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风沙,没人回答。
姜吹梦也没打算听人回答。
风沙没止之际,她就已经出手了。
姜吹梦快速上前,她先是举起木棍,朝着方才打小郎君那打手的头猛地抽下去,木棍“啪”的一声,折成两段。
打手顿时倒在地上。
众人皆是错愕不已,因为她们被风沙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都没看到那女人是怎么冲过来的!
随后,姜吹梦又一把将姚家老二拽了回来,她左手掐着姚家老二的脖子,右手持刀横在她的喉咙前。
如此,她还是用身躯挡在小郎君的身前。
“二姐!”
“二姐!”
姚家带来的帮手一声声喊着,她们看着地上已经倒下的人,她被打得头破血流,才一棍子就打昏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这女人不光一身伤疤看着骇人,连出手也如此凶狠果断,眼下又挟持了二姐,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姜吹梦感受到怀里的人还在拼命挣扎。
她连呵斥一声都懒得,她抬起刀……不是要放开手,而是抬手蓄力准备重重一刀扎下来。
姚家老二顿时被吓得呼吸一滞。
这野女人真的是亡命之徒!她真的要杀人!连一句狠话都没有,直接就动手!
“有、有话好好说……”
姚家老二一向霸道惯了,这句话从来都是被她欺凌的那些人说,如今这话也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了。
因为此刻,比她更强的人出现了,也轮到她被欺负了。
姜吹梦的语气还是冰冷如常,她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懒得说……”
她刚要一刀扎向姚家老二脖子之际……
她却停了一下,因为一只小手攀住了她的臂弯。
好凉的小手。
那只小手的主人还在试着站起来。
“不要……”
姚家老二还想要挣扎,但完全动不了,因为这女人的手臂实在太强壮有力了,被这样的手臂夹住脖颈,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反抗了。
姜吹梦想起了什么,她便提醒小郎君:“退后两步。”
因为割喉,会喷血,她不想弄脏小郎君。
小郎君的日子虽然过得困苦,但他伤痕累累的小脸和朴素的衣裳都洗得白白净净的。
沾染了血迹的衣裳,可不好洗。
嬴洲洲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拉住女人的手臂,他两只小手也圈不住她的手臂。
他的小小阻拦,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别……”
嬴洲洲的语气带着哭腔,他急得的嗓音都快沙哑了。
姜吹梦从来都没有安慰过别人,甚至包括自己,每当她想起往事悲痛欲绝时,她只会怨恨自己。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安慰人:“不用怕,欠条已经拿回来了,我杀完她们后,会去衙门自首谢罪,不会牵连你的。”
说是安慰,实际是交代。
姚家老二吓得腿都软了,她磕磕巴巴地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我……我可以道歉……别杀我……”
其他带来的打手一听这亡命之徒连她们都要杀,她们全都指着地上那个头破血流的:“是她打的!我们可没动手啊!”
说完,她们就要跑,二姐被那亡命之徒抓住都毫无反抗之力,她们谁都不敢上。
“谁跑,就先杀谁!”姜吹梦仍旧面无表情,她扫了一圈面前紧张兮兮站着的九个打手,冷声对姚家老二说:“我杀了你后会去自首,杀人偿命,也是天经地义。”
自首,当然是为了不牵连小郎君。
嬴洲洲急得大哭,他攀着她的手臂哀求:“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你答应了明天带我去捉鱼的……明天……明天我还要给你煮鱼汤喝……”
嬴洲洲并不是为姚家人求情,姚家横行霸道,母亲还在世时,那时还不欠姚家钱,姚家的人就平白无故抢走母亲好不容易打来的猎物,他讨厌姚家还来不及,他只是怕这女人会被官府捉走。
“求你不要……我真的还想给你煮鱼汤……”嬴洲洲哭得更凶了。
这是小郎君第三次求我。
至于鱼汤么?
姜吹梦没动,她听到这话,突然……口齿生津,她仿佛又尝到了小郎君做的鱼的味道。
没有任何调料的鱼汤,没有摘除内脏的鱼肉。
那现在有了银子……明天吃的鱼汤,会不会好一点?
等等!这是在想什么?
怎么又在想明日?又在想未来?
我是没有未来的人!所有的亲人都还在地下等着我!
嬴洲洲见她动摇,他擦了擦眼泪,继续说:“你是我好不容易拖回来的,我不想你死,你好好活着行吗……”
姚家老二也趁此机会继续求饶:“求你放了我,我保证再也不来打砸了!再也不来欺负他了!”
姜吹梦仰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说起来,都快到后半夜了。
夜空乌云阵阵,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她舔了舔下唇,说起来,真的想吃一次小郎君正儿八经做的鱼,去集市买条又肥又大的好鱼,再买齐全调料,好好烹饪。
就当做一顿“上路饭”吧,听说牢房的断头饭很难吃,这六年来,都没真正好好吃过一顿饭。
所以这几个人的小命,她可以多留一天。
她的心念刚想到这里,又是“轰隆”一声雷响。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姜吹梦突然抬手,她放开了怀里禁锢的人。
“滚。”
姜吹梦只有一个字。
姚家的人瞬间全都消失,还拖着地上那个头破血流的,也包括一直趴在篱笆外听墙角看热闹的邻居妘氏。
“呼……”
嬴洲洲这才长出一口气,他的小手抚平了一下自己胸口。
“下、下雨了,先进来躲躲雨……”说着,他又攀着女人的手臂,想要将她往屋里拖。
姜吹梦没有生硬地抽回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小手,说:“下雨了,我去加固一下屋顶,你先进去。”她收起刀,转身正要去搬梯子之际,想起了什么,她将那袋沉甸甸的银子丢到小郎君怀里,说:“拿好。”
姜吹梦搬来了梯子,她又找来几块大石头,她刚踩上梯子的第一下,就发现这破梯子白天忘修了,她想着明天得帮小郎君修修,第二下,梯子却不晃了。
因为嬴洲洲将银袋子揣在怀里,他再用两只手抱着大梯子,帮忙扶着,因为他太过瘦弱,光是用手扶着是不够的,他只能用胸膛环抱住梯子。
姜吹梦上了房顶,用四块大石头将草垫子都压好,又下了梯子。
再拉着小郎君进了屋。
姜吹梦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她没心思管,她刚要交代小郎君那些银子……
嬴洲洲却拿来一块干净的布,举着小手给她擦脸,将她的话都噎了回去。
“先擦擦,别冻病了,还有你的上衣呢?怎么只穿着裤子就回来了?还有你的腿,怎么突然痊愈了?你……你低一点嘛……我够不到了……”
嬴洲洲一边帮她擦上半身的雨水,一边嘟嘟哝哝地念叨着,简直就像是唠叨妻主出去鬼混到半夜才回来的小夫郎。
姜吹梦刚想解释,上衣因为沾了太多血,她走近了听到声音,知道小郎君的家里有人,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未免暴露给小郎君添麻烦,便先将上衣脱了压在草丛的石头下。
此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黑暗的小破屋。
嬴洲洲正举着小手,仰着头看着她,他放下手,笑盈盈道:“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方才迷了沙子?你低一点,我帮你吹一下就好了。”
姜吹梦顿时脑子里一团浆糊,她此刻什么都没想,鬼使神差的弯下腿,也低下头。
嬴洲洲冰凉的小手扒开她的眼皮,他闭着眼,鼓起两颊,朝着她的眼睛,用力吹了一口气。
姜吹梦顿时站直,她闭眼往后一缩,与此同时,又是一声“轰隆”一声雷响。
雷劈下来的位置离他们很近,简直震耳欲聋。
可即使如此,雷声也掩盖不住姜吹梦此时砰砰乱跳的心。
又是在……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