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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下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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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郸秘报!”阿四急速赶至林渺的帐中,沉声道。

“何事?”林渺讶问。

“邯郸来的飞鸽传书!”阿四亲手送上一只灰色的信鸽。

林渺接过信鸽,解下其足下的纸条细看,神情微变。

“传我口谕,让诸营将士小心防范,尤其要小心绝杀的刺杀!”林渺沉声吩咐道。

“杀手绝杀?!”赤练剑吃了一惊。

“不错,就是昔日杀手绝杀,你去告知邓禹诸将军,让他们小心提防!”“属下这便去!”赤练剑自然知道杀手绝杀的厉害,当日杀手绝杀在林渺手中救走了玄剑和雷霆威,其武功之诡,确实让人无法不惊,更何况昔日苍穹十三邪的威名依然震慑江湖,无人敢忘。

“另外,主簿去通知卓茂带一千骑兵随时待命!”林渺又道。

朱右应声而去。

林渺却皱起了眉头,近些日子发生的事确实太多,而且连连征战,忽略了许多江湖之中的事,但这些事情却又都是不能够忽略的,如此看来,自己身边的机制尚不够健全,还有待改进。

尽管此去的枭城军,商有小刀六和姜万宝,文有欧阳振羽、朱右等人,武有林渺自己、邓禹、贾复、卓茂及数十员猛将,但是这些并未完全健全,有些尚有待完善,就比方说江湖中的动静,枭城军的反应就极慢,可是江湖之中许多事情都能左右整个战局。

正思忖间,卓茂全身披挂大步行入帐中:“主公传末将有何吩咐?”“刘奉要与我们打一场持久战,而且王郎已让张义飞押运大批粮草赶往任城,我要你去截这批粮草,哪怕是点火将之烧了,也不能让其送到任城!”林渺肯定地道。

卓茂一怔,肃然道:“末将必不让主公失望!”“另外,你必须利用好此次机会,诱刘奉出城!”林渺道,旋又摊开一张地图,道:“你可以在官庄口埋伏,最好让刘奉知道你在截粮草,这样,刘奉必会派人前往接应,此时你们便可……”林渺一阵密语,卓茂神色数变,随即露出喜色,却又有些困惑地道:“可是……”“其它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只须依计而行!”林渺肃然道。

“末将领命!”卓茂恭敬地道,对林渺的计划他从不敢抱怀疑的态度,尽管尚有些疑惑。

“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攻下任城只怕要到明春了。因此,若是有失,军法处置!”“末将明白!”“好,你立刻去准备!”林渺道。

△△△△△△△△△

樊祟极为郁闷,这一切并不出他的意料,刘玄并不是真的就不惧他樊祟。

当年韩信贵为楚王,还有英布诸王,皆因势大而为刘邦所忌,这才招致杀身之祸,而他樊祟前来洛阳臣服又能有什么结果?

刘玄之所以不敢杀他,是因天下未定,担心影响诸路反王军的情绪,一旦天下大定,他樊祟又岂能逃过刘寅当日的下场?

不过,樊祟也无怨,因为他并不是因为刘玄才来投奔洛阳,而是因为秦复,他不知道秦复此刻怎样了,却相信秦复有能力定下大局。

以此刻秦复的武功,应该不在寿通海之下。

当然,樊祟绝不会低估寿通海的力量,这个能与他齐名天下的超级高手的武功只怕还要胜他一筹,尽管秦复得到了秦盟的全部功力,但若想除掉此人绝非易事。

刘玄软禁了樊祟,但仍是小视了樊祟,如果樊祟想要离开洛阳的话,并不难,但是与他一同前来洛阳的赤眉军将士只怕会受到牵连,他也不能抛开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独自离开,因此,他必须等待一个机会。

机会并不是没有,而且已经快了,樊祟自然已经听说刘玄要迁都长安的消息,若是迁都,刘玄绝不可能顾及得了这么周全,那时,他便可与众赤眉军将领冲出洛阳。

邪神死了,武皇死了,便连秦盟也过世了,天下间又有几人能挡他?若说昔日绿林军中还有一个刘寅可与他一决高下,但今日绿林军中的高手若论单打独斗,只怕无人是他之敌,尽管刘玄也是极为超卓的高手。

洛阳城外的消息依然能很快传入樊祟的耳中,而对每一条消息他都不会放过。

在洛阳,听得最多的还是关于北方尚在持续的战况。

战争,仅限于刘秀与王郎之间。整个天下,就只有北方的争战是最激烈的,其余的各地虽有零星的一些争战,却根本就是强弩之末,而中原则已全在绿林军的统治之下。因此,关于河北的消息自然是最为抢耳的,且一切正在开始。

樊祟并不是很看得起王郎,但是他却被刘秀耍了几次,而且刘秀在河北所做的一切,他都有准确的情报,包括以少胜多败铜马退王校,更大破富平、获索,使得黄河帮几乎统一了济水以北、黄河以南的数百里方圆。另外更与马适求的义军合击,大败王郎的军队于内丘,这使得天下人无不为之瞩目。

而最让樊祟刮目相看的,却是刘秀在短短的十月间,使得枭城和信都成为北方的商贸枢纽,让枭城的百姓安居乐业,上下一心。

樊祟曾派人前往枭城购买过战马,而且特让部下观察了一下枭城内外的构造,但带回的消息却是让他极度的吃惊。

本来一座小小的枭城,居然向外扩展了十数里,由村堡组成的外城形成了极坚固的工事,可见枭城确实具有强大的凝聚力和号召力,更能得到百姓的信赖。

对枭城整体的规划也应是出自高人之手,因此,使那些村堡可以军民两用。

枭城中的每一位百姓和战士都似有着一股积极向上激昂的精神,这也给赤眉军的探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这一切都逃不过樊祟的掌握,因此,刘秀虽然尚处于弱势之下,但樊祟绝不敢小视此子,甚至觉得刘秀才是北方最具潜力和威胁的人物。

樊祟征战天下多年,而在江湖之中也浪迹多年,看人是不会错的,在枭城和信都城中存在着极多的人才,而这些人才足以让刘秀成为北方之主。

刘秀曾向刘玄自动讨封,更表示臣服,却未到洛阳受封,自此之中,也可见刘秀的聪明。

昔日凭林渺之名便已经名动天下,而后又转为刘秀,成为汉室正统,再出现刘秀请封之事,樊祟不能不佩服刘秀的心计。

刘玄封赐刘秀,这便等于代表天下所有刘家的人承认了刘秀为汉室正统的地位,承认了刘秀有资格成为汉室子孙。

这并不只是单凭心计,更说明刘秀深具远见,知道成为汉室正统这个身分的重要性,所以才会委曲求全。

樊祟知道,刘秀并不是甘于人下的人,至少,不会甘于刘玄之下,因为刘玄与其有杀兄之仇,而刘秀深具远见的安排,便足以证明其极具野心。

眼下的天下四分,一为极西王莽的残余,二为河北数十路尚各自为朕的义军,另一线则是东面的赤眉军和具备一统天下条件的绿林军。

极西的王莽残余不足为患,最多就只是割地自居,而东方的赤眉军势力虽强,但樊祟却选择降于刘玄,惟一只有北方乱成一片的众义军是一股潜力绝不可小视的力量,如果谁能一统河北,以其丰饶富足的土地和塞外源源不绝的物资,足有逐鹿中原的本钱。

樊祟这才会对北方的人物极其留意,而在北方所有人物,若不是刘秀如一匹黑马般奇迹般崛起,王郎倒也是个人物,但是刘秀却在短短十月之中一跃成为北方最有影响的人物,锋芒盖过了所有人,足以与经营了数十年的力量相抗衡。

当然,刘秀的特别,还在于对中原的经营,关于他的组织靠冶造兵器迅速崛起,将资源成倍地增长。

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是奇迹,尽管刘秀与小刀六多少有点不择手段,有趁浑水摸鱼之嫌,但在这乱世之中,能够成功谁又会在乎手段?

事以成败论英雄,如果不计刘秀在河北立下的功业,单凭经商耍手段,他与小刀六也足以傲视天下。

如此人才,不仅仅是樊祟为之恻目,天下各路反王军又有谁不惊羡?

刘秀与王郎大战,一开始刘秀处于下风,但近来,枭城军却未败一阵,王郎的大军节节败退。

这一切并不出樊祟意料之外,何况又有了邓禹这般人物为林渺出力,便是刘玄也有些眼红。

事实上刘玄确实有些眼红,邓禹居然去枭城助刘秀!他自然最清楚自己这位兄弟的才华和能力,但他却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他不能告诉邓禹他便是昔日的刘仲。

这让刘玄有些痛苦,但得到了权力,却无法不为之付出代价,他让人去各地寻找风痴和火怪。

刘玄只想在某些时候恢复自己的样子,失去了自我的感觉,会让人疯狂,而掌握了太多的权力,则会有更多的权力受害者。

有时候,刘玄甚至怕见刘嘉,因为刘嘉拥有着他昔日的面容,看到刘嘉,刘玄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昔日的洒脱,想起往昔的情结,这几乎让他想痛哭一场,所以刘玄在迁都的前夕,封刘嘉为汉中王离京而去。

无论如何,刘玄都把刘嘉当作最好的兄弟,因为他知道此人绝对忠诚,两人一起长大,更因为他而让刘嘉付出了太多,封其为汉中王,也是对刘嘉的一种补偿。

△△△△△△△△△

张义飞很傲,因为他是王郎的弟子,而王郎又是汉王。他身为骠骑大将军,又有一个好父亲,自然很傲。

兵书,张义飞读过不少,武功也绝对不错,但自小受尽宠爱,所以对待兵士并不将之记在心上,因其目中无人,常让手下的将士敢怒不敢言。

当然,张义飞并不太在乎这些,他是骠骑大将军,手中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确实很美妙,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此次由他亲运粮草,可见王郎是多么看重他。

他所到之处,各城的城主都极尽心招待,各路守将则是对其礼敬有加,谁不知道张义飞的身分和其父亲在王郎身边的分量?

当然,张义飞的武功也是人尽皆知的,确有万夫莫挡之勇。

在王郎的众多弟子之中,张义飞最受宠也是因为其极具天赋。

“将军,如果我们再行的话,可能要二更才能到任城,不如我们先扎营,待天亮再赶路,这样也安全一些!”一些督军望了望快要西下的夕阳,吸了口气道。

“前面是什么地方?”张义飞淡淡地问道。

“官庄!”“官庄?那好,便在官庄休息!吩咐人去通知横野大将军,让他派人前来接我们的粮草!”张义飞吩咐道。

“将军,官庄到任城不过二十余里,要劳烦刘将军,只怕不好吧?”那督军有些为难地道。

“这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张义飞不悦地道。

“是!”那督军一脸悻悻然地道。

△△△△△△△△△

刘奉有点恼火,张义飞居然让他派人去官庄接应。

此地距官庄不过二十里地,即使是亲自送至任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张义飞却要他接,这摆明着是不把他看在眼里!摆出这种臭架子,刘奉自然恼火。

刘奉自不会真把张义飞放在眼里,他们虽同朝为将,但若张义飞不是沾着与王郎的关系,又算什么东西?

“骠骑将军是不是晚上寄于官庄?”刘奉淡淡地询问那报信的督军。

“晚上道路不好走,所以骠骑将军才想明日天亮再动身。”那督军道。

“区区二十里路,即使真的不好走,急赶一程又何妨?分明是在路上耽误了时间嘛!”“尹将军!”刘奉叱了一声。

尹长生顿时噤口,他为任城的偏将,对刘奉确实敬服,不过他一向看不惯张义飞的为人。

当日伊长生居于邯郸王府的时候,便与张义飞打过交道,那时他只是王郎府中的一个客卿,后王郎起事,为其东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战功。

王郎极欣赏此人,因其性子直爽,不附风雅,更拥有一身横练硬功与解甲拳,在江湖中颇有身分,战场之上更是有万夫莫敌之勇,这才升为偏将,助刘奉拦截刘秀的南进。

“你回去告诉骠骑将军,我会派人连夜赶去官庄接受粮草!”刘奉冷冷地道。

“连夜押送?”那督军讶问。

“有何不可?”尹长生反问。

“哦,没有……”“好,长生,你便带五百战士随他前去官庄,负责护送粮草回任城。”刘奉道。

“末将明白!”尹长生应了声。

△△△△△△△△△

官庄并不是一座城,而只是一个诸如驿站般的小镇,但在镇外却有高墙,如同一座巨大的庄园,对于普通盗贼的入袭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不过,这一切并不适合对付大队的攻城军。

不过,此地距任城仅二十余里,到刑台也只数十里,在刑台、任城、内丘三地之间。

有那呈三角形的三座城池相护,官庄倒也极平静,至少到目前为止,战火尚未燃到此地。

张义飞选择此地寄宿,也并非没有原因。

官庄的里正在张义飞驻于此地之后,便立刻下令关闭四面的庄门,不许有闲杂之人出入,这也是为了安全。

张义飞对里正如此谨慎很是满意,这也让他省心不少。

官庄里正是个很识趣的人,而对张义飞的事自然也曾说过,是以早已准备了好酒好菜为张义飞洗尘。

因此,里正的府院之中倒也极为热闹。

“报,庄外有一队自称是任城来的人马,特来迎护粮草!”一名护卫极速奔入庄中向张义飞恭敬地道。

张义飞一怔,眉头微皱道:“怎么如此快?”“小人不知,是以来报将军,还请将军定夺!”里正也微愕,尽管任城距此不过二十余里,但是探报一来一回没有两个时辰绝不行,而且那还要是半刻也不停。

夜里的道路极难走,如果任城兵将前来,绝不会有这么快,是以这确实让张义飞、里正感到意外。

“让下官出去看一看吧!”里正极乖巧地道。

“本将军和你同去!”张义飞吸了口气,抓起一旁的剑大步行了出去。

官庄之外亮起了大片的火把,一队人马在官庄之外密密地排开,为首者顶盔戴甲,极具气势。

张义飞站在庄门的楼上望了一眼,微吃了一惊,庄外的战马并不嘶鸣,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战旅,而至少有三四百人之众。

“来者何人?快报上名来!”里正在庄楼之上高喝。

“你没长眼睛吗?本将军前来接应粮草,快开门!”为首的战将一带马缰,来到庄门之外。

火光之中,城楼之上的张义飞和里正立时看清了战马之上的人。

“是尹将军!”里正立刻认出战马之上的人正是任城的副将尹长生。

“快开门!”里正哪敢得罪尹长生?忙下令。

“慢!”张义飞却出言相阻。

“将军?”里正微惑。

“尹将军,你可有遇到我派去任城的探子?”张义飞的目光在尹长生的骑兵之中扫了一下,问道。

“我等是得探报说将军不日即到官庄,是以受元帅之命,提前动身由大路来此,并未见到将军所遣的探报,或许是在路途错过了。”尹长生道。

“你们怎会知道本将军会歇息于此?”张义飞又问道。

“末将乃是顺大路一直迎接,直到此地才知将军已驻于官庄,便前来叫门,难道这也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尹长生大惑问道。

张义飞眉头微皱,尹长生的话中确实没什么破绽,只是并没见到他派出的探子相随,他这才有些奇怪。

“将军,难道尹将军您还信不过吗?”里正也有些奇怪,他自然识得尹长生。

尹长生乃是战功赫赫的猛将,更是任城的副将。官庄与任城相隔那么近,自然与尹长生打的交道也比较多,里正与尹长生甚至还有一些交情,此刻张义飞不让尹长生进庄,他自然是不解。

张义飞冷冷地看了里正一眼,他自然也识的尹长生,只是在有些时候,他尚是一个谨慎的人,而且,他也想给尹长生一点下马威,不过此刻倒也不适合摆谱,因此只好挥挥手道:“开门!”庄门缓缓打开,尹长生带着三百余骑大摇大摆地快速进入官庄之中。

张义飞似乎在突然间感到微有点不妥,正想不起来之时,尹长生手中大刀一挥,高喝道:“杀啊!”张义飞大惊,那三百骑兵已经如潮水一般直杀入官庄之中。

骑兵以极速冲入,而庄外的树林之中更窜出数百快骑,极速冲向官庄。

“关门!关门……”里正大声吼道,但此刻哪里关得了门?

门口的王郎军和官庄的庄丁已经被冲入的骑兵斩瓜切菜般杀得一个不剩。

王郎的护粮军尚没弄清怎么回事时,便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

“尹长生,你反了不成?”张义飞如云雀一般掠下城楼,落于马背,连杀数人赶上尹长生怒喝道。

“自然是反了,纳命来吧!”尹长生冷笑一声,大刀疾挥,一时风声如雷,映着火光,有若一道乍起的冷电。

“你不是尹长生!”张义飞大惊,他识的尹长生,而尹长生绝没有这般犀利的刀法。

“不是又怎样?”说话间,尹长生与张义飞已连换数招,战马错开。

尹长生并没有放过张义飞的意思,几匹战马迅速向张义飞围攻而至。

张义飞大惊,也大怒,这一刻他似乎也明白了这群人根本就不是任城的兵将,而极有可能是刘秀的人。

当日刘秀大闹邯郸,便是借易容之术偷龙转凤地将白玉兰送出了邯郸,因此,做出一张尹长生的面具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此刻后悔已经迟了。

数百骑兵如同旋风一般在庄中卷起一道高尘,并以极速攻入里正的庄院之中,由于在人数上的优势,且这些骑兵只对那些存于车中的粮草放火,点起了火便走,并不与这群押粮兵太过纠缠,是以很快又杀出里正的府院,而此时里正的府院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张义飞武功虽然极高,却被尹长生等四名好手围杀,只被打得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里正却被冲入的骑兵给斩杀了。

张义飞见大势已去,只好含恨打马落荒而逃,惟身边几名亲卫追随而去。

尹长生并不追赶,而是迅速与自庄内冲出的骑兵会合,得知粮草已尽烧,便又如一阵风般远离官庄融入黑暗之中,惟留下官庄之中一片狼藉。

△△△△△△△△△

“报将军,官庄好像起火了!”一名牙将来到尹长生的马前急禀道。

“啊……”尹长生吃了一惊,喝道:“快速前进!”任城的战士迅速加快步伐。

尹长生的五百战士步骑交杂,是以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但是此刻官庄有险,自然是全速前进了。

赶到官庄,依然是满地狼藉,遍布血腥,还有不少人在呻吟、呼号,四处的百姓也被火势惊起,奔走救火,整个官庄乱成了一团。

“里正何在?你们将军何在?粮草何在?”尹长生抓过一名小卒大声喝问道。

那小卒本像无头苍蝇一般自火海中逃出,倒被这一喝给吓醒了,忙道:“报……报将军,里正被杀了,粮草被贼人给烧了,骠骑……骠骑将军不知去了哪儿……”“什么?”尹长生大怒,又叱道:“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人不知,小人本在里正府院里休息,谁知……谁知突然便冲进一队人马,见人就杀,见粮就烧,还把里正的房子全烧了,然后这些人又迅速退走了,小人出来时,外面的弟兄都跑得差不多了,也没看到骠骑将军。”那小卒一脸无辜地道。

“一群饭桶!”尹长生气得大骂一声。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尹长生身边的牙将问道。

“听说……听说是尹长生反了,带人杀了进……”“胡说!”那牙将和尹长生的亲卫怒叱着打断了那小卒的话。

“如果不……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其他的兄弟。”那小卒有些怕,却并不是太心虚。

那牙将与尹长生对视一眼,一脸的愤慨。

“你去找他们来!”尹长生向那牙将吩咐了一声。

那牙将立刻明白尹长生的意思,领着数十名小卒策马而去。

尹长生却冷视着那小卒淡然道:“你看看,我是谁?”那小卒慑于尹长生的气势,有些心怯地望了望尹长生,却摇了摇头。

“我就是尹长生!”尹长生冷漠地道。

“扑通……”那小卒一下子腿都软了,不自觉地跪了下来,不住磕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还不想死,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杀了我会脏了你的手……”“起来!”尹长生又喝了一声。

那小卒立刻条件反射地又站了起来,道:“将军,你不杀我,我愿给你做牛做马……!”“你睁大眼睛看一下,我们将军是那个放火烧粮的人吗?”尹长生的护卫怒叱道。

“小人不知道,将军确实不是放火之人,只是他人都这么说,我就这么说,其实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将军,看来那些押粮卒全跑光了。”那牙将只带了几个押粮之卒前来。

“你们睁大狗眼看看这位是谁!”那牙将向那几名小卒喝道。

那几人一看,立刻吓得“扑通”跪下,磕头如米地道:“尹将军,饶命啊,小人无意与你为敌,也不敢……”“你们在胡说什么?”那牙将怒叱。

一名小卒似乎胆子稍大,一咬牙道:“将军,如果你不杀我们,我们愿意追随你,你让我们放火烧粮,我们就放火烧粮,让我们反我们也跟着反……”“大胆!”那牙将大怒,拔刀便欲斩。

“慢,放了他们!”尹长生喝道。

“将军……”那牙将有些不解。

“谢将军不杀之恩,若将军不弃,我们愿跟随将军!”那几名小卒大喜。

尹长生没答,只是望了那牙将一眼,吸了口气道:“看来真是有人冒我之名烧了这些粮草!”“那……那将军该怎么办?”那牙将脸色有些发青地问道。

“立刻返回任城向元帅禀明此事!”尹长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

“可是,如果有人在皇上面前……”“皇上圣明,自当明白事情真相,何况还有元帅为我作证,你们为我作证,我尹长生顶天立地,岂会惧于这些小伎俩?”尹长生冷然道。

“是!”那牙将微松了口气。

“传我之令,立刻返回任城!”尹长生吩咐了一声。

那几名被唤来的小卒也都傻了,不知该何去何从。

任城战士迅速又退出官庄,但刚踏出庄门,便迎来一阵如蝗的箭雨。

首当其冲的战士立时惨死箭下,前方的队伍顿时乱了阵脚。

尹长生拨开乱箭,忙喝道:“快退回庄中!”那群战士又都吓得调头就向庄内跑去。

箭雨立刻在庄门口的地上钉满了一层,如长在荒山的乱蒿草。

尹长生也不得不退回庄中,迅速关上庄门,一时之间竟蒙住了,这一进一出却死伤了近百人。

“将军,外面有埋伏,我们该怎么办?”那牙将肩头也被射伤。

尹长生一语不发地登上哨台,举目远眺,只见庄外四面杂草地之中风惊兽走,显然确实有敌潜伏,只是在黑夜里,无法看清究竟是一些什么人,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让庄中所有人都加强戒备,小心敌人强攻!”尹长生吸了口气道。

“将军,依我看,敌人也不会太多,否则也不会趁我们出去时以暗箭偷袭,却不追杀,他们不敢紧随而入,定是人手不够!”一名副将分析道。

“不错,敌人应该是人手不够,但是敌暗我明,如果强自离去的话,只能成为箭靶!”尹长生叹了口气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等天明吗?”那副将也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如果我估计未错的话,敌人只是想把我们困于庄中,而并不会拿我们怎样!”尹长生吸了口气道。

“只是想把我们困于庄中?”那牙将和副将不解地道。

“此人用计真毒,他们以我之名烧掉粮草,再将我们困于官庄之中,必定是另有图谋!”说到这里,尹长生大叫一声:“不好!”“将军,怎么了?”尹长生身边的诸将大惊,急问道。

“任城危险!”尹长生脸色顿时煞白。

那副将和牙将尚愕然不解。

“将军何以如此说?城中有元帅坐镇,以元帅之慎重,便是刘秀亲自出手也不足为惧……”“你们懂什么?他们困我于此,便是要借我之名诈出城门,若是城门一开,任城何以为凭?刘秀的易容之术天下一绝,要想易成我之容貌是何其容易……”尹长生说到这里,其他人哪还会不明白?顿时脸色全都惨白。

“不行,我们得冲出去禀告元帅!”那副将急了。

“外面尚不知有多少伏兵,我们怎么冲?能闯过那些乱箭吗?”那牙将摸着肩头的伤口,无可奈何地道。

“不行也要试试,我们可以以木为盾,结队而出!”那副将提议道。

“没用的,枭城军的天机弩何其犀利,又岂是那些木盾所能相抗的?”尹长生似乎有些泄气地道。

“那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破了任城吧?”那副将急了。

“那也不能任由我们的兄弟送死呀!”那牙将立刻出言相驳道。

“你们不要吵了,还不下去想办法?看看可以从哪个方向冲出去!不能大队人马冲出,便让几人突围去报信!”尹长生叱道。

那两人立刻不敢再争,那副将的眼睛亮了一下,道:“末将愿意突围!”尹长生拍了拍那副将的肩头,赞道:“是条汉子,我尹长生便给你掩护!”“元帅与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尤达何惜自身?!”那副将凛然道。

那牙将似乎也受其气势所感,拍了拍尤达的肩头道:“你一定能行的!”尤达苦笑了一下道:“末将这就去准备!”“好,我在正门引他们注意,你便自偏门杀出,一路小心!到任城要见机行事!”尹长生叮嘱道。

“末将明白!”尤达认真地点了点头。

△△△△△△△△△

官庄之门悠然打开,此次尹长生小心多了,每人手中都执有怪木厚盾,三人一小组,三组一小队,组合得极为紧密。

尹长生高驻马首,手执巨盾,一手执枪,百余人缓步推进。

“无形鼠辈,有胆就出来与我一战!”尹长生高喝。

“嗖……”尹长生的高喝换来的却是一簇箭雨,不过此次众人是有备而出,木盾也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队伍依然向前推进,未曾停滞。

“嗖……”庄子墙头的尹长生战士也以强弓还击,不过由于处于黑暗之中,加上距离尚远,带给对方的威胁并不是很大。

“不知死活!”一声冷哼自暗处响起,箭啸之声顿时狂响。

“啊……呀……哚……”一阵惨叫自尹长生身后的队伍之中响起,劲风中,尹长生拨落几支怒箭,却震得手心发热,手中的巨木盾也被射穿。

“退!”尹长生呼了一声,他知道,这些敌人已经动用了天机弩。

天机弩的杀伤力乃是各路军队之中公认的最具杀伤力和攻击性的武器,而这种武器却是由刘秀与其兄弟萧六制造出来的,尽管这种兵器曾经卖给许多义军,但是王郎的军队拥有这种神弩不足千张。

这千张天机弩还是自别的义军手中花大价钱买过来的,自刘秀与萧六的手中根本就买不到这东西,因为一开始,刘秀便已决定这东西绝不卖给王郎,这才使王郎有钱也买不到大批的天机弩。

而这种天机弩在枭城军中却很普及,还专门有两支特训的精锐天机营,这两队人马皆配备天机弩这一系列最好的兵器战备。

尹长生知道对方动用了天机弩,自然不再作无谓的牺牲,掩护着战士急退回庄中关上大门,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百余人战亡,死伤近半。

回到庄中,也一个个面如土色。

“尤达如何?”尹长生却只在乎另一件事,是以急忙问道。

“尤达已经杀出了包围!”一名尹长生的护卫军身浴血,气喘吁吁地道。

“很好,你们送走他真是辛苦了!”尹长生松了口气,旋又自语道:“但愿他能够来得及。”

△△△△△△△△△

任城,城头一片灯火。

“尹将军押粮回来了,快开城门!”一名小将来到城门之下高呼。

城头守将放眼下望,果见城下一片火把的光亮之中,马车之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大大的麻袋。

这些押粮车足足排了里许长,而在粮队之旁守卫的是一些全副装备的战士。

黑暗之中,并不能看清这些人的面孔,但确实都是任城军的打扮。

“快开门,去告诉元帅,粮草已经运送回城!”尹长生也策马来到护城河前,冲着楼上高喝。

“果然是尹将军!”城头的守军将士也认出了尹长生。

守将望了城下粮队一眼,问了声:“骠骑将军没来吗?”“别提那骠骑将军,他架子大,在官庄喝醉了,不能赶夜路,让我们明日开城相迎!”尹长生极为愤然道。

城头的守将不由得也感愤然,随即挥手道:“放吊桥,开城门!”尹长生的脸上升起了一丝冷笑。

“把粮车推进去!”尹长生一挥手吩咐道。

押粮军立刻挥鞭赶着牛车、马车向渐落的吊桥之上行去,还有一些是由人推着车子徐徐而行的。

尹长生一夹马腹,战马疾速踏上吊桥,身后的数十骑也迅速跟入。

开门的城卒忙行礼,但再看时不由得大惊,却见这些入城之人全都是陌生面孔。

“你们……你们不是任……”“我们不是!”尹长生刀锋一挥,那两名守门之卒首级飞出十步,血溅满地。

“反了!反了……”另几名守在城门口的小卒一见形势不妙,立刻大叫。

尹长生一声长啸,声如凤鸣龙吟,直上九重霄汉,手中长刀一挥,高喝:“杀……!”“杀!”那随尹长生之后入城的数十骑兵战士立时若旋风般摘下长刀,左手执天机弩,右手挥刀,直冲入城中。

“快!快起吊桥,关城门……!”“轰……”那些在马车、牛车上的麻袋全都崩落,车中迅速跃出大批全副武装的战士,立刻向任城之内杀去,哪里还让人有起吊桥的机会?

而远处的马蹄之声大作,天地似乎在迅速摇晃。

与此同时,北城之外金鼓声大作,喊杀之声震天,显然是有大军正在攻城。

“杀啊……杀……杀……”尹长生一撕面具,高呼:“刘秀在此,降者不杀!”说话之间,人已如冲天火凤般升上了城楼,刀锋化为暗夜之中的一道闪电,那群正放箭的任城守军顿化为数截。

刘秀的身形快若虚影,刀锋更如一道厉风般扫过城头,每一个垛口中的守兵都几乎是在没能反应过来之时,便已身首异处。

那城门口的守将哪见过这般威势?他自然明白刘秀的可怕,此刻刘秀的大军已攻入城中,他哪里还敢反抗?与城头的一干守卒皆骇然而降。

城外,大批骑兵也已如风般卷入任城之中,为首者正是卓茂,他的骑兵洗劫了官庄,烧了粮草后立刻操小道赶来任城,同时也留下了数百人在官庄外伏击尹长生,阻止尹长生返回任城。

此刻的刘奉尚未睡,这些日子他都很晚才觉,而在每天睡前他必读一段《春秋》,这是习惯。

而这段时间,则是因为他遇上了他征战以来,最为强悍的对手刘秀!

刘奉从未小看刘秀,他也不会小看任何一位刘家的子孙,这是他的骄傲。

因为刘奉始终相信,刘家的子孙是最优秀的,是这个世上最具潜力的,这是他身为刘家一员最基本的骄傲,便像他和兄长刘林,都是这类人物,所以刘奉绝不会小看刘秀。

何况,刘秀还是武皇刘正极为欣赏的人,刘奉相信武皇便像是相信神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兄长刘林极力支持王郎,他实不想与刘秀为敌。

当然,刘秀近来和往昔的表现都让刘奉不敢小看。

刘奉仔细研究过刘秀的每一战,包括在昆阳城救绿林军,甚至对刘秀与江湖人士对决他也会很仔细地研究。是以,刘奉知道刘秀每一件在江湖之中广为流传的事。

正因为对刘秀的研究极为深入,这使他的心情也更为沉重,因为,他发现刘秀行事不依常规,没有任何固定的模式,作战诡变百出,对于江湖决斗也是一样,似乎并不计名誉,只求成功。

刘秀像是一个混混的作风,像一个无赖一样战斗,这便是刘奉对刘秀的评价。

一个能像无赖一般战斗的人,就不会默守陈规,就不会以世俗人的方式去看待问题,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刘奉确实有些头痛,但他却必须面对。

而近两天,刘奉却没来由地有点心绪不宁,他总以为是自己确有些累了,在苦思不到破敌之计后,他只有选择苦守。

苦守是刘奉惟一的抉择,昔日他所有的作战方式都以主动攻击著称,可是这一次他却要改变原则,只因为这个对手是从未有过败绩的刘秀,更是惯于以少胜多的强手。

突然之间,刘奉似乎有所觉,他听到了一声极为高昂悠长的啸声,此啸声仿佛自心底升起,挥之不去。

“好深厚的功力!”刘奉吃了一惊,自语道,但说完顿时色变,他听到了遥遥传来的喊杀之声。

刘奉推开窗子,那喊杀声更为清晰,而在此时一名偏将浑身浴血地奔了进来。

“报……报元帅,大事不好,刘秀他……他攻入城中了……”“啊……”刘奉的脑中“嗡”地一声响,几乎炸开了。

刘秀居然这么快就攻破了他这坚城,而他居然毫无所觉!

“元帅,咱们快走吧,前方的兄弟快挺不住了,他们很快就要杀到这儿来了!”那偏将焦灼地道。

“备马!”刘奉这才清醒过来,喝了一声,立刻回房摘下兵器甲胄。

刘奉的家将立刻牵来其座骑,一些家将早已全副武装,准备随时作战。

冲出帅府,任城之中早已乱在一片,枭城军与任城军已杀成了一团。

北城因城内已大乱,因此在慌乱之下也被自北门狂攻的邓禹大破城门杀入。

枭城军自两座城门杀入,顿时任城军的抵抗在天机弩和铁骑之下完全溃散。

枭城的骑兵在任城大街小巷之中极速推行,所过之处,任城军在毫无斗志的情况下死的死,降的降,更有些人打开城门,自西门逃走。

刘奉看到这种局面,顿时气得快窒息过去,同时也明白大势已去。

“元帅,我们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名偏将急忙催道。

刘奉长叹一声,只好调头向西门逃去,一群亲卫相随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