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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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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上马击球。此时,尉迟公子脱了羽袍,只穿了套绮纱窄袖的胡服,人在马上,左追右击,甚是洒脱……

回忆所发生的一切,尉迟公子觉得一切都仿佛一场梦一般,来也倏忽、去也倏忽……

想当初,当他对贺公主一见而痴迷时,那时的他并没有敢抱有太大的奢望。即令他对功

名突然涌出强烈的渴望,即令他毅然离开繁华京城走向尘埃飞扬、杀气干云的前阵,他最多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当他再次面对公主面前时,已经成为在周国功勋赫赫、威振朝野的大将军了。

打从生下来那天起,他几乎不知道什么叫着忧愁。他想要的一切几乎都能信手拈来。而当他遇到公主那一刻起,他便预感到:上苍恐怕开始要他受苦了。

当他开始为这个梦而承受苦难时,没料到,陛下不仅答应把贺公主嫁给他这个既无功勋、官职又低微的人,并且又给了他格外的封邑和晋升。

为此,他不仅没有感到惊喜,反而开始了莫名的恐惧: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恐怕只是个梦而已。所以他两番上表,辞却了朝廷特晋的三品武职。并请求陛下恩准以三年为限,待自己真正沙场建勋后再迎娶公主。

当今大周公主的祖母,前朝大魏公主的母亲,两人的泪水和恳求也没能拦得住他。

“祖母,我不能让人在背后嗤笑我是沾了他们皇家的光!我们尉迟家的男丁虽是三代两朝的附马世家,可是打从爷爷那代起,哪个人的邑封和官职不是靠拚打得来的?祖母,如果我爷爷当年只是一介庸夫,太祖肯把你嫁到尉迟家来吗?如果我爷爷不为朝廷分忧解难,不创下旷世功勋,而只是世袭了我太爷爷的封邑,你能看得起我爷爷吗?母亲,如果我父亲当年和我一样,只是一介禄禄无为,靠着祖上的功勋封邑的纨绔子弟,大魏孝武皇帝的外爷肯把你嫁给他吗?即令他肯把你嫁给我父亲,母亲又能心甘情愿地到尉迟家来吗?”

一番话说得祖母和母亲更是流泪哽咽,却无话可驳。

叔父尉迟纲见状劝慰祖母和母亲:“侄子跟着我,你们就放心吧。”

于是,尉迟公子才终于得遂心愿,随叔父离京戍卫益陕等州要地。

陕州数月,刚刚开始驰骋沙场、拓疆开边,雄心勃勃地准备实现自己的英雄梦时,陛下一道圣诏又将他召回京城,接着再次诏敕蜀公府准备迎娶公主。

正当公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忙和张罗自己的亲事时,骤然传来消息:公主在宫中断发抗婚、一生礼佛!

他不为公主拒婚而震惊,却为公主会以这种方式拒婚感到颤栗!她是陛下唯一的爱女,自己统不过蜀公府上一个靠祖宗荫封过活的无名之辈而已,她若明说执意不允这门亲事,陛下根本不会逼她“和亲”。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以“断发礼佛”为借口来抗婚?

他不在乎外人对自己的哂笑。心性桀傲的尉迟公子只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如此轻蔑。

即令她是皇家公主也不行。

他决定闯一闯皇宫,当面问个明白。

如何才能进得宫去、又如何才能寻到公主,整整两天,尉迟公子也没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通过朋友设法结识了太子东宫的一个卫士,终于打探到了贺公主寝殿碧华阁的大致方位:碧华阁紧挨李妃娘娘的紫云殿,紫云殿与太子东宫仅隔着两道掖门和一个小花园。

儿时,因常跟祖母或是母亲到宫中觐见太后,再凭着元宵节在宫中那天相遇,他相信自己能够独自寻得到公主的碧华阁。

恰好这天叔父派人带回了两篓陕、益两州出的新鲜柑桔和枇杷。见了水果,尉迟公子决定,进宫拜见太子,然后请太子派一位人带路,以到李妃的紫云殿代母亲问候并送鲜果为由,然后寻机找到公主的碧华阁来。

尉迟公子依计来到太子东宫时,太子正和几位属下围着一份新得的《天下行旅图》指指点点。听报尉迟佑求见时,太子忙站起身来,一迭声地说“请”,一边早已降阶迎出。

太子回京后,便听说胞妹被聘给大司马尉迟迥最小的儿子尉迟佑的实情。太子旧日与这位表弟也有些来往,知道尉迟公子颇有才气但不大重功禄。不曾料想,后来胞妹突然以断发礼佛而抗拒这门亲事。

太子起初还有些惊骇,不知胞妹为何如此憎恶这门婚事?再则,即令实在不想嫁他,明说就是了,父皇母妃自然没有为了一个尉迟公子就强迫她的理由,自会为她另择佳婿。为什么一定要以断发礼佛和剃度尼坛抗拒呢?

太子不知尉迟公子此时进宫有何事,但思度这门亲事眼下不上不下地搁在那里,尉迟公子兴许是来打探什么的。太子正好也想借机观察一番这位公子的举止做派究竟如何,将来也许能为公主说上些话。

尉迟公子今儿一身羽白罗袍,脚登薄底纱屦,手持一把檀香木骨的泥金扇,神情不卑不亢,举止洒落飘逸。

尉迟公子谢过太子,落坐后,令跟随的人提过来一只青竹细篾小编篓。打开后,太子见是一篓缀着绿叶、黄澄澄的柑桔和红鲜鲜的枇杷,心下喜爱,一边就叫人令用玛瑙盘托了一盘给父皇母妃送一点过去。

尉迟公子拦住道:陛下那里已经有了。紫云殿李娘娘那里,出门前母亲河南公主专门嘱托下了,要自己亲自去叩头并代问安好。

太子听了微微一笑。

因记得尉迟公子对西域象棋技法过人,便催促尉迟公子先到娘娘那边问候,然后再返回来和众位将军和大夫们切磋一番。

尉迟公子应下后,太子令两个卫士领着,一路过御园来到紫云殿,问候了娘娘,并献上

了一篓柑桔、一篓枇杷,寒喧了一番家常,因知太子在东宫等着,尉迟公子也不敢久坐,便告辞出门。

返回时,尉迟公子走的很慢,察看了李娘娘侧殿碧华阁的小径,一随卫士仍旧回到了太子的东宫。

回到东宫,尉迟公子陪太子等人对弈了几局,众人兴致颇高,不觉已是日上正午了。太子半天的留心观察,见尉迟公子举止做派稳重,更是一介儒雅之士时,心内暗暗喜欢。因又是表兄弟,又是朝廷三朝附马、第一要臣家的子弟,原本就比他人亲近,便有心拉他进入自己的圈子。于是留他在宫中用膳,说下午还有一场马球,邀尉迟公子入伙。

尉迟公子自然欣然应允。

用了酒饭,太子安排尉迟公子在一处客殿小憩。直到太阳偏斜,天稍凉快一些时,太子才召聚众人,顺游廊来到后苑的一处草坪。

众人纷纷上马击球。此时,尉迟公子脱了羽袍,只穿了套绮纱窄袖的胡服,人在马上,左追右击,显得甚是英姿潇洒。

如此,直到天色将昏时分,众人才兴致未已地下马收局来在凉亭下,一面吹风、一面吃了冰镇的西瓜、喝了冰茶,又在东宫用了酒饭后,这才纷纷告辞出宫。

一天的交往,太子看出表弟尉迟公子果然有世家子弟的风范。送他下台阶时,因见四下无人,悄悄对尉迟公子道:“公主许是误把表弟当成那等胸无经纬的纨绔子弟了。可惜她没有机会真正见识表弟的风采,否则断不会如此拒斥。”

尉迟公子见太子如此坦诚,不觉眼睛一热:“不敢隐瞒太子殿下,其实,我今天进宫来实为能意外侥幸遇到公主,能当面向公主释疑一番。此愿了却,尉迟佑就是立马粉身碎骨,也没有憾恨了。”

太子见他这般诚心挚意,心下甚是感动:“表弟何不早说?此事倒也不难办。这样吧,我让我的卫士带你过碧华阁一趟便是。”

尉迟公子原想离开太子之后,龙潭虎穴也要冒死闯一遭碧华阁的。再没料到,太子竟肯如此成全自己。再三谢过之后,随太子的一名贴身卫士来到公主所居的寝殿。

夕光淡尽,黄昏如梦。

望着面前悄寂无人、绿荫覆遮的碧华阁,尉迟公子不仅眼睛一热。因天色已黯尽,尉迟公子也不敢多延耽,因有太子的贴身侍卫带路,倒也无人阻拦。进了正门,太子的侍卫留守在大门外,尉迟公子跨过二门,人已来到了院中。

尉迟公子行至殿前的小径时,两个正在浇花的小宫女偶一抬头,见院中突然进来一位陌生的青年公子,一时吓得竟楞在那里了!

其中一个小宫女一下子跳出花圃,当面拦着他:“咄!你是何人?竟敢私闯公主殿堂?”

听到小宫女的呵责,很快又冲来了丙名带刀卫士,尉迟公子望着他们微微一笑,将一小篓鲜果双手捧到小宫女面前:“大司马尉迟迥之子尉迟佑进宫觐见陛下和太子殿下,路过碧华阁,请求觐见贺公主,烦劳二位小姐姐替我传禀一声。”

那小宫女听这位举止优雅、嘴也挺甜的青年公子是尉迟家的人,又见门前果然有太子东宫一位熟识的卫士守在那里,脸色一时便松和了,接篓子时,脸色却蓦然大变:这些日子以来,碧华阁里有谁不知附马郎的名字尉迟佑的?

小宫女失急慌忙地提着裙边、转身往正殿跑去。

尉迟公子此时最怕的公主避而不见,或是干脆令人把自己赶走。等了约有半刻钟的光景,还不见小宫女出来时,尉迟公子便心急如火,正要硬闯进去时,一身湖青襦裙、满脸憔悴的公主走出殿门、站在台阶上。

尉迟公子站在那里,两眼定定地望着公主,直觉得天地万物都凝固了!

公主神色冷漠地望了他眼说:“你来做什么?害我还不够么?”

尉迟公子听了此话,直惊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即刻觉着委屈得鼻子发酸。原准备了一肚子责问公主的话,一时全都忘完了。

尉迟公子沉默许久,抬眼望着公主那双忧怨的眸子说:“公主!尉迟对公主并没有恶意,更没料想到公主竟会因为我之故受苦……”

尉迟公子说着话,便觉手脚发颤、声音哽咽,顿了一下,强忍着没让自己流出泪来:“公主,尉迟今天冒闯碧华阁,是想告诉公主,尉迟决不是冲着宇文氏的皇权荣华才求慕公主的。若公主因尉迟眼下的平庸而感到耻辱,宁可终生礼佛以拒尉迟之念的话,尉迟自可上奏陛下辞退姻聘,公主大可不必因此苦了自己。若公主肯给尉迟三年时间,尉迟自会证明给公主看,尉迟绝非等闲之辈。”

公主听他如此说,又见他嘴唇发抖,神情忧戚,不觉少了些怨恨、多了些疑惑来。又想起自己的断发拒婚,其实根本就是另有原委,自己原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他,如今见他这样,反倒有些与心不忍了。沉默了一会儿,又不知怎么答话才好,叫了声“佑哥哥……”,便卡在了那里。

尉迟佑乍听见贺公主用儿时的称呼叫自己,心内一热,眼睛一酸,好容易才忍着才没让自己掉下泪来。

“佑哥哥,请到屋内略坐一坐。”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宫女也点亮了四处廊下的八角宫灯。碧华阁的景物显得朦朦胧胧的似梦非梦,这景致令尉迟公子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

尉迟公子步上台阶,眼下情势的逆转,真令他脚下飘飘乎乎,不知醉里梦中。随贺公主

进了碧华殿,迎面见殿内的案几上端端正正地摆着释迦牟尼和观音菩萨好几位菩萨的塑像,还有些香炉、钟磬、木鱼和蒲团之类。不像是公主的居处,倒更象一处寺堂。

望着这些法物,尉迟公子突然觉心内一阵怜惜得发痛。

他看出来:眼前这些法物决不只像一时半会儿的摆设,莫非公主她果真一直都在修信佛教?

可是,他分明记起元宵节那天在园子里遇到她的情形。那天的她,那般任性快活,无论是俏皮的流眸还是发怒的眉锋,一笑一嗔随处透出皇家公主的活泼和高傲。他不信,时日不久,怎么就会突然判若两人了?

尉迟公子觉得事情不大对头。

“公主!如果是因为尉迟的缘故,害得公主如此灰心沮丧、遁入佛门,尉迟真是万死不劫啊!”尉迟公子突然悲戚难奈地说。

公主见尉迟公子如此,忙道:“佑哥哥……说实话,贺妹妹修信佛法、断发拒婚与哥哥也并无太直接的关碍。其实,就是没有佑哥哥,父皇若把我聘给别人,我也一样要吃斋念佛,一样抗婚不嫁的!”

尉迟佑望着公主那张清丽动人却神色宁静的脸,迷惑不解地问:“贺妹妹,我虽不信佛教,却也清知,大凡出家修行者,多是为红尘俗世的五苦所累,或是俗身肉体不堪重负,或是心智魂灵伤困太甚,因而才会遁入空门、以求解脱。像妹妹这般性情,又有何为难不能了却?怎么也会生出厌世嫉俗之心来?”

“佑哥哥哪里知道,至高无上的帝王之家,碧瓦黄顶的皇宫大殿,并非只有荣华富贵和歌舞欢笑。其实不过是个更大的笼子罢了!个中原委妹妹也不便细言。妹妹今天突然想求哥哥成全妹妹一件事,不知哥哥肯不肯答应?”公主望着尉迟公子那双碧潭似的眼睛说。

“即令是刀山火海,只要公主吩咐,尉迟万死不辞。”尉迟公子道。

“佑哥哥,实不相瞒,贺妹妹自上次突厥逼亲之后已看破无常。只想修信礼佛,清静一生。可是父皇却时时相逼,妹妹本当莲台剃度、出家修行,只因一点凡心,挂牵母妃,故而才未离宫。妹妹求佑哥哥念在你我兄妹情份上,上奏辞退了这门亲事,如此,不仅哥哥可早日另聘他人;妹妹也不致因无路可走而远离母妃、出俗寺院了……”

尉迟佑闻言,骤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捅了一刀般,当他抬眼望着公主那双祈求无助的眸光,又看了看殿堂内袅袅的香烟和佛像,一面咬牙忍着心碎,一面故作平静地说:“贺妹妹放心,只要妹妹开心,尉迟情愿为妹妹做一切事的……”

贺公主这里闻言,一时禁不住泪流满面:“佑哥哥!真是难为你了。妹妹希望佑哥哥能尽快娶回府上一位贤良温柔的好嫂嫂,以安慰年迈的皇姑奶奶和舅父舅母。”

尉迟佑凄然一笑:曾经沧海,除却巫山。他想,自己这此生此世恐怕是会再谈婚娶了。他微笑着说:“妹妹,我现在身为大周武将,随时都有身死疆场、马革裹尸的可能,娶了亲岂不等于害了人家。妹妹放心,我回去就上表陛下、推辞聘约……”

贺公主眼望着他,心内却甚是感念:没料到他原来竟是这般一位重情重义的公子,想要说些感激的话,又觉得说什么都轻飘飘的,便素性流泪无言了。

尉迟公子心内痛楚难忍,更不忍再看公主的泪脸,他怕自己最终管不住自己,会在公主面前露出自己的绝望和心痛,便强作微笑起身告辞:“贺妹妹,我走了!妹妹……保重……”

话未落音,人早已大步冲出殿门、下了台阶,身影消失在殿外的暮色中……

公主怔怔地望着尉迟公子离去的背影,蓦然觉得莫名的无言酸楚和沉重蓦上心间。

尉迟公子一俟离开公主的碧华阁,泪水再也抑不住喷涌而出了!

出了掖宫,他常常的叹了口气:至少,眼下他已明白,公主并非因为轻蔑他的原故才断发礼佛、抗拒婚嫁的。如此,其实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这次见到公主后,他虽说情愿为了公主的缘故上表陛下,请求推辞婚聘,然而他的心内却是愈发深切地思慕公主了。

其实,天性不屈的尉迟公子哪里就会轻易退却的?相反,此一见,倒是更激起他的男儿血性来。他决计要为宇文氏的江山社稷建下奇功伟勋。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终有一天公主会被自己感动的。

尉迟公子出宫来,担心自己主动上奏请求辞婚的事情告诉祖母之后,越发引起祖母的痛苦。再没想到,当他把得知公主坚心礼佛,因此要奏请陛下准予辞却与公主婚聘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告诉祖母时,祖母竟是出乎意料的拿得起、放得下。

大长公主说自己原也是信佛之人,晓知公主断发抗婚之后后,每日担心孙儿会因此出会意外。如今见佑儿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不堪一击,倒有些如释重负似的连声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贺公主自小瘦弱,当是佛门中人。既然如此,孙儿又愿意放弃这门亲事,那就早些上奏辞婚另择人家就是了。”

其实,尉迟公子不知,祖母大长公主得知贺公主在宫中断发拒婚的实情后,当时便开始后悔了:这样一位脾气的皇家公主,就是硬娶回家来,只怕也不是佑儿的什么福份!如今佑儿自己提出要辞婚,正好去了这块心病。

此时,大长公主望着尉迟公子说:“佑儿啊,我听人说,上柱国长孙览将军家有个孙女,人生得跟下凡的仙女一样。想来一定能配得上我孙儿的。还有前几天我去纯王府时,纯王

的爱姬说她的郡主眼下尚未定下人家,我见过那丫头,那张脸儿若是藏牡丹园子里,你乍一下真不知哪朵儿是花团、哪朵儿是人面!辞了公主,咱立马聘定一位,奶奶可是急着抱重孙子了。”

尉迟公子一笑道:“祖母,眼下一时我还不想谈婚娶。想出去为国家朝廷做些事。再说了,祖母你老膝下的孙子重孙子那么大一群了,只怕你老都认不全了,还不够祖母你抱的吗?再说了,一大堆娃娃,若都要你老疼受,这个来拉你老一身,那个也来撒你老一身的,只怕你换衣裳都来不及,那时看你老烦也不烦!”

祖母见说,心内如释重负,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