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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心理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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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犯举手投足间挫败两名黑盔劫士,叹了一声:“可惜了一块好绸布。”

言罢,这才对小夭道:“大敌当前,两位姑娘可愿与我并肩而战?”

他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不再说是要护卫小夭、爻意二人,而改口称与她们并肩作战。

这一方式收到了效果,小夭道:“也好!你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气的人,这等力拒劫域群魔、扬名立万的机会便让给你,我与爻意姐姐为你压阵助威!”

花犯笑了笑,并未与小夭针锋相对,而是转身面对蜂拥而至的众黑盔劫士,手中的剑在身前虚划一个圈,沉声道:“谁也休想踏进一丈之内!”

语气不容置疑!

小夭这时已至爻意的身边,第一件事就是问爻意:“陈大哥说他是战传说……是真是假?”

爻意望着与恨将遥遥对峙的战传说,点头道:“是真的。”

小夭低低地“啊……”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战传说已领教过劫域劫士的战斗力,知道任何一名劫士无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二十名劫士的战斗力绝对不容小觑,故对爻意、小夭两人的安危甚是担忧,但见花犯从容应对的情形,战传说心中的担忧大减,断定一时半刻众劫士还难以对花犯构成多大的威胁。这一点,由众劫士目睹两名同伴重伤倒地后,再也不敢独自贸然接近花犯,而是等待纠结成伙才会出手就可以看出。

没有了后顾之忧,战传说终于可以放心一搏!

今日的战传说,已非昔日可比,先后与灵使、千岛盟大盟司血战的他,对自身倍添了极大的信心。

他将苦悲剑缓缓平递而出,剑尖直指恨将,屹立如山,锋芒慑人,大有吞天灭地、横扫千军之势!

他的眼神深处似也蕴藏了坚毅无比的力量,沉稳如千年磐石。

无形剑气透剑而出,丝丝缕缕,如无孔不入的水雾般,在悄无声息中向恨将那边延伸过去。

这既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试探。只要恨将因他剑气的逼近而有所反应,他便可依照对方的反应,迅速将这种试探转化为致命的攻击。

长街上的行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花犯虽面对人数众多的黑盔劫士的围攻,但他的修为显然高出众劫士甚多,这使他在封挡之中显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而花犯似乎从未动过杀机,纵是以寡敌众,他最多也只是重创对手,而不会取其性命。如此一来,看似凶险无比的搏杀却因花犯的宽容而未显现出应有的残酷血腥。

当然,对敌人的宽容,也是要以实力为后盾的,否则无异于自取灭亡。

由花犯那边传来的密集的金铁交鸣之声在战传说听来已恍若来自另一个世界,以他今日的修为,仅凭对声音的判断,也能大致推断出花犯不会有危险。

战传说举重若轻的神情被恨将看在眼里,同时,他还察觉到眼前这未满二十岁的年轻人竟显示出了惊人的对敌经验,这样的经验,若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惊世骇俗之战,是绝不可能得到的。

那一瞬间,恨将忽然有所醒悟:为何当大劫主要求冥皇追杀战传说时,冥皇会那么痛快地应允下来,并且在遭受挫败之后,不惜让卜城劳师动众。

冥皇极可能是对战传说有所忌惮!

当时,冥皇尚不可能知道战传说的真正来历,对乐土境内突然出现的能击杀哀将的年轻高手,冥皇不可能不忌惮。

因此,冥皇之所以答应了大劫主的要求,其中也不乏为自己谋算的因素。

而冥皇不愿由劫域的人直接杀入坐忘城对付战传说,恐怕也是为了自己驾驭万民的权力。因为一旦世人知道远在极北之地的劫域的人马竟杀入坐忘城而冥皇却毫无准备,必然会滋生对冥皇的不满情绪。

同样是基于这一点,冥皇在得知落木四有意撤退时,并不打算左知己在取代落木四之后更改这一决定,而要设法引战传说离开坐忘城。

如此看来,冥皇看似对劫域百依百顺,其实他看得最重的仍是他的大冥王朝。

想到这一点,恨将心中顿生被愚弄的不忿之感。

战传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恨将的这种情绪变化!

没有任何的犹豫,“无咎剑道”的“灭世道”全力攻出!

“万象无法,法本寂灭,寂定于心,不昏不昧,万变随缘,天地可灭”!

苦悲剑以不可捉摸的轨迹在虚空中闪掣穿掠,剑势的每一次改变看似杂乱无章,难以捉摸,其实无不是与战传说的内息、心境的微妙变化息息相关。“灭世道”的精蕴便在于随缘而动,随心而变,但在万变莫测之中却有一点是亘古不变的,那便是无论如何千变万化,其最终的目的都是直指同一目标,所有的莫测更易将在最后那一刹那融汇成终结一击!

空前强大的剑气在有限的空间、时间内极度膨胀壮大,惊人的剑势竟使其笼罩的范围内的虚空发生了非常人所能理解想象的扭曲,战传说的身躯也因为这种空间的扭曲而变得若有若无。

恨将心头之震愕非同小可!

他恨恨地忖道:“那小子只说这小子内力惊人无比,可没提到他的剑法也高明至此!”

左知己曾向他透露了他所要杀的“陈籍”其实是战曲之子战传说,当时左知己告诉他这一点时,尚不知他是劫域的人,而恨将对左知己的话也不甚在意,同时也有些将信将疑。

但此刻当他再度想起左知己的话时,倒愿意相信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战曲之子。

战曲力挫千异的那一战,就连劫域也已有所耳闻,其剑道修为早已被世人传得神乎其神。

有其父必有其子,战传说身为战曲之子,有如此匪夷所思的剑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剑气破空,“滋滋……”有声,仅闻其声,已足以慑人心魄!

但恨将也绝非平庸之辈,一声长啸,已在邪剑及身前的那一刹那,冲天掠起。

战传说连人带剑,如影随形般随之掠起,其间竟没有任何的顿滞,而是水到渠成,仿若他早已料到恨将会有如此反应。

事实当然不是如此,而是因为随缘而动本就是“灭世道”的精蕴所在。

恨将高擎“空城”,“空城”如弦月般的光弧与夜空中的一弯弦月交辉相映。在恨将惊世内力的催运下,无形气机透“空城”而发,“空城”豪光暴现,其光辉完全盖过了天空中的弦月。

由“空城”弧形锋刃幻现的“弦月”自上而下以不可逆违之势长泻而落,其气势让人顿生苍穹更迭、天地再生的错觉,仿佛那凌空劈斩而下的并非一道环形锋刃,而是银月划过万里长空而至!

“空城”第一次真正地发挥出了其惊世骇俗的威力!

正是恨将的四大战技之一“明月当空照”!

战传说面临“空城”一式“明月当空照”的悍然一击,心头不由为之一凛!他终是未能达到“无咎剑道”的最高境界,也未能做到真正的剑势随缘而发,当面临似可改天易地的“明月当空照”时,仍是不由自主地心神悸动。

虽只是不易察觉的瞬息间,但对恨将而言却已足够。

“空城”的弧形锋刃斩破虚空,穿透重重剑气,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逼近战传说无可回避的范围内。

战传说心中倏地一沉!

所有的变化与举措皆已超越了思维的反应速度,更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本能——这种本能既源自于人的天赋,也与人的意志息息相关,当然亦免除不了平日经验、经历等种种影响——只是连战传说也无法完全分辨出自己在本能的驱动下做出了怎样的具体反应。

只听得一声爆响,战传说连人带剑急速下坠!

爻意心中一沉!

小夭更是惊呼出声!

强拼之下,恨将似乎占了上风。战传说急坠下落时,“空城”如挥之不去的幽灵般当头压下,并借居高临下之势对战传说保持了强大的压力。

战传说一旦着地,岂非即刻受伤?

但这一结局却又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战传说双足已踏在了坚实的长街上,恨将自也知道成败便在这最关键的刹那之间,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修为迅即催运至最高极限,恨不能一击之下将战传说连人带剑打进十八层阿鼻地狱!

战传说的姿势没有任何改变,整个身躯却以双足为支点,向后仰跌。

恨将冷笑一声:“这样你会死得更快!”

他本以为战传说会全力抗衡,但没想到对方却做出了一个看似很不明智的选择:战传说竟选择了退避!

一旦退避,“灭世道”的锋锐自是不复存在,而双方在近乎是贴身肉搏的时刻,由攻更易为退避,几乎就等于自取灭亡。

战传说的身躯被压得几乎与地面相平了!

眼看“空城”就要将战传说连人带剑压入地下时,战传说忽然如一片毫无分量的轻羽般飘出,而身躯依然保持着几乎与地面相平的角度。

“臭小子,竟然借我下压之力化为己用!”恨将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咔嚓……”一声暴响,“空城”狠狠地戳击于青石街面上,顿时碎石纷飞。

而这时战传说手中的苦悲剑倏然点地,身躯弯曲如弓,并迅速弹起。

“空城”一击不中,已变换角度,横向挥出,似斩似扫,直击战传说腰部!

“当……”

一声暴响,战传说本是无遮无挡、空门大露的腰部突然不可思议地有苦悲剑及时闪现!

及时挡下恨将一击之后,苦悲剑顺势一绞,平空借力,战传说借这股力道,头下脚上地旋飞掠升。

恨将正为自己功亏一篑而懊恼不已时,倏觉剑气逼人,本是处于下风的战传说竟自上而下全力攻至!

恨将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占尽上风的局势何以突然逆转,反而连居高临下的优势也失去了。

他却不知战传说方才所施展的正是“无咎剑道”中的“乾坤无定大易道”,这一次战传说只是将“大易道”牛刀小试,若将其真正的威力完全发挥,就绝非易改攻守之势那么简单了。

若论招式之精妙,恨将的四大战技实是无法与“无咎剑道”相提并论。

恨将自不甘优势的失去,他已发觉战传说的功力与自己相比,并不占优势。

对于这一点,接连几次拼杀后,恨将已能确信无疑。但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为何当初自隐凤谷败退回劫域的劫士却认定战传说是在一招之间击败哀将,而且并未显示出任何高深玄奥的武学招式,而是纯粹比拼内力的结果。

那些劫士绝不敢在大劫主面前说谎,而恨将对此时自己的判断又很是自信,如此一来,难免有矛盾困惑着他。

他却不知战传说在隐凤谷中击杀哀将,其实只是将涅槃神珠爆发灵力时产生的力量转移至哀将身上,使哀将不堪承受而爆体身亡。

当时战传说的功力并不比哀将高,但哀将不知内情,为与战传说比拼内力,已将自身的修为提升至极限,忽又有一股空前强大的内力汹涌迫入其体内,自是根本无法承受。

而此刻的境况,自是与战传说当时的情形显然不同。

这时,在花犯那边,因花犯风雨不透严密之至的防守,众劫士非但未能越雷池半步,反而又有两人重伤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看样子花犯并不急于克敌制胜,只是固守着一丈范围的空间,面对自各不同的方位攻来的黑盔劫士,他竟严守一个宗旨,以简对繁!每一次出击,都必然予对方以有效的打击,剑式看似平淡无奇,却隐隐透着别样的风采,大家风范昭然若现。

方圆一丈的空间,对花犯来说,似乎已不亚于广阔天地,凭借大巧若拙、精蕴内敛的剑法,他足以进退驰骋。

恨将对此忿恨不已,本以为就算自己一时难以取胜,至少手下的二十劫士可以擒获与战传说同行的女子,那样战传说必受牵制,孰料竟莫名冒出一个口口声声要“匡邪扶正”的小子,坏了他的如意算盘,这如何不让他既怒且恨?

面对战传说的无俦攻击,恨将忖道:“既然你的内力没有劫士所说的那么浑厚,那我就与你以内力相拼!”

恨将是向大劫主主动请缨进入乐土,以对付战传说的,在精心布署下,他的计谋一步步走向成功,战传说被他成功地引出了坐忘城,身边只剩下一年轻女子相伴,如今只剩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击杀战传说!

在这种情形下,恨将怎能接受功亏一篑的结果?

他要豁力一拼!

诸多念头在极短的时间内一闪而过,恨将双足在地上奋力一踏,竟不顾身处不利角度,奋力冲天掠起。

“当……”苦悲剑重重地击在“空城”的弧形锋刃上,但战传说竟毫无全力相接之感。苦悲剑斩于“空城”独具一格的弧形锋刃后竟立即沿着锋刃的弧度滑开,力道削减大半的同时,攻击的方向也已失去。

恨将则连同兵器一道如惊电般借机欺身而进,虽然“空城”后端如翼状般的锋刃被苦悲剑死死架住,但丝毫不妨碍“空城”剑状前沿长驱而入,直刺战传说胸前要害。

战传说剑被滑开,一时撤招不及,加上又身在虚空,难以抽身而退,情形大为不妙。

情急之下,战传说不依常势,在本该采用守势的时候,祭起擅于困敌的“悟心无际天罗道”,苦悲剑顺势一抹,在“空城”趁虚而入却尚未能穿刺至他躯体的最小时间间隙内,纵刺横扫,剑势交织如天罗地网,牢牢地锁住了奇形兵刃“空城”。

“空城”剑形前沿的气劲甚至已划开了战传说的胸前衣襟,却在最后的一刻再也无法前进半寸,如被枷锁牢牢锁住。

恨将难以突破,战传说不敢松懈,双方借着余势,竟保持着这一状态飘飞数丈之距。

终至街旁一堵墙前。

战传说背向墙体狠狠撞入,“轰……”地一声,墙坍砖飞。

借碎砖纷飞、乱人视线之际,战传说及时再一次施展“乾坤无定大易道”!

恨将倏觉困锁“空城”的枷锁凭空消失,自是毫不犹豫地趁势狂飙突进,只求将战传说击毙于“空城”之下!

狂猛迅捷的一击却扑了个空,人已进入屋内。

恨将心头一沉!

冷风蓦然由身侧席卷而至!

战传说凭借父亲所授神鬼莫测的步法,在摆脱与恨将绞杀作一团的局面后,立即在第一时间由另一角度发动攻击。

依旧是极具攻击力的“止观随缘灭世道”!

恨将连侧身的时间都无法拥有,只能凭借对气机、杀气席卷而至的感觉全力封堵!

仓促应对,难免不利。

在战传说凌厉无匹的攻势下,恨将竟被震得斜斜跌出几步。

虽然立即竭力稳住身形,但战传说得势不饶人,“止观随缘灭世道”如滔滔江水般一发不可收拾,绵绵不绝地卷向恨将。

虽然始终只有一式“灭世道”,但在任何一个无限短促的时间内,它的攻击力度、角度、方式都因为外界的变化而发生相应的改变,力求始终保持对对手最有效的攻击!

甚至连恨将的防守也是促使“灭世道”变幻无穷的原动力之一。

战传说深知恨将这样的对手的可怕程度,所以他要抓住任何可能把握的机会。

“灭世道”剑意一泻千里,战传说任凭惊人的剑意在心中不断壮大,并由苦悲剑全力挥洒。

那一刻,他几乎全然淡忘了自己的对手是何人!或者说,对手是谁已不再重要。对手越强,反抗防守的力量越猛,那“灭世道”一往无回的气势亦随之膨胀。

那种感觉,非言语所能形容。

在这绝无间隙的狂烈攻击下,恨将节节败退!只觉战传说的攻势永无止境。

间不容发的时间内密不可分的攻守进退,两大绝顶高手的全力拼杀所透发的强横气劲,在有限空间内迅速积累,并很快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轰然爆响声中,屋子再也无法承受强大气劲的挤压切割,在达到极限承受力之后,蓦然倒坍,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坏无遗。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战传说猛然在战斗的激情中有所清醒,心头飞速闪过一念:如此一来,岂非会误伤苦木集的百姓?

不由为之一惊。

先前瞬息万变、刻不容缓的战局使战传说一度忽视了这一点!

战意一缓,恨将窥得良机,迅速抽身后退,穿越漫天飞舞的残砖断瓦,重新回到街头。

战传说紧随其后。

回望方才激斗处,已成平地。

一阵阵浓郁的酒香由废墟中飘散开来,战传说心头一宽:原来这是一家酒坊,酒坊酒气过重,一向是很少有人居住其中的。

恨将侥幸赢得喘息的机会,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惊悸之余,恨将反而更为平静,更有信心。

在未与战传说正面交锋之前,他其实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

这种压力,自是来自于关于战传说的种种说法。仅凭战传说在一招之间击杀哀将,就足以让人惊骇不已。

但此时恨将却认定战传说绝对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强大!

至于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恨将此时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劫域已有很久没有在乐土公然抛头露面了,所以他绝不能在此次交锋中落败!

《玄武天下》卷六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