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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章

西德尼·谢尔顿Ctrl+D 收藏本站

  西西里,陶尔米纳

  1968

  毎天早上都是圣多明我教堂那遥远的钟声把她弄醒的;教堂坐落在围绕陶尔米纳的佩洛里塔尼高山上。她喜欢慢慢醒过来,像猫一样懒洋洋地伸展身子。她闭着眼,知道一定可以想起一些美妙的事情来。是什么呢?这个问题在脑子里撩拨着她,她按捺住,还不想马上知道,她要细品那一丝惊喜的滋味。突然,她脑子里乐滋滋地尽是那个想法了:她是露西娅·玛丽亚·卡尔米内,是安杰洛·卡尔米内的女儿,这足以使世界上的任何人觉得幸福。他们住在一幢只有故事中才有的大别墅里,仆人多得15岁的露西娅数也数不过来。每天上午,都有一位保镖全副武装地驾驶着豪华轿车送去她上学。她是在全西西里最美的衣服和最贵的玩具堆中长大的,是同学们羡慕的对象。

  但露西娅的生活中心是父亲。在她的眼里,父亲是全世界最英俊的男子。他身材不高,粗壮结实,有一张坚决的脸,褐色的眼睛里透着暴躁和威严。他有两个儿子,阿纳尔多和维克托,但安杰洛·卡尔米内最钟爱的是女儿。露西娅总是想到自己的父亲。

  他早上总是到床边来,对她说:“该起床上学了,我的天使。”

  当然,这不是真话。露西娅知道自己并不是多么漂亮。我有魅力,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时客观地想。是的,引人注目,而不是漂亮。镜中映出的是个年轻姑娘,椭圆脸,奶油般的皮肤,匀称雪白的牙齿,坚实的下巴——太坚实了一点?——丰满性感的嘴唇——太丰满了?——还有黑黑的、洞察一切的眼睛。不过,如果说她的脸蛋不算很美的话,她的身材可大大地弥补了这一点。15岁的露西娅身体已发育成熟,浑圆结实的Rx房,纤细的腰肢,臀部移动时十分性感。

  “我们得把你早点嫁出去,”她父亲常常逗她,“不久,你就会让年轻小伙子发狂的,我的小姑娘。”

  “我要嫁一个像你这样的人,爸爸,但谁也不如你。”

  他哈哈大笑。“没关系。我们给你找一个王子。你生来吉星高照,有一天,你会尝到男人拥抱你、向你求爱的滋味的。”

  露西娅脸红了。“是的,爸爸。”

  的确是还没有人向她求欢过——在过去12小时之内没有。贝尼托·帕塔斯——她的保镖之一——只要她父亲不在城里,就到她床上来。贝尼托在她房里与她交欢增添了惊险的滋味,因为露西娅知道:如果她父亲发现这一切,会把他俩都宰了的。

  贝尼托三十来岁,伟大的安杰洛·卡尔米内那年轻美丽的女儿选定他,使他沾沾自喜。

  “没让你失望吧?”第一次睡过她后,他问。

  “啊,没有,”露西娅喘着气,“还更妙。”

  她想:尽管他不如马里奥、托尼或是恩里科,但肯定强过罗伯托和莱奥。她没法记全所有其他人的名字。

  13岁时,露西娅就觉得处女当得够久的了。她环顾四周,决定让保罗·科斯特洛做这个幸运儿,他是安杰洛·卡尔米内的医生的儿子。保罗17岁,高大健壮,是其所在学校的足球明星。露西娅第一次看到保罗就疯狂地爱上了他,想方设法地经常与他相遇。保罗从未想过他们不断的相会是有人精心计划的,他把安杰洛·卡尔内米的美丽小女儿看成是个孩子。

  八月里的一个炎炎夏日,露西娅决定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她给保罗打了一个电话。

  “保罗——我是露西娅·卡尔米内。我父亲有事想和你谈一下,他想知道你今天下午能否见见他?就在我们游泳池旁的房子里。”

  保罗大感奇怪,却又受宠若惊。他对安杰洛·卡尔米内十分敬畏,但却不知道这位力可通天的黑手党徒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我很高兴。”保罗说,“什么时候到?”

  “3点。”

  午休时间,万籁俱寂。游泳池旁的房子很僻静,在他们宽阔宅园的尽头。她父亲不在城里,决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保罗按指定时间准时到达。通向院子的门开着,他径直走到游泳池旁的房子前,在关着的门前停下来,敲门。“卡尔米内先生,在吗?”①

  ①原文为意大利语。

  没人回答。保罗看了看表。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走了进去,房里很暗。

  “卡尔米内先生?”

  有个人影向他走过来。“保罗……”

  他听出是露西娅的声音。“露西娅,我在找你父亲。他在这儿吗?”

  她离他更近了,近到保罗看得出她一丝不挂。

  “我的上帝!”保罗喘着粗气,“是什么——?”

  “我要你和我交欢。”

  “你疯了②!你还只是个孩子。我马上离开这里。”他开始向门口走去。

  ②原文为意大利语。

  “走吧,我要告诉我父亲你强xx了我。”

  “不,你不会的。”

  “走呀,走着瞧吧。”

  他停下了脚步。如果露西娅真的那样做,保罗心里毫不怀疑自己会有什么命运,最起码是阉割。

  他回到露西娅那儿与她讲道理。“露西娅,亲爱的——”

  “我喜欢你叫我亲爱的。”

  “不——听我说,露西娅。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告诉你父亲说我强xx了你,他会宰了我的。”

  “我知道。”

  他换个方法试了一下。“我父亲会蒙受耻辱;我全家人都丢了脸。”

  “我知道。”

  毫无办法。“那你要我干什么?”

  “我要你跟我干那件事。”

  “不,不可能。如果你父亲发现了,他一定会宰了我的。”

  “如果你离开这里,他也会宰了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

  他惊慌失措地盯着她。“为什么选我呀,露西娅?”

  “因为我爱你,保罗!”她拿起他的手,轻轻压在她两腿之间,“我是个女人,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女人吧。”

  朦朦胧胧之中,保罗看见她那对小丘似的Rx房和坚挺的乳峰。

  天哪,保罗想,作为一个男子,还有什么办法?

  她领着他到沙发床边,帮他脱去裤子、裤叉,她跪下来……保罗:她以前干过……她的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脊背,臀部饥渴地迎合着。保罗想:我的上帝,她真是妙不可言。

  露西娅飘飘欲仙了。仿佛她天生就是为此,她本能地知道如何使他高兴,如何使自己快乐。她全身都是火,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亢奋,快活得大喊大叫。他俩精疲力尽地躺在那儿,喘着粗气。

  露西娅终于开门了。她说:“明天,时间不变。”

  露西娅16岁时,安杰洛·卡尔米内决定让他的女儿见见世面。露西娅由年长的罗莎姨妈陪着,在卡普里、伊斯基亚、威尼斯、罗马,以及其他十几个地方度过学校的假日。

  “你得有教养——不能像你爸爸一样,做个乡巴佬。旅游可以完善你的教育。在卡普里,罗莎姨妈会带你参观加尔都西会的圣詹姆斯修道院和圣米凯莱别墅……”

  “是,爸爸。”

  “威尼斯有圣马可大教堂、总督府,还有圣乔治教堂以及学院美术馆。”

  “是,爸爸。”

  “罗马是世界的宝库。你一定要看看梵蒂冈、圣母教堂,当然还有博尔盖塞美术馆。”

  “是,爸爸。”

  “还有米兰!你一定要去音乐学院听一场演唱会。我会让人为你和罗莎姨妈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订好票的。在佛罗伦萨,你将参观市政艺术博物馆和乌菲齐美术馆,那儿还有很多教堂和其他的博物馆。”

  “是,爸爸。”

  经过处心积虑的计划,这些地方露西娅一个也没去看。罗莎姨妈坚持每天下午要午休,每天晚上很早就要休息。

  “你也必须好好休息,孩子。”

  “当然啦,罗莎姨妈。”

  于是,罗莎姨妈睡觉的时候,露西娅去了卡普里岛的奎希桑纳跳舞;她坐四轮马车去马里纳皮科拉海滩见一群男大学生,跟他们一起去巴尼—迪泰比里厄野餐;她还去了阿纳卡普里,与一群法国学生一起在翁贝托一世广场喝酒。

  在威尼斯,一个英俊的船夫带她去了迪斯科夜总会;一个渔夫带她去了基奥贾钓鱼;那时罗莎姨妈在睡觉。

  在罗马,露西娅痛饮普利亚产的葡萄酒,光临了所有奇怪的餐厅。

  不管她到哪里,露西娅总能找到地下小酒吧和夜总会,还有漂亮、浪漫的男子;她想:亲爱的爸爸说得太对了,旅游完善了我的教育。

  在床上,她学会了说几种不同的语言。她想:这比学校里的语言课有趣多了。

  露西娅冋到陶尔米纳后,对她的闺密坦白说:“我在那不勒斯、佛罗伦萨还有卢卡寻欢作乐,在萨莱诺喝得酩酊大醉。”

  西西里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探索的奇迹,岛上有希腊式的庙宇,罗马式和拜占庭式的圆形剧场、教堂、阿拉伯浴,以及斯瓦比亚风格的城堡。

  露西娅觉得巴勒莫热闹,生气勃勃;她喜欢绕着柯尔萨——原来的阿拉伯区——漫步,喜欢去木偶剧院。但她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出生地陶尔米纳。这个地方常被印在明信片上,它坐落在爱奥尼亚海滨的一个山头上,俯瞰着世界。城里成衣店、珠宝店、酒吧、漂亮的老广场、意大利餐厅比比皆是,还有特色宾馆,如埃克塞尔宫和圣多门尼科。

  从海港纳克索斯到山上的路蜿蜒曲折,又陡又窄又危险。露西娅15岁生日时得到了一辆汽车,她违反书上所载的一切交通规则,交通警察却一次也没拦住她——毕竟她是安杰洛·卡尔米内的女儿。

  对于那些胆大包天或是愚不可及而敢于询问的人,得到的答复是安杰洛·卡尔米内是从事房地产交易的。这话有一部分是真的,因为卡尔米内家族在陶尔米纳有一幢别墅,在切尔诺比奥的科莫湖畔有一幢房子,在格施塔德有一个度假小舍,在罗马有一套公寓,在罗马城外有一个大农场。但卡尔米内还从事更多、更刺激的工作。他拥有十二家妓院和两家赌场,六条船从他在哥伦比亚的种植园运输可卡因,他还有其他各种非常赚钱的生意,包括放高利贷。安杰洛·卡尔米内是西西里黑手党的头子,他生活得好是理所当然的。他的生活对别人是一种鼓励:一个贫穷的西西里农民,只要有雄心,勤奋努力,就能成功发财。

  卡尔米内12岁时开始给黑手党当信差。15岁时,他成了高利贷的执法人。16岁时,他杀了自己的第一个主人,夺了他的位置。那之后不久,他娶了露西娅的母亲安娜。在往后的年月里,卡尔米内沿着不可靠的合作之梯青云直上,杀死了一大堆敌人,爬到了顶峰。他发迹了,而安娜却还是他娶她时那个朴素的农村姑娘。她给他养了三个好孩子,但在那之后,她对安杰洛的生活已没有贡献了。好像是知道自己在家庭生活中已没有位置似的,她顺理成章地死去了,并且十分体贴,这件事情没造成什么混乱。

  阿纳尔多和维克托与父亲一起干事业。露西娅还是个小姑娘时,就偷听过父亲和哥哥之间那些令人激动的谈话,听过他们如何智胜或力胜对手的故事。在露西娅心目中,父亲是一个身穿金光闪闪的盔甲的骑士。她看不出父亲和哥哥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相反,他们是在助人为乐。如果人们想赌博,为什么要让愚蠢的法律碍事呢?如果男人乐于出钱买笑,为什么不帮助他们呢?被狠心的银行家拒绝贷款的人,爸爸和哥哥却贷款给他们,他们多么慷慨大方。在露西娅的心目中,父亲和哥哥是模范公民。父亲选择的朋友就是证明。安杰洛·卡尔米内每周在别墅举行一次盛大的晚餐聚会。啊,坐在卡尔米内席位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有市长、几位市议员、法官,他们旁边坐的是电影明星、歌剧演员,常常还有警察头子和一位高级神职人员。省长本人一年中也光临几次呢。

  露西娅过的是诗一般的生活,有的是晚会、靓衫、珠宝、汽车和仆人,以及有权有势的朋友。在随后一年的二月,她23岁生日那天,一切都突然中止了。

  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两个男子到别墅来见她父亲。其中一个是他的朋友警察头子,另一个是他的副官。

  “对不起,老板。”警察头子道着歉说,“不过特派员非要我走走这愚蠢的形式。请您千万原谅,老板。如果您开恩陪我到警察局去的话,我保证您可以及时回家,参加您女儿的生日派对。”

  “没问题。”卡尔米内友好地说,“人人都得尽职尽责嘛。”他咧嘴一笑,“总统指派的这位新特派员——用美国话说——是‘一只卖力工作的海狸’吧,呃?”

  “恐怕是这样。”警察头子叹了口气,“不过别担心。这些肉中刺都是些匆匆过客,你我见得多了,是吧,老板?”他们哈哈大笑,去了警察局。

  安杰洛·卡尔米内当天没有回家参加派对,第二天也没有。实际上,他再也没法见到他的任何一个家园了。国家起诉了他一百条大罪,包括杀人、贩毒、卖淫、纵火以及几十条其他的罪状。保释被拒绝;警方撒下天罗地网,扫荡了卡尔米内的犯罪组织。他曾指望自己在西西里的有力关系会帮助他免除罪状,但是,他在午夜就被送到罗马,关在臭名昭著的“天堂皇后监狱”。他被关在一个小牢房里,里面只有带铁栅的窗子、一台散热器、一张床、一个没有座圈的马桶。真是没法容忍!这种侮辱真是没法想象。

  开始时,卡尔米内确信自己的律师托马索·孔托尔诺会将他马上开释。

  孔托尔诺来到监狱的接待室时,卡尔米内向他大发雷霆。“他们关闭了我的妓院,停止了我的毒品交易,我洗钱的事他们了如指掌。一定是有人告密。找出这个人,把他的舌头带来见我。”

  “别担心,老板,”孔托尔诺向他保证,“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他的乐观被证明是毫无根据的。为了保护证人,政府断然拒绝在审判之前透露他们的姓名。

  审判前两天,安杰洛·卡尔米内和黑手党的其他成员被转到罗马城外12英里处一个最安全的监狱——瑞比比亚监狱。附近的一个法庭被加固得像地堡一样。160名被指控的黑手党成员戴着脚镣手铐,通过一条地下隧道被押解出来,装进30个用防弹玻璃和钢制成的笼子里。武装警察包围了法庭的里里外外,旁听者要经过搜查才准进去。

  安杰洛·卡尔米内一被押进法庭,他的心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因为座上的法官是乔瓦尼·布谢塔——15年来他一直拿着卡尔米内的钱,是卡尔米内家的常客。卡尔米内终于知道:一定会有人主持公道的。

  审判开始了。安杰洛·卡尔米内指望靠沉默保护自己。但使他大吃一惊的是,政府方面的主要证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保镖贝尼托·帕塔斯。帕塔斯跟随卡尔米内家族已有很长时间了,深受信任,即使在开会讨论极其秘密的事情时,他也可以留在房里,而那些事都是些违反警律的非法活动。帕塔斯了解大量的情报。帕塔斯极其残酷地杀害并肢解了自己情妇的新男友之后不久,警方拘押了他,威胁要判他终身监禁。帕塔斯无可奈何,同意帮警方对付卡尔米内,以换取较轻的判刑。现在,安杰洛·卡尔米内又恐慌又不相信:自己竟坐在法庭里,听帕塔斯揭露卡尔米内王国最核心的秘密。

  露西娅也每天到法庭来,听她以前的情人毁灭她的父亲和兄长。

  贝尼托帕·塔斯的证词打开了闸门。特派员开始调査时,几十位受害者走上前去,控诉安杰洛·卡尔米内和他的那些强盗的所作所为。黑手党毁掉了他们的事业,讹诈过他们,强迫女人卖淫,杀害或致残了他们的亲人,向他们的孩子出售毒品。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但更为致命的是决定忏悔的黑手党成员们的证词。

  露西娅被允许去狱中探望父亲。

  他兴高采烈地欢迎她,紧紧拥抱她,悄悄地说:“别担心,我的天使①。乔瓦尼·布谢塔是我的秘密王牌。他对法律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会利用法律空档,让你兄长和我获释的。”

  ①原文为西班牙语。

  安杰洛·卡尔米内的预言根本不准。

  公众已被黑手党的暴行激怒了。审判最后结束时,乔瓦尼·布谢塔这个诡计多端的政治畜生将别的黑手党成员判了长期监禁,而安杰洛·卡尔米内和他的两个儿子被判的是意大利法律所允许的最高刑罚——终身监禁,强行管制28年。

  对于安杰洛·尔米内来说,这无异于死刑。

  整个意大利在欢呼,正义终于胜利了。但对露西娅而言,这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噩梦。她在世界上最爱的三个人正被送进地狱。

  露西娅又一次获准到牢房去探望父亲。一夜之间,他的变化令人心碎。几天之内,他已变成一个老头,他的身子萎缩了,健康红润的脸色变成了病黄。

  “他们出卖了我,”他呻吟着,“他们全都出卖了我。乔瓦尼·布谢塔法官——我雇的他,露西娅!我使他发了财,而他却给了我可怕的一击。还有帕塔斯,我曾像父亲一样对待他。这个世界怎么啦?到底还有没有公道?他们跟我一样,都是西西里人呀。”

  露西娅捧起爸爸的手,低声说:“我也是西西里人,爸爸。你一定能报仇的。我向你发誓,用我的生命起誓。”

  “我的生活结束了,”她父亲对她说,“但你的还长着呢。我在苏黎世有一个编码账户,在卢氏银行。那里存的钱你十辈子也花不完。”他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个数字,“离开这该死的意大利,带上钱去享福吧。”

  露西娅紧紧搂着他。“爸爸——”

  “如果确实需要朋友,可以信任多米尼克·迪雷尔。我俩情同手足。他在法国的贝济耶有一个家,就在西班牙边境附近。”

  “我记住了。”

  “答应我,你要离开意大利。”

  “是,爸爸。但我有些事得先处理。”

  心急火燎地想复仇是一回事,找到复仇的方法又是一回事。她势单力孤,很难成功。露西娅想到了意大利的一个成语:偷别人的专长①。我必须按他们的思路想问题。

  ①原文为意大利语。

  她的父亲和兄长服刑几周之后,露西娅·卡尔米内出现在乔瓦尼·布谢塔法官的家里。是法官亲自开的门。

  他吃惊地看着露西娅。他在卡尔米内家做客时,常看到她,但他俩从没有多少话好说。

  “露西娅·卡尔米内!你在这儿干什么?你不该——”

  “我是来向您道谢的,先生。”

  他疑惑地打量着她。“谢我什么?”

  露西娅盯着他的眼睛。“谢谢你揭露了我父亲和哥哥的真面目。我一无所知,住在那幢充满罪恶的房子里。我不知道魔鬼——”她说不下去了,哭泣起来。

  法官将信将疑地站在那里,随后拍拍她的肩说:“别哭。好,好,进来喝点茶吧。”

  “谢——谢谢你。”

  他们在起居室坐下之后,布谢塔法官说:我不知道你对你父亲是这种看法。我以前觉得你们非常亲密。”

  “那只是因为我不知道他和我哥哥的真面目。我想逃走来着,但无处可逃。”

  “我当时不知道。”他拍拍她的手,“恐怕我是看错你了,亲爱的。”

  “我怕他。”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情感。

  布谢塔法官不止一次注意到,露西娅真是个漂亮的少妇。她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衣服,性感的身材曲线毕露。他看着她浑圆的Rx房,不禁注意到她已发育成熟了。

  布谢塔想:要是与安杰洛·卡尔米内的女儿睡觉,倒是蛮有趣的。他现在无力加害于我。那个老杂种以为他管得住我,哪知我比他精明得多。露西娅也许还是个处女,我可以教她一些床上功夫。

  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端来茶和一盘点心,放在桌子上。“要倒些茶吗?”

  “我来吧。”露西娅说。她的声音热情、诱人。

  布谢塔法官对露西娅微微一笑。

  “你可以走了。”他对管家说。

  “是,先生。”

  法官看着露西娅走到放盘子的小桌前,小心翼翼地给法官和自己倒茶。

  “我觉得你和我可以成为很要好的朋友,露西娅。”乔瓦尼·布谢塔试探着说。露西娅对他诱惑地一笑。“我很高兴,先生。”

  “请——叫我乔瓦尼。”

  “乔瓦尼。”露西娅递给他一杯茶。她举起杯子祝愿说:“为歹徒们死去,干杯。”

  布谢塔微笑着举起杯子。“为歹徒们死去。”他猛喝了一口,作了个苦相——茶味很苦。

  “是不是太——?”

  “不,不,蛮好的。亲爱的。”

  露西娅又举起杯子。“为我们的友谊。”

  她又喝了一口,他跟着喝了一口。

  “为——”

  布谢塔永远没有说完这句祝词。他的身体突然一阵抽搐,他觉得有一个火红的钳子在敲打自己的心脏。他抓住胸前。“啊,我的上帝!叫医生……”

  露西娅坐在那里,镇定自若地呷着茶,看着法官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他躺在那儿,身子抽搐着,然后不动了。

  “解决了一个,爸爸。”露西娅说。

  贝尼托·帕塔斯正在牢里玩单人纸牌,看守通知他:“你有个对象来看你。”

  贝尼托容光焕发。作为告密人,他享受着特殊待遇,有许多特权,其中之一就是允许婚恋对象探访。帕塔斯有五六个女友,她们轮流来探望。他不知道今天来的是谁。

  他在墙上挂着的小镜子前打量了一番,在头发上抹了一点儿润发油,梳了一下,才跟着看守走过监狱走廊,来到设有幽室的地方。

  看守让他进去。帕塔斯满怀期望地昂首阔步进了房。他突然停步,目瞪口呆。

  “露西娅!见鬼,你到这儿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露西娅轻柔地说:“我告诉他们我俩已订了婚,贝尼托。”

  她穿着一件红得炫目的绸衣,开口很低,紧贴着身体的凹凸部分。

  贝尼托从她身边缩开。“出去。”

  “谨依尊命。不过你先得听我说几句。我看到你在证人席上站起来,作证控诉我爸爸和兄长,我恨过你,想杀死你。”她向他靠近一些,“但随后,我意识到你这样做是一种勇敢的行为。你敢干站出来讲真话。我父亲和兄长不是坏人,但干了坏事;能坚决站出来反对他们的只有你一个。”

  “相信我,露西娅,”他说,“警方逼我——”

  “你不必解释,”她柔声说,“不用向我解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交欢吗?我那时就明白我爱上了你,而且会永远爱你。”

  “露西娅,我本来是决不会——”

  “亲爱的,我俩都要忘掉已经发生的一切,一了百了。现在重要的是你和我。”

  她现在已靠近他了,他闻得到她那令人陶醉的香味。他的脑子里已是一团混乱。“你——你真的这样认为?”

  “比我这一生的任何其他事情都认真。所以今天我来了,来向你证明这一点。来告诉你:我是你的。我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她的手指伸到肩带上,不一会,她的衣服就闪烁着落到了地上。她赤身裸体。“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上帝,她真美呀。“是的,我相信你了。”他的声音嘶哑。

  露西娅贴近他,她的身子擦着他的身子。“脱衣服吧,”她悄声说,“快!”

  她看着帕塔斯脱衣服。脱光后,他拉着她的手,引她到房角里的一张小床上。没有什么爱抚,他跨在她身上,脸上浮现一丝趾高气扬的微笑。

  “跟过去一样,”他扬扬自得地说,“你没法忘记我,是吗?”

  “是的。”露西娅在他耳边悄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忘记你吗?”

  “不知道,乖乖。告诉我吧。”

  “因为我是西西里人,跟我父亲一样。”

  她伸手到她的脑后,取下那支别住头发的长长的漂亮发夹。

  贝尼托·帕塔斯觉得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的肋骨部位,突发的疼痛使他张嘴欲叫,但露西娅的嘴压住他的嘴,吻着他,贝尼托的身子在她上面猛扭猛动。

  几分钟以后,她穿好了衣服,发夹也已插到了头发里。贝尼托在毯子下面,闭着眼睛。露西娅敲敲牢门,对开门让她出去的看守微微一笑。“他睡着了。”她小声说。

  看守望着这个漂亮的少妇,微笑着说:“也许你把他给累垮了。”

  “但愿如此。”露西娅说。

  这两起胆大包天的谋杀,在意大利掀起了风波。一个黑手党徒的年轻美丽的女儿为父兄报了仇,容易激动的意大利公众为她欢呼,鼓吹让她逃走。警方的观点自然是完全不同的。露西碰先是杀了一个受人尊敬的法官,随后又在监狱的大墙内进行了第二次谋杀。在他们心目中,与其罪行同样重要的是她愚弄了他们。报纸在拿他们开心。

  “我要她的脑袋,”警察局长对副手大吼大叫,“我今天就要。”

  搜捕加紧了,而搜捕的目标正躲在萨尔瓦托雷·朱塞佩的家里——他是她父亲的一个部下,费尽心机躲过了这场灾难。

  起初,露西娅唯一的想法是为父兄失去的公道复仇,她为被捕作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打算牺牲自己的生命。然而,当她从监狱里走了出来,脱逃之后,她的想法由复仇转为了求生。她已完成了自己决心要干的事,生命突然变得宝贵起来。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她暗自发誓,决不。

  萨尔瓦托雷·朱塞佩夫妇尽一切努力给露西娅化装。他们为她理了发,把她的牙染脏,为她买了墨镜和一些不合身的衣裳。

  萨尔瓦托雷认真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艺成果。“不赖,”他说,“但还不够。我们必须让你逃出意大利。你一定得去一个你的照片不在所有报纸的头版的地方。去一个你可以躲几个月的地方。”

  露西娅记起来了:如果确实需要朋友,可以信任多米尼克·迪雷尔。我俩情同手足。他在法国的贝济耶有一个家,就在西班牙边境附近。

  “我知道去哪儿了,”露西娅说,“我需要一个护照。”

  “我去安排。”

  24小时后,露西娅盯着署名为露西娅·罗玛的护照,上面的照片是她现在这副样子。

  “你去哪儿?”

  “我父亲在法国有一个朋友,他可以帮助我。”

  萨尔瓦托雷说:“如果你需要我陪你到边境——”

  他俩都知道这有多么危险。

  “不,萨尔瓦托雷,”露西娅说,“你为我已够卖力的了。我必须一个人去。”

  第二天早上,萨尔瓦托雷·朱塞佩以露西娅·罗玛的名义租了一辆菲亚特汽车,把钥匙交给了她。

  “小心点。”他恳切地说。

  “别担心。我天生吉星高照。”

  她父亲不是这样对她说过吗?

  在意大利和法国边界上,等着进法国的车排成长队,缓缓前行。露西娅离移民站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他们一定会在所有的出站口捜捕她的。如果被他们抓住,她知道自己会被判终身监禁。那我就先自杀,露西娅心想。

  她到了移民官员面前。

  “护照,小姐。”

  露西娅通过汽车窗口把黑色护照递给他。移民官员接过护照时,扫了露西娅一眼,她见到他眼里冒出一丝惶惑的神色。他看看护照,又看看她的脸,又看看护照,这次看得更为仔细了。

  露西娅觉得自己的身子僵硬了。

  “你是露西娅·卡尔米内。”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