,我们也赶快离开这里,万一这个妖怪转回来,不知它会对我们怎样。”

粉面哪咤点点头:“好!我们马上离开!”

这一战,黑衣人三十多个人,除三四个逃走之处,其他的全部都丧生。而粉面哪咤带来的十二位骠骑手,也牺牲了七位,两个受伤,只有三个武士完好无缺。于是他们将死者、伤者都放在马背上,往猫儿山而去。临走前,粉面哪咤咬牙切齿地说:“回龙寨人这么卑鄙无耻伏击我,我今后一定要跟他们算帐。有他们,就没有我。”

小神女追过了两座山峰,一看,眼前尽是茫茫一片的森林,叶飞不知逃去了哪里了!暗想:这个老贼的轻功不错,负伤之后,仍能逃脱了。算了,就算你这一次跑掉了,那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今后直接去回龙寨找这老贼好了。于是小神女放弃了追赶,转身回来。

本来以小神女超绝的轻功,要追上这个老杀手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她套上了这么一个圆形大球,阻力大,施展轻功就没有原来那么快了,才让叶飞逃脱。二来小神女也挂念小三子,所以也无心极力去追赶。要是小神女下决心要捉到这个老杀手,只要脱掉伪装,凝神倾听一下,便知道这老杀手逃向什么方向,没有追不到的。

小神女在山峰高处脱下了圆形怪物的伪装,恢复了原来小苗女的打扮,转回原处。见粉面哪咤等人已走了,留下的尽是黑衣人的尸体,她再跃上山顶。小三子已走了,却留下一个暗记,知道小三子已盯踪红面贼子而去。看来这伙贼人,在猫儿山的人离开后,也悄悄取路而走。

小神女想了一下,干脆将所有的尸体全埋葬在那一个陷马坑中,搬来沙石泥土半它填平,以免惊恐了附近一带来往山民与过往商人走贩。陷马坑,原来是这伙黑衣人准备捉拿粉面哪咤的,想不到却成了他们自己的葬身之地。小神女埋好尸体后,便动身去追赶小三子了,一路上不由暗想:回龙寨的邵家父子怎么会和猫儿山的五位寨主过不去?难道他们之间有莫大的仇恨,派人在这山道上伏击粉面哪咤?既然这样,干吗这个老杀手要蒙了面孔,不让人知道他是回龙寨的长老?那伙黑衣人又是什么人?难道他们不是回龙寨的人么?要是他们是,猫儿山上的人怎么不认识?直到老杀手露出真面目,才知道是回龙寨的人?除非这伙黑衣人不是回龙寨的人,是老杀手在江湖上纠合另一群山贼匪盗伏击粉面哪咤,与回龙寨邵家父子没关系。

小神女断而一想,那个破锣声肥胖的黑衣人是什么堂的堂主,既然是位堂主,他又是江湖上哪一门派的堂主了?是回龙寨下面的一位堂主,还是与回龙寨关系极好门派的堂主?要是他们与回龙寨没一点关系,干吗听从回龙寨的一位长老调动?除非这一伙黑衣人与猫儿山的人有切齿仇恨,请这个老杀手来,共同对付猫儿山人,才甘愿服从他的命令,不顾生死地拼杀。这么看来,猫儿山人的仇家可不少,自己会不会不知不觉地卷进他们的恩怨仇杀中去?

小神女想到这里,有点后悔没捉了一个黑衣人的活口,也没有将猫儿山的人留住,问清楚是什么原因,小神女跟着又想到了要血洗苗寨的红面汉这伙贼人来,他们是单纯与猫儿山人有仇,白问武功不敌的猫儿山,以血洗商队、苗寨来嫁祸猫儿山?还是受了回龙寨的暗中唆使这样干?或者回龙寨与猫儿山的仇恨,是这伙匪徒从中挑拨起来,使他们两虎相拼,自己从中取利?这些江湖上错综复杂的事情,不是一下可以弄清楚的。怪不得一阵风叔叔叫自己不可鲁莽行事,要多方面打探清楚才动手,不然,就会误伤了无辜。就是爷爷在自己下山之时,也曾语重心长地叮咛自己,千万别恃艺傲人,意气用事,即使遇上不平之事,也要从旁观察,三思而行。尤其是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错综复杂叫入难以想象”

小神女暗想:我今日出手,有没有出错了?这一切,只好等到以后问清楚再说了。但她感到,今日出手没有错,自己要是不出手,恐怕猫儿山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回去,他们没一个是那老杀手的对手。再说,猫儿山—伙虽然占山为王,似乎这一带的平民百姓对他们很好、这说明他们在这一带颇获民心,就是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而这伙黑衣人的行为就不同了,他们是要人的性命。自己出去,并不想杀人,只想吓走他们。谁知他们反而要乱刀乱劈死自己,自己不能不出手反击,他们的死,那是活该。

小神女一边想,一边沿途追踪小三子留下的暗记。一个时辰后,小神女看见小三子在山道旁的一座小路亭中歇脚,二里之外,是一处深山小市集,小三子一看见她来,不安的心放了下来,欢欢喜喜地迎上来问:“你来了?”

这时已近黄昏,小亭中没人,只有一些行人在山道上行走,往小市集而去。小神女:“我来了,你干吗坐在这里?那伙贼人呢?不会给他们走失了吧?”

“他们进那市集去了。”

“你干吗不进市集?”

“进市集我害怕你找不到我,所以坐在这里等你。”

“你不担心那伙贼人走掉了?”

“不会!我知道他们进市集要住一夜。这伙贼人两天一夜几乎没休息过,一直担惊受怕,又没有东西吃,够累了。他们不会在夜里上路的。一定在市集中好好睡一夜。因为市集一过去,没什么地方可供他们吃的住的了,全是荒山野岭。”

“所以你这在这里等我了?”

“是!在这里,你不容易找到我吗?”

“哎!你怕我找不到你的?哪怕你在王府深院中,我也一样能找到你。那么一个小市集,人又不多,还有找不到?”

“要是我躲起来,你也能找到?”

“当然能找到啦!”

“你怎么找?”

“因为你身上有一股怪味,一里之内的地方,我一嗅就嗅出来。”

“我身上有一股怪味?我怎么不知道?”

小神女笑着说:“你当然不知道啦!谁叫你从古州出来,从来不洗澡的,臭死了!”

“好好,我今后要洗澡了,妹妹,你追上那个什么叶飞长老没有?”

“给他跑掉了!”

“什么?你怎么追不上他的?”

的确,在小三子的心目中,小神女的轻功一流,快如流光电闪,要追上一个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一转眼就追上了。

小神女说:“给你穿上那件圆鼓鼓的怪物,看你追不追得上!”

小三子一想也是,那行动多不方便,要是自己穿上,别说追这么一个一流高手,恐怕连惊惶失措奔跑的平民百姓也追不上。他有点可惜地说:“可惜给他跑掉了!”

“可惜什么?”

“妹妹,你要是追上他,就可以从他口中掏出回龙寨的事来,干吗要拦截猫儿山的人?说不定我们侯府一连发生的事情,都与回龙寨的人有关。”

“你以为追上了,这个老杀手会说吗?”

小三子一怔:“不错!他不会轻而易举就这么说出来。”

“不过你放心,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今后上回龙寨去找他。”

“什么?我们去回龙寨?”

“你不敢去?”

“要是侯府一切的事,都是他们一手策划,我怎么不敢去?就算回龙寨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

“那就行了!——我还以为你不敢去哩!不知这一个红面贼子,会不会与回龙寨有关系,是不是回龙寨的人唆使他们这么干的。但愿我们这一次盯踪,没白走一趟。”

“妹妹,要不要夜里去偷听他们说话?”

小神女想了下说:“不用去了!”

“哦?不用去?”

“我在山峰上已看过这个小市集,房舍不多,都是一般平民百姓的房舍,没一间深宅大院。看来这处只是他们经过暂住的地方,不是他们的落脚点。他们在夜里不会说出什么机密的话来,要说,他们在深山荒岭上无人的地方早巳说了,不会到这市集来说。我们还是找一处地方好好休息一夜,明天继续盯踪他们去哪里好了。三哥,你不是一天一夜也没有休息过吗?”

“我不要紧。”

“不要紧也要好好睡一夜,不然明天没精神去盯踪这伙贼子!要不,贼人们不累,我们反而累了!”

小三子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说:“妹妹,我们到市集后面那座山峰树林中去住一夜怎样?”

“好呀!在山峰林子里,还可观察这市集的一切动静哩!”

在日落黄昏时,他们进入了树林,意外发现了树林中有一户人家,他们干脆到这户人家求住宿了。这户人家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妇住着,看见这么一对年轻活泼会说汉话的苗家儿女来投宿,既惊讶又高兴,不但答应,更热情地欢迎他们住下。这一对苗家儿女手脚勤快,男的为他们挑水、劈柴,女的为他们淘米生火煮饭,喜得这老夫妇笑得合不了口。

吃过晚饭,他们坐在门口月下和老夫妇说话。小神女问:“你们两位老人家孤零零的住在这树林里,不怕有坏人来抢劫吗?”

老汉说:“娃子!我们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些粗布旧衣和破烂的家具,他们来抢什么?就是给他们也不要。”

“那没匪盗来过这里了?”

老妇说:“他们来过,怎么没来过呵!”

“哦?他们是哪里的强盗?”

“猫儿山的。”

“什么?猫儿山的,他们对你们怎样?”

“他们见我家穷,什么也没有说,住了一夜,第二天还留了一袋米和一些钱给我们就离开了。”

小三子一怔:“哦?世上有这样的强盗?”

老汉说:“其实他们不是什么强盗,是一些劫富济贫的好汉。尤其是那位少寨主,对我们贫苦人家可好了!”

小神女和小三子不由相视一眼,看来猫儿山的人与一般山贼土匪流寇不同,他们是一伙啸聚山林的好汉,甚得人心。小神女想了一下又问:“除了猫儿山,有没有其他的山贼、土匪跑来这里?”

老汉点点头:“有!”

“哦?他们不抢劫吗?”

“娃子!市集上大多数的人,都跟我们一样,没什么东西可供他们抢。有钱的人家,都往城里和一些大山寨跑,已在那里住下来。留下来的没有几家有隔夜粮。大股的山贼,不屑来这里抢,三四人的小股贼人,也不敢来。”

“哦?他们为什么不敢来?”

“因为市集上留下的人,有的是铁匠,有的是猎户,都会一些功夫。小股贼人要是来抢劫,那他们只能有命来,没命回去。”

“那大股贼人来呢?”

“全集的人只好到山头、树林躲避了。后来集上的父老们和一些大股的山贼们交涉,只要他们不为难市集上的人,市集上的人可以安排他们食住的地方,甚至有官兵来,给他们通风报信。这样一来,市集上的人便和山贼们平安相处了。因为贼人们在小市集上过夜,比在山头、树林中露宿强多了,而且还可以放心睡,不担心有人侵犯。久而久之,小市集就成了山贼、土匪们暂时栖身和歇脚的地方了,有些山贼,还将抢劫的东西分给了集上的一些人,有些大胆的商人,也跑来这里收购匪徒的赃物,甚至开客栈、饭店、妓院、赌馆做匪徒们的生意。”老汉说到这里,不胜感叹地说,“这样一来,一个好好的小市集,便弄得乌烟瘴气,成了匪徒们在深山中的一个安乐窝了!一些好的人家,也迁到别处去住。”

小三子问:“那官兵不来吗?”

老汉不屑地说:“官兵?他们来只会扰民,不是来捉贼,有的更与山贼、土匪们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小神女和小三子一听,这才明白为什么红面汉那几个匪徒跑来这小市集过夜了,原来有这么一种特殊的原因。小神女又问:“各处来这里的匪徒们,他们互相不打起来吗?”

“大概匪徒们互相之间有个约定,不得在市集上生事,有什么事,到市集外去解决。”

“要是有人不遵守呢?”

“那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不过,这样的事在市集上极少发生,匪徒们都不想坏了市集上的规矩,弄得今后在深山中没一处可以安心的落脚处。”

小三子问:“我们到市集上玩,会不会有危险的?”

老汉不由沉思,小神女说:“三哥,市集上那么多人带刀背剑,你不害怕吗?”

老妇说:“娃子,你们还是别到集上的好。”

老汉点点头说:“娃子,尽管集上没人敢生事,但他们一看你们不是本地娃子,有人就会起疑心了,一些心怀不良的商人,也会将你们骗去卖了。你们还是别去的好。”

小神女说:“是嘛!我们不是看见那些凶恶的人,不敢进集去,才来这里的吗?怎么你还想去玩的?”

老汉说:“娃子,我不想问你们是何处来的娃子,也不想问你们往何处去。最好你们在这里住一夜,明火就离开,千万别到市集上去。”

小神女说:“我们是从苗寨来,要到兴安城甲投靠一位亲人,老伯伯,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

老妇说:“娃子,只要你们不到集上,在这里多住两天也行。”

“老婆婆,我们多谢你了!”

第二天一早,小神女在桌子上留下一些碎银,便和小三子悄然离开,到山峰上去。半个时辰之后,才见红面汉这几个匪徒,从小市集出来,往兴安城方向而去。从小市集去兴安县,有八十多里的路程,全是翻山越岭,跨溪过涧的崎岖山道,非常的不好走。兴安县境内,是有名的越城岭的山区地带,也是岭南五岭最西边的一个岭,它南面有一处山峰,名为海阳山,是湘水、漓水的源头,山北的水流人湖广永州府,汇合其他溪流,成为湘江,直流人洞庭湖,最后流人长江。而山南的一条水,南下桂林,转流阳朔,最后在苍梧汇合其他河流,成为西江、珠江。所以兴安是长江、珠江两大水系的一个源头处,因而山势陡峭、复杂多变,森林密布,山道难行,成了山贼、土匪们活跃的地方,官兵难以追剿,侠义人士望山势兴叹。只有小神女和小三子不知厉害,闯进了这复杂多变,陡峭险峻的山区来。小神女除了武功上乘外,更有武林侠义人土所没有的特长,她一向在崇山峻岭、原始森林中生长,在荒芜没人烟的地方出没,常与猿猴为伍,野兽为伴。她在大山大岭中宛如鱼游大海,任意穿插来往。攀险峰、过深涧、穿森林、登悬崖,都是她的拿手活。

在暮色苍茫中,红面汉这几位匪徒才到了兴安县城。可是他们没有进县城,而是在城郊二里之处,转进了一处山崖下、树林中的一座庄院里。

小神女和小三子一直在盯踪他们,暗暗纳闷:难道这么一处城郊庄院,竟是这伙匪徒们的贼窝?那太出人意外了。

开门的家人见红面汉等人这般模样回来,再看看他们后面,没人没马匹的,吃了一惊问:“石爷,出事了?”

小神女这时才知道这个红面贼叫石爷。红面汉说:“别说了,庄主在不在?”

“在!在!请石爷到大堂坐下,小人马上去向庄主报告石爷回来。”

“唔!”红面汉一拐一拐地往大堂而去。他那五个劫后余生的手下紧随其后。

大堂上早已亮灯,这显然是一个富豪人家的庄院。大堂陈设得十分华丽讲究,画栋雕梁,一色酸枝桌椅,摆放着不少的名贵古董,精美瓷器,不知是从各处抢劫来的赃物,还是购买得来的珍品。红面汉等人坐下后,自有家人奉上茶水。

庄主带着两名贴身武士从大堂屏风后出来,这是一个身穿锦服的魁梧大汉,一面的紫酱色,神态不怒而威,有一股慑人的力量。他看了看红面汉,不禁皱了皱眉,问:“石兄,失手了?其他的弟兄们呢?都没回来?全丢了?”

红面汉说:“庄主,本来我们已经得手,可是突然出现两个小神灵,令事……”

紫酱脸庄主愕异问:“什么?小神灵?”

“是两个像小孩样的守护之神。”

“他们不是人,是神?”

红面汉说:“他们要是人,别说是两个小孩,就是两头老虎,也挡不了我手中的刀。”

“你说说,他们是什么模样?”

“他们的模样,就像观音菩萨座前的一对龙女和善财童子。尤其是那个龙女,法力无边,转眼之间,她掌拍脚飞,我们就不见了七八个弟兄,来往简直如飞魂幻影。”

红面汉将当时苗寨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却没有说出自己给震飞就擒丢脸的事情。他五个手下人,也连忙说是这样。有的说这两个小神灵身形一闪,就有掉脑袋、缺手断脚的人倒下,有的胸骨全震碎,飞上空中,已是一具尸体。

庄主听得睁大了眼,问:“那苗寨真的有这么两个守护之神?”

几个匪徒争着说:“庄主,小人怎敢胡乱说话的?的确是两个守护之神,保护着苗寨,将冲进寨的弟兄们全杀了。”有的说:“庄主,要不是我们亲自目睹,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灵出现。”有的说:“庄主,他们的确是两个小山神,一般凡人,哪有这等骇人的本领?”

庄主呆了半晌,思疑了问:“你们看清楚了没有?会不会是猫儿山那位林中飞狐和小魔头这一对母子在苗寨中出现?”

除了红面姓石的,五个匪徒不由相视愕然。的确,在暮色之下,他们只看见两条人影凌空飞来,根本看不清来人面貌和装束,只看见人影来往飞来去,看见同伴惨叫倒的倒、横飞的横飞,吓得掉头没命地跑了。看清楚的匪徒们,一个个都已尸横苗寨,没一个活在世上。

庄主一声冷笑:“看来你们连人也没看清楚,就吓得慌忙逃命,还胡编乱……”

红面汉严肃地说:“庄主,他们虽然没有看清楚,在下却看清楚了!”

“哦?你看清楚了?”

“在下不但看清楚,还与他们对话、交锋。他们的模样,简直就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女的更小,不过十二三岁。就这么一个女孩,我凶巴巴的一刀向她劈去,她竟然用一双手掌合住了我的刀,令我捅不进、拔不出。最后用神力,将我一口刀震断,也将我震飞出寨外,因而摔断了这条腿。要不是在夜里,我忍痛而逃,才捡回了这条命。不然在下早尸埋苗寨了。那个林中飞狐老迷人精,我还有看不出来的?她已是个五十开外的人了,会像一个小丫头么?讲到粉面哪咤这个小魔头,更不是在苗寨出现的小神灵,第二天我们在回程的路上,也见到了他,他几乎死在回龙寨叶长老的剑下!”

庄主又是一怔:“哦?那小魔头死了没有?”

“庄主,说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也恐怕没一个人会相信。”

“你快说那不可思议的事情来。”

“正当叶长老要活捉小魔头时,突然出现了一只可怕的吓人的山妖。”

“什么!?出现了一只可怕的山妖?”

“是!一个只有脑袋、而没有身体的大头山妖,现在想起,仍然令人浑身起疙瘩。这山妖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将伏击小魔头的一伙黑衣人像扔死狗一样扔死了,它不但夺走了叶长老的剑,更令叶长老负伤而逃。”

“后来呢?”

“它追赶叶长老去了!”

“猫儿山那个小魔头呢?”

“我们害怕那只山妖会转回来,再也不敢留在原处看下去,慌忙离开。至于那个小魔头的生死,我们也不知道。”

另一个匪徒说:“庄主,那是—只吃人的可怕的山妖,回龙寨的叶长老,恐怕活活给山妖吃掉了!”

对这位庄主来说,山妖吃人,鬼神显灵,这样的事情,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他呆若木鸡似的坐着。他从逃生回来的匪徒们的神态看出,他们绝不是胡编故事来欺骗自己,而是真有其事。暗想:难道世上真的有鬼神山妖的事?他过去也曾听人说过,在湘桂黔三省交界的崇山峻岭中,有山妖神女的故事流传,但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他听了也是一笑置之。

现在听红面汉等人说来,他们不但见过了山妖,也在苗寨与鬼神交过手。那种匪夷所思的武功,非但不是一般小孩所具有的能力,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难以办到。红面汉也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人物,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连他都深信不疑了,这恐怕没有假。

讲到回龙寨的叶长老,那更不是江湖上的平庸之辈,不但是回龙寨十大长老之首,也是当今武林有名气的使剑高手,在湘南桂北一带,没人能接得了他十招,往往三招之内,就取对手之命。可是他竟然不堪怪形山妖一击,负伤而逃。叶长老是一位有名气的人物,谅红面汉也不敢胡编乱造。要是这不是真的,他不害怕叶长老今后要他的脑袋?就是回龙寨的人也不会放过他,因为这事传了出去,有损回龙寨的声誉。

锦服庄主呆了半晌后问:“那一伙伏击小魔头的黑衣人也没一个人能生还?”

红面汉说:“我看见有三四个黑衣人惊慌失措地逃命,不知他们生死如何。剩下的猫儿山人会不会追杀他们,就不清楚了。庄主,这伙黑衣人是什么人?看来他们也与猫儿山的人,有天大的仇恨,他们不会是回龙寨的人吧?”

庄主摇摇头,闪烁其辞说:“或者是,或者不是,看来他们多半不是。因为回龙寨没有必要伏击这个小魔头。”

红面汉困惑了:“那么叶长老怎么会出现在他们之中了?”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从你们所看见的情景说,叶长老是蒙了面孔,看来这是他个人的行动,或者他与这一伙黑衣人有交情,暗中相助,不是受回龙寨的命令行事。要不,他为什么要蒙了面孔,不让小魔头知道?算了,这些事我们不必去多管了!不管这伙黑衣人是哪一方面的人,他们的行动对我们都有好处。”

红面汉说:“不错!可惜他们这一行动,给那突然出现的大头山妖破坏了!要不,杀了那小魔头,起码也给我们吐一口冤气,说不定,从此以后,回龙寨的人和猫儿山的人大火拼,我们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看来会有这一天的。”庄主说,“石兄,你们辛苦了几天几夜,你又负了伤,先去好好休养一个时期吧。”

小神女和小三子伏在暗处听了十分困惑,仍佛—下掉进五里云雾中去了。小三子轻轻对小神女说:“这么看来,他们似乎与回龙寨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反而希望挑起回龙寨、猫儿山之间的大火拼,他们好从中得利,难道这一切的事,都是他们挑起来的?”

小神女也迷惘了。她原来希望跟踪这一伙匪徒,能探出主使的人是回龙寨的邵家父子,血洗侯府商队、洗劫苗寨的,都是回龙寨的人在暗里安排。尤其是老杀手叶长老的出现,她更相信这一点了。现在一听,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一时间也弄得糊涂起来。难道这位庄主和这姓石的红面汉与猫儿山上几位寨主有天大的仇恨,使出种种手段嫁祸猫儿山,不但要挑起侯府与猫儿山人过不去,也希望挑起回龙寨的人与猫儿山的火拼?血洗侯府商队的事,与邵家父子无关了小神女望了大堂一眼说:“我们先别多说。我们暗暗盯踪这位紫酱脸,看看他还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小神女小三子放弃了盯踪红面汉这伙匪徒,转而去盯踪这位庄主了。只见他叫人带走红面汉这几个匪徒之后,便向内院走去,穿过了一条花径遮道的曲廊,走过一重假山,步入了书房。突然听到这位庄主惊愕地说了一句:“你、你是谁?几时到我书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