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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与妈妈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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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闻言,心中矍然一惊,正想开口之时,玄机道长已缓缓行开,一霎间他已发现他是个内家高手,暗下提高警觉,凝神运气,以防万一。

玄机道长背手缓踱,在他与白衣人擦肩的一霎那间,白衣人尚来不及开口,他又抢先说道:“年轻朋友,江南提督早将此情原委告诉吾了,你不用狡辩,吾问你,你是想报复来的么?”

白衣人两次都来不及开口,被他抢先说了一阵,心中既惊且疑,便仔细地打量这个长发披肩的黄袍老人,依稀发觉脸孔有些熟悉,不知何方遇见过,但记忆里模模糊糊,一时又找不出这么一位人物。

江南提督道:“汝话说完没有!如果光为此而来。吾即命汝回告殷员外,吾决定与他断绝来往了,此后男娶女嫁,各自不得干涉。”

白衣人剑眉微扬,便待出言斥责,绿裳少女及时行来,打断了他的思想,她轻轻地问道:“喂,怪人,你与我到底有什么过不去的事,请当面说吧!别在我爹爹面前胡说八道,他老人家最不善迁怒别人。”白衣人注视她,压低声音说道:“郑姑娘,你必须承认自己不对,小可早巳知这事是你一手造成的。”

郑芳清芳心有愧,不敢与他对视,便垂下目光,轻声说道:“我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我真想长伴青灯,永不涉足世间。”

白衣人冷冷道:“你心中分明有愧,才会说出这种话来,郑姑娘,我那朋友已再次与我见面了,他失踪的原因,无非不让人知道他去学武功,现在他出世了,并学了一身绝好的本事,看你如何向他交代!”

“什么,他出世了……”郑芳清美丽的脸上大大变了一下,她道:“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跟他谈一谈。”

白衣人听了“那个人”三字,心中极不舒服,便嘿然冷语道:“我把你移情别恋的事告诉他了,他十分伤心,为你流了许多眼泪……”

说话时,他炯炯注视她脸色变化,果然见她绝世芳容上有愧疚的表情,暗下不觉满意地一笑,继续说道:“你道他是谁?嘿,若不是他自己告诉小可,我还真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遗龙呢!”

郑芳清心头大震,摇头道:“你骗我,他不是金遗龙,金遗龙很早就行道江湖了。”

白衣人见她说到金遗龙时,脸上有吃惊的表情,心知自家威名远播,已成众人口头上的人物了,不觉得意地笑了一下,道:“金遗龙虽然一直出现江湖,但却因近期间被人暗算,受伤极重,故此终日闭门不出,这时他内伤已愈,自然想再次出山。”

郑芳清还不肯相信,她道:“金遗龙是人人所称道的大侠,他哪有资格够上他……”

白衣人不悦道:“郑姑娘,你这番话对他无疑是极大的侮辱,你……”

郑芳清立刻抱歉地道:“是的,我说错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不知是感慨,抑或是惆怅,总之她做梦.也没想到她未婚夫婿竟是芳心深处的偶像。

江南提督奇道:“你跟他谈论什么?能否告诉爹爹?”

郑芳清抬头道:“爹爹……我心里难过得很,让我歇一下好么?”

江南提督体恤地走了过来,用手抚着她的秀发。一霎那间,父女的天性使他一脸怒容化为祥和。

玄机道长又缓缓踱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年轻朋友,郑侄女与吾爱徒订下白道之盟,你也知感情之事最难勉强,何不成人之美呢!”

白衣人暗中疾忖道:“俊美少年自报武当高徒,这黄袍老人称他徒弟,莫非就是玄机老贼?”

他抬起湛湛神光的眸子细细望着他,渐渐地他认定改装的黄袍老人正是玄机道长,昔日一掌之仇,九老合袭之恨涌人心胸,一股怒火登时升高三千丈。他暗叫道:“若非此地不好下手……玄机道长呀,不是冤家不碰头,你该觉悟了。”

他红着眼盯着他,玄机道长以为他不甘夺妻之恨,意欲找自己梁子,不觉冷笑数声,沉声道:“年轻人不自量力,早晚有苦头吃的。”白衣人道:“阁下敢跟小可到外面去吗?”

玄机道长风目一睁,两道利剑一般锐利的目光射在他脸上,他冷笑道:“好的,年轻人火气大,吾就成全你吧!”

白衣人也不说话,大步排开众武士,直往广阔的庭园行去。

玄机道长跟随而至,他心中早已决定了一件事:“这年轻人是绊脚石,非借机把他除去不可。”

两人凝神而立,互以目光盯住对方,玄机道长知道对方也是内家高手,但自恃数十年风雨不断磨练的一身内家掌功,也就未把他放在心上。

白衣人道:“想不到我这最后一日内能遇到一个仇人,这也是天意矣……”

白衣人步伐错乱,不丁不八,瞧得玄机道长好生纳闷,心想:“年轻人功力不高,如何也得先将把式摆好,才能学正式的武功呀,瞧他眸内神光充足,却不似浮躁无能之辈,为何初上手便泄了底?”

白衣人忽地喝了一声:“玄机道人看掌!”一朵梅花倏然已递至面前。玄机道人一生久经大敌,见闻不能谓不广,却吃他当头一掌被迫退一步。

白衣人猛地又发出两掌,掌风沉猛,其利如刃,玄机道长心神被其一句“玄机道人看掌”分开,当下健腰一扭,已往后退了两步。

此时,他不只是惊,心想自家与他甚是陌生,他怎知自家就是武当一派掌门——玄机道人呢?

他百思不解,饶是精干搏斗的老江湖,也吃他一股威猛之势慑住,先机一失,败相立现,私下一张老脸羞得几乎红透脖子。

突然,一个娇小玲珑的蒙影一掠而至,开口便道:“停手,停手!”

白衣人退后一步,见是郑芳青姑娘,心底下一股怒意已不觉冒了起来,他暗聚九成功劲,呼地翻掌击向玄机道长。

玄机道长举掌一接,立刻“哎唷”-一声,栽倒地上,隐约地嘴唇边一缕鲜血汩汩流出。郑芳青娇脸一寒,叫道:“你乘人不备,暗用重手伤人,真是小人作为。”

白衣人冷笑道:“一掌换一掌,玄机老道并未吃亏,你替他着什么急?”

郑芳清旨在救人,也不思索他话中之意,便匆匆自怀里取出一瓶药丸,倒了一粒纳入玄机道长口里。

玄机道长微弱地呻吟道:“当心……此人深藏不露……实是一代妖魔……”

郑芳清听不真切,但觉他气如流丝,芳心里对白衣人的内家掌功也大为震骇,她低低在他耳畔道:“伯父,您已眼下我师父的起生丸,过一昼夜就不碍事了,此时快请闭目运功,把散去的真气收回……”

白衣人心地光明,报完了一掌之仇,虽可趁机将他除去,也不为己甚,整了一下衣裳便想走出大门。郑芳清疾步赶来,一面道:“带我见金遗龙去,我要跟他谈一谈。”

白衣人止步冷笑道:“没有什么好谈的,你已令他伤透了心。”

郑芳清脸孔忽然阴暗下来,她幽幽地道:“无论如何,我得见他一面……”她走近白衣人,情绪冲动着,不顾男女之嫌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道:“求求你,你何必让我太失望呢?”

白衣人吓了一跳,暗想起一个千金小姐,怎会如此失态。瞧她如此可怜的模样,不忍再横下心肠掉头不顾,便朗声说道:“好的,我带你去见金遗龙,但如有三长两短,我可不负责任啊!”

郑芳清道:“你答应带我去见他,我已是很感激你的了,怎敢埋怨你呢?”

白衣人奇道:“你爹爹允许你出门吗?”

郑芳清脸上愁容更甚,叹道:“事已至此,我也顾不得爹爹生气了,反正我不久……”她似乎已有某种决定,不愿告诉任何一人。

白衣人有点为难,心想我本身就是金遗龙,这世上哪还有真的金遗龙可找。他目光炯炯注视着她,顷刻间她已似改换了一个人,低垂眼光,一副哀楚欲绝的神情,看得他好生不忍,若非妒忌心作祟,早想安慰她几句了。

两人走出大门,白衣人回头一瞧,不想却发现江南提督怒容满面站在走廊上,他忙低声向她说:“郑姑娘,你爹爹已生气了!”

郑芳清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两眨,忽地滚落一串珍珠,她仅短短说:“我对不起爹爹……”

江南提督在廊上怒声道:“该死的丫头,吾永远不准你再回家。”

两人一路没遇到武士遮拦,这情形很是怪异,白衣人不耐地问道:“到底你做错了什么事情?”

郑芳清低头道:“我告诉他老人家,打算终生不嫁……”

白衣人问道:“江南提督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啊?”

“嗯。”

“难怪他如此生气了,你这一来岂不是断了郑家的香火?”他见郑芳清绝世芳容上悲哀又掺上娇羞,果然柔美动人,一时妒心又起,不禁讽刺地道:“其实你这种想法很不对,既然答应人家就得遵守诺言,依我看来,那俊美少年不但生得漂亮,而且各方面都不同凡人,你俩正是天生一对,何不珠联璧合,结百年之盟?”

郑芳清忽然抬起头来,睁大着莹莹泪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衣人立刻不会回答,呐呐道:“我……我没什么意思!”这时他心里既恨又爱,也后悔自己的试探,惹来这番没趣。

他忽然想到:“说不到今天就是我的死日,一日之中找不到行动飘忽的金遗龙,讲出去谁也不会生疑,这难题不是迎刃而解了吗?”

他暗道:“金遗龙生来怪异奇诡,来历不明,死后亦不让人得知真相,真应了有始有终的俗语。唉!我这一生就像个梦谜,有何好抱怨的!”

郑芳清见他呆呆想着心事,也不愿打扰他,兀自低头疾行,不多时,两人已至触目荒凉的原野。

白衣人渐渐不安起来,死虽不足惧,眼见日往西沉,三日期限将满,心中忽然感觉莫明其妙地冲动起来。

他脚步一停,向她问道:“前几天我见到那个漂亮的小伙子呢?”

郑芳清被这突来的一问弄得心慌意乱!

“他……不知去哪儿了。”

白衣人冷笑道:“你不是很关心他吗,怎不知他的行迹?”

郑芳清羞得娇脸飞红,她低头望着足尖,轻轻说道:“请你别再说这种话好吗?我觉得你每一句话都含着讽刺的意味,不知我太敏感,或是你有意如此……”

白衣人道:“实在说,我今天就要断气了,你有何感想吗?”

郑芳清愕然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衣人冷笑一声,自语道:“一个绊脚石走了,你不会高兴才有鬼呢!”

郑芳清知道他故意让自己听到,芳心虽然不乐,但也忍住不说。白衣人见她没有动静,继续自语道:“唉,金遗龙啊,小弟无能带她见到你的面了,但愿你在天之灵原谅小弟的不是!”

郑芳清是个蕙心兰质的少女,当下吃惊非小,问道:“你说什么?金遗龙已死了?”

白衣人冷漠地瞧她一眼,颔首说道:“也可以这么讲,因为他老早便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郑芳清沉思了一下,突然惊霍地注视他,片刻之后,她用手蒙住脸孔,口中喃喃说道:“如果我没料错……你就是金遗龙……你……”

白衣人没有否认,回答道:“坐下来,吾有言向你说。”

不知怎地,这短短的一句话,生像有无形的震慑力量,使得郑芳清姑娘六神无主,缓缓往他指定的地方坐了下去。白衣人自己从别处搬来一块石头,就在她面前坐下,轻轻一声说道:“郑芳清,你很聪明,不错,我确是金遗龙,今天便要归依黄泉,我要骂你几句,出出我心头之气……”

郑姑娘默默垂首,听完这话之后,才茫然点首。

白衣人厉声大叫道:“郑芳清,你是无情无义的女人。”

郑姑娘没有反抗,默然承受着……

白衣人愤然又道:“郑芳清,枉你身为武林儿女,却不尊重信诺。”

郑姑娘了解一个将死人的心情,便不发一言。任由金遗龙厉声漫骂。金遗龙毫不犹豫地指责道:“郑芳清,你不守妇道,移情别恋……是……”他情绪猝然起了极大的变化,跳起来大叫道:“你是个无耻的荡妇!”

闻言,芳青姑娘如被针刺,混身上下震颤不止,俏眼中早流下两串泪水。她做梦也没料到金遗龙把她当成淫荡无耻的女人。

金遗龙骂出口后方觉此言过分损害了人家的自尊心,但人之将死,只要心中痛快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又狠狠地道:“你别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其实在我眼里一文钱不值。前日夜晚你与那年轻人在争吵不休,那时,我也在旁边,可惜你白练了一身武功,竟没发现我就在你不远之处倾听着,嘿嘿……”

忽地,一阵凄寒的风吹过大地,也使金遗龙理智清醒了,他自家也不知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心想感情不能勉强,我如此做法未免太小气了。

他心中想着,立刻改变口风,沉声道:“在下说了许多难听话,很感抱歉。你也可以走了,在下答应带你会金遗龙,你已与他见面了,此刻,让我安静地死去吧!”他说完话,一脚踢开石块,便默默地在草地上躺着,并缓缓合上了眼睛。

耳畔,郑姑娘低弱的哽咽泣声令他烦恼,再度睁眼说道:“如果你认为我伤害了你的自尊,可在我闭目之前一掌将我击毙,虽然反正免不了一死,但是我的肉身能令你消消气,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金遗龙……”郑姑娘抬起泪眼,道:“你能不能先下手击毙我,然后自尽?”

金遗龙心中怦然一动,暗想她为何要说这些话?郑芳清姑娘再低弱地说一遍,他便回答道:“在下没有资格这样做,你去求别人好了。”

郑芳清听了这话,忽然悲悲切切地哭起来,她颤声道:“金遗龙……我对不起……你有权力击毙不忠于你的妻子……”

金遗龙道:“郑姑娘,你别忘记,我们的婚约已经退除,你去求那漂亮的少年吧。”说话时,内心甚感伤痛,虎目之中已热泪盈眶。

“他吗?……他已经破坏我们之间的婚约了,我至死也不愿再见他的面……金遗龙……”

郑芳清伤心得语不成声:“求你亲手埋葬不忠于你的妻子,我……我死后也会感激你的。”

金遗龙非是铁石肝肠的人,只因妒心作祟,才将她指责痛骂—番,此时听她声声如杜鹃啼血,辛楚哀伤皆而有之,不禁动了儿女心肠,挺身坐起,一把握住她的玉臂,问道:“芳清,你说什么?”

郑芳清柔肠百结,芳心酸楚,哀恸地道:“金遗龙……我们死在一起好了。”

金遗龙心灵猛震,手臂一使劲,郑芳清六神无主,嘤然一声倒在他的怀里,他伸臂将她搂着,深心之处奇妙地感情奔放,不禁张口大呼:“为什么……为什么要与我死在一起?”

他似乎已得知自己在这位艳妹心中的份量,可是,缘悭福薄,死神已然降临,不由悲啸一声,推开软玉温香,撒开脚步向前方狂奔着。

郑芳清脑中轰然一声,眼前一黑,向后便栽。

冥冥之中,耳畔似有人低呼着:“芳清……芳清……”

一种从未有的眩晕,令她脸孔变色,跟着便失去了知觉。

一个衣着华贵,面貌英俊的年轻人将她抱在身上,朝金遗龙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转眼间,黄昏的薄幕便将他身影遮住不见了。

金遗龙一路狂奔,内心甚是懊恼,想不到那位丽妹分明对自己尚属有心,但厄运将临,却无福消受!

他抱叹自家身世,沿路上流了不少眼泪,痛不欲生。

天色逐渐阴暗,劲疾的西风已带着刺骨的森寒,他急欲找寻葬身之地,许多黄昏绚丽的景色都无心欣赏了。

浓雾迷罩着大地,前路上朦朦胧胧,一片茫然。他仗着内功精湛,巧妙地避过障碍,仍旧飞掠如箭。

倏忽寒风刺骨,隐约地不远之处,似有风雷之声。停步暗忖道:“这风雷之声分明是内家掌力所生!”当下寻找发声来源,疾掠而去。

茫茫雾里,只见前头宽场上盘膝坐着四位长袍老人,分成东、西、南、北四方,互以内家掌风对轰……

四位老人俱是内家高手,掌风隐挟风雷之声,震撼四野。四人拳掌翻飞,额上热气腾腾,显然已打出真火。金遗龙大感惊讶,仔细一瞧,原来四人中央还坐着一个年约五旬,打扮诡异的短须老者,只见他双袖飞舞,鼻中哼哼有声,竟然把四人袭向他的沉猛掌力均挡了回去。

短须老者以一敌四,且能应付自若,却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然而他的长相却令人不敢领教,只见他隆额,削颧,马鞍鼻,鹰眼,鸡胸。若非他举止潇洒,行态沉稳,真要令人想到是位山精木魅去了。

片刻,短须老者突然开口说道:“尔四人非吾之敌,速把那小子下落说出来。”

金遗龙把自己隐蔽于树背,听了他说话的声音,不禁皱眉想道:“此人不独长相惊人,就连说话也是豺狼怪声。”

豺狼叫啸之声最是难闻,人带豺声也极令人厌恶。

他静下心来频频注视着斗场,却霍然发现那四位老人都是他熟悉的人物。盘坐东方的是终南掌门人黄苇上人,南面是崆峒掌门悲怆叟,北方是华山掌门青瞑老人,再下去的便是面如锅底的天山掌门天山老人。

这四位当今大派掌门人跟他有一掌之仇,几月前他几乎丧命于他等手中,是以他见仇人就在不远之处,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暗暗自语道:“冤家路窄,真是不是对头不相聚……””

终南掌门黄苇上人以剪牛掌法闻名于世,故而短须老者暗感东方迫力最大,华山青瞑老人的长春掌功也是不弱,天山天山老人的龙虎七禽掌练技不施,早将红带绝功藏隐起来,非到必要时决不轻易施展。

蓦地,短须老者呼地扫出一掌,掌势威猛凌厉,崆峒悲怆叟举掌一接,“碰”一声,他身体大大地摇晃了一下。

短须老者挺身站起,道:“吾说过尔等非吾之敌,难道尔等还不死心?”

话没说完,终南黄苇上人忽地哼了一声,打出一记拳风,短须老者袍袖一扬,却吃他一股大力震得退了一步,再度坐倒地上。

黄苇人沉声说道:“你别以为自己天下无敌,要知我剪牛掌法却不饶恕狂傲之人。”

短须老者怒叫道:“这样你一拳我一脚地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有本事的何不一一与吾单打独斗,以分胜负?”

天山老人冷笑道:“汝口口声声要找那小子,难道汝不知他此刻已是中原武林推崇的人物了么?”

短须老者道:“吾不管这些,他的武功吾虽未亲眼见过,但任他再高强也难逃吾一对神眼。”

崆峒悲怆叟道:“汝出道关中,此番挟技为难一个后生小子,虽胜不武,何况依我看来,你能否在他手下走上二十招还有问题!”

短须老者勃然大怒,道:“你们敢瞧不起老夫,且吃我一掌!”说着袍袖倏然往外一拂,悲怆叟闷哼一声,发掌接住,却变了颜色。只听他傲然冷笑道:“小子所学太杂,吾敢肯定十招之内便令他引颈就戮。”

天山老人引声大笑道:“当年你也是个子庸之徒,不想被你练了一套绝传武术,却如此狂妄,哈哈,你别以为此次出山就无人能敌,其实只是夜郎自大罢了。”

短须老者怒道:“天山老人,你武功不过耳耳,只能欺欺凡夫俗子,在吾面前却不值一文钱。”

天山老人反唇相讥道:“南宫虎,有本事能迫老夫离位,老夫就服了你。多说无用,反正你那身武技老夫心中是明白不过。”

短须老者挺身立起,大步跨前,口中嘿嘿冷语道:“天山老人,你年纪太大了,如嫌活得太久,吾南宫虎就送你上西天。”说罢,袍袖啸然拂去,袖未到,一股凌厉大力已脱颖而出,隐约夹着风雷之声。天山老人目光暴射,沉气扬掌,呼地迎了上来。

“轰”地一声,天山老人上身疾晃,南宫虎却变了颜色,原来他手臂已被对方掌风震得麻痹不堪。

金遗龙暗忖:“昔日堂哥被武林四魅纠众围击,终以双拳敌四手,负伤死于荒涧,这南宫虎即算是我杀父仇人,为人子者还犹豫什么呢!”他怒盯南宫虎一眼,私下仇火上腾,几乎想现身报仇。

正这时,朦胧的雾里突然行来一人,他睥睨作态,向南宫虎说道:“喂!事情办完没有?”

金遗龙见了他的相貌,不觉大吃一惊,几乎脱口呼道:“爹爹。”

这文生打扮的中年人剑眉如墨,挺鼻薄唇,朗目闪光,若非险上布着一层阴沉沉的气色,真是个俊俏的人物哩!

南宫虎一见来人,脸上立刻满面笑容,他亲切地招呼道:“哎呀老弟,许久不见你来,老哥急死了。”

终南掌门黄苇上人一见南宫虎帮手来了,顿时挺身站起,把中年文生拦截着。中年文生大喝一声道:“吾就是河南铁府大将军金鸣飞,尔等何人,敢如此无礼。”

此言一出,黄苇上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向后便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盘膝坐下。铁府大将军金鸣飞,在江湖上虚有谣传,是以各派掌门都有个耳闻,知道他是个奇男子,便以另一种眼光看他。

中年文生道:“吾宴席已开,南宫虎你不宜在此耽搁,速去招待客人。”

南宫虎应了一声,十分听话地跟在他身后,金遗龙暗想道:“他左眉心有颗黑痣,分明是叔叔嘛,他……与南宫虎相交颇厚……难道不知爹爹的死因?”

他又疑想:“为什么叔叔要冒充爹爹的名义招摇撞骗?那侄儿的妈妈也上了他的当,我是否应该处理这些恩怨呢?”

“叔叔一定知道爹爹的死因,但仇家南宫虎就在眼前,他为何不替兄长报仇?难道叔叔跟爹爹也有仇怨?唉,眼前叔叔跟仇家那么要好,我应该下手歼敌,还是放过敌人呢?”

眼见中年文生、南宫虎越去越远,他内心仍然一无头绪,久久未决,心道:“唉!死了算了,这些难题叫我如何理得清。”

四位掌门人并未出手拦截,其中青瞑老人不悦地道:“金鸣飞那厮闻名不如目见,临走之时,怎么一声不响,岂不太显得毫无风度吗?”

天山老人冷笑道:“刚才我们故意装做维护那小子的模样,狠狠把南宫虎刺激了一番,他回去后决不甘心,嘿嘿,那小子又多了一重难关……”

悲怆叟道:“不对,不对,传闻金鸣飞其人死去多年,怎么又在此现身?”

黄苇上人黄蜡的脸孔布上一层阴沉,道:“那姓金的小辈并未死去,昨日吾听说他还亲上死亡岭,与那鸠面老人打了一仗呢!”

天山老道:“不瞒各位,老夫最感高兴的就是此事,试想那鸠面老人能将玉面飞戟窑子挑了,武功决不在金遗龙小辈之下,他俩生仇结怨,无疑是以毒攻毒,最好两败俱伤,死于非命。”

悲怆叟沉声道:“金遗龙小辈命真大,身中无数致命伤创,仍然死不了,可见他真有几套神奇分身之术,此后,咱们必须更加小心。小辈年轻气大,一定忍不住昔日围歼之仇,如果老朽料想不差,小辈已在四处找寻咱们了。”

天山老人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金姓小辈胆敢侵犯,吾等决不能让他安逸逃去。”

黄苇上人点头道:“吾想连络那鸠面老人,只要……”

此言一出,余外三人登时一怔,顷刻间脸上都有喜色。黄苇上人见各位都无取笑之意,便继续说道:“鸠面老人好色贪宝,咱们抓着他的弱点,自不难利用他。”

四位掌门老人边笑边向树下行来,金遗龙目光炯炯注视黄苇上人脸上,存心先将此老折于掌下。

四老懵然不觉,待行至树下时,金遗龙倏然疾射而下,呼地一掌印在黄苇上人胸口上,黄苇上人猝不及防,吃他一掌打倒地上。

悲怆叟位于黄苇上人身旁,突然间见敌人袭来,不禁大惊失色,匆忙倒纵三丈,暂避其锋。

天山老人脸色大变,多年经历令他应变比常人迅速,当金遗龙还未及换招时,他已呼呼打出两股拳风。

华山青瞑老人愕然木立,待天山老人拳风甫出之际,他才霍然清醒,刹那间双袍翻带,劲力直取敌人全身要害。

金遗龙左旋右闪,避过三掌一拳,胸中热血奔行,一声不响,运指如风,连点天山老人上星,四能、风尾、太冲四大要穴。天山老人咚咚后退了二步,他立刻又以铁指攻击青瞑老人。

青瞑老人被他指风扫过,顿觉全身麻痹,吃他凌厉的攻势迫得手忙足乱。

忽地,一条白影自树枝上飞落,跟着高喊一声:“住手”。金遗龙于百忙中瞟眼一望,心灵为之大震,来人竟是阔别多年的妈妈白素秋。

金遗龙心神一分,天山老人趁机反攻,不但扳回失去的颓势,并把他迫得左旋右转,招架无力。

身后一股大力呼啸而至,金遗龙来不及闪避,奋力用肩膀迎上,“砰”一声他打了个踉跄。

肩背上锤心刺骨的痛苦激发了他的野性,怒喝一声运足纯阳真气,反手打出。只听悲怆叟大叫一声,就噗通栽倒地上。

金遗龙主意打定,不容更改,一掌劲击天山老人,另一掌却运劲一翻,迎取白素秋肩上官脉麻穴。

白素秋怔神疾忖:“他难道不是白梦兰?”

一股神奇的柔绵大力,奇妙得连她想反抗都不能,便被封住官脉穴,只觉半身麻木,眼前一黑就昏跌地上,不醒人事了。

天山老人仔细瞧了他一眼,霍然问道:“你是金遗龙?”

青瞑老人迅速收回手掌,炯炯注视他。金遗龙冷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天山老人,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天山老人目光一垂,全身骨骸忽地格格暴响,青瞑老人知道遇上强敌,已自施展天山绝学龙虎七禽掌了。他自家深知如不打倒敌人,也难逃厄运,便鼓气一吹,行开长青气功密诀。

金遗龙提足纯阳真气轻飘飘推向天山老人,表面上轻描淡写,骨子里却有及厉害的杀手。

天山老人体躯一矮,银须飘动,宛如三尺老人,见纯阳真气夹势而来,忙用龙虎七禽掌龙腾虎跃迎了上去。

金遗龙方要使出手臂,青瞑老人长青气功已从斜面猛撞过来,一霎间心念突有个感念:

“枉你等一派掌门,却敢于无人之处连手对敌,可是……”说着内心愤懑,掌末便硬生生往旁一斜,本是直劈天山老人,改变为横扫青瞑老人。

他运足纯阳真气硬接天山老人凌厉一击,“砰”的一声,他劈向青瞑老人的纯阳气功已与长青气功对个正着。

电光石火的霎那,他吃天山老人一掌捣在胸口上,整个体躯离地而起,飞出两丈多远。可是他的纯阳气功却印在青瞑老人肩膀上,青暝老人如被千斤巨锤击中,惨呼一声,向后便倒。

天山老人怒哼一声,疾步上前,扬起劲袖飞扫而下。金遗龙气血翻腾,全身麻木不堪,但见天山老人扬袖击来,却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支持着,反手一掌迎上,足下也不闲着,呼地一腿扫中下盘,登时立足不稳,栽倒地上。

金遗龙清啸一声,口腔内一种苦涩的滋味,使他感觉仿佛又在细嚼着那朱色果子,于是四肢百骸便如原先一样,注入了一股巨大潜力。他来不及思索这奇妙的变化,挺身站起,扬拳劲击而去。

天山老人连反抗都没有,就吃他以牙还牙,一掌捣在胸口上,哎唷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一场大斗过去,浓雾未散,却显得异常沉寂。金遗龙匆忙把白素秋抱在身上,大步向前奔去。

他想:“我这短短的一日中竟能先后击败天山老人、黄苇上人、悲怆叟、青瞑老人、玄机道长等人,堪属不易。”

在一处密林里,他把白素秋穴道解开,白素秋悠然苏醒,一见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寻问,金遗龙已抢先说道:“妈妈,我要永远离开你了!”说这话时,虎目中至情的眼泪,如繁星也似地洒在白素秋身上。白素秋愕然道:“梦兰,上天见怜,我们终于见面了,你为何说这不吉利的话?”

金遗龙道:“妈妈,往昔一段日子,我很想念您,可是才见到面又将永别,您叫我如何不难过呢!”

白素秋伸出柔荑轻抚他的面颊,叹道:“梦兰,究竟什么事?你把原因告诉我吧,或许我能救助你!”

金遗龙低头道:“妈妈,您不用担心,我会安祥地死去。”他望着天边,把服下鸠面老人自制毒药的事情告诉她,然后补充道:“世上任何人也救不了我,妈妈,您养育之恩,我只有等来世报答了。”

白素秋幽幽叹道:“可怜的孩子,你只有一点点生存的时间了,珍惜它吧!也许上苍见怜,令你绝处逢生,也未可预料……”

金遗龙听出她语中之意,含泪点头道:“妈妈,我将走了,虽然十九是死,但我仍依照您的意思去试一试,说不定会逢上奇迹!”

他缓缓站起身来,注视白素秋一眼,见她目光莹莹,似有许多悲哀,再也不敢耽搁下去,低头道声:“妈妈,您前途保重。”毅然掉头而去。

来到城市……

他心情沉郁,无心吃食,便顺路踽踽行着。

耳畔,嘈杂的人声叫嚣着!

“走开,走开,金大官人的轿子来了。”

他呆呆往路边走去,身边许多人吵吵闹闹,四人抬着一辆华丽的花轿嚣然而过,轿后尾随一大队粗壮的江湖汉子,佩着亮晃晃的兵器,大步阔行,昂然不可一世。

“滚开,金大官人到了……”

这粗浓的喝叱声,落人金遗龙耳里,心中甚是不快,心想金大官人虽与我是同姓,但他那臭架子却令人看不惯。

他抬眼望去,却见金大官人的官轿停在不远的川西大菜馆门口,跟着,一个衣着金边黄袍的官人由一些江湖汉子围着,众星捧月一般走进菜馆里。

那官人……

他忽然在唇边默语着:“他不正是我叔叔么?不对,我叔叔没当官呀,敢情又冒充爹爹来招摇了?”

内心极度不满叔叔的作为,心想拼着耗去一些宝贵的时间,也得瞧一瞧叔叔玩些什么花样。

他行至菜馆门口,方要进去,已有一队江湖汉子气势汹汹叱喝道:“走开,这家菜馆已由金大官人包下了。”

金遗龙问道:“金大官人包下这家菜馆有什么用?”

“傻瓜!”那一队江湖汉子嘲笑道:“金大官人要宴客呀,土包子。”

金遗龙按住怒气,再问道:“请教朋友,你们都是太湖帮的人?”其中一人反问道:“朋友有什么贵干?”原来他见金遗龙目闪精光,已知他不是好惹的人,再听他谈吐有意无意涉及江湖之事,心中便狐疑不已,故而说话客气了许多。

金遗龙见众人心虚,暗下更肯定自己的想法,道:“朋友愿知在下身份么?”

那人脸色微变,道:“愿意,愿意。”

他的话显得很紧张,金遗龙先声夺人,早知对方心中猜不定,便缓缓地道:“在下就是太湖帮执刑堂主,请问朋友是哪一堂兄弟?”

那人“呀”的一声,呐呐说不出话来,其余的人全红了脸孔,金遗龙沉声再追问一句:“朋友是隶属哪一堂?难道本刑堂主无权过问?”

通常刑堂是执法之堂,堂主也是全帮中执行帮法的首脑,比起帮主地位低不了多少,是以他盘问众人时,众人皆感到寒心恐惧。

其中一人悄悄退至门边,方想抽身入内,禀告太渊刑职堂主来到的消息,金遗龙已伸手将他拉住,沉声道:“不用报告了,谁都知道金鸣飞将军是太湖帮少主,谁也都知道在下是太湖帮刑堂堂主,且让我自己会帮主的面。”

那人无可奈何,垂下头去,让他安然踱过一关,进入室内。

这些江湖汉子也不敢将失职的事告罪主人,大家面面相觑,决定硬着头皮撑下去,他们不外是希望主人亲自将他打发而已。

金遗龙缓缓沿着楼梯上楼,楼上人头攒动,被邀的客人尽是一些地方绅士,达官贵人之类人物。

他不明白,叔父排下这等场面,为的是什么?

但见馆中一张大桌,坐着八位贵人,位于西端的金大官人,顺列而下为南宫虎等一些不明来历的老人。

他寻找了一个适当位置坐下,这桌尽是些年轻的客人,大家谈笑正畅之时,见他冒冒失失地找位子便坐,俱感到奇异。

有意无意的,金遗龙目光遇着了年轻客人打量他的眼眸,顿然得知这四位年轻客人都有一身上乘的武功。

这一桌预定四个位置,多出一张椅子是客人放零碎物件用的,这一来,四位客人的丝巾、披风,以及一些细琐的东西便没有地方安置了。

桌上曾有写着应邀之人的姓名,四人一瞧,里面并没有他的名字,心中就不悦起来。

既然大家都是应邀而来的客人,彼此间,也不好伤了和气,四位年轻人心虽不悦,却也未说出口来。

十余位伙计,忙得满头大汗,但为爷们服务,出手便是五两十两,各人怀里早装满了赏银,表面上工作繁忙,苦不堪言,其实私底下乐不可开交哩!

南宫虎站起身来,很有风度地向众人行了一礼,道:“今日是金大将军的寿庆,各位请开怀畅饮,以示庆祝。”话罢,仰颜干了一杯,众客哄然一声,纷纷举杯,目视金大官人,将杯中之酒皆一饮而尽。

金遗龙呆呆想道:“叔父假冒爹爹之名,设宴祝寿,今天无疑地是爹爹的生日,唉,想不到爹爹出生之日却正是自家死亡之日,苍天鬼使神差的安排,也太奇妙了。”

忽地,一个江湖汉子形色仓慌地行至金大官人身边,就在他耳边说了许多话,金大宫人推杯而起,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平蛮大将军申老哥也来了,南宫吾友,速去迎接。”

金遗龙怔忡了一下,内心又惊又喜!

“申微翠呀,你难道得知我今夜将死,特从千里之地赶来的吗?”

楼梯之声响了起来,众人都知平蛮大将军将临,纷纷停止饮酒,数百只眼睛一齐投向楼梯门口边。

果然不出所料,申无畏将军亲自来了,金大官人疾步上前,豪迈地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申老哥,劳驾了,不敢当。”

金大官人皱眉暗道:“不好,他嗓音与我不同,申无畏不是傻瓜,一定会发觉的。”

果然不出所料,平蛮大将军怔忡了一下,问道:“金老弟,你伤风了么?”

金大官人眼眸一转已知其意,道:“申老哥,只要你肯来,我那点儿小疾算得了什么!”

南宫虎殷勤地招待乎蛮大将军坐下,然后吩咐伙计换一副银制器皿来,与金大官人面面相对,自家则恭立金大官人身后,生像个随从似的。

金遗龙万分失望,心中方在想:“申微翠,可惜临死之前见不着你!”金大官人已代他问道:“申老哥,你没带千金来?”

申无畏向众人微笑点厂一下头,道:“三丫头日日跟在吾身边,怎会不来!”

话才说完,梯上已出现一位千娇百媚的少女,众人的目光很快地就由平蛮大将军身上移转到她冷艳迫人的面靥上,几乎同时,大伙儿在心中赞叹着……

南宫虎呆呆望着她,直到金大官人回头示意他时,才清醒过来,立刻堆上满面笑容,招待佳人坐下。

金遗龙发觉每一个人眼中都有爱慕的神色,尤其自己桌旁的四个年轻人,更露出恋慕之情,心想光瞧上一眼,就这般大惊小怪,如果……

他不敢想像,当他死后,那个幸运的他使他妒嫉。

金遗龙垂下目光,低头饮了一杯酒,尽量不去瞧她。因为每瞧一眼,便有一种刺骨钻心的痛苦……

平蛮大将军带来许多随从,分由四面持戈而立,一种庄严威武的气派,令使在场众人自叹弗如。

申微翠一直低头想着心事,申无畏问道:“金老弟,令郎呢?”

“他吗?”金大官人故装咳了一声,平静自己的情绪,道:“犬子许多日未曾回家,此刻不知去向,唉,这孩子竟连爹爹的寿日也给忘了。”

申无畏道:“老弟别生气,都是愚兄粗心大意,来,这杯酒权当罚酒。”他豪兴大发,握起酒杯,仰颜便干。

金大官人陪了一杯酒,道:“犬子生性好动,经常数日不归,想起来真令我有苦无处去说,唉,谁叫小弟自幼把他宠坏了……”

平蛮大将军安慰道:“吾很想会晤令郎一面,但既然不在这儿就作罢了,反正日后多的是机会。金老弟,人各有志,令郎志在四海,日后必有作为,你不用担心。”

申微翠忽然感觉有人目光炯炯注视她,她抬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回视一周,突见墙角一桌有个年轻人向她招手。

她注视他一眼,黛眉忽然一扬,面上露出欢欣的笑容,想过去跟他打招呼,但他已摇手制止,用手指着窗外,不知在示意什么。

此刻,姑娘芳心欣慰莫明,暗想:“他没出事呀,他本事真大……”高兴起来,颊上一双酒涡一直浮现不收。金遗龙再做了个手示,她便明白了,频频点着螓首。

金遗龙无心再睹究竟,拉高衣领,装做没见到她的样子,大步离开位置,走出川西大菜馆。

申微翠轻向平蛮将军道:“爹爹,今夜景致很好,我出去散散步。”

申无畏颔首道:“爹爹早巳想到了,这种庆宴场合不适于你,好吧,你就去走吧,但要立刻回来,别让爹爹着急。”

申微翠喜道:“谢谢爹爹。”移动莲步,走下楼梯。申无畏将军觉得女儿忽然一反常态,神情十分欣悦,但也想不透是怎么回事,便命令身旁随从,尾护着她身后,照料她的安全。

申微翠走到街心,已自发现金遗龙在一棵树下等候她,她是聪明的女子,百忙回头一瞧,果见一个侍卫步步随着她……

她想起一计,转身向那武士说道:“我的披风忘记带出来,此地风沙很大,你为我取来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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