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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慈善家之死

范·戴恩Ctrl+D 收藏本站

    7月13日,星期五,上午11点

    纯粹出于凑巧,菲洛·凡斯卷进了这起“女神”杀人案件。其实就算不是凑巧,纽约地方检察院的检察官约翰·马克仍会找上门来的。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和以往的案子不同,即使是像凡斯这样有着极强的分析能力和敏锐的观察力的人,一开始也没有很大的把握。但是,他仍凭借在现场偶然看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最终找到了元凶。

    还是让我们从头说起吧。布莱恩·盖尔德先生是一位慈善家,经常出资赞助艺术博物馆。他惨遭杀害后,人们一度认为此案与埃及广为流传的复仇女神萨黛拉的神奇法力及圣甲虫饰品有关。所谓圣甲虫,其实就是一种叫金龟子的昆虫,古埃及人用它来象征复活和永生,常常在金龟子形状的玻璃、陶瓷或宝石上刻上文字作为护身符。惨案发生在一家小有名气的私人埃及古物博物馆,血肉模糊的尸体旁,正好有一古埃及蓝色圣甲虫饰物。

    这枚历史悠久、价值连城的圣甲虫饰物上刻着埃及法老的封号,而这位法老遗体迄今未被发现。于是,它成了破案的关键。凡斯根据这个物证分析出凶手的心理;然而在刑警们看来,这只圣甲虫只是被人不小心遗落在现场的,他们认为只要从它的主人身上着手调查,就会真相大白。凡斯却对此不以为然。

    凡斯对厄尔尼·凯奇警官说:“经过精心策划的凶手绝不会把他们的名片放在死者的衬衫口袋里。我们发现这只玻璃制作的圣甲虫时,应该仔细分析在凶手把它放在现场的心理原因。一旦我们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就等于破了案了。”

    但是凯奇警官开始对凡斯的话并没有重视,第二天,他才坦诚地承认凡斯是正确的,谋杀案发生之后的种种蛛丝马迹,说明这个凶手的确非同一般。

    事情发生在7月13日,星期五上午。凡斯刚刚吃完早餐,正在书房翻译本世纪初出土的埃及莎草纸上残存的文字。老管家柯瑞小心翼翼地走进书房,说道:“唐纳·史蒂夫先生来了,他显得很不安,想立刻与您见面。”

    凡斯不耐烦地看着管家说:“史蒂夫?他这时候来会有什么事?你给他倒酒了吗?”

    “我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法国白兰地。”柯瑞说,“我记得史蒂夫先生对拿破仑干邑过敏。”

    “是啊,他是有这毛病。”凡斯点燃一支法国烟说,“这样吧,等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后就带他来见我。”

    柯瑞退了出去。

    “这个史蒂夫很有趣。”凡斯对我说,“你还记得他吗,凡迪恩?”

    我曾经见过史蒂夫。他与凡斯是牛律大学的同学,两年前凡斯在埃及旅居,还碰巧遇见过他。

    史蒂夫上牛律大学时主修考古学,师从弗·戈瑞思教授。他是个阔绰的英国绅士,喜欢艺术品,热衷于埃及古董。

    凡斯在埃及亚历山大港滞留期间,史蒂夫正在开罗一家博物馆里工作。他们两人经常见面,从此有了交情。前不久,史蒂夫作为马丁·布什博士的工作小组成员,来到美国。马丁·布什博士是世界著名的埃及考古学家,他在东二十街开了一家私人埃及古物博物馆。史蒂夫到美国后,曾经拜访过凡斯几次,我是在凡斯的家里跟他认识的。

    “史蒂夫很聪明,”凡斯说道,“一贯为人谨慎,怎么会在这不恰当的时候来访呢?又为什么事感到不安?但愿不是他那位博学的雇主遇到什么不幸。布什博士颇有才华,他不愧为世界最好的埃及考古专家之一。”

    过了一会儿,柯瑞推开书房门,史蒂夫情绪激动地冲了进来,看上去像是那杯法国白兰地起了作用,令他更加亢奋。

    “盖尔德被人谋杀了!”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是吗?真令人遗憾。”凡斯顺手打开他的烟盒,“请抽一支吧!唉!这世道真是野蛮啊!”斯漫不经心地说着,显然是为了缓和史蒂夫的紧张心情。

    史蒂夫在椅子上坐下来,凡斯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知道盖尔德是被谋杀的?”

    史蒂夫说:“我看见他躺在地上,脑袋都被打破了,非常可怕!不用说他一定是死了!”

    凡斯若有所思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他的头是被什么打破的?躺在哪儿的地上?你又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史蒂夫紧锁着眉头,猛地抽了几口烟,才说:“今年5月1日我和布什工作小组的成员来到纽约后,我一直负责处理技术问题。这期间我在离博物馆不远的欧文区做挖掘工作。今天上午,有一批照片需要分类归档,所以我10点半之前就到了博物馆——”

    “你平时都是这个时间去博物馆吗?”凡斯问。

    “不是,今天比平时稍晚。因为昨天晚上我们要赶制上次勘探活动的财务报表。”

    “你到博物馆后发现了什么?”

    “首先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史蒂夫继续说道,“前门竟然半敞着。通常我得按门铃才能进去。不过既然门已经开了,我想也没必要再麻烦鲍勃……”

    “鲍勃是谁?”

    “是布什先生的管家。我推开门走进门厅,展室的钢制大门,位于门厅右边,平时这道门不上锁,于是我像往常一样走进去。我正要下台阶进展室时,突然发觉有人躺在房间的角落里。当时光线很暗,我以为是昨天才拆封的木乃伊,当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时,才看清楚那竟是盖尔德!他蜷缩着躺在那儿,手臂向前伸着……我当时以为他只是晕了过去,所以立刻朝他跑过去……”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上帝啊!那景象真是残忍!他的头被我们昨天才放置好的一座雕像打得稀烂,头盖骨全都裂开了,那雕像还嵌在他的头上!”

    “你碰过那雕像没有?”

    “没有!”史蒂夫赶紧否认,“我当时只想呕吐,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多看。”

    凡斯问他:“你发现了盖尔德后第一个反应是什么?”

    “我赶紧大声叫布什博士快来—他一般都在博物馆后侧顶楼的研究室里工作。”

    “有人回答吗?”

    “没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我当时恐怖极了,也担心有人看到我单独在尸体旁……我两腿发软,跑向大门,只想偷偷溜走,而且打死也不能承认我来过这里……”

    凡斯又点燃一支烟说:“但是你出了门又感到不安?”

    “你说对了,把可怜的盖尔德遗弃在那里是一件卑劣的事,但我实在不想牵扯进去。忽然我想起了你,你和布什小组的人认识,一定能帮我出主意。我新来乍到,对纽约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报案。”

    凡斯说:“其实没什么难的,根据情况而定,反正,凶手早已逃之天天!这样吧,咱们直接打电话报警!”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电话,几分钟后他已经和纽约地方检察院通上话了。

    “你好吗,马克?天气可真热!”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有件事儿通知你,布莱恩·盖尔德先生死了,是被人残酷地杀死的。此刻他还浑身是血地躺在布什博物馆的地上。你对这个案子有兴趣吗?真抱歉,竟然通知你这样的事……”

    他挂上电话,看着史蒂夫说:“正如你所说,我的确与布什小组的成员认识,这也许是这案子吸引我的地方……这么说,门开着,而你大声喊叫却没有人答应。”

    史蒂夫点点头,显然对凡斯表现出的轻松态度感到困惑。

    “佣人在哪儿?他们难道听不见你的叫声吗?”

    “听不见,他们在楼下的另一侧。只有布什有可能听见,如果他当时正好在研究室里的话……”

    “其实你可以去按响门铃,或是到大厅找个人来。”凡斯说。

    史蒂夫不自然地说:“是的,可当时我真吓坏了……”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凡斯同情地说,“我冒昧地问一句,你有没有什么理由想杀死盖尔德呢?”

    “绝对没有!”史蒂夫顿时脸色惨白,“他出钱雇用我们,没有他的支持,所有挖掘计划,包括博物馆,都不会有今天。”

    “我在埃及时,布什曾跟我说过这些。盖尔德是博物馆的房产主吧?”

    “是的,那其实是两座房子——布什一家和盖尔德的外甥桑迪住在其中一座,另一座是博物馆。两座房子之间被打通,堵死了博物馆原来的出口,所以实际上算是一座房子。”

    “那盖尔德住在哪儿?”

    “他住在博物馆隔壁,有六七间房子,占了整个一个街区。”

    凡斯站起来,走到窗口,又问道:“盖尔德是怎么迷上埃及考古的?”

    “是桑迪说服了他赞助布什的。布什在哈佛大学担任讲师,教授埃及考古学时,桑迪是他的学生。桑边毕业后没事儿干,老盖尔德就赞助了布什的考古勘探队让外甥有一点儿事做——老盖尔德很宠爱他的外甥。”

    “桑迪一直跟随布什吗?”

    “可以这么说。三年前他去了埃及,见过布什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甚至跟布什住在一起。现在他身为博物馆的副馆长还是布什任命的。”

    凡斯拉铃叫柯瑞,然后又问:“布什家里还有哪些人?”

    “布什太大,你在开罗见到过她,她比布什年轻,有二分之一埃及血统。还有哈罗德,他是埃及人,和布什一起—或者说是和布什太太一起来美国的。哈罗德曾经是玛丽亚父亲的老家人……”

    “玛丽亚?”

    史蒂夫解释道:

    “我是在说布什太太,她的本名叫玛丽亚·凯丽。埃及人习惯用本名来称呼女士。”

    “嗅。”凡斯笑了笑,又问:“哈罗德在玛丽亚家里是干什么的?”

    史蒂夫想了想说:“他的身份有点儿奇特。哈罗德家世代务农,信仰天主教,他自己却陪着玛丽亚的父亲老亚伯拉罕在埃及探险。亚伯拉罕去世后,他就成了玛丽亚的监护人。今年春天,他作为埃及政府代表加入布什的考古勘探队。不过他没什么工作能力,在埃及出土文物方面他还算稍稍懂得一些……”

    “他同时受雇于埃及政府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如果说他是个间谍,我倒觉得有可能。”

    “布什家就是这些人?”

    “还有两个美籍佣人,管家鲍勃和女厨特蕾西。”

    柯瑞走进了房间。

    “柯瑞,”凡斯吩咐他说,“有位杰出人士刚刚被人谋杀,我现在要去现场看看。你把我的灰呢格子西装和帽子准备好,嗅,别忘了配一条深色领带。还有,柯瑞,先给我来一杯雪莉酒;”

    “是,先生。”

    柯瑞不慌不忙地离开,好像听到这样的消息已是他生活里司空见惯的事。

    “你知道盖尔德被害的原因吗?”凡斯问道。

    史蒂夫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无法想象。”他皱紧眉头说,“他很仁慈慷慨,虽然有点儿自负,但人们仍很尊重他。我并不了解他的私生活,也许他有什么仇人吧……”

    “但是,”凡斯提出疑问,“仇人怎么会尾随他进入博物馆,然后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对他下毒手呢?因为随时都可能有人看见——”

    史蒂夫突然坐直身子,问道:“你怀疑是他周围的人吗?”

    柯瑞端着雪莉酒送进房间,凡斯喝完酒就去换衣服,史蒂夫在等待时,心绪不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显然马克已经来了。

    我们朝门口走去时,凡斯又问史蒂夫:“平时盖尔德是在这个时间去博物馆吗?”

    “不,他很少如此。今天早上他来是因为布什博士和他约好了,他们要谈勘探经费的事,以及是否能继续合作的事。”

    “你知道他们今天早上的约会?”凡斯问道。

    “是的,布什昨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约定时间时,我们正在开会——”

    “这么说,”凡斯说,“有好几个人都知道盖尔德今天早晨要到博物馆去?”

    史蒂夫吃惊地说:“你意思是……”

    “当时都有谁知道这个约会?”凡斯问。

    史蒂夫茫然不解地说:

    “我想想……有桑迪、哈罗德,还有……”

    “别吞吞吐吐的。”

    “还有布什太太。”

    “那就是说除了鲍勃和特蕾西,所有人都在场?”

    “是的……不过,约会时间定在11点,而不到10点半盖尔德就被杀了!”

    “那只是掩人耳目……”凡斯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