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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黄金神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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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主的隐忧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谣曲里有一首名为‘藤户’的作品吗?”

    “不好意思,我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那么,你读过《平家物语》吗?”

    “嗯,年轻的时候曾经读过,卷头是‘只园精舍的钟声,诉说诸事无常;娑罗双树的花色,阐明盛者必衰。’到现在我只记得这四句,其余的都还给书本了。”

    “哈哈哈,这几句正是重点所在。《平家物语》十三卷里面有一首诗歌叫‘藤户’,其实藤户是儿岛半岛的一个地名,源氏当时在藤户布下兵马,他手下有一名年轻将领名叫源范赖;平家为了严防源氏的攻击,便在儿岛部署军力,并在藤户南岸配置了五百艘军船,命令他们严密防守,当时的大将军是平行盛。

    对于以屋岛为据点的平家来说,儿岛宛如是他们的前哨基地;而源氏一直想攻下儿岛,以便向前进军,但当时海角深及内陆,从藤户到儿岛还隔有一道相距五百公尺左右的海峡,源氏的军船根本无法通过这道海峡,双方的战争就这么拖了好几年。

    有一天,佐佐木三郎盛纲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从当地人浦男口中得知这道海峡中间有一处可乘马通行的浅滩,因此他立刻杀了浦男,以防他将这件事泄露给其他武将知道。”

    刑部大膳说到这儿,稍微喘了一日气,把烟管放在火炉边敲了敲,接着说。

    “佐佐木三郎盛纲在知道这个重要的情报后,并没有立刻发难,反而选在寿永三年的十二月七日,带着七名家仆一起跳海。大将军三河守范赖面对这样的情况,大惊失色地叫道:‘快制止他们!快制止他们!’于是身为土肥的次郎实平急忙挥鞭紧追在后。可是这个时候的佐佐木已经发狂了,对于大将军的命令根本充耳不闻,硬是带着他的手下渡海而去。大将军见到这般情形,开始怀疑事出必有因,于是立刻下令渡海追赶,三万大骑就这样人海迫赶佐佐木……”

    刑部大膳愈说情绪愈激动,有时得停下来喘一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金田一先生,你记起这段历史了吗?”

    “这是《平家物语》十三卷的‘藤户’里面的一节吗?”

    “嗯,不过这只是其中一小部份而已,还不算完整。由于这是一场跟我们祖先有深厚关系的战争,所以我从小便在父亲的要求下,硬是将它背了下来。”

    “您的祖先……这么说,常时的战役是……”

    “你继续听我说吧!当时平家根本不知道海峡中间有一处浅滩,所以完全没有料到源家会出船攻打过来;等到源氏的三万大军朝这边逼近时,平家车才急急忙忙地派船出去迎战,源氏的武士们受到鼓舞,披了战甲便冲上平家的船,展开一场厮杀。

    双方大战了一天一夜,最后,平家的兵力终于不敌源氏的三万大军,只好舍弃儿岛,撤退到屋岛,而趁乱逃走的平刑部幸盛便带着六名家臣躲在这座小岛上。”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们祖先的由来?”

    “嗯,事情就是这样发展下来的。刚开始西国的人对平家还不错,可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文治元年三月二十四日,发生了坛浦之战,平家就此被彻底歼灭。

    后来镰仓的人士召开一场定夺罪状的会议,会议结果甚至波及到躲藏在这座小岛上的七个人;平刑部幸盛为了不连累别人,只好带着六位家臣从千叠敷跳水自杀,他们跳水的地方就是你昨天采访过的“落难渊”。

    那件事发生在文治元年的七月七日,文治元年是西元一一八五年,已经是距今七百八十二年前的事了。唉!真抱歉,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往事,你一定觉得十分烦闷……”

    “不,我倒觉得挺有趣的。对了,在这七个人躲避仇家追杀的日子里,他们有和岛上的姑娘结婚,并育有后代吗?”

    “是的。”

    刑部大膳在火炉的对面点点头说:

    “当时这座小岛叫‘妻恋岛’,神社也叫做‘妻恋神社’,所祭拜的神抵是在出云国击退八歧大蛇的素养鸣尊,歌颂神抵的曲词有‘发迹入云,出云八重垣,偕妻建八重垣,建八重垣’等句子,从这些曲词中可以知道神社名称的由来。

    根据史料上的记载,当时宫司的女儿叫日奈子,长得美若天仙,她不但和刑部幸盛结为夫妻,两人还育有一子;而其他六位家臣也纷纷在这座小岛上找到要好的女伴,一起过着夫妻生活。

    总之,这七个人都在岛上留下自己的骨肉,然而他们认为自己的骨肉与岛上的居民有别,却又苦于无法光明正大地拥有平家的姓氏,只好将平刑部的平去掉,以刑部作为他们的姓氏。

    原本这座小岛上的岛民都姓‘越智’,日奈子又是宫司的独生女,但是她和刑部幸盛结婚,所生之子改姓刑部,并继续担任神职。从此,落难到这座小岛上的七个人的后裔,竟成为岛上重要的族群,真可谓‘喧宾夺主’啊!”

    (由这番话听来,大膳先生应该是个非常明事理的人。那么在昭和十九年越智龙平和巴御寮人私奔的时候,他为什么会极力反对呢?)

    尽管金田一耕助满怀疑问,但他并不急着触及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那么,神社的名称从什么时候改成‘刑部神社’?而岛名又是什么时候改的?”

    “这个嘛……根据江户时代中期的纪录,神社和小岛应该是从享保时代改名的。当时传说神主家中有位美若天仙的女儿,消息传到领主的耳里之后,他立刻将神主的女儿召入宫中,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领主不但把她留在宫中,还非常宠爱她,而她也为领主生下一名世子;为了表示对她的恩宠,领主一声令下,将神社和小岛全部改名为刑部。自从神社和小岛改名之后,刑部家族和越智家族之间便存有芥蒂,一直到今天,芥蒂仍旧存在。”

    金田一耕助对这些谈话内容根本不感兴趣,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原来这座小岛还有这么一段历史。那么,这些古老的记载有保存下来吗?”

    “不,那些记载早在我小时候就已经流失了。”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发生火灾的缘故?还是……”

    “起因于一场强烈的暴风雨……那是明治二十六年的事情,当时我才七岁,什么都不懂,不过我记得《都洼郡志》里面有这么一段记载——那一年的十月十四日,日本遭受强烈台风的袭击,冈山县的损失相当严重,而刑部岛也在那次台风中遭遇莫大的打击。

    金田一先生,你应该知道刑部神社建在刑部岛南端的悬崖上,由于二十六年十月十四日的大台风造成整座山崖崩塌,刑部神社被埋在山崖下面,神社里所有的宝藏因此都埋在地底下。”

    金田一耕助一听到“明治二十六年”从刑部大膳的嘴里说出来,双眼不禁为之一亮。

    他倏地想起从浅井春住处发现的古钱,不就是因为长期埋在土里而生锈的吗?而且当时广濑警官还问金田一耕助一个颇难回答的问题:

    “这些铜市都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前制造的,没有一枚是明治二十六年以后制造的,不知道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金田一耕助本想趁此机会问刑部大膳:

    “既然明治二十六年发生大台风的时候,整座神社因此被埋在地底下,那么奉献箱到哪里去了?”

    只可惜他还来不及提出这个问题,便有两个人从二楼正面的楼梯上咚咚地走下来。

    这两人是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由于他们两人的房间都在二楼,而且又住在隔壁,所以两人从昨天晚上便聊得十分起劲,到了早上,他们甚至相约出去玩。

    “晦!你们早!”

    三津木五郎一见到刑部大膳和金田一耕助在柜台里,随即一脸开朗地出声打招呼。

    然而,荒木定吉就没有这么“活泼”了,只见他瑟缩地站在一旁,一副不想跟金田一耕助有任何瓜葛的模样。

    “啊!你们准备上哪儿去?”

    “昨天我拿一卷底片去前面那家卖风景明信片的商店冲洗,这会儿应该已经冲洗好了;如果洗好的话,我想拿去给巴御寮人看看。”

    “这样啊!那么,荒木先生准备去哪里?”

    “我、我……”

    荒木定吉说起话来吞吞吐吐的,因此三津木五郎代他回道:

    “他想看一看神社,所以我就邀他跟我一块儿去,我想顺便介绍他给巴御寮人、真帆、片帆认识。”

    “嗯,麻烦你了。”

    刑部大膳吸了一口烟管里的烟丝,苦笑着说。

    “那么我们走了。”

    三津木五郎说完便催促荒木定吉赶快走,可是他自己却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看着柜台说:

    “大叔,今天早上好像又有联络船到了,是不是曾经离开小岛向外发展的岛民们又回来了?”

    三津木五郎说完,还朝金田一耕助眨了眨眼,迅即消失在门口。

    其实金田一耕助早就注意到联络船抵达码头的事,但听到三津木五郎直接说出来,反而让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尴尬。

    “那么……谢谢您的招待,我先告辞了。”

    金田一耕助说着便从椅于上站起来。

    “金田一先生有急事要办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前面街道上挺热闹的,所以我想……”

    前面的街道并不是现在才开始这么热闹,打从金田一耕助受邀到柜台和刑部大膳谈话的时候,外面就已经开始传来太鼓和笛子的声音。

    (看来是一些提早回到刑部岛的岛民正在进行预演吧!)

    金田一耕助一方面想出去看看街上热闹的样子,另一方面,他的怀里还装着写给矶川警官的信,不早一点寄出去不行。

    “既然你没有别的事,那就请你多待一会儿吧!因为太夫正好搭乘刚才那艘船回来,我想顺便让你跟他见见面。”

    “您说的太夫是指刑部神社的宫司吗?”

    “是的,就是巴御寮人的丈夫。我想请你跟他见见面,或许会对你的调查工作有所帮助。”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禁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可是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刑部大膳的要求,只好勉为其难地坐在位子上。

    幸好过了一会儿就有两个西服装扮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一个进来的男人又瘦又高,一张马脸配上络腮胡,不但没有一丝威严,还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经过刑部大膳的介绍,金田一耕助得知这个人就是巴御寮人的丈夫——刑部守卫。

    刑部守卫实际年龄是五十二岁,整整大巴御寮人十三岁之多;再加上巴御寮人长得十分漂亮,因此金田一耕助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男人和巴御寮人联想在一起。

    “金田一先生,接下来我要跟你介绍的这一位,就是刑部岛的村长——刑部辰马,他算起来是我内人的侄子。”

    第二个进来的男人——刑部辰马的外形与刑部守卫正好相反,肩膀下垂,脖子又粗又短,年龄大约五十五、六岁。

    从他们两人对刑部大膳必恭必敬的态度来看,刑部大膳应该是这座岛上的最高主权者,他不仅是巴御寮人的外叔公,也是刑部神社的总代表,因此他在岛上的地位无人能及。

    “太夫,这位先生昨天就到我们这儿了,你只要看过这封信,就会知道他是谁。”

    刑部大膳从火炉的抽屉里取出越智龙平写给他的介绍信,递给刑部守卫。

    刑部守卫一看到寄件人的名字,立刻皱起眉头,一言不发地将信纸抽出来。

    信的内容非常短,他很快便看完了,并把介绍信递给村长——刑部辰马。

    “昨天晚上我就已经看过这封信了。”

    刑部辰马发出干笑声说道。

    “哦,是这样啊!”

    刑部守卫把信笺放进信封里,递还给刑部大膳,同时转头对刑部辰马说:

    “刚才在码头时你说有一位稀客来我们这儿,就是指这位客人吗?”

    “嗯,想不到吧!龙平竟然有这么一位特殊的朋友。”

    刑部辰马这些话说得相当讽刺,不过刑部守卫似乎没有把它放在心上,他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信上说由于你身体欠佳,所以想在岛上静养一阵子?”

    “是的,最近我有点疲累的感觉,所以才想……”

    金田一耕助还没解释完,刑部守卫已经挥手说:

    “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尽管留下来。对了,金田一先生,你是什么时候见到越智先生的?是最近吗?”

    “嗯,我是在两天前——也就是六月二十九日见到越智先生的。”

    “哦?你在什么地方跟他碰面?”

    “在东京的丸内饭店。”

    “当时越智先生有没有跟你提到我的事情?”

    “什么也没有提到。”

    “这就奇怪了……”

    刑部守卫蹩紧眉头,本想说些话,却又改变心意说道。

    “哦,没什么,如果你只是纯粹来这里静养的话,那就好了。”

    但刑部大膳却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口问道:

    “太夫,你刚才说‘奇怪’……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觉得奇怪?”

    “是这样的,大叔。”

    虽然照辈份算来刑部大膳应该是守卫的外叔公,但是因为叫外叔公太麻烦,所以平日守卫都以“大叔”称呼刑部大膳。

    “金田一先生和越智先生见面的前一天,我刚好跟他见过面。”

    “在什么地方?”

    “就在丸内饭店啊!”

    刑部辰马闻言,立刻吃惊他说:

    “太夫,这么说来,你曾经去过东京!”

    “是的,因为神社里有些事要办。”

    刑部守卫对村长说话的态度与他对刑部大膳说话的态度有明显的差别。

    金田一耕助忍不住重新审视眼前这位马脸、络腮胡的神主。

    “大夫,你为什么会去见龙平呢?”

    “他以前曾说过,如果我去东京的话,欢迎我去丸内饭店。”

    “可是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事情好谈?”

    “大叔,越智先生以前不是曾经说过重建神殿之后,如果神体还是和从前一样,就好比是刻了一尊佛像,却没有神灵入主一般,所以他打算再奉献一个新的神体。”

    “这么说,你这次就是为了去迎神体回来?”

    “是的,因为神体已经做好了,越智先生希望我前去迎神体回来。”

    刑部守卫一边解开一个长方形布包,一边说:

    “对了,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文化资产调查委员是专门鉴定神社或寺院宝物的团体,寺院通常会保有一些年代久远的佛像或是画作,非常具有文化价值;而神社则一定会有神体,有的神体是古镜、古钱币,也有的只是一块石头。

    我们刑部神社以前的神体比较不精致,根本无法拿出来供信徒参拜,不过,现在的神体可是我们1刑部神社之光哩!全日本的神社里还找不到一间神社供奉着如此昂贵的神体,大叔、村长、金田一先生,请你们看一看。”

    刑部守卫得意洋洋地从布包里取出一个宽八公分,长五十五公分的长方形白木箱子,在打磨得非常光亮的箱盖上还写着几个黑色的毛笔字——

    刑部神社御神体光阴

    “这是一支箭?”

    “是的,大叔,这支箭绝不同于以前我们所保有的那一支,你们可要看仔细喽!我保证你们看了一定会惊叹万分的。”

    刑部守卫将箱子直立起来,一脸虔诚地将双手放在额前击掌,并且深呼吸一口气,把力量汇聚到肚脐下方的丹田,然后打开盖子,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用锦布包住的东西。

    当刑部守卫掀开锦布的那一刹那,不仅刑部大膳、刑部辰马瞪大双眼,就连金田一耕助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那支箭的长度大约四十二公分,而令金田一耕助他们惊叹的是,这支箭从箭尾到箭头的部份居然全部用纯金打造,也就是说,这是一把纯金的神箭。

    各怀鬼胎

    刑部神社的祭典在七月六日、七日两天举行,不过一直到七月六日上午,依然陆续有人搭船回岛。

    每当有船只抵达的时候,码头就会响起一阵欢呼声,祭典的热度也因此持续增温。

    根据警方事后调查,回岛的岛民一共有一百零二人,这些人大都姓越智,而且是在越智龙平的周旋下才回到刑部岛。

    “你的委托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想在这座小岛上搞革命吗?”

    矶川警官接到金田一耕助写来的信之后,立刻赶搭七月四日下午的船只来到刑部岛,并提出这个疑问。

    他原先没料到联络船上坐满回岛的岛民,而且码头附近都是震天价响的太鼓声、与以前荒凉、萧条的景况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难怪矶川警官一看到这种热闹情景,霎时目瞪口呆。

    “我不知道,越智先生一开始也没有告诉我祭典活动会这么热闹。”

    “是吗?龙平真的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刑部大膳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另外两人——守卫和辰马也满脸疑惑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没有。或许越智先生认为我只是来这座小岛上静养,根本没有必要告诉我这件事情。”

    听完金田一耕助的解释后,面面相觑的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不管这件事了。这支神箭真是漂亮,全都是纯金打造的吗?”

    “不,听说是用十八K金打造的。”

    “哇,让我看看!”

    村长说着从刑部守卫手中接过那支名为“光阴”的神箭。

    “哎呀!好重……对了,这支神箭的究竟价值多少?一定很贵吧!”

    “村长,我们怎么好意思问这种事呢?别教金田一先生看笑话了。”

    “不,神主,其实我也正在猜测它的价值呢!这支神箭一定相当贵重吧?”

    “关于这一点,我并没有问过越智先生,不过要知道它的价钱也不难,只要查出现今十八K金一克是多少钱,再秤出神箭的重量就没问题了。”

    “说的也是,啊!这支神箭真的很漂亮。”

    刑部辰马好像非常喜欢这支神箭,他一面说,一面不时地转动沉甸甸的神箭。

    “喂!辰马,小心点,要是不小心刺到人可就不得了了。”

    “嗯,你说的没错。这支箭的箭头相当锐利,要是被它刺到的话,我看一定小命不保。”

    刑部守卫听到村长这么说,脸色立刻黯沉下来。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快把神箭放回箱子里。”

    村长见刑部守卫脸色变得很难看,尽管心中有点不舍,却也只好将神箭递给他。

    刑部守卫收回神箭,再度用锦布将它包裹住,慎重地将它放回箱子里。

    这时,刑部大膳目光犀利地看着刑部守卫问:

    “太夫,龙平为何愿意将这支神箭交给你?他有没有提出交换条件?”

    (是啊!问题就在这里,他们可有协议交换条件?)

    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并肩走着,心里想的却是那天他在‘锚屋”听到的对话。

    当时刑部大膳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刑部守卫随即露出狼狈的神情。

    为了避免尴尬,金田一耕助故意离座走到外面。至于后来他们三人在里面又说了些什么,金田一耕助就不知道了。

    “金田一先生,你在想什么?”

    “呢……没什么。警官,你想先到‘锚屋’放行李,还是……”

    金田一耕助好不容易才从沉思中回过神,赶紧询问矶川警官。

    “嗯……我想先见见你在信中提到的三津木五郎,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

    “五郎今天又邀荒木定吉去刑部神社玩了,我们就直接去神社找他们吧!”

    “也好。对了,到达刑部神社之前会经过岛上的派出所,我们顺道过去看看。”

    矾川警官说的没错,岛上的派出所就位在新在家尽头的后面,由于这座小岛属于儿岛警局的管辖范围,因此派出所的建筑形式与下津井的差不多,旁边的柱子上也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

    儿岛善察局刑部岛派出所

    矶川警官一走进派出所,原本坐在位子上低头办公的巡警——山崎宇立刻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来。

    “警官,这座岛上又发生事情了吗?”

    “啊!是有一点……不过我先问你,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岛上可有什么改变?”

    “没什么改变啊!还不是老样子……对了,警官,您见到大街上热闹的情景了吗?”

    “嗯,刚才我们沿路走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

    “咦?你们……”

    山崎巡警这才留意到一直站在矶川警官身边沉默不语的金田一耕助。

    “警官,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他是金田一耕助先生,是我的老朋友。”

    “听说他是私家侦探,而且还是越智龙平先生介绍来的。”

    虽然金田一耕助从未在派出所露面,可是他知道这座小岛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立刻传遍大街小巷。

    更何况他从事的行业如此特殊,也难怪大家会议论纷纷。

    “是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不会有问题的。不过,我倒是听说岛上另外又来了一位叫三津木五郎的年轻人……”

    “嗯,那个年轻人怎么了?”

    “他有没有来过这里?”

    “有,他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不但陪我聊天,还问了许多有关岛上的事情,对岛上的风土民情十分喜爱呢!我看他是个吹竖笛的高手,就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巴御寮人和她的两个女儿都是弹日本琴的高手,要是他能和她们一起合奏就好了,没想到他一听我这么说立刻猛点头,还说:‘嗯,有机会我一定和她们合奏一曲!”

    金田一耕助听到这里,先是看了矶川警官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向前跨出一步说:

    “山崎先生,请问你跟三津木五郎谈过越智先生的事情吗?”

    “这……或许有提过,不过我已经忘了……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看到山崎巡警一脸担心的样子,金田一耕助不禁微笑起来,并安慰他:

    “没什么啦!况且就算你不说,他一样会从别的地方知道这件事情,他可是一位非常好奇的年轻人呢!”

    对了,山崎先生,听说你在岛上驻守很长一段时间了,那么,你知不知道越智先生和大膳先生之间的关系如何?

    我听说越智先生曾经和巴御寮人在昭和十九年一起私奔,大膳先生知道这件事后,派人把他们追回来,而且还运用计谋让越智先生接到一封来自车中的入伍召集令……”

    “嗯,这件事我也听说过。”

    “那么你是不是跟三津木五郎提过这件事?”

    “是的,因为那位年轻人既豪爽又可爱,所以我不知不觉就……不可以告诉他这件事吗?”

    “啊!没关系,反正这座岛上的居民都知道这件事……警官,我们是不是就此告辞,再去岛上其他地方看看?”

    金田一耕助安慰一下单纯的山崎巡警,然后催促矶川警官离开派出所。

    一离开派出所,金田一耕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

    “唉……这下我终于明白他是从哪里打听出那么多情报了。看来他为了调查这些事,着实费用了不少心思。”

    “金田一先生,你认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目前我还不敢断言,或许他真的只是‘什么都想看一看、做一做’吧!”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穿过新在家来到地藏坂。

    这时,金田一耕助突然想到一件事。

    “警官,待会儿你见到他之后,会问他关于浅井春的事吗?”

    “你觉得我该不该问?”

    “我建议你把那位目击证人带来辨认,说不定会有收获哦!”

    “嗯,我今天本来也想带她来这里,不料对方正好有事,怎么也走不开,所以我只好吩咐广濑警官明天务必要把她带来。幄!对了,我先告诉你一声,那位目击证人的名字叫川岛美代。”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警官,我们今天先不提浅井春的名字,以免打草惊蛇。你觉得呢?”

    “我也这么想,那我们今天就先问青木修三的事情……”

    正当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边走边讨论的时候,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正在刑部神社内接受笛子和大鼓的特训。

    两个年轻人都在毛衣外面套上一件祭典时穿的背心,头上还绑着布条,三津木五郎吹笛,荒木定吉打太鼓,看起来还真有模有样呢!

    站在一旁教他们的老师——巴御寮人不禁十分满意他说:

    “五郎吹得真不错,定吉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真的吗?嘿嘿!以前我们故乡举行祭典的时候,我也曾经参与过这样的活动。”

    听到巴御寮人赞美自己,荒木定吉显得非常高兴。

    “定吉,你的故乡在哪里?”

    “在冈山县总社附近的柿木。御寮人,你听过这个地方吗?”

    “我听过总社,它好像是一家规模相当大的药材公司。”

    “是的,我这次就是利用农闲时期帮他们推广药品,我父亲生前也做过这个工作。”

    “啊!令尊去世了?”

    “是的,我父亲是在昭和三十三年六月间去世的,当时我才十二岁,刚从小学毕业。对了,御寮人,我父亲的名字叫荒木清吉,生前经常来这座岛上,你见过他吗?他那时候的年纪大约三十六岁……”

    荒木定吉目光炯炯地看着巴御寮人的侧面。

    不知为何,巴御寮人突然把视线移向地藏岭,说道:

    “啊!五郎,金田一先生在那里,他好像还带了一位朋友来……”

    其实不用巴御寮人提醒,三津本五郎就看见金田一耕助和另一个人的身影,而且他一眼就认出走在金田一耕助身边的男人,就是他先前曾在鹫羽山遇见的那个人。

    但是三津木五郎并不在意这些,倒是巴御寮人刚才奇怪的态度令他十分好奇。

    (御察人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金田一耕助和他的朋友身上?面对荒木提出的问题,她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呢?

    莫非……御寮人真的认识荒木的父亲——荒木清吉?)

    三津木五郎一面想,一面探询地看着巴御寮人的侧面,眼中渐渐浮现一抹怀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