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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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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里来,

    不要哭,

    没有什么好害怕

    妈妈好久没有抱你了

    就这样好好睡觉吧

    你喜欢的月亮

    又要再来了

    把台灯关掉

    你、妈妈、月亮

    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房间

    没有人会知道

    也没有人会进来。

    第二天早上。

    上田火车站前,锦水庄旅馆柜台前,老板向女服务生说:“怎么不去叫醒二楼的客人?”

    “因为他吩咐过,早上让他多睡些。”

    “可是已经九点啦。况且今天有团体客,十一点以前要清房。”

    “那么,我就去叫他。”

    女服务生上楼。这位客人住的是本旅馆唯一的套房,因为他指定了最好房间。

    女服务生站在木格拉门前,叫道:“先生!”

    进入木格拉门,是一块小小木板间。在那扇门前她再度轻叫一声。

    “早安,您醒了没有?”

    没有应声。她打开贴纸门,这是相连房间的前房,进入卧室还有一扇纸门,室内的宁静稍使她不安。

    “对不起!”她轻轻拉开纸门。室内闷气袭人,她走进卧室的刹那,视线突然凝住。

    客人从被窝探出半身,仆倒于榻榻米。右手指用力钻入榻榻米缝隙。呕吐出的污物,喷散于枕头及垫被。

    女服务生只看到这些便爬着出来。尖叫声由楼梯上端发出。老板立刻奔上楼,看到客人的尸体。

    依旅馆登记簿上,他叫中村太郎,三十五岁,公司职员,住在小诸市。

    老板频频唾骂着,双膝抖着走到电话旁。

    二十分钟后,上田分局的警车赶到锦水庄旅馆。警车里走出法医、主任和木曾。

    “已经死了?”主任走出警车,对苍白着脸迎接的老板问道。

    “是的,全身已经冰冷……”

    “早上发觉的?”

    “因为睡到九点没有起床,女服务生去叫他……”

    “他什么时候投宿。”

    “昨天傍晚一个人进来……”

    法医听到这些话后,便由年轻职员带领走入。木曾也随后而入。主任则坐入柜台。

    “名字?”

    老板拿出旅客登记簿。

    “他是什么样的装扮?”

    “装扮……他提一只皮包进来,说要最好房间。还说贵一点没有关系……”

    “好像是不会理财的人。”

    “晚餐叫了好多酒菜,也喝了不少。”

    “很可能自杀,常有这样情形。为了最后的一次晚餐,大吃大喝一番,囊中却空空如洗。借宿一晚奔赴黄泉……”

    “怎么能这样子……”老板哭丧着脸说。

    主任笑了一下说:“我是说有这样的例子。”

    “可是那位客人,”一旁的女服务生以僵硬表情,打消主任看法似地说,“我侍候他喝酒的时候,他掏出整叠的千元大钞,并邀我明天同游上田温泉,还握我的手……”

    “你是说他不像自杀的人?”

    “还有,九点左右有一位山木先生打电话来。”

    “有人打电话来?说了些什么?”

    “内容不晓得。电话后他立刻说要出去一下,便外出去了。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就回来,并买回一瓶威士忌酒。”

    “电话是女人打来的?”

    “不是,是男人打来的。”

    主任听了这些便站起来说:“好吧,我去拜拜那位快乐的死者。”

    主任由老板带领爬上楼梯。走廊尽头便是高级套房。套房里传出法医与木曾的说话声。

    木曾阴郁的眼睛转向走进来的主任:“主任,”他努努嘴说,“这个人就是征部用吉。”

    依尸体状况,能立即判断为中毒死亡。枕边有一瓶打开瓶盖的四角瓶成士忌。商店包装纸揉成一团丢弃一边,酒瓶旁有豪华纸盒,亚里斯成士忌的酒名商标鲜明凸出。翻倒的茶杯,一本打开的周刊杂志,是整张的弯腰弄姿的裸体照片。

    主任茫然地看着这些物品。视线不稳定,是由于思维正转向别处之故。对于征部用吉之记忆,使他的思考产生混乱。

    “这是大致上的推定,”法医坐在尸体旁说,“死亡时间是昨夜十一点前后。死因,强烈毒物中毒。毒物掺在酒中一起服下的样子。茶杯底尚有少量威士忌酒。由死状及呕吐物特有味道判断,毒物可能是氰酸钾。这只四角酒瓶中可能掺有多量毒物。反正以后还需交付解剖……”法医深深点头说,“大致上不会错。若是自杀,毒药不必放到酒瓶里,利用茶杯喝一口便能解决。而有没有毒药的容器与包装。”

    木曾做出奇怪表情。

    主任便说明:“征部以中村太郎名义昨天傍晚来投宿这家旅馆,夜晚九点半,有一个叫山木的男人打电话来后他便外出……”

    “有可能。电话由女服务生接听后交给征部,不会错。征部外出二十分钟左右便回来。那时看到他买回威士忌。但是威士忌可能不是征部购买。一定是山木这个男人给他的。征部高兴地喝下掺有剧毒的威士忌。他杀的经过,这样不是很明白吗?”

    疲劳似乎突然袭击了主任的身心,他瘫坐下来。需要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

    木曾也受到感染似的随着坐下,医生叼起香烟,打火机咔嚓了一声。

    木曾低声道:“我查过征部的遗留品,口袋里有千元大钞两万元。另钱包里有两百三十元的零钱。除此之外所带东西只有这本周刊杂志和皮包。”

    “皮包里面是?”

    “五六张旧报纸。”

    “只有这些?”

    “是的。”

    主任沮丧地垂头。

    木曾嗫嚅道:“我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主任抬头。

    “那通电话是真的男人声音。”

    “是女服务生说的,为什么?”

    “旧报纸是上月二十八日以后的,而且每张都有。”

    木曾以探视的目光看主任。

    “木崎江津子的照片与命案报导。”

    一瞬两人的视线相接,凝视底处似有默契在相通。

    ——又是!

    警方对锦水庄旅馆女服务生做了详尽的案情问话。尤其有关外线电话,主任的问话更是彻底而执拗。

    “电话的声音是男人的吗?”

    “是的。”

    “以声音判断,你的感觉是年轻男人,中年以上,或是老人?”

    “我认为是中年人,嘶哑粗声,还带些酒意……”

    “嗯,那种声音,会不会像女人故意装出来的。”

    “不会,确实是男声。只是开头时有些怪怪的。”

    “什么样的怪法?”

    “我们的店名是锦水庄。因此一般打进来总先问是否锦水庄旅社。可是他却开门见山地问起矢崎先生。并再三问是否一○五八号矢崎先生。”

    “矢崎先生?”

    “是我们老板。所以我以为找老板的电话。我说是的。他却马上说要中村先生听电话。并说我是山木,请中村先生知道吗?是如此大声说的。”

    “喔,对方是不是公共电话?”

    “很可能,因为听了铃声。”

    “脚踏车的铃声吗?”

    “不是。更长更大声……”

    “嗯。”主任陷入苦思。

    嘶哑粗声——他把征部叫出交给威士忌。征部口袋中有两万元现金。皮包中只放报导木崎江津子逮捕消息的报纸。并且他的指纹附着于那张投书。

    木曾也默默地倾听他们的问答。俊二的刺杀,征部的毒杀。这两个案件,似乎可连成一条线。但以此为共通底边能绘出三角形答案吗?顶点是关键。依女服务生证言,是嘶哑的男人。但是木曾心中看到的却是女人木崎江津子。这不是理论,而是木曾的一厢情愿吧!

    “那么,”主任质问道,“征部说了些什么话?”

    “内容我不大清楚。只听他说,真对不起,其实不必这么急。说后便挂上电话。”

    “那是九点半的事情?”

    “是的。因为他说要外出,我便替他拿鞋子。大概鞋子太小穿了半天没穿好,我便拿鞋拔子给他,他笑着说这双鞋不合脚。然后又说反正不走远,便穿上旅馆的拖鞋出去了。”

    “他往火车站去的?”

    “相反方向。二十分钟左右他便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威士忌。看包装我便知道是在附近丸越食品店买的。”

    听到这里,木曾便跳出门外去了。

    柜台的电话响起,分局鉴定员叫主任。

    “四角酒瓶中化验出大量氰化钾。指纹仍在检验中。另外望月分局来电话说征部太太已出发来了。”

    “谢谢。”

    电话完毕,旅馆老板苦着脸向主任说:“有预约旅客,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人被杀死了呢!”主任啐道。

    “这个我记得很清楚,”丸越食品行的年轻女店员对木曾说,“大约九点半左右差不多打烊的时候,我正无所事事地望着外面,来了一位男客。他急忙地把七百元丢向柜台买一瓶亚里斯威士忌。”

    “你还记得他的面貌?”

    “——是的,瘦瘦高高。”

    “什么?瘦瘦……?”木曾不禁慌张。他急切地再问道,“多大年龄?”

    “大约三十五六岁。”

    “声音应该有特征吧,嘶哑粗声?”

    “不,属于细小清脆的声音。”

    “服装呢?”

    “穿西装。还有他穿着拖鞋,所以我想大概是附近的人。”

    木曾痴呆般地听着这些话。真无法相信。主任,木曾都推断威士忌酒是嘶哑粗声的男人所购,投入毒药之后交给征部的。并且木曾更一厢情愿的认为,此男人即木崎江津子。

    女店员继续道:“那位顾客接过威士忌后,还说睡前喝一杯是他最大的享受,然后宝贝似地奉着回去呢!”

    “店外有没有人在等他。”

    “没有,他是一个人进来一个人走出的。”

    木曾的期待又落空了。他的推理崩溃。混淆的彼方究为何物。

    他道谢走出。不合脚的皮鞋发出泄气声音。无端地想起,征部也买了一双与我相同不合脚的皮鞋。

    这是个毫无意义的联想。

    征部用吉太太驹江,不久便来到了侦查总部。

    她确定丈夫尸体后,便如孩子般地嚎淘大哭。主任和木曾担任了问话工作。二人等她呜咽暂止。

    “我的先生是,”她仍抽噎着说,“不仅昨天,前天也来过上田。”

    “为了什么事?”

    “不知道。”

    “是找人吗?”

    “不明白,外面的事他一概不跟我说……”

    “前天来他没有过夜。”

    “是的,他回家后给了我一万元。”

    “喔!”

    主任想起死尸口袋中的两万元。

    “这种,从前也有过吗?”

    “是头一次。我问为何给我钱。他说当然是生活费。并问现在还有多少借款。”

    “后来呢?”

    “我说大概五万元。他则自语般地说,哼,区区五万元,钱这个东西只要稍稍动脑筋,一辈子还会欠用?”

    “昨天出门时有没有说过什么?”

    “他是在我不注意时离家的。其实他经常都这样,所以我也不在意。”她又想起似地抽噎起来。

    “最近他有没有什么变化。譬如变得轻松开朋,或者有什么人写信来之类……”

    “说起来自从这位,”她看看木曾说,“刑警先生来过我家之后,他就好像有什么心思。然后突然问我他去伊逗半岛后的报纸在哪里。我拿给他,他便抢夺似地拿进暗房。”

    主任吞下口水,闪亮的目光冲向木曾,这些报纸征部放在皮包带在身边。

    两个案件,由看不见的线连结着,在打结的地方显明地浮出征部用吉的指纹。但是真相模糊无从捉摸。

    可是他的指纹又何时附着上去的呢?

    在何处——

    为何——

    如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