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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长老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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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帮主”躺在寨门楼上睡到日落西山才站起来,这时候,寨外面静悄悄的,好象山寇们全走了似的。

司马雪走过来,对“快乐帮主”道:“帮主,山贼们今天一个也不见了。”

“快乐帮主”怔怔地道:“会有这样的事?他们必另有什么厉害的阴谋!”

西门风也过来,他指着对面远处的小山道:“帮主,鸡不叫狗不咬,静得有些心烦呐。”

“快乐帮主”再四下看了一遍,道:“告诉弟兄们小心看守,我去看看石长老。”

他说完便匆匆往寨墙下走去。

“快乐帮主”来到大厢房中,他才刚刚坐下来,就听得石不悔呵呵笑起来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这般高兴,莫非已有人向你报告山贼们已经退走的事了?”

石不悔道:“不关山贼的事,哈……”

“快乐帮主”道:“不是为了山贼,有什么事值得石长老如此高兴呀?”

石不悔身边取出一把带鞘的尖刀,对“快乐帮主”笑道:“帮主,你小子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呀。这是你的了!”

“快乐帮主”怔怔地道:“刀?”

“是呀,你怎不接呀?”

“这刀是……”

“这刀是……削铁如泥,你不正好没有兵器吗?”

他拍拍床沿,又道:“坐下来,我告诉你,咱们花子帮以青竹杖为主要对敌兵器,功力不足往往最为吃亏,所以身边备上一把快刀是有其必要的。”

“快乐帮主”伸手接过刀,他缓缓地拔出刀来看,只见刀芒宛如皓月般亮,那刀尖几乎像亮晶莹的星星般耀眼明晃。

“真是好刀!”

“快乐帮主”脸带笑容,石不悔立刻道:“这乃子母刀,中原武林之宝!”

“快乐帮主”一怔,道:“此刀就是子母刀呀,我曾听师父说过此刀出自宫中,想不到竟……”

石不悔道:“此刀乃子刀,母刀却在另一人手中。”

“快乐帮主”道:“何人之手?”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在你未婚妻子的手上呀。”

“快乐帮主”一惊,道:“我的未婚妻?谁?”

石不悔道:“就是那席家垛子的席大姑娘呀!”

“她?”

“是呀,怎么,席大姑娘可是文武全才的姑娘,你小子可算有福了吧?”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不曾得了健忘症吧?”

石不悔双目一亮,道:“什么症?”

“健忘症呀!”

石不悔道:“我忘了什么事?”

“快乐帮主”道:“曾记得前天你老才提及刘家寨的千金小姐刘翠花,这件事还未敲定,你怎么又……”

石不悔立刻笑道:“敲定了,我老人家早替你敲定了,我怎么能忘呀!”

“快乐帮主”道:“既然敲定怎好再收席当家的这把宝刀为信物?你……”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小子既然是‘快乐帮主’,总得名实相符呀!”

“快乐帮主”直摇头道:“长老,咱们不是小孩子,咱们不是扮家家玩,拿人家姑娘开玩笑呀。”

石不悔道:“你小子尽管放宽心,我老人家心中最明白,咱们虽是花子帮,但我对你说,咱们花子帮的分舵有两处,汴梁城的大春堂,许昌还有个大丰堂,论派头说场面不比他们两家差哪里。中原咱们有人马,只要你登高一呼,一二千的弟兄就很快的聚在你身边,咱们这是皇帝老子管不着,官家无奈何,你是花子帮的当家的,讨个三房两妻的有什么关系?”

石不悔又道:“你放心,咱们这儿的弟兄,有一大半知道那两处堂口的,西门风四个人就常去,只等年头好起来,你马上就知道咱们花子帮也是个有场面的大帮派!”

“快乐帮主”看看手上宝刀。

石不悔接道:“能收,我说能就能收,我又不是糊涂蛋,摇钱树下挖树根,给自己过不去呀!”

“快乐帮主”无奈何地道:“石长老,我好像只有听你的了。”

石不悔道:“不是好像,你是必须听我的。”

“快乐帮主”道:“只不过我有条件。”

石不悔道:“莫非又是那句话,不能拖家带眷的上前线,是吗?”

“快乐帮主”道:“不错,石长老,如今寨外已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谁还能讨媳妇?”

石不悔这才问道:“寨外真的不见一个山贼流寇了?”

“快乐帮主”道:“一个也没有了。”

石不悔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伸手拉住“快乐帮主”又道:“必有大阴谋,你小子快快告诉弟兄们,大家加强警戒,小心防守,我看必有一场大厮杀。”

“快乐帮主”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匆匆来找石长老。”

石不悔道:“对,你来找我,我这就告诉你,白天大伙睡大觉,夜来寨上多走动,你小子听我的,这就快快的去寨里楼上睡一觉。”

“快乐帮主”真累了,他点点头便往寨上走去。

他心中想,真不知山寇们玩的什么把戏。

“快乐帮主”不快乐,寨门墙上睡大觉。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枕着那把子母宝刀闭上眼,只不过他翻来覆去想一阵,就是不知道山贼们玩的什么鬼计谋。“快乐帮主”最后冷冷笑,他自言自语地道:“去!你们有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

他有什么老主意,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快亮了。

其实天早就该亮了,只因为天上布满了乌云,人们才以为此时不过五更天刚到。

刘家寨这一夜都紧张,因为天黑看不见,怕的是贼寇摸过来。

“快乐帮主”早有交代,山寇们快要断粮了,大概就这么一两天,就在这生死关头的两天里,都知道贼子们会来玩命。

有了“快乐帮主”的如此分析交代,不但花子帮哥儿们紧张一夜,便是席本初与李士良两家的人也紧张,当然,住在后面的刘世芳一大家族人更紧张。

刘世芳就不住的叹息,这种度日如年的惊慌日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说死当然不会真的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富甲一方的刘世芳。

至于世上那些冲冠一怒就寻死的人物,其实是思想有问题,因为他们拿死开玩笑,以为死个几次不在乎。若此话有人不相信,那就去问问那些寻死而未死的人,他们一定会说,再也不做糊涂事了。

什么叫做湖涂事?二百五是也!

刘家寨的人没有二百五,连女人也是一样的不想死,刘家寨的人口风好,不提那夜贼寇“霸占”的事,似这种事何用多问,心照不宣都明白,只要命在就已经不错了。

刘家寨中,三方面各派几人去取吃的,刘家后寨每天三餐不缺短,虽然早上每人一个半斤重的粗面馒头,一碗稀饭,但已经是很好的了。十个人分了一块青海盐,这块盐不能化在菜饭里,只能伸出舌头在盐块上舔一下,也算是他娘的调过口味了。

寨墙上,这时候刚刚把吃的分送在人们的手上,寨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立刻刘家寨的木梆子又被敲得“梆梆”响,整个寨内又紧张起来。

于是,花子帮就有人指着小河边草丛大声叫:“看,老天爷呀,全出动了!”

“快,站好位置呀!”

刹时间寨墙上站满了人,一个个等着把命拼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大声吼叫:“不好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快乐帮主”举目细瞧,立刻大声叫道:“快叫人躲起来,别往外面跑!”

西门风道:“木台子!他们做了新的木台子用人抬着过来了。”

申屠雨与东方雪二人分别让花子帮的人快快靠在墙边上,这样能躲过石头砸。

大伙半伸头往外看,只见贼寇们已把七座木台推到了刘家寨外七丈远处停下来,立刻就奔上几个大汉站在木台上,十几个贼寇抬来大石头把木台固定在地上,就见两人用绳子把木台上插的两根长竹竿拉弯在木台一边,于是乎,只见有人把石头放在竹竿头上的袋兜子里。

还真像是上战场,贼寇之中也有个发号施令的汉子。

这汉子举刀空中抡一圈,突然一声吼叫:“放!”

随着他的叫声,右手刀往下空虚劈,七座木台上的竹竿子猛一弹,七块石头飞上了天,弹在空中的石头一个就有十几斤重,带着“忽”声便往刘家寨的寨子里面落下来了,看上去似流星下坠,“扑通”砸在地上面就是个坑,“嘭”的一声砸在房子上便是一个大窟隆。

贼寇们射了石头拍手大叫:“快!快!砸死里面所有的人,攻进刘家寨,进去醉他三天抱住女人睡呀。”

于是,“咻咻”之声不绝于耳,没多久,寨子里的房子被石头砸的有一半,却尽在前面,刘家寨的后寨石头掷不到,这倒让刘世芳一家族的人放了心。

前院大厢住着“九节公”石不悔,他老人家有福气,那是他自己制造的。

他明白,此刻谁也顾不了谁,自求多福但能自保。于是他想了个妙法子,房间里有一张四方大桌子,桌面是整块厚枣木,又重又结实不怕砸。他把桌子放在床面上,然后把双腿收起来,仍然睡他的大头觉。

有一块青石头落在他的床边上,石不悔一摸石头就知道是河边拾来的,凉凉的怪平整,他捡起来枕在头下面,一副愉快的样子。

这时,刘家寨的墙垛子上不见人,寨外面的山贼拍手大叫:“喂,真成缩头乌龟了,哈哈……”

有人大声喊叫着:“差不多砸死砸光了吃!”

“杀呀!”

七座木台下的石头掷光了,贼寇们一阵大声喊,立刻就有人要推着这七座木台子往寨墙上靠过来。

忽听有人叫道:“不够高,不够高,快抬竹梯来。”

双方距离并不远,谁的叫喊都令对方听得到。

“快乐帮主”紧靠在墙垛上未出声,他看看花子帮的弟兄们,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更令“快乐帮主”高兴的乃是寨墙上面落了几十块大石头,他只以手示意,花子帮的兄弟齐动手,立刻把石头一块块的捡起来,准备“送还”贼子们。

“快乐帮主”招手把司马雪叫到他跟前,道:“司马雪呀,你快快到后寨去,找刘寨主要桶桐油来,快走!”司雪立刻明白要桐油是烧火的,他跃下寨墙拔腿,匆匆奔到后寨去了。

刘家寨的寨外边热闹了,只见山贼流寇合在一起。

七座木台往寨墙边上靠过来,每座木台上可以放上三把竹梯子,此时正在纷纷抬着竹梯往木台上安放着。只听得寨墙上的“快乐帮主”一声喊叫:“弟兄们,狠狠砸呀!”

“哗!”

“轰轰轰轰!”

这些声音听不清,但自寨墙上一颗颗石头砸下来,只砸得木台上的七八个山贼流寇缩头往木台之下躲,这下轮到花子帮的人在寨墙上哈哈笑了。

远处,只听得石太冲咒骂起来:“操他娘,怎么都还活着呀!”

他身边的“地龙”丁太白沉声道:“头儿,叫天张的手段不灵光。反而伤了咱们的人。”

石太冲吼道:“娘的,粮食快完了,咱们怎么能熬,奶奶的,咱们冲吧!”

“飞天虎”商发吼道:“我他奶奶的早就要冲了,什么智呀谋的,都是狗屁!”

右太冲长刀拔在手中,他抡刀怒道:“对,咱们这就往上冲!”

紧接着,他一声大吼:“弟兄们,杀呀!”

“杀!”

商发更加上一句:“打不开刘家寨,大伙就饿死在这儿啦!”

“杀!”

从小河边冲来一批近百人的山贼,只一看他们把右臂光滑溜溜的露出来,右衣袖空空的挽在腰带上,那副悍不畏死的劲道,就知道生死关头到了。

另一批超过100人的山贼也往寨墙右面扑过来,所幸右面的形势不利,断崖一大半,人虽多,但真正到得寨墙下的并不多,倒是吼声怪吓人的。

守在右边的是席家垛子的人,他们17个人扼守住那一段,打得上来的山贼们直往寨下跌去。

再看左面寨墙上,李士良兄弟二人率领着西陵堡的18人合力把关,这时候李三克与李小小兄妹二人正在寨子上,兄妹二人的武功也不差,抡起刀照样砍翻寨墙上冒头的山贼们。

此时仔细看,倒是流寇们反而站在河边不动了。

怎知是贼寇不动手?只因为贼寇们头挽黄巾分得清,那叫天张还坐在软兜上,他的腿伤叫他站不起来。

大别山来的山贼像发了疯似的一个摔下再接着上一个,有几个跃上寨墙的贼寇刚落脚脑袋就搬了家,出刀的人不是别人,正乃“快乐帮主”是也。

“快乐帮主”手上的“子母”尖刀真够锋利,果然出刀就见红,便是“快乐帮主”自己也暗自吃一惊。

就在这时候,司马雪提着两桶桐油上得寨墙来,“快乐帮主”一看之下,立刻吩咐花子帮的人快燃上火烧起来。

两桶桐油霎时候燃起火苗来,司马雪与西门风二人得到“快乐帮主”的指示,提着油桶忍着被火烧的灼痛,立刻往寨墙外的木台上丢下去。

“哎呀!啊,啊!”

正在攀梯的山贼,被火当头一烧,立刻便往下面跳,全身着火哇哇叫,真惨。

寨墙上,西门风把桐油桶向每座木台上浇过去,使木台架搭的竹梯也劈劈啪啪烧起来,寨墙下的七座木台全都燃起了大火。

山贼们攻寨未得手,倒被火烧死烧伤近百人之多,这光景气得石太冲戟指刘家寨直骂:“操你先人的,这手段绝子绝孙呀,老子同你刘家寨没完没了,杀光你们这些王八蛋!”

骂虽骂,但攻势已受挫,倒是刘家寨传来一声声哈哈大笑,全是花子帮人笑的。

“快乐帮主”没有笑,他又在动脑筋了。

他又动什么脑筋?

远处有个姑娘在看他,那是左边寨墙上的姑娘。

是的,李家大姑娘一副佩服的眼神看过来,当“快乐帮主”与李小小四道目光相碰的刹那间,李小小露齿一笑。而“快乐帮主”并未笑,他只是点点头。

不论怎么说,这一仗刘家寨打了胜仗,刘家寨除了被石头砸烂几十间前院房子之外,可以说连伤的人也没有。

倒是山贼们死伤近百名之众,气得石太冲真想把叫天张骂个痛快。

为什么找叫天张骂?当然是有原因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叫天张这个贼寇头子曾对他拍胸保证过,只一阵石头砸,姓刘的准开寨门投降。

姓刘的不但没开寨门,而且用了他们送进去的石头,反倒砸死砸伤不少山寨的人,更用桐油烧着木台子,又烧死了不少人,想想都是叫天张的主意帮了倒忙,石太冲能不臭骂叫天张是丧门神吗?

“真有你的啊,你们就是这样被人打得抱头鼠窜,四散奔逃无处安身的呀!”

叫天张一怔,道:“石寨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怎么如此说话呢?”

“黑面阎罗”石太冲的脸色更黑了。

“他奶奶的,你他娘的走投无路才来大别山找上我的鸡公山分寨来投靠,怎么的,我这里抱怨你几句,你就吃不消要反抗了?”

叫天张左右看看自己的人,如今只不过一百多人,再看大别山下来的这批山寇虽然刚才死伤近百,可还有两百多人在生闷气,更何况他此刻的一条腿不听使唤,想一想,只好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他猛咽了一口唾沫。

那不是唾沫,是火气。当叫天张度势审情之后,他想到古人的那句话,生气头上多想想,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他猛咽下“火气”,便是决心忍下了。

他咧嘴一笑道:“石当家,咱们是一家人呀,什么事不好商量?是我的鬼主意,没得话说,你怎么抱怨,我这里生受便是。”

一声冷笑,“黑面阎罗”石太冲道:“姓张的,我石太冲树矮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些大人物。你们是人物,南征北讨四海为家有饭吃。心胸比日月,吃天又吃地,如今我这儿的粮也快完了,留在一起大家都变成他娘的饿死鬼了,你说是不是?”

叫天张一听全身不自在。

“石当家,你该不是要咱们离开你们吧?”

石太冲道:“好聚好散,分道扬镳。”

叫天张愣然道:“此时呀?”

石太冲道:“有什么比此刻分手更好的?”

石太冲说完转身就走。

叫天张伸手弹着一条腿想追人,只见两个大汉并肩站着,这二人正是石太冲身边的贴身卫士,也是两个大力士,别看现在的人吃不饱,他二人的肚皮却特别高。

这二人肚皮猛一挺,阻住了叫天张。

那边商发已大声吼叫:“弟兄们,撤回鸡公山了。他奶奶的,咱们好生合计了再来攻打刘家寨。”

“走啦!”

“哗!”

大别山下来的这批山寇们走得还真快,霎时间只留下头缠黄带四处流窜的叫天张这一批人。

一百多个流寇见走了山贼们,一个个开骂了。

有不少人骂石太冲祖宗十八代。

叫天张就大骂石太冲:“我操他亲姐姐!”

大别山的山寇们已经走远了。

去得连个影子也没有了,当然声音更是听不到了,突然有人大声叫起来:“喂,咱们今天吃什么呀,头儿……”

只这一声叫,大伙都慌了,叫天张忍不住再看刘家寨,他指着刘家寨厉声吼:“弟兄们,除了杀进刘家寨,咱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啦!”

他这里正欲挥刀冲杀,他身边走出个中年汉子。

这人似乎很得叫天张的赏识。

只见他忙摇头摆手道:“千万使不得。”

叫天张抬头看着他冷冷道:“古怀今,你是武当下山的道士,你有什么好主意?”

姓古的急忙近前道:“大当家,你千万别乱来,如果此刻攻寨子,死伤必过半,到时便是咱们冲进去,只怕已不足一百人。寨子里藏有能人,寨子里的叫花子们更不好惹,咱们是吃天吃地的人,他们是啃天,双方交上手,咱们讨不了什么便宜的!”

叫天张道:“总不能饿死在这儿吧?”

古怀今道:“当家的,如果刘家寨没有外来的力量支撑着,咱们早就在寨子里吃大菜了!”

他指着刘家寨,又道:“寨子里除存粮之外还有腊肉咸肉堆在后灶上,只可惜咱们退出得太慌张,一块肉也没拿出来。”

叫天张猛咽一口唾沫,叫道:“这时候你提这一段,望梅也止不了渴呀,我的乖乖!”

古怀今笑道:“原就是没指望,说给当家的只是提醒一句,为今之计最好咱们另打算。”

叫天张道:“怎么另打算,咱们这几个人,攻城不够,连个刘家寨也拿不下!”

古怀今道:“当家的,你听我说,刘家寨并非是铜墙铁壁,只不过里面有能人。属下以为花子帮中便有能人,你想想,谁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的?”

叫天张道:“什么意思?”

古怀今道:“咱们造木台,他们用火烧,咱们掷弹石头,他们反用石块砸下来,咱们心里可明白,刘家寨损失的是屋顶,咱们却死伤不少人,是不是?”

叫天张忍不住仰天尖声骂道:“我操他娘!”

古际今道:“属下以为,为了快把肚皮填饱,应该快快另想他法。”

“他法?什么他法?”

“附近大村小庄没有人,人都逃的逃死的死,只有个信阳州距此七十里。听说信阳州城中的官兵们一日三餐改两餐,大锅饭也变成稀饭了,信阳州的五条街上尽是逃荒人。属下以为,咱们改装摸进去,找个机会抢粮仓,每人抢上十几二十斤的拔腿再逃出城外来。当家的,咱们有了吃的再回头,同刘家寨泡上大干,怎么样?”

叫天张一听之下可乐了:“他娘的,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个诸葛亮,听你古怀今这么一讲,我的茅塞顿开了。”

古怀今一笑道:“咱们说走快走,下半夜就能赶到信阳州。”

叫天张拍拍古怀今的肩头笑道:“好小子,你今年不过三十几吧?”

古怀今一笑道:“年景不好,吃得不好,东奔西跑,也没混饱。属下今年刚30,看上去老得像40,唉!”

叫天张道:“你小子从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当军师,我把你当成诸葛亮。”

古怀今道:“谢谢当家的!四海为家11年,到今天我才算有了出头,哈……”

他笑着施一礼,又道:“当家的,属下忠心侍候你,你吃干我喝稀,你吃饺子我喝汤,咱们到了信阳州,我自会出主意。”

呆了半晌,叫天张忽向古怀今道:“饺子?饺子什么样?”

他这么一说,守在一边的十多名贼寇各自都开始流口水。

他们多少年未听过“饺子”二字了。

那年头,北方不逢节过年休想吃饺子,何况又是大灾荒。

这批贼寇离开刘家寨,立刻往信阳州走去。一路上真清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刘家寨中有人叫了:“又不见山贼流寇们了。”

这叫声正是守寨门的花子叫的,立刻间,“快乐帮主”走出门楼到了城垛子边,只一看便笑了。

西门风道:“帮主,山贼流寇好像是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申屠雨道:“快去报告师父知道。”

“快乐帮主”道:“慢来!”

申屠雨道:“帮主还有交代?”

“快乐帮主”道:“事情没弄明白,暂时不报告。”

他在寨墙上看了一下,又道:“嗯,走是走了,好像北去信阳州了。”

申屠雨道:“帮主,他们敢去信阳州?”

“快乐帮主”道:“饥不择食会去冒险,也许他们要干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西门风道:“咱们要不要派人跟去瞧一瞧?”

“快乐帮主”道:“咱们有谁的脚程快,找上两个来。”

西门风笑笑道:“有,许昌兔子王的脚底板快,一口气他能跑上十几里。”

他高声叫:“兔子王,快过来!”

“有,谁在叫我兔子王?”

那人站起来,比常人矮上半个头,但一副精明的样子,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闪着光芒。

西门风招手道:“过来!过来!”

只见这矮子奔过来,冲着“快乐帮主”弯个腰,道:“帮主,你叫我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一个不行,得去两个!”

西门风道:“那叫竹竿李和他一起去。”

也不等“快乐帮主”有表示,西门风又呼叫:“喂,竹竿李快来呀!”

有个瘦子站起来,贴着寨墙冒出大半个头。

“谁叫我?”声音好像破锣。

西门风道:“你过来!”

竹竿李一见是西门风,拔腿就跑到门楼前,道:“干什么呀?”

“快乐帮主”道:“我派你两人去一趟信阳州,你两人的脚程快,愿意去吗?”

兔子王道:“愿意!”

竹竿李道:“帮主呀,你叫咱干什么,咱就干什么!”

“快乐帮主”对西门风道:“西门风,你去后寨包上两包吃的拿来,他两人立刻就上路。”

西门风拔腿下寨墙便往后寨跑,“快乐帮主”已低下身子在地上划画给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看。

“快乐帮主”边解释,兔子王两人边直点头。不一会儿,刘世芳与西门风两人走来了。

西门风把两包干粮交在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的手中,刘世芳问道:“帮主呀,山贼们是不是又有什么鬼门道?你要小心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刘寨主,你宽心,我自有办法来应付。”

他对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点点头,这两人立刻抱拳施礼道:“帮主,咱们这就走了,帮主与众家弟兄多多保重呀!”

这两人不拿青竹棒,跃下寨墙便往北面奔去。

刘寨主上前拉住“快乐帮主”道:“走,咱们后寨去聊聊。”

“快乐帮主”立刻想到刘寨主提亲之事,不由得伸手按按腰上插的那把刀。

那刀可是“快刀”席本初为他女儿席大红订亲的信物,有了这把子母刀的子刀,他就是席家垛子的女婿了。

“快乐帮主”忍不住看向右边,他看到席家垛子的那伙人围在墙边斗说话。

“快乐帮主”道:“刘寨主呀,找我去后寨有商量?”

刘寨主一声笑道:“这几日你累坏了,保寨安命全靠你,我得好好的慰劳你。”

“快乐帮主”笑笑道:“不敢当,我说过,如今大伙一条船,帮你也是帮自己。”

刘寨主心想:真好,多谦虚,多诚恳,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他高兴地道:“帮主呀,好不容易山贼流寇全退走了,我的家眷们也想见见你,走吧!”

“快乐帮主”难推却,只得随着刘寨主走向刘家后寨。

“快乐帮主”心中忐忑难安,不知应如何应付这种从未遇上过的场面。

人到了这般时刻就会穷紧张。

“快乐帮主”对付贼寇不紧张,这时候他却冒汗珠了。

刘家寨的后院正厅上,刘夫人由三个使女陪在身边,那翠花的妹子翠玉也坐在一旁。刘太平在门口传进话:“娘,爹同‘快乐帮主’来了。”

“哗啦”一声纷纷站起,几个女人已挤到门口来了。

如今的刘家寨女人多男人少,两边厢的女人也站在门下望,少说也有十三四个老少女人。

这些女人见“快乐帮主”来了,个个忍不住掩口笑。

“快乐帮主”没看到,因为他低着头走得很急躁。

刘世芳哈哈笑着,拉着“快乐帮主”进了后正厅。

如今的“快乐帮主”可不是从前的空空和尚,那时候空空和尚穿的是灰惨惨的和尚服,如今可就不一样了。

而今“快乐帮主”身上穿的乃是西陵堡主李士良送他的长衫,拦腰扎了一条缎带,一副风度翩翩的好身段,再加上他长得帅,自然引起姑娘动芳心。

此刻,刘世芳拉着“快乐帮主”进到后厅上,他指着老夫人对“快乐帮主”道:“我的老伴!”

“快乐帮主”忙施札道:“夫人好!”

女人就是女人,这刘夫人立刻拉住“快乐帮主”看了仔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道:“不像,不像,怎么也不像个叫花子,倒像个壮元郎。”

“快乐帮主”一笑,道:“夫人,我是和尚出身。”

不料刘夫人反倒嘴一翘,笑道:“那更好,朱元璋不是也出家当过和尚?”

“快乐帮主”忙摇手道:“你老别把我比太祖,我同朱皇帝不一样,我没那么大的雄心呀!”

刘世芳左右看,道:“怎么不见翠花呀?”

刘夫人一笑,道:“灶房去弄好吃的了。”

刘世芳一听直点头。

“快乐帮主”可紧张了,这就要正面对上了,不知人家翠花姑娘到底什么样。

大家分别坐下来,正厅上的女人目光尽在“快乐帮主”身上直打转,看得他难抬头。这场面别以:为好玩,还真令人不自在。

厅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翠裙飘动中,一条苗条身影闪进来,这女子不是别人,乃刘家寨大小姐翠花是也。

刘翠花真大方,双手托着木漆盘,袅娜多姿地走到“快乐帮主”面前,盘子里还冒轻烟,仔细看,原来是几碗蛋花糯米莲子汤。

别以为只是莲子汤,那是在荒年,吃甜点谈何容易?如今“快乐帮主”看得直瞪眼,他几曾吃过这些?

翠花又把另外两碗送到父母面前,施一礼便匆匆奔入绣房中去了。

刘夫人笑了,道:“帮主呀,吃,吃。”

“快乐帮主”真听话,取过碗便吃起来。

夫人问起他的家世,“快乐帮主”只知道少林寺。想到师父慧明的坐化,他还不由得想落泪。

刘世芳这时开口活人正题了。

他拉拉座椅坐在“快乐帮主”一边,说道:“帮主,老夫同贵帮长老所提之事,不知石长老可曾向帮主提过?”

“快乐帮主”心想:果然这回事。

他放下快吃完的莲子汤,点点头道:“石长老已向我提过了。”

刘世芳道:“帮主的意思?”

“快乐帮主”道:“如今两件事情不相宜。”

刘世芳一怔,道:“哪两件?”

“快乐帮主”道:“这第一件,我的身份不配,我是个叫花子。”

刘世芳一笑,再问:“那第二件呢?”

“快乐帮主”道:“第二件乃是此地山贼流寇未退远,咱们还在合力保护刘家寨,你想想,谁还有心情来结婚,拖家带眷同贼拼呀!”

刘世芳拍巴掌,道:“同石长老说的是一样,这些我心中全明白,第一件,你别以为花子头就不能娶亲,咱们喜欢就成了;第二件,只等太平了你们再成亲。”

刘家的人都笑了。

刘夫人也笑了,她露出了两颗大牙,因为她嘴巴张得大。

“快乐帮主”只有点头了。

刘世芳笑得拍巴掌,道:“就这么说定了。帮主呀,咱们知道你身上没东西作信物,不要紧,翠花学过打飞镖,叫她把打造的星子镖送你一支为信物也就够了。”

他此言一出,一边坐的翠玉二小姐立刻笑道:“爹,我进去向姐取一支。”

真快,飞一般的钻进房,又飞一般的走出来。

为什么这么快?大小姐早就取了一支飞镖在手上了。

“拿来了,拿来了。”

翠玉把星子镖送到“快乐帮主”面前,道:“帮主呀,这星子镖是我大姐特别在信阳州打造的,不但锋利,也亮亮的很好玩,你收着。”

“快乐帮主”忙接过,笑道:“谢谢!”

刘世芳又是拍巴掌,他一高兴起来就拍巴掌。

“好了,好了,这门亲事算订了!”

“快乐帮主”把星子镖往腰上掖进去,碰到腰上插的那把尖尖子母刀,他心中一紧:“这怎么办呀?”

不知道他将来怎么办。

“快乐帮主”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石长老说的不会错,一男讨二女又有什么烦恼的,船到桥间自然直嘛!

这光景一想通,便也坦然了。

刘家的人要留未来的快婿在后寨厅上吃一餐,但人家“快乐帮主”说得对,此时应与花子帮的弟兄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才算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好弟兄。

刘世芳见留不住“快乐帮主”,二话不再说,就要送未来女婿去前寨,被“快乐帮主”拦下了。

刘老夫人又露出半口牙,笑哈哈地道:“帮主,此去守寨多多的小心,千万别冒险,咱们全寨都仗你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靠我们大家一条心,老夫人,我拜别了。”

他笑着弯腰施一礼,可惜是个“和尚礼”,只不过有礼就好,刘家的人不计较。

刘家的人哈哈笑,“快乐帮主”也笑。

那刘太平拍拍“快乐帮主”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别太多礼,走吧!我送你到二院门。”

“快乐帮主”点点头,二人并肩往二门就走。

“哥,回来!”

刘太平猛回头,发觉大妹子在叫他。

刘太平转回门口,道:“什么事?”

“拿去,送他甜甜嘴巴!”

刘太平接过来,发觉是几个麦芽糖做的糖葫芦,不由笑笑道:“真有心啦!”

刘太平满高兴地走到“快乐帮主”面前,把几个糖葫芦一塞,道:“拿去吧!便我也吃不到,我这大妹子送你吃的!”

“快乐帮主”一笑,道:“生受了,代我谢谢!”

刘太平站在院门口对“快乐帮主”道:“容我喊你一声‘兄弟’,为我大妹子多多保重了。”

“快乐帮主”顿觉自己好幸福,忍不住一手揽在刘太平的肩头上,道:“兄弟不敢当,我心存感激了。”

他说完便走,轻快地走往前面的寨墙上去了。

他关心寨子的安全,就没有再走入大厢房中探看一下“九节公”石不悔。

其实他如果此刻走人大厢房中,那才叫巧合哩!

这时候,大厢房里忽然传出哈哈笑的声音。

笑声当然是石不悔发出来的,这一天他那条受伤的腿好像有了知觉。

腿有知觉他未告诉任何人,但他可不是为这件事才那么高兴的哈哈笑。

他是为了有人又来为“快乐帮主”提亲事,才忍不住高兴得哈哈笑起来。

来提亲的乃是西陵堡二堡主李士雄。

那李士良不好亲自来为女儿小小提这门亲,所以派李士雄来了。

李士雄见石不悔开怀,便也跟着笑道:“石兄,你多费心了!”

石不悔收住笑道:“李老二,你把这担子搁在我老花子的肩膀上,我背着,我担待了,只不过我有话问你。”

“请问吧。”

“时候不对,不好行仪式吧?”

“那当然,西陵堡不急在一时。”

“咱们是花子穷光蛋,没有下聘的东西呀!”

“咱们都明白,不会计较这些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我侄女好生关心贵帮主,她发现贵帮主真能干,有大将之风,身先士卒还足智多谋,这年头正是保家卫国的良材,所以她是越注意越心仪,越看越喜欢。呶,她请我这叔叔来提亲了。”

“九节公”石不悔笑笑道:“小子呀,小子!我把你这小混蛋……”

李士雄一怔,道:“石兄,你这是……”

石不悔忍不住几乎溜了口,闻音忙笑笑道:“不,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帮主很有令女孩子喜欢的样子,他走运了。”

李士雄道:“贵帮主可以不用什么信物,咱们姑娘有。呶,你代为收着,有机会送给贵帮主,也算双方订了亲,你看好不好?”

石不悔一看,好像是个拳头大的小镖囊,上面镶着一双鸳鸯在戏水。

“这是……”

“荷包装,只不过里面装的是十个金钱镖。”

“金钱镖?”

“用真金打造的金钱镖,十分珍贵!”

“九节公”石不悔取在手上,觉得沉甸甸的,一摸便知道是真金制造的。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李老二,你回去转告你的大哥李堡主这门亲事是订成了。”

李士雄哈哈一笑,拍拍手便站起来:“我不打扰你老哥的休养,告退了,我立刻带好消息送回去。”

他真愉快,就那么哈哈笑着往左面的院中走回去,当然,左面小院中,住着李家的人。中牟西陵山下的李氏双雄,可是个有财势的大户,如今这“快乐帮主”又多了这么一门亲戚,他是应该“快乐”了。

“快乐帮主”此刻十分快乐,因为他把几个糖葫芦送给西门风四人之后,还剩五个。

“快乐帮主”见西门风四人每人吃着糖葫芦一副馋馋的模样,不由笑了。

这是荒年,粗粮也不易吃到口,能吃上糖真是口福不浅。

“快乐帮主”笑笑,自己准备吃一个,收起四个留着以后慢慢的吃。便是在少林寺也不曾吃过上面糊满了芝麻的糖葫芦。

然而“快乐帮主”刚张口,他猛孤丁发了愣,因为他发现附近十几个花子正眼睁睁的直咽口水。

这光景他怎么会不发愣,这光景他还能张口吃下吗?

愣然是刹那的,笑声却是自然的。

“我他娘的吃了怕牙痛,这么办,你们大伙拿去吧,弄碎了每人尝一点,甜甜口比我吃了牙痛好!”

他话说完,五个糖葫芦已被他抛在花子群中:“你们接好了,别抢!”

“哗啦啦”一阵小小的骚动,五个糖葫芦全碎了,花子帮的弟兄先是抢,后是礼让一番,五六十个人都捏了一些放口边。

这光景令“快乐帮主”哈哈笑了。

有几个花子也跟着笑,笑得带眼泪。

司马雪只吃一半,他把另一半送到“快乐帮主”的面前:“帮主,你也吃。”

西门风道:“帮主,这些原是你的呀,咱们都吃你不吃,像话吗?”

“快乐帮主”用手挡,指着寨内的大厢房道:“我当然有吃的,我这就去吃几个!”

司马雪道:“在哪儿?”

“在石长老那里呀,我这就去了,我送这些叫大伙尝尝的,过……”

他指指寨外面,又道:“弟兄们,小心把寨呀,休得偷懒!”

他说完便走,匆匆地往寨墙下面走去。

申屠雨对司马雪道:“吃吧,必定还有的!”

司马雪吃得很慢,很犹豫:“我看帮主没吃的,要不刚才他……”

想着“快乐帮主”刚才几乎吃下一个糖葫芦,司马雪就不信还有。

刘大姑娘的糖葫芦可不是用芝麻沾上山楂的,而是全部用麦芽糖沾芝麻熬出来的,特别好吃。

只不过“快乐帮主”没吃到,他现在到了大厢房。

他听到石不悔哈哈笑起来了。

“快乐帮主”听得石长老的笑声,便知道石长老正开心,至于为什么会开心,他就不知道了。

走进大厢门,“快乐帮主”也笑了。

石不悔立刻问道:“好小子,你笑什么?”

“快乐帮主”道:“听了石长老的笑声,我能不笑吗?我当然要笑啦!哈……”

石不悔道:“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才笑呀,哈……”

“快乐帮主”道:“我的什么关系?”

石不悔举着手上的荷包袋,道:“看,这是真金的,金子做的金钱镖,喂,小子,你见过金子吗?”

“快乐帮主”还真没见过金子,他听说金子是黄的,因为在少林寺中的佛全身都是黄澄澄的,所以他想金子应该是黄的。

真正四大皆空的和尚在那个年代里还真没见过金子,那时候的空空和尚就没见过。

慧明老方丈为他起名空空,就是要他空而明空而见智,取其空空和尚之名,便也令空空真的空空如也。

此刻,“快乐帮主”不去想从前,他一心想看那真正的黄金是什么。

真正的黄金没见过,当然啦,黄金打造的金钱镖他就更没见过了。

便是“九节公”石不悔,也刚见过没多久。

有财的千金小姐学武艺,一大半是玩耍的。至于她们的兵刃什么的,当然也只是拿在手上地好玩。

西陵堡在中牟县的东方,那儿相距汴粱城很近,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两人还有“字号”在城里,街道上的金店就是他们开设的。老凤祥金子店直到290年后还开着,李家的金子多,大小姐的小小金钱镖当然是用金子打造出来的。

什么叫“字号”?大街上开的商店就叫“字号”。

“快乐帮主”从石不悔手中接过那个精致的荷包来,他拢目端详还用手捏,荷包中果然硬崩崩沉甸甸的。

石不悔笑道:“好小子,我老人家就说嘛,人的时运来了,便是城墙也挡不住的!”

“快乐帮主”怔了一下,道:“怎么说?”

石不悔道:“还用得说呀!”

“快乐帮主”吃惊地道:“石长老,难道这又是他们哪一家的订情之物吗?”

石不悔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终于开窍了!”

“谁家的?”

“当然是女家的人送来的!”

“快乐帮主”有些不高兴了。

他转脸看外面,院子里没有人,便幽幽道:“石长老呀,我发觉我是开了窍,只不过我也发觉你老人家却变得糊涂了!”

石不悔笑道:“难得糊涂呀,哈……”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已经收了两件订婚之物,两家之人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应付了,你怎么又收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信物,难道你老人家一生当花子真的穷怕了,饥不择食呀!”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小子呀,我老人家人穷志不短,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

“快乐帮主”道:“那又为何来者不拒?”

“为你呀!小子。”

“为我?唉,你是为我制造麻烦了!”

哈哈笑了两声,石不悔道:“你真的想知道内中真正实情吗?”

石不悔的话真叫“快乐帮主”暗自一惊:“怎么的,这中间还有虚虚假假不实在吗?”

立刻间,“快乐帮主”站起身,急忙走到大厢门,他伸出头去左右看,见没有人在附近。

人们自然没闲功夫在附近,大伙睡的睡,守寨子的在寨墙上,这里当然没有人。

但“快乐帮主”的这个动作,也令石不悔暗自称妙,因为这也是反应佳的表现。

一个箭步走到大床边,“快乐帮主”低声问:“石长老,这内中还有什么不可告我之事?”

石不悔笑着用指头点在“快乐帮主”的鼻尖上道:“小子呀,我老人家若不解释说清楚,只怕你打从开始到现在都在迷雾里打转。”

他抬头看看门口,有些不放心似的。

“快乐帮主”道:“附近没有人。”

石不悔这才低声的道:“我老人家便老实告诉你吧,咱们是什么人?”

“快乐帮呀!”

“快乐帮是干什么的?”

“把乞讨之人组合在一起走江湖,找吃喝混个半饱不饱的或是延喘活命而已。”

石不悔点点道:“身份呢?”

“这么说来,你也知道咱们是一群丧失身份的人了?”

“不错!”

“那我再问你,咱们有没有权?”

“没权!”

“有势?”

“当然也没势,花子要是有权势呀,人们都干花子了。”

石不悔一笑,道:“你说得不差,但咱们一旦有了组合,江湖之上咱们仍然不受气,对不对?”

“不错,花子一样不受人们的肮脏气,咱们仍是一群有骨气的人。”

石不悔使劲点点头,道:“有了组合怕什么?不当花子也不买他帐。”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收人家的东西就是咱们没骨气。”

“不对,不对,你把事情弄扭了!”

“快乐帮主”道:“这话怎么说?”

石不悔道:“小子呀,这世上与咱们花子帮唱对台戏的人又是谁?”

“快乐帮主”一怔,道:“谁?”

“有钱的大爷们呀!”

“快乐帮主”道:“他们就是那些有银子的人?”

石不悔道:“不错,正是他们三家之人呀!”

“快乐帮主”冷冷道:“他们看不起咱们?”

石不悔道:“有钱的大爷三双跟,没钱的哥儿三双手,大爷们有一双眼看着,因为天上有神仙,神仙比有钱的人自在逍遥多了,所以有钱的人多一双眼看神仙,希望有一天当神仙。”

“快乐帮主”道:“神仙不一定都是有钱人才干呀!”

石不悔道:“所以有钱的人永远不会找神仙,有钱之人最后同咱们一样的两手空空两袖清风光赤溜溜的下地狱。”

“快乐帮主”一怔道:“有钱人为什么下地狱?”

石不悔道:“有钱之人也最贪,贪而无厌是为僵,僵者尸也,怎么不下地狱?”

“快乐帮主”道:“我不信!”

石不悔道:“你不信?我可以证明呀!”

“如何证明?”

石不悔道:“简单啦,你想一想,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怕死?”

“快乐帮主”道:“当然是有钱的富人怕死了,咱们花子不怕死。”

“快乐帮主”又道:“一个人有了那么多的银子,没花几个就要死,他当然怕死。”

石不悔道:“不对!”

“怎么不对了?”

“因为富有的人有银子的人怕死了入地狱,到了地狱那个罪可受大了。”

“快乐帮主”道:“真的?”

石不悔道:“假不了,富人的三双眼只看天,他们永远也成不了仙,所以怕死,怕死了下地狱,倒是咱们花子没顾虑,阳间走一场,阴间找阎王算总账。”

“快乐帮主”一笑,道:“说离谱了!”

石不悔道:“咱们问一问阎王,既然都是人,为什么叫我们当穷光蛋?哈……”

“快乐帮主”忍不住也笑了:“你老尽开玩笑。”

“说了半天你没开窍呀?”

“你老人家明言吧。”

石不悔道:“也罢,我这里告诉你。”

“快乐帮主”再走到门口左右看,回过身来摇一摇头。

摇头就是没有人,石不悔这才开了口。

他对“快乐帮主”道:“小子呀,这是荒年呀!荒年的人贫多富少,没有粮食谁也受不了,如果是太平年月里……”

指指后边,又道:“你就是靠在门边高声喊,喊叫着‘爷爷大奶奶呀,剩饭给一碗吧’,他们还心里烦,说不定在屋子里一声吼叱‘滚开’!”

石不悔这话,听得“快乐帮主”一瞪眼。

石不悔却似十分平淡地又道:“别看你小子如今在这刘家寨中有着呼风唤雨的本事,那是因为他们在苦难中,没有本事同山贼流寇拼一场,这才同咱们修了好,真正的原因,还不是利用咱们呀!”

“快乐帮主”黯然了,他低下了头。

石不悔又道:“小子呀,你再仔细想一想,他们说的是把女儿许了你,可是呀……!”

他一顿,又道:“有个故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故事?”

“西厢记呀。”

“没听过。”

“那我就告诉你吧。”

石不悔想了想,才慢慢地道:“西厢记说的是有个相府的相爷死了,这位相爷有位女儿崔莺莺,住在一个庙里为她老爷行法事超度,这庙里住着个书生张君瑞,碰上了崔家姑娘惊为天人,可是他自己也知配不上,人家是相府千金小姐呀!”

“快乐帮主”睁大了眼来听着。

石不悔又道:“不料来了山贼孙飞虎,孙飞虎一心想抓走崔小姐上山当他的压寨夫人,那老夫人可急了,庙里她当众求人,有谁解了这次危,小姐必定嫁给他。”

“快乐帮主”道:“谁能救?”

“那位书生张君瑞呀!”

“书生怎么打山贼?”

“书生有个好友叫白马将军,他写了书信,找一名僧人冒死去送信,果然救了崔小姐。”

“快乐帮主”道:“崔小姐是张君瑞的了。”

“狗屁,老夫人翻脸不认账,她不嫁她的姑娘了。”

“快乐帮主”冷冷道:“说话不算数!”

“此一时彼一时也。”

“快乐帮主”道:“可恶!”

石不悔笑了:“小子,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的了。有钱有势之人,他们往往说话当放屁,你今天有利他们,叫他们脱裤子也愿意,你若有一天靠上他们的门边高声伸手讨什么,鸟毛也不会给你的。”

“快乐帮主”道:“要是这样,我不如离他们远些。”

石不悔道:“至少你小子已收了他们贵重的订金吧。”

“快乐帮主”淡淡地道:“真有这么一天,我双手送还他们呀!”

石不悔道:“虽有出息,却是傻蛋。”

“快乐帮主”道:“怎么说?”

石不悔道:“有道是富人财主更爱财,花子无财笑开怀,富人怕死终会死,花子梦里变成仙。”

“快乐帮主”一笑,道:“玄机妙语,好像经文中也出现过。”

石不悔道:“中原花子帮都听过一个故事,今天趁着寨外平静,我老人家心情好,便说给你知道。”

“快乐帮主”双腿盘膝,半垂首坐在床边,道:“石长老,我最爱听故事,说吧。”

石不悔再一笑,他把荷包往“快乐帮主”的手上一塞,道:“你收着,以后见什么风便转什么舵,他们不认账,这些金钱镖你就全部收归帮有。”

“快乐帮主”把荷包往怀中一塞,道:“说故事吧。”

石不悔道:“我告诉你,你听过汴梁城中有个相国寺没有?”

“听师傅说过,那是很大的寺庙。”

石不悔道:“有一年二月二龙抬头,相国寺里的老住持为了答谢一位员外的捐献,他暗中告诉那员外:‘二月二的前一晚,相国寺大门牌坊下会来八个人,那八个可不是凡人,乃八仙是也。你可以去求他们,如果你有仙缘,机会不可错过。’那员外一听可乐了,捋着胡子忙回家,准备二月二前一天赶来求八仙助他成仙。却不料寺中老住持与这员外的话,被一个快要冻僵在寺墙下的小花子听了去。那个花子15岁,搓着双手直哈热气,他心中想:八仙前来相国寺,倒要前去求一求。这花子想的可多啦,如果八仙不理他,干脆死在他们的面前,如果八仙他们连死都不救,还当的什么仙?”

石不悔说到了兴头处,几乎是口沫横飞了。

“快乐帮主”微微笑,因为故事之中有个小花子。

石不悔接道:“就在庙会前一晚,戏台热热闹闹的在开锣,忽见从南边来了八个人,这其中还有女的呢!”

“快乐帮主”道:“八仙之中有个何仙姑嘛!”

石不悔道:“谁都知道这何仙姑,这八人各有行头,看上去是贩卖什么东西的,还有个拐子挑担子,这拐子黑呼呼的瘸着一条腿,他挑的是牛肉锅,他卖牛肉汤。”

“快乐帮主”道:“那是铁拐李呀!”

石不悔道:“谁都知道八仙之中有个铁拐李。”

他顿了一下,又道:“八个人站满一条小巷子,他们还吆喝呢,忽然,出现一个人,这人正是那有钱员外。”

石不悔忍不住地哈哈一笑,接道:

“这员外怕别的不是八仙,他认准了铁拐李,走到牛肉锅边,他就冲着铁拐李跪下了。

‘干什么的?’

‘仙爷呀,拉我一把去成仙吧。’

‘你是大富大贵的人,你还不满足呀,成的什么仙?’‘求求李神仙,拉我一把吧!’

‘我是李神仙,我还卖牛肉呐,你干不干这油腻腻的脏活?’员外仍然在苦求,他下决心不离去。

李神仙突然指着烧得旺旺的火,道:‘员外,你真有诚心、决心、恒心、狠心跟我去站仙班?’员外忙点头,道:‘愿意、极愿意。’

‘你真的要抛弃凡间的荣华富贵老婆孩子不要了?跟我去游五湖四海吗?’员外点头,道:‘世上一切全是空,神仙才是不老人,我愿意。’李神仙似很嘉许的突然指着锅下面的熊熊烈火对这位员外道:‘进去!’一怔,员外惊道:‘你要我进入火里呀?’

李神仙道:‘把头先伸进去,我再帮你抬双腿,快,进去呀!’‘我……’

‘你不是想成仙吗?进去!’

李神仙几乎要发火了,也打算去抓这位员外了。

员外一看情形不妙,这要是把头伸入火里面,就是死定了,他三思之后忙摇手,道:‘烧死多痛苦呀,李神仙,你这是……’‘助你成仙呀!’

员外见他大手来抓,不当神仙了,他转身便向相国寺内走去,他要问主持,神仙怎么玩人?

这位员外在寺内方丈室找到老主持说道:‘不妙了,那位李神仙叫我把头伸人火里面,打算烧死我,这算什么嘛!’老主持一听直跳脚,道:‘去,快去,他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火呀!’

老主持道:‘你若把头伸入火里去,就会发觉火里另有乾坤,乐园就在其中呀!’那员外一听之下拔腿就往外跑,他要往火中伸头了,只不过他找遍相国寺,哪里还有那个人?”

“快乐帮主”一听也笑了。

“快乐帮主”笑了一半又问石不悔,道:“不是还有个小花子吗?他人呢?”

石不悔道:“有下文,有下文。”

他笑着说:“寺附近的那个小花子,他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面,他也有些犹豫,哪有神仙耍玩人的。只不过当他发现那员外自寺里奔出来的时候,小花子立刻明白那真是八仙来到了。

小花子看着八仙走去的方向,立刻拔腿往南门外追去,他追到一片林子里。

林子里传来哈哈笑,小花子循声走进林子里,果见八个仙人围坐在一起哈哈笑。

小花子风一般奔到,又见李神仙站起来了。

小花子跟定李神仙,使得李神仙问他:‘跟我干么呀?小子!’小花子跟着李神仙往一片乱石堆走,他苦兮兮地道:‘老大爷呀!我在这世上多苦呀!既没吃又没喝,大冷的天没衣穿,我连是谁生下我也不知道,你老如果不把我拉一把去修行,我可要骂人了。’李神仙哈哈笑道:‘你骂谁?’

小花子道:‘当然骂你呀!见死不救当的什么仙,你们就不是仙,一群混帐王八蛋!’‘卟!’小花子刚说出王八蛋三字,李神仙已在地上拉了好大一滩臭大便,热呼呼的还在冒烟呐。

小花子忍不住捏鼻子,臭嘛!

李神仙却哈哈一笑,道:‘好,好,我帮你去修仙,你别骂我呀!’小花子道:‘你帮了我,我不但不骂你们,还要天天侍候你们的。’李神仙突然站起来,他指着那一堆比牛拉的还多的黄澄澄大便,对那小花子吼道:‘快,快趁热吃掉。’小花子一怔,道:‘你叫我吃大便呀!’

‘快吃,凉了不好吃了。’

小花子道:‘我骂了你,你就要我吃大便呀!’李神仙道:‘吃不吃?’语气真不客气。

小花子听得吃一惊,好像李神仙欲打人了。

不得已,小花子并起食中两指在那热呼呼黄澄澄的带冒烟的大便上戳过去,他不但戳而且搅和着。

‘吃,吃了当神仙。’

小花子不搅还能忍,他这一搅更加的臭,臭得他直起了瘦兮兮的脖子就要呕。

他哎了七八声未呕出来,因为他已有一天未吃东西了,肚子里除了空气还有臭气。

小花子实在吃不下那堆黄大便,忍不住抬头看,他打算要求李神仙了,不料……李神仙不见了。

小花子一怔站起身,黑夜间他发现空中八个人飘飘荡荡的,还看到李神仙在其间。

小花子大声吼:‘我吃你的大便呀!李爷爷!’小花子爬在地上去吃屎,才发觉地上是一块大石头。

石头是咬不动的,小花子急得直叫天,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花子慢悠悠垂头丧气地往汴梁城中走,这段路本不长,但他走到大天亮。

天亮了,小花子发觉两指头黄澄澄,他奇怪,为什么指头变颜色?

小花子回到相国寺,他大着胆子去找老住持。

小花子见了老住持,他火大了,指着老住持就叫。

和尚们还以为他是小疯子呢,就要把他拖出相国寺。只不过老住持乃有道高僧,他要听听小花子为什么对他直抱怨。

小花子还真的有理由,他抱怨老住持,既知八仙要来到,为什么不讲清楚,如果他讲清楚了,别说是一堆臭大便,便再加上泡臊尿水,他小花子也毫不含胡的一马扫全吃掉。

老住持问他怎么一回事。

小花子便把遇上的事说仔细,老住持一听之下,双目两眉往上挑,一把抓起小花子的手指看仔细。

老住持只一看,立刻仰天哈哈笑起来。

小花子急问:‘你还笑呀,我一变双手两种颜色了。’老住持道:‘小施主,有些事我是天机不可泄漏的,那会短我老僧的寿呀!’小花子道:‘我这手怎么办?’

老住持道:‘太好了,哈……’

小花子道:‘怎么好呀,多难看,上面仔细闻还似乎有臭味。’老住持道:‘小施主呀,你发达了。’

小花子道:‘我快两天未吃饭了。’

老住持立刻命和尚端来一碗盘子麦,小花子一见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抹抹嘴道:‘赚你老一碗麦,我发达了?’小花子呵呵一笑,道:‘什么,臭指头成了宝?’老住持道:‘你闻是臭的,别人闻却是香的了!’他一顿,拍拍小花子又道:‘如果有人身上不舒服,你只要用这手指头为病人捏拿几下子,那病人便会无药而愈,奇妙无比呀!’小花子道:‘你老开我玩笑,何人叫我治病?’老住持道:‘这是八仙下凡施惠人间,却应你小施主的身上了!’老住持立刻召来一个掌簿和尚,吩咐道:‘快在寺前贴告示,有人患疑难病症者来寺,免费医治!’小花子一听,惊道:‘老和尚,真有你说的那么灵?’老住持道:‘你马上会知道!’

还真叫妙,果然有病人来寺医病。

也真叫绝,小花子的两个指头捏几下,病就真的好了。

于是,消息传遍汴梁城,相国寺前摆长龙。大伙都来看病了,还真的叫人难以相信,什么病也能治,到后来,小花子被人请去开药房,他当大夫,那年头不需医师证只要能看好病……唉……

老住持就为小花子叫不会值,因为小花子把救人之事去盈利,被人利用敲病人的银子,没多久他的指头不黄了,他的指头也不灵了!”

当“快乐帮主”听得目瞪口呆时,“九节公”石不悔的故事说完了。

“快乐帮主”沉思一会儿,说道:“石长老,你好像是那老住持,我就是那个小花子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我不够格当老住持,老住持已入空门成了半仙体,你更不是小花子,所以嘛……”

“怎样?”

“谁来提亲都一样,咱们都收订亲物,到了灾荒之年过去后,也许有哪一家子不退婚的人,你小子也可以成个亲,为咱们花子帮的争口气!”

“快乐帮主”道:“万一三家都不退,那可怎么办?”

石不悔道:“没关系呀,三个你都要!”

“快乐帮主”道:“那会引起纠纷的。”

石不悔道:“没关系,咱们就说,花子帮的规矩,帮主可以娶三个妻子,他们如果不同意,咱们不勉强。”

石不悔说完哈哈大笑。

“快乐帮主”道:“有几分耍赖,可也不过分。”

他站起来对石不悔一笑道:“石长老呀,我听了你说的故事好像开了窍,人在世上算鸟毛,风吹雨打也会完蛋翘。我说这话可不是我已经厌烦这世了,反而我更想着咱们应该以这不值银子的身子,干上更多侠义之事,也就是多干些叫人点头的事情,也不枉世上走一趟,你老以为我说的……”

石不悔拍巴掌道:“对,对极了。咱们花子帮人的命不值钱,但照样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在这中原把字号闯,好了!”

“快乐帮主”宛似茅塞顿开,他对石不悔道:“石长老,我去寨门楼上了,我在等咱们两个弟兄的消息,他们两人暗中盯上了往信阳州去的那一百多贼寇。”

石不悔道:“我也累了要休息,你就去吧。”

“快乐帮主”真轻松,半带微笑走到寨墙上,迎面就见西门风走过来:“帮主,你上来了。”

“快乐帮主”道:“可有什么动静?”

西门风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快乐帮主”道:“你看那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会不会出事情?”

西门风笑了:“他两人的精细比真正兔子还精明,帮主放心就是了。”

“快乐帮主”站在寨门楼上不快乐,因为他开始为他的两个弟兄伤脑筋。

其实何用他伤脑筋,如今的兔子王和竹竿李,早就追上那批贼寇们了。

兔子王个子小,爬在竹竿李的肩头向上远处望,因为他两人发现山岗的另一边传来人声,还真不少。

林子里有人跑出来,那人边跑边叫:“当家的,好消息,好消息呀!”

果然,一片荒林中奔出二十多个贼寇来。

其中一个坐软兜,那正是叫天张。

叫天张尖声大吼:“快说,什么好消息?”

那奔来的人指着远处大道上,道:“你们看,官兵们运的粮车呀,吱吱咛咛的鸡公车一共有七辆之多。”

叫天张心急单腿起来瞧,只见押车的只不过三十几个腰上挂刀的官兵。

叫天张仰天哈哈笑了:“奶奶的,是他娘谁说的那句不负责任的话‘天无绝人之路’。还真叫蒙对了,哈……”

古怀今也哈哈笑了:“头儿呀,来对了。”

叫天张道:“娘的,早该叫你当我的军师了。”

古怀今道:“现在当也不为晚,粮食已迎着咱们的面前来了呀!”

叫天张一声吼:“弟兄们,要吃饭也不难,大伙出刀要狠一点。呶,把那批官兵宰了,把粮食推了来。”

他此言一出可不得了,一百多贼寇的本来面目又露出来了。

再看三里远处的运粮车,似乎快要推过小河了。

这里贼寇们一声吼,宛如远方打旱雷,早惊动了那批运粮的人。

运粮的想不到贼寇们敢来信阳州,这儿距离城里不过20里.谁敢往这边走?

此刻见来了那么多的贼寇,官兵们拔刀便把粮车围在河岸边上了。想夺粮,那得打仗。

“杀!”

这时候没王法,明敞着抢,双方霎时间干上了。

官兵们平日没饿过,没饿的人以保命为主,这与贼寇们不一样,贼寇们早饿坏了,饿坏的人不要命,动上刀子便忘了自己是谁。

河岸上叮叮当当的干,立刻就有人往河里逃,逃的当然是官兵们,他们要把命保。

有十几个傻瓜官兵挨了刀,挨刀之后才醒过来。为什么不快逃?

谁会为几车粮食把老命拼呀!

于是,霎时间官兵们放弃了鸡公车,拔腿逃过河,抱头就往城里跑了。

“哈……”

“哈……”

这批贼寇们可笑开怀了,那叫天张笑了几声不笑了,他忽然开骂,道:“他奶奶的臭皮,刘家寨如果像这样的容易到手,那就太妙了!”

一边的古怀今笑道:“当家的,快了,快了。”

叫天张道:“怎么快呀?”

古怀今道:“咱们有了这批粮,少说可以吃十天半月的,咱们回头再回刘家寨,你看怎么样?”

叫天张笑笑道:“对,对,咱们快回去,回去再把刘家寨围上。娘的,叫天张不认输,咱们用另外一种方法,非拿下刘家寨不可!”

于是,这批贼寇不死心,又回过头去围刘家寨了。

那不只是刘家寨的粮多,刘家寨还有女人多呀!

叫天张完全是贼寇的传统作风,七辆鸡公车上各有三只大包,每百斤一只大麻袋装,七车就是21袋粮,算一算就有两千一百斤。

这批贼寇不足180人,每人分了十几斤装在袋子里,到了造饭时候支起锅煮苞谷,至于下饭的菜呀,人们想都不敢想,就这样,比啃榆树皮观音土可就高级多了。

大伙分了粮,一个个往袋里装。

大伙有了粮,立刻便往南面走,往南面是去刘家寨,眼看着刘家寨的人又要遭殃了。

刘家寨很快回来了两个善跑的人,花子帮的兔子王与竹竿李就在贼寇们的前面奔。

那兔子王边跑边开骂:“他奶奶的老皮,这批贼寇想与刘家寨泡上了,非要破寨才甘心呀!”

竹竿李也骂:“我去他奶奶的,回去告诉帮主,设法弄死这批狗娘养的!”

两个人一边骂一边跑,50里路很快就走回来,天色也已快黑了。

这俩人到了刘家寨的寨门外,兔子王已叫开了:“快呀,快把绳子垂下来。”

为什么要把绳子垂到寨墙外?那是因为寨门后堆了几十只装了石头的麻袋,堵得寨门动也动不了,想从寨门攻进去,一百个大力士也推不开。

寨墙上的人早看到兔子王与竹竿李了。他们垂下绳子,让两人攀到寨墙上。“快乐帮主”先是一声“辛苦了”,再问两人:“回来这么快,莫非……”

兔子王指着北方,道:“帮主呀,那批贼寇又回来了!”

“快乐帮主”愣了一下,道:“真的?”

竹竿李道:“就快到了!”

“快乐帮主”道:“他们没有吃的呀?”

兔子王道:“他们已经抢了官家粮。”

于是,他喘喘气,仔细的又说了一遍。

“快乐帮主”怔了半晌,道:“再来必然不简单,贼寇们攻城掠寨的方法最多,咱们可得仔细应付。”

申屠雨道:“帮主,贼寇们只不过七车粮,他们能吃多久?”

“快乐帮主”道:“省着吃足够半个月。”

东方雷道:“帮主,咱们寨子的人也近百名吧,咱们中间有能人,不如趁其不防备,迎头痛击过去,杀了那个叫天张,他们就无头儿了。”

司马雪道:“对,我赞成。”

西门风道:“帮主你怎样想?”

“快乐帮主”道:“咱们是花子帮,咱们死不在乎,无后顾之忧。席、李两家可不一样,他们是大户人家呀,叫他们去拼命,成吗?”

西门风道:“谁说咱们命贱,帮主,你可以去问一问,他两家是否愿意干!”

“快乐帮主”道:“不用问,什么事情我担待。咱们紧守刘家寨,且看贼寇们想用什么阴手段。”

西门风四人是听“快乐帮主”话的,但他四人还不知道,如今的“快乐帮主”已与席、李、刘三家有了亲戚关系,而且他已是这三家未来的新女婿,所以说,不论什么灾难降临,他现在都要担这重任了。

二更天才刚到,远处小河对岸,黑压压的出现一批人,叫天张带着他的人马又来了。

叫天张哈哈狂笑,他指着刘家寨大声叫道:“兄弟们,休忘了刘家寨中有女人、有粮食,哈……”

这也算是激励手下人的一种方法。

土匪攻城掠寨之前,土匪头子就会发布一项口头命令,那是常常有的事。

有的土匪、海盗还会刀指城寨大声吼:“兄弟们,杀进去,烧杀抢奸玩三天,你们他娘的要尽情享受呀!”

想也知道,土匪们听了多快乐,其实这是要土匪为他卖命,似这样的攻城掠寨死的人也最多。

死的人再多,土匪头子还活着,真正拼老命的头子太少了,因为,能踩在人头上发号施令的人,这个人才不是笨猪。

其实不论什么年月时代,起哄哄的人是傻蛋,起哄哄之后不是完蛋便是一身麻烦,扮的是打手可怜人,事成是那鼓励的人,鼓励的人不出面,出面的多是被人骂成王八蛋的人。

若是不信你看看,叫天张又在鼓动了。

他鼓励士气是一项大阴谋,只见他把人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不断地攻向刘家寨的寨墙下,他们看上去是攻城,而且还抬着竹梯子;另一半人去干什么了?还真妙,谁也看不出那批人要干什么。

要说这叫天张也算是用兵的人才,十多年贼寇生涯,听得多见得广。

听得多当然懂如何用兵去打仗,见得广大小战役他就数不清,如今只因为人少才在这小小的刘家寨吃了亏。

叫天张把一半的人分去攻寨,可不许他们真的攻上寨。他的人为180,不能再折损了。

180个人分成三批,头一批攻寨之后叫骂一阵再换人,他们的第二批再扑到寨墙外,每个人挥刀吆喝叫,每个人也破口骂,就好像这刘家寨原是他们的一样。

第二批累了再换班,第三班的人再去骂。

叫天张可自在了,他坐在软兜子上不下来,还有烧酒喝,喝得他直叫好。

为什么他还有酒喝?原来运粮的那些官兵们出外办事,也不知谁家开了地窖的酒坛子,被他们鼻子尖闻到了。官兵们当然不客气,弄了不少装在酒袋里。

叫天张的人抢粮食,鸡公车把子上挂着的烧酒袋,如今都被叫天张弄来了。

叫天张有了酒,他在林子可乐了。

当然,听了刘家寨那面在开骂,他更高兴。他就等着攻进寨中大干一场了。

其实,叫天张心中有盘算,要不也不会紧盯刘家寨不放手了。

叫天张的盘算当然也是他的如意算盘,他打算攻进刘家寨,把刘家寨里所有的人杀光,他便摇身一变当员外。

且不说叫天张谈笑喝酒用兵之事,再看看刘家寨中的光景。

刘家寨自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把所见的消息带回来之后,“快乐帮主”立刻奔人大厢房,他去求教“九节公”石不悔。

石不悔刚刚睡醒坐起来,见“快乐帮主”神色紧张地走进来,立刻问道:“好小子,外面好像又热闹起来了。”

“快乐帮主”急起几步到大床前,道:“石长老呀,情况好像吃紧了。”

石不悔道:“说说看。”

“快乐帮主”立刻把寨外的情况讲了一遍。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叫天张这小子,他又在弄玄虚了。”

“快乐帮主”急问:“什么玄虚?”

石不悔道:“用兵之道诚乎一心,攻城之策虚虚实实,这两句话嘛……”

“快乐帮主”道:“是谁说的?”

石不悔道:“我说的,哈……”

“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说他这是佯攻。”

“佯攻,什么佯攻?”

“好小子,你连佯攻也不知道呀?”

“快乐帮主”道:“所以我前来请教呀。”

他笑笑,一顿之后又道:“我记得不少年长的人都说过,他所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还多,这就叫经验加学问,等于百事通。”

石不悔道:“好嘛,你这话褒贬全有呀!”

“快乐帮主”道:“我只请教呀。”

石不悔道:“我可以告诉你,用二分心去注意攻城的人,八分心注意贼寇的动向。”

“快乐帮主”道:“我不知道贼寇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好像比过去又见聪明了。”

石不悔道:“去,找两个兄弟来,背我寨墙上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叫天张使什么诡计。”

“快乐帮主”道:“快,我背长老上寨墙上。”

石不悔道:“不,哪有帮主出力背人的。”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背你是应该的,是你提拔我还俗当帮主。别管花子帮怎么样,我从心深处好感激,不敢稍有不恭之心,老实说……”

他有些黯然地咽了一口气,又道:“等到年月太平了,我不打算叫你老再辛劳,我打算拜你做干爹,我背你老一辈子。”

“呜……”

石不悔双肩耸动,他感动得流下了泪来。

他伸手拍拍“快乐帮主”的肩头,道:“真是好孩子,我老人家没有看错人。唉,我以前曾在西门风四师兄弟之间下苦功,就等着他四人之中有人开口说几句话,可是……可是,七八年来没有一人说这些话的,令我心中有疙瘩,想不到这才几天,你小子就开口把话抛进我的心窝里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但愿咱们能平安,但愿有一天我能侍候你老,找个清静地方去颐养天年。”

石不悔大为感动.道:“看看,我心里所想的都被你小子说完了。好,好,如果天可怜,咱们会有那一天的,你说是不是?”

他把背迎上去,又道:“石长老,我背你。”

石不悔也不客气了,两臂一勾,便爬在“快乐帮主”的背上了“快乐帮主”背起石不悔便往刘家寨寨墙上奔上去,寨墙上的花子帮弟兄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干了。

“快乐帮主”背着石不悔来到寨墙的门楼上,西门风四师兄弟早已迎上来。

司马雪急叫两个花子帮大汉走过来,慢慢地抱起石不悔扶在墙寨垛子一边。

“九节公”石不悔低头来看,他看得很仔细,也看得直瞪眼,更看得冷笑了。

“快乐帮主”道:“什么目的?”

石不悔道:“还难下定论!”

一边的东方雷粗哑着声音,道:“师父呀,你听听,流寇们骂得好难听。”

石不悔道:“他们用什么骂呀?”

东方雷一怔,道:“当然用嘴巴骂呀!”

石不悔再问:“咱们有没有嘴巴?”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

“快乐帮主”道:“咱们不是恶人,咱们如何同他们一般粗野地开骂?”

石不悔叱道:“咱们是什么身份?”

“花子呀!”

“不就是吗?,花子还讲什么身份呀!”

他看看围在四周的花子帮众家弟兄,又道:“当年我七岁就会骂有钱的大爷们。”

西门风道:“师父七岁就骂人?”

“我骂的还是大掌柜,你信不信?”

西门风道:“你……呀,师父准挨人揍了。”

石不悔道:“那个胖子掌柜想找我,可他追不到我,我跑得大人也追不上。”

司马雪笑问道:“师父,你可不可以说清楚?”

石不悔看看寨外面,他这才笑了,道:“可以。阴天打伞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说与你们知道。”

他指指地,又道:“放下我,放下我。”

两个大个子花子便把石不悔放下来了。

石不悔先是哈哈笑,他好像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似的。

“那是个好热的天呀!我手打竹板进了县城,城里的大街上有一家酱果铺,大老板披着丝绸凉衫正‘卟卟’扇凉风呐。大老板的肚皮比我的小屁股还大两倍。

我过去了,口中说的当然是拍他马屁的好听话:‘哎,竹板一打抬头看,店前坐的是老板,大老板你赚大钱,你开酱铺有得赚。穿得好来吃得饱,肥肥胖胖不得了。你每天猪肉七八斤,横身一倒压死人。’胖掌柜立刻火大了,他吼我:‘滚你妈的蛋,再不走我叫伙计来揍你。’那时候我一看才知道自己弄错了。”

石不悔又忍不住的笑了。

西门风急问:“后来怎么了?”

石不悔道:“怎……么……了呀,这家酱铺是回回。他们在教的回回,我叫他吃七八斤猪肉,他不揍我才怪。”

“哈……”大伙全笑了。

笑声传到寨墙外,贼寇们怔住了。

西门风又问:“师父逃了?”

石不悔道:“不能逃呀,逃了饿肚子。”

西门风笑道:“你同胖掌柜泡上了?”

石不悔道:“听了就知道了。”

石不悔的笑是引人发笑的。他下边少了一排牙,上面的牙掉落了一半,一张嘴如稀疏寒星点点而已。

石不悔又说下去了。

“那时候我闪退七八步,立刻打起竹板来:‘打竹板,响连声,小子我给你鞠个躬。小子不知你老是在教,胡言乱语当屁崩。小子我把猪肉换牛肉,猪肉就叫那些王八蛋们去享用!’”

“哈……”花子帮的人又笑开怀了。

西门风道:“师父,别人听了会揍你的!”

石不悔道:“管他呢,先弄到吃的再说呀!”

西门风笑问:“你弄到吃的了?”

石不悔道:“一碗凉面上面放了一块大头菜。哈,我吃了一顿顶好美餐,便到土地庙睡大觉去也!哈……”

刘家寨的寨墙上传笑声,寨门外有个贼寇便匆匆忙忙地奔进树林子里去了。

这人不是别人,乃叫天张新聘的狗头军师古怀今是也。

“头儿,奇怪呀!”

喝了酒之后正闭目养精神的叫天张猛睁开双眼,道:“军师,什么事?”

古怀今道:“咱们寨外开口高声骂,奶奶的,寨墙上却不时传来大笑声,这……千古奇闻也!”

叫天张猛然起身,道:“会有这种事?”

古怀今道:“是呀。”

叫天张手一挥,道:“快抬我去瞧瞧。”

于是,叫天张往软轿兜上一坐,两个喽兵抬起他便往刘家寨前那条小河奔去了。

就在小河边停下来,叫天张抬头看着寨墙,寨垛上出现花子帮的人,果然,他似乎听到众人在大笑。

叫天张想了一阵也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石不悔在寨墙之上说故事。

叫天张把古怀今叫到身边来,道:“娘的,邪门得紧!你说说他们为何不生气,反而开怀笑呀?”

古怀今道:“头儿,我有两种猜想。一种是他们被咱们骂得发了神经病,另一种便是想反制。”

“什么叫反制?”

“反制就是咱们骂他们不生气,反而笑,笑得咱们骂不下去,自然他们就成功了。”

叫天张重重地点头,道:“对,你说的对极了!”

这两人又在打主意,而寨墙上——

寨墙上的石不悔开口高声道:“刚才我问你们有没有嘴,你们大概都有嘴,快乐,你也有嘴巴吧?”

这真是废话一句,令人哭笑不得。

这样的问话,一般只是上司对下属才有的,谁听过下属敢问上司有没有嘴巴?

石不悔指指外面,又道:“回骂,天底下都知道花子帮兄弟最在行就是骂人的话。你们骂,我要回去多想想,为什么这叫天张用如此手段对付咱们!”

于是,这一回由两个花子大汉抬起他,匆匆返回大院子的大厢房中去了。

“快乐帮主”道:“骂人……”

西门风道:“人都杀了,骂人还有什么顾忌的?”

“快乐帮主”道:“好,那就开骂吧!”

西门风立刻对花子帮的人道:“兄弟们,帮主说了,回骂!”

他这么一说不得了,花子帮的人站在寨垛子边上指着寨下的贼寇们开骂了。

寨下面的贼寇们骂的是“操你们亲娘的,尽在寨子里龟缩不是?有种出来较量呀!”

寨上面骂的声音更大,骂的是“叫天张,操你娘,凑合群狗想当王,王……王……八蛋呀!哈……”

花子帮的人会骂人,骂起人来有学问,还成套。骂得群寇们直瞪眼。

河岸边的那叫天张也听到了。

叫天张气得更瞪眼,对古怀今道:“听听,这是回骂,花子帮的会骂人,他们把咱们全骂上了。”

古怀今一笑,道:“当家的,你若生气你就上当,咱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正在进行暗中行动吗?骂,只是把花子帮与寨子里的人的注意力引开呀!”

“哈……”

叫天张粗声大笑起来,这笑声也引得附近守着的十多名头目也跟着笑起来。

唷!这笑声立刻传进刘家寨,立刻引得“快乐帮主”和花子帮的人全怔住了。

“快乐帮主”道:“喂,他们也笑了!”

申屠雨道:“难道叫天张也会说故事?”

“快乐帮主”道:“看来情况咱们要弄明白,不明白我的心就不自在!”

西门风道:“咱们如何才会弄明白?”

“快乐帮主”道:“且容我仔细想一想。”

就在这时候,寨上寨下早已对骂上了。

寨墙下贼寇们骂人用“狠”字诀。

寨墙上,花子帮骂人使“巧”字功。

“且等爷们攻进去,男的一个也不留,女的衣衫全剥光,男的碎尸在河边的万人坑。奶奶的,女的咱们尽兴玩,如果此刻开寨门,大家还可以好商量,娘的皮,你们是一群死囚呀!”

花子帮的人回骂道:“臭贼寇到处流窜遭人咒。爹娘妻儿全没有,早晚挨刀成臭肉……”

“哈……”

花子帮的人,在寨上还大笑不止。于是,这一天就这的混过去了。

混是混过一天了,可是寨外的贼寇们不得闲,他们还在夜里前来寨前骂,就好像非把寨里人激怒了开寨门出去与他们拼命似的。

“快乐帮主”与席本初、李士良、刘世芳,四个人坐在刘世芳的后厅堂。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桌面上烧酒一壶,小菜四样,大家都向“快乐帮主”敬酒示好。

当然,此刻的“快乐帮主”在他们的心中是娇客,他们都以为“快乐帮主”是他的金龟婿。

“快乐帮主”喝着酒,可是脸上在发愁,当他把贼寇之事细说一遍,四人便都低下了头。

低头是想办法,这是作战呀,作战最重要的条件是知彼功夫。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四个人就是想不通,这叫天张在干的什么勾当,为什么只在寨前叫骂而不攻上来?

四个人喝了一气闷酒,刘世芳最后才拍拍“快乐帮主”,紧张地道:“我亲爱的……”他回头看看李士良与席本初二人已走出正厅,才又低声的道:“我亲爱的女婿,咱们如今把希望全托付你了,多辛苦呀!”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你宽心,担子放在我肩上,今夜我准有打算。”

刘世芳急问:“什么打算?”

“快乐帮主”一笑,道:“先不说出口,我走了。”

刘世芳当然不能逼,他怔怔地看着“快乐帮主”。

二道院的转角处,忽然闪出一人。“快乐帮主”一看之下,笑了:“是你呀,李堡主!”

那人正是西陵堡堡主李士良。

李士良一把拉过“快乐帮主”道:“快,还不与岳父大人有礼。”

“未来岳父大人……”

李士良沉声道:“什么未来呀,把这‘未来’二字去掉就对了。”

“岳父大人,你有指教?”

“不错,是有事要告诉你。”

“请讲。”

“你守正面,但我却不放心你的安全,贼寇再来,千万别过于逞能,守牢就可以了。”

“快乐帮主”一听之下很感动,这是关心自己的话,西陵堡真的拿他当金龟女婿了。

他听罢立刻重重点头,道:“岳父大人,我谢谢你老的关怀了。”

“谢什么,我还打算叫你回我的西陵堡去的。”

“快乐帮主”顿觉自己真的快乐无比了。

“快乐帮主”离开李士良之后,刚要走进大厢房,突听得大厢房中传来笑声。

“快乐帮主”只一听便知道是“快刀”席本初也在里面。

是的,席本初正与石不悔对面笑着。

“快乐帮主”刚走到门前,便听得石不悔道:“帮主吗?请进来吧。”

“快乐帮主”举步走入大厢房中,他先是一笑,又对床前坐的席本初施一礼,道:“席当家的也.来了。”

席本初捋须一笑。石不悔开口了:“帮主呀,该改口了,为什么还呼叫席当家呀?”

席本初仍然笑,“快乐帮主”忙改口道:“岳父大人,有何指教?”

席本初又笑了,他还真愉快。

有这样好的女婿,比个儿子还好,任谁也会愉快的哈哈笑。

“快坐,我的女婿呀,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呀!”

“快乐帮主”一笑,道:“为小婿而来?刚才在后寨中,并未有什么不对呀?”

席本初笑笑,道:“刚才人多不好说,所以我早一步来此,当着你们石长者的面,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

“快乐帮主”带着几分紧张兮兮的样子道:“岳父大人,听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嘛!”

席本初道:“生命攸关,怎不紧张?”

“快乐帮主”道:“那就请岳父大人快快的讲吧!”

席本初指着外面,低声但有力的道:“那批贼寇又来了,是不是?”

“快乐帮主”一笑,道:“全寨男女都知道。”

席本初道:“叫天张一心要拿下刘家寨,他是看中这块肥肉了。”

“不错,但也够他啃的。”

“去而复返必有大阴谋。”

“小婿正在注意这一点。”

席本初拍得桌面“嘭嘭”响,紧张地道:“正就是为了你的这句话。我的女婿呀,我担心的就是这些,我怕你年轻气盛,不知厉害一马当先走在人前面,称英雄而又当侠士,落入敌人的圈套。”

“快乐帮主”笑笑道:“岳父大人呀,对于你的这些关心,小婿心中热呼呼的舒服。你老尽放心,小婿还不放这些贼寇在眼里。”

“千万别自大,危险!”

他伸手拉住“快乐帮主”又道:“我可要告诉你,我的大红最关心的如今不是席家她爹娘,她关心的可是你,她时常暗中注意你,你知不知道呀?”

“谢谢,谢谢!请您代小婿转告大红,让她别担心。”“快乐帮主”的这最后一句话,在席本初看来只要他把话带到席大红那里,只要“快乐帮主”有回话,他的这一趟就算没有白跑。

他哈哈笑着跳起来,对床上半眯眼的石不悔道:“石兄,我走了,你们聊聊。”

石不悔一睁眼,笑道:“不送,不送!”

席本初点着头告辞。石不悔忙对“快乐帮主”道:“听听,你岳父家对你有多好,快送岳父大人。”

“快乐帮主”当然送,他已经送到大厢房门外了。

席本初拦住“快乐帮主”道:“你去忙吧,可记住,一定要小心呀!”

“快乐帮主”直点头,挥挥手送走了席本初。

当他转入厢房的时候,就见石不悔在摇头,满脸都是疑问。

“石长老,你想什么?”

石不悔猛然抬头,道:“小子呀,难道这席本初他……他是真心的打算把女儿嫁给你了?”

“快乐帮主”道:“你老以为呢?”

“若非真心把女儿嫁给你,他就不会这么关心你的安危。他是真的,我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来。”

“石长老呀,我告诉你,我在前来之前,也听到两次同样的话。”

“什么话?”

“刘寨主千万交代我,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还有呢?”

“还有在二院转角处遇上李家,李堡主要我少逞能,只求安全,别太显露锋芒。他还说我的命已不只是我自己的,你看……他们都在关心我。”

石不悔一听发了愣,道:“不好了!不好了!”

“快乐帮主”急忙问道:“怎么了?”

石不悔道:“他们三家都不放过你了呀!”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不是说过,咱可以娶三个女人吗?”

石不悔苦笑一声猛拍床边,道:“能娶一个就不错了,娶三个多麻烦,他们的后台均是一方霸主,我看你要惨。”

“快乐帮主”道:“还不都是你替我惹出来的?你快设法去说说。”

那石不悔摇摇头,道:“不用急,我自然有主意。”

“是什么主意?”

“等到刘家寨解了围,看他们会不会再这么的如此关心你。”

“要是他们关心我呢?”

“干脆,把话挑明了,看他们哪一家愿让贤。”

“我看也只有这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