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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 盗窟辟幽居水榭花畦呈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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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二侠矮金刚蓝和,用眼瞟了鹰爪王一眼,微把头点了点,那个意思是告诉鹰爪王业已了然了胡玉笙的用意,遂抢着答话道:“胡香主,这么过分的抬爱,凡是我们身入十二连环坞,得进金雕堂的,全想着借这难得的机会,瞻仰瞻仰江湖闻名已久的内三堂。如今竟出自胡香主的意思,叫我们如愿,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胡香主怎么反倒客气呢?就请胡香主引路吧。”说完了这话,矮金刚蓝和却与鹰爪王西岳侠尼并在一处,绝不向自己这一班老师傅们客气。西岳侠尼慈云庵主也瞧出胡玉笙定是另有奸谋,自己身为西岳派掌门人,此时也不甘落后,却往前抢了一步,反贴近了金雕堂香主胡玉笙。这位胡玉笙引领着这班风尘异人、江湖豪客走出这座大厅,顺着往北去的走廊,来到北面走廊内。月洞门前这里也站着二名匪徒,二名各提着一只灯笼,胡玉笙一侧身,往里让道:“众位老师里面请。”西岳侠尼慈云庵主单手问讯,略一答礼,头一个进月洞门。鹰爪王跟矮金刚蓝和,全跟从进来。紧随三位老师身后的,是西岳侠尼的女尼子,杨凤梅姑娘捧着侠尼的镇海伏波剑,续命神医万柳堂、中州剑客钟岩、金刀叟邱铭、蒋思波等,一班武师率领着所有的门下,全进了月洞门。

赶到一进这座月洞门,里面是别有天地,敢情这里是一片花园子,地方虽不甚大,布置的非常幽雅整洁。山石树木,曲径回廊,清溪小桥,布置得那么可爱。小小一座花园子,到处全点着纱灯,再趁着天空的星月,更显得是一片洞天福地。要不是身临其境的,谁也不相信,这种匪巢里,会有这么雅致的地方。胡玉笙在头前引领着,指点着园中的景致。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不住连声赞美道:“好个清幽的所在,小小的一座花园,竟能蕴蓄着无边的美景。象敝处那种俚俗的布置,和这里一比真是望尘莫及了。”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陪着鹰爪王等走上九曲桥随答道:“老师傅过谦了,我们彼此全不要客气才好。我胡玉笙实是以诚意就教于高明之前,老师傅们依然目我是酬应之语,这不叫我太失望了么。”这时西岳侠尼等互相含笑搭讪着,走进了九曲桥往南转过了一座花棚,上面密密的布满了藤萝之属,郁荫形成一座石洞,在这种星月之下,穿着这座黑洞似的花棚,只见外面又是一番景致。这里一片广阔的莲池,红莲绽蕊,翠盖浮波,在沿着莲池边上每隔着丈余,就有一只纱灯,趁着天空的星云,愈显得幽雅异常。鹰爪王等欣赏这一片莲池,敢情池子里还是勾进外面的活水,和方过来的九曲桥下那这小溪通连着,微风过处,平静的水面荡起了微波,送过来一阵阵的幽香,令人头脑一新。在这莲池的中央建着一座八角亭,这座亭子的四周燃起四只火炬,亭子里却不再置灯火。这亭子完全借四根木柱之力深入水底,这四根木柱要支持着这座八角亭。亭子的形式古雅高爽,亭子顶上覆着一层茅草,虽远远的看不真切,可是这种草细长柔软,垂下亭檐子有尺许长,风过处,随着风势飘扬,好似马尾一样。只是这座八角亭子耸立在莲池中,并没有道路通着。

这时那八步凌波胡玉笙陪着来到池塘,指点着池塘说道:“众位老师傅们看,这里怎么样?这是敝坞全坞盛夏消暑之地池心亭,每当月夜,莲花最盛的时候,和几个知己的弟兄,或是煮茗清谈、或是酌酒小饮,荷香阵阵,明月当头,倒也令人把尘嚣燥烦之气一敛。可怜我们全是一班俗子武夫,哪懂的什么叫雅人韵事,这时老师们可想到亭上一赏这莲花的景色么?”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听这位八步凌波胡玉笙,有令大家入莲池一赏这景色之意,虽是看着这座亭子建筑的地方十分危险,可是任凭他此时摆上刀山剑树、陷井油锅,我们也不能稍有一字含糊。当时鹰爪王遂向这位八步凌波胡玉笙道:“胡香主,这座八角亭,建筑在波心,别具心裁,我们正要瞻仰瞻仰,今承胡香主慨允登临,我们哪会不领盛情,就请胡香主引导吧!”八步凌波胡玉笙遂从怀中取出一只芦笛,“呜呜”的连吹三下,芦笛声歇,跟着四下里一阵水花飞溅,轻桨翻波,从那莲池的西北角沿岸密植的翠竹竿下,竟荡出四只小船,而东边池一带果木树下,也冲出四只小船,全向众人立脚处荡过来。这八只小船齐荡至岸边,静候香主胡玉笙的命令。

这位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向鹰爪王及西岳侠尼等,把腕当胸说道:“众位老师到水心草亭小坐,请登舟吧。”这时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西岳派掌门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绝不再客气推辞,遂向蓝二侠、万柳堂及金刀叟邱铭等略一谦让,相率登船。这八只小船,分载这三十多名武师,向水心亭荡过来。这八只小船全是每船两名水手,穿着这片荷花池,微波清流,趁着这满池的红莲翠盖,池沿虽有纱灯,但是光焰不能照远。到了快到池心亭,那草亭四周点着火炬,焰火被波面的微风吹得倏明倏暗,更显得格外清幽。这八只小舟转瞬抵水心亭,敢情远远看着只是形式古雅的亭上,没有多大的地方,这一来到近前,才看出这里除了亭子之外,亭子四周尚有丈余的木台、足可以供游亭的散步之所。八只小船全在亭前靠拢,八步凌波胡玉笙脚点船头,飞身纵上岸去,拱手向这两位掌门人说了声:“请慈云大师,王老师登岸吧。”西岳侠尼合十答道:“有劳香主接引。”慈云庵主一出口,暗中已运用轻功绝技“飞鸟腾空”,身形没见作势用力,身形凭空拔起,真似凌虚飞行的仙客,不过可没多远,只四五步轻轻落在岸上。只这手轻功绝技,就把个武功出众的八步凌波胡玉笙惊得目瞪口呆。心想我胡玉笙闯荡江湖,什么高人全会过,这两位武林名家,我从一接进金雕堂,自己何尝敢轻视。知道淮阳派在武林中颇著声誉,鹰爪王王道隆,除了在本帮前辈已归隐福寿堂的鲍香主手中曾受过挫折。可是鲍香主占上风的情形,并不正大,是暗器一手双梭占的上风。这位鹰爪王在大江南北行道,就没听说有敢硬摘这老儿锋芒的,鹰爪力与武林中别的门户中,另有不同的力量。那西岳侠尼的一柄镇海伏波剑、七粒沙门七宝珠,绿林道行为稍差的,莫不望影而逃。并且这两派中还有好些位挟绝技隐迹江湖的异人,所以这两派绝不是掌门户的就是本门中造诣最深的,所以尽有比这两位能为造诣精绝的奇人,不愿做掌门人的。自己虽则是存心要伸量伸量这两位武林名家,但是自己可不敢造次了。不料冒失鬼火飞龙苗震,用金杯献酒,暗递内家重手,轻捋虎须,险些当场取辱,自己更加看重这两派掌门人,不敢以肤浅的功夫相试。焉想到这西岳侠尼,除了她两般成名武器之外,更擅轻功内力绝艺,能以气功提全身的重力,这尤其是内家绝顶的功夫。自己要以登萍渡水的小巧之技来试她,仍然是白栽给人家,想到这越发不寒而栗,看起来骄兵必败,是一点不假了。胡玉笙默忖之间,众武师己相率登岸。这座草亭子虽是很宽阔,但是也容纳不下这许多人,所以只掌门人和几位有年岁的老英雄,随着八步凌波胡玉笙走上草亭。一班少年武师,相率在草亭子外落坐,散步或低声谈论着,赏玩这莲池的夜景。这时鹰爪王和西岳侠尼及续命神医万柳堂等,进了草亭,围着当中一架青石板的石桌落坐。这八只小船过来之后,后面又荡过一只小船来,船上是放着一只大炭炉,上面-着一柄挺大的紫铜壶,炭火着的极旺,火星四溅着,如同金蛇乱舞。上面是三名壮丁,一名看炉火,两名在舱中整理茶具,送进亭子一份,更送到亭子外面,有的放在栏杆上,有的放在亭外池边预放置的竹几上。那胡香主却向亭子外面的一班武师们让了一次茶,这时月色正明,整个的莲池,照得清彻异常。

鹰爪王等赏玩这莲池的风景,倒把眼前的危险全忘了。矮金刚蓝和并没随进草亭,凑到泗水渔家简云彤和太极柳逢春、神拳计筱川的身旁,似在说着什么话。胡玉笙没好意思的十分往里让,自己一边应酬着鹰爪王和慈云大师,心里还想着事,对于这位矮金刚蓝和还没什么理会。这时小侠祝龙骧、华云峰、司徒谦、甘忠、甘孝、孙玉昆、孙玉岗,这里一共有十几位老少的武师,全聚在东边莲池边,围者这位蓝二侠,互相谈笑着。这边又是亭子的隐影,稍微黑暗一点,人又多,不时走动着。就在众人笑语声中,池边的水中,

“哗啦”响了一下,背着莲池站着的几位少年武师,不禁全一回头,见池面上依然是波平浪静,没有什么异样。小侠祝龙骧却向蓝二侠说道:“师祖!你老听见了没有,池子里定是有什么玩艺吧?心是黑的,是红的,隔着肚皮可看不见。我们待的这种地方,可不大把牢,别再叫鱼龟虾蟹咬一口。”泗水渔家简云彤“噗哧”的一笑。矮金刚蓝和手捻着唇上的短须,笑吟吟的说道:“小子你的疑心病犯的早点,这么大的养鱼池,难道里面还没有大鱼?当着人家本帮露头露脸的人物,别说泄气的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咱们爷们现在身入考场,竟等主考赏题了,小子你等着吧,准有好题目伸量咱们爷们。”矮金刚蓝和这番话,说得语带双关,泗水渔家简云彤和一班少年武师们全听出来,蓝二侠已经看出什么行动来,不过不肯说明;小侠祝龙骧也不敢再细问,大家依然是谈笑着,蓝二侠遂走进草亭。鹰爪王等和胡香主在亭子里谈笑甚欢,从外面上看,绝不象仇敌会面。

这时胡玉笙香主站起向矮金刚蓝二侠让坐,蓝二侠随便落坐,八步凌波胡玉笙含笑向蓝二侠说道:“蓝老师来得正好,我们正因为今夜莲池水心亭一会,实在难得。若是仅仅这么平平放过去良宵美景,也太辜负了这个机会了。我想老师傅们全是名震武林的妙手,各有惊人的绝技,何不想个主意消遣一下,点缀点缀这莲池,为我金雕堂留一番传话。可是正想不起主意来,蓝二侠可以想一个方法,我们随意的消遣一番,岂不好吧?”矮金刚蓝和道:“客随主便,香主自管划出道来,我们舍命陪君子,绝不敢违胡香主之命。”胡玉笙双眉一挑,向蓝二侠道:“蓝老师这么过分的客气,我胡玉笙实不敢当。我有话在先,因为这次和众位大侠的聚会,实在难得,所以我想请老师傅们略显身手,我胡玉笙也可以多长些见识,要按蓝二侠这么说,我胡玉笙太失礼了。”西岳侠尼慈云庵主知道蓝二侠口角犀利,向来不让人;这胡玉笙又是江湖怪杰,也不肯过于相让,再让两人说下去,非翻脸不可,忙含笑说道:“这不必过谦,我想蓝二侠因为是身居客地,对于这里一切生疏,哪好划什么道儿?还是由胡香主想个主意,我们是以武会友,彼此绝不会存仇视之意。”说到这里,向蓝二侠看了一眼,鹰爪王这时也向蓝二侠以目示意,蓝二侠这才不再发话。胡玉笙这才向西岳侠尼说道:“诚如大师的话,我们以武会友,焉能稍怀恶意,贻笑于人,我想试些小巧的功夫,聊博大家一笑,既不伤双方的友谊,更不辜负这番盛会。大师想这可好么?”慈云庵主点头道好,随又向胡玉笙香主请示,怎样试艺?胡玉笙才说出一番话来,侠尼等听了,全不禁暗暗吃惊。

且说鹰爪王等来到金雕堂的花园莲池小坐,明知道胡玉笙把众人引到这种绝地,定然另有文章。不过鹰爪王和西岳侠尼这一班威名的侠义道,全是久经大敌,更知道自天南逸叟武维扬以下,一般绿林怪杰,全是劲敌。可是既敢来,就敢承当,毫无所惧,随机应变的,他们怎么来,怎么受着。此时把矮金刚蓝和的话,先拦回去,先不叫他和胡玉笙起冲突,自己反倒和颜悦色的向胡玉笙请示怎样试艺。八步凌波胡玉笙原本是早打算好了,只为自己本身是金雕堂主人,不得不这么矫揉造作一下。对于这位燕赵双侠的蓝二侠,这种机警不让人,自己真逊他一筹,遂不敢过于谦辞,免得再招出他的阴损话来。所以抱拳拱手向两位掌门人说道:“既是两位老师傅们不肯赐教,我倒不敢过于客气了。众位老师傅们请看,这莲池里,凡是有红莲的地方,围着这莲花有五支梅花签,插在水底,签子露出水面,全是三寸。这竹签安置的非常牢固,凡是轻功稍有根基的全可以在上面着足。围着这水心草亭的四周,共有三十六处梅花签,我想我们在这梅花签上略试身手。胡某久仰淮阳派、西岳派,全是以轻功绝技驰誉江湖,尤其是蓝二侠昆仲两人,更有独到的功夫,这绝不是胡某的过誉;趁着今夜的盛会也可以叫我们瞻仰瞻仰,老师傅们以为怎么样?”

鹰爪王和西岳侠尼不禁全暗暗吃惊,不用较量,已经算输给胡玉笙一招。莲池中既有这种布置,我们居然全没看出来,这真叫输眼了。这时趁胡玉笙说话的功夫,暗暗向水面上一看,仗着全是练功夫的目力,果然看出水面上每一朵红莲,有五只竹签探出水面。当中的一只紧靠着莲花,周围的四只,每只全隔着一步,或二尺五的距离。梅花签虽有三十六处,可是水面上幅员颇广,这三十六处梅花飘散发开,有的隔着六七尺远,有的隔着一丈多远;要在这种梅花签上施展轻功,实在不是容易的事。鹰爪王深知赴会的虽有三十多名同门师友,真敢上这种梅花签子的,恐怕没有几人,更想到这位香主胡玉笙绰号叫八步凌波,在先只疑心他有登萍渡水的功夫,才得这种名,现在才知道定是因为他精于池中梅花签的绝技,方得这种美名。这时矮金刚蓝和冷笑着答道:“胡香主你真会想法子,这么试轻功,在武林中真是罕见。好吧!我们要舍命陪君子,只是我们是仅在这上面走一趟,还是拆两招,换两掌呢?”

八步凌波胡玉笙眉尖一挑,眼珠一转,向矮金刚蓝和道:“我们递掌拆招,既觉俗气,又觉失礼。我想:我们在梅花签上随便发两手暗器,聊博大家一笑,倒显得有意思,老师傅们以为怎样?”矮金刚蓝和及鹰爪王等一听胡玉笙要用暗器较量,知道他心怀恶意,要是不用全力来对付他,非栽在他手内不可。自己方要答话,这位侠尼慈云庵主却抢着说:“胡香主,要在这梅花签上试暗器,老尼想不太妥当吧!暗器是出手的利器,不比拆招换掌,万一一个闪避不及,不论谁被暗器所伤,定要伤了双方的友谊,老尼看还是换掌拆招,比较妥当。”胡玉笙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气,向慈云庵主说道:“大师这倒多虑了,我们全是江湖道义之友,我在下倡议莲池试艺,不过因为这次我们的聚会难得,不愿意虚度良宵,不论如何试艺,全不过是点到为止,焉能下绝情、施毒手,做那小人的行为,贻笑江湖,见讥同道,大师想是不是呢?”这时鹰爪王抢着说道:“胡香主慷慨待人,正是英雄的本色,我王道隆愿陪香主先在梅花签上走一遭。”这一来一边是武林名家,一边是江湖豪客,各要施展绝技,一拼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