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不会劝我放弃对朱明的责任,我也不会将星海中翱翔的飞鹰拘在身边。
有时候离合这样简单,只需要同行的两个人擦肩而过,再沿着不同的岔路朝前走,直到回头看不见故人。
所以长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譬如说我以为别离之后再难见到的白珩,现如今也会踏上仙舟朱明。
回忆搁浅之后连色彩都开始退却,我只能怀抱着歉意对白珩道:“可惜我不是接待使节的人,如今公务缠身,暂时不能与你多聊。”
哪怕我们已经不再是恋人,大约也能称得上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希望不是只有我单方面这样觉得。
在告辞前,我还是应了怀炎的话,对看起来相当浮躁的使节们稍作介绍:“应星可是工造司里最有天赋的少年郎了。”
不拘泥于短生种的寿命,只要他在接下来这段时间没有跑歪,怀炎大抵也不会睁眼见着这样的情况发生,那他几乎会是下一届百冶大会中,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擦肩的时候我的手落在少年肩上,没忘记小声提醒他:“照怀炎教给你那样办就好。如果发生了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随时来找我。”
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不可能寸步不离跟着,应星到底是短生种,仙舟人在这样的年龄做不了大人,但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不是孩子了。
曜青前来的使节很快被带离光明天,之后发生的事情还是我从一个熟人那里听说的。
使节被带着去往工造司,先是去了焰轮铸炼宫参观,最后才见到怀炎。
站在我身边的女性正是跟在炎庭君身旁的近侍,名唤沐风,这事还是她亲眼所见:“赶上昨日炎庭君就在铸炼宫,也算他们运道好,恰巧见到了燧皇。”
仙舟人拥有漫长无尽的生命,这是来自药师的赐福。
仙舟联盟的六大座舰,除却虚陵之外,由持明龙尊们各自镇压着一样「寿瘟祸迹」,譬如曜青的胎动之月、罗浮的不死建木,以及朱明的太始燧皇。
炎庭君身为朱明龙尊,守望太始燧皇几乎是从他被选中成为新一任龙尊时便落在肩上的责任。
这件事很快被揭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在另一件事情身上:“你听说过前些日子,流传甚广那件事了吗?”
每当她用这样的词汇,几乎都是在说八卦,这次也不例外:“就是持明族与化外民相恋的那个,他的爱人前些年不是死了吗?”
仙舟上的种族跟化外民相恋是常有的事。我想了半天,才从记忆里找到一件稍微留下点印象的,好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吧,怎么这会儿突然提起来。
她示意我朝外面看:“你在光明天,应该最清楚,最近登上朱明的人里面,前来旅游的女性是不是格外多?”
玄武大街的夜市几乎是朱明最热闹的地方,晚上亮起灯牌,朦胧的灯光倾倒下来,衬着喧嚣的人声,将这里打扮成流光溢彩的河流。
被沐风指着的是这里生意最好那家茶馆,我有空时经常听他们家说书人讲故事,水平没得说。
那茶馆今天生意好像不错,我看着,他家现在应该是坐的满满当当,没有空闲位置了。
不过仔细看才发现不对,今日大多茶客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说书人的扇下,而是落在一个人身上。
“最近不知道是哪位记者将他的故事登在星际娱乐报上,这件事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沐风的声音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那些化外民管这叫深情,一个两个非要来看看。”
“我在地衡司的朋友说,这些天他不堪其扰,已经去了那里不下十趟。”她终于表明了近日的来意,“但是怎么说呢,这样的行为又不足以将旅客遣返,她就托我问你,这件事能不能找个别的办法给揭过去。”
我着实不解:“她们图什么?”
“问了。”沐风看起来也很不理解,“我不好说,总之挺一言难尽的。”
“她们夸奖说这是深情,又兴致勃勃想要取而代之。总之成不成功,她们都能找到理由安慰自己。”
这事确实挺难评,对地衡司而言也着实难办。
难就难在朱明不能拦着星海中前来的旅客登舰,他们也不能将这些凭着兴致前来的客人给遣返。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托关系最好办:“我在公司有位关系还算不错的熟人,晚点我托他把新闻的热度压一压,然后想办法把东西给删了。”
目光再次扫过人流往来的长街,对面茶馆里面还坐着许多兴致勃勃的客人,我本来还散乱的精力突然在一处凝实,因为人流中间站着两个熟人。
白珩还是老脾气,一天时间就能带着刚认识的朋友跑来这种地方玩。
被她带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应星。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是颇为奇特的组合,犹记得昨日白珩还压着脾气尽量心平气和与应星说话,今日这两个人就能出来一起玩了。
依旧少女模样的狐人摇着手:“我刚才老远就见到你俩在说什么,能让我也听一听吗?”
两个话痨凑在一起,很快就互相把话给吐个没底儿,沐风知道了我与白珩关系很好,白珩也了解了刚才的那通恩怨。
我瞥了一眼应星,他被拉过来就劈头盖脸听了这么一大堆,整个人看上去茫然极了。
将手边尚未开封的冰饮递给他一杯,趁着隔壁两个人在八卦,我问他怎么会来这里。
“白珩说她第一次来仙舟,想要请人帮忙带着转一转,之前接待他们的就是我。”所以理所当然就接下了这样额外的工作。
能看得出来,他对白珩的观感相当不错,我也不否认白珩确实是个心善热心的人,只不过这次应星大概确实被骗了。
比起他这个到了仙舟没几年,大多时间还待在工造司不肯挪窝的,白珩大概要更熟悉来到朱明之后应该去哪儿玩,应该玩什么,那是我曾经在飞行器上事无巨细讲给她听的,当时她听得很认真,想来记得也不会差。
白珩似乎是听到了应星说的话,还忙里抽闲揉了揉少年的头:“今天应星帮忙带路,我还没谢过他呢,正巧,你可以帮我补上。”
他之前还在我面向强调说自己是大人,现在白珩这样明显是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怎么却没有一点反应?
我估摸着他大概是把自己给听懵了。
少年茫然接过我递给他的冰饮,他看了一眼还在交谈的两个人,然后又去看身后的茶馆,估计还是没能理解这到底是在说什么。
我趁机也把手落在少年头顶:“这不是需要你花费心思的事情。”
结果刚才还懵着的人当即就反应过来。
好吧,我把手收回来,虽然弄不明白他这么反应的原因,但这种事情没有纠结的必要:“你以前来过宣武大街吗?”
应星摇头。
那估计是白珩自己说要来这边,估计是看不过去这种年龄的孩子太自闭,拉人出来玩的。
他盯着手里的苏打豆汁儿皱眉,在浅唱了一小口之后选择将杯子放下:“味道好奇怪。”、
他来仙舟这么久,居然是第一次喝苏打豆汁儿。
似乎是听到我的笑声,少年还带着迷茫底色的眼神望向我。
我把手边另外一杯仙人快乐茶递给他:“那尝尝这一杯。”
他似乎升起了戒备,没肯第一时间把杯子给接过去,只是少年在犹豫后还是选择相信我,选择尝了手里的仙人快乐茶。
他很快给出反馈:“虽然还是奇怪,但是比上一杯要好一些。”
坐在对面的白珩聊着天都不安生:“应星都有,我也要!”
我看了一眼,手边还剩最后一杯苏打豆汁儿:“你真的要喝?”
“我可是无名客,什么东西没尝过!”
信誓旦旦的狐人很快败下阵来。
“……这种饮料是真的没喝过,应星说味道奇怪,真是夸奖它了。”
被点名的少年不解,于是歪头眨了眨眼睛。
白珩看上去相当骄傲的样子:“禁止装乖,我已经不吃这套了!”
应星疑惑道:“装乖?”
嗦了一口手里的仙人快乐茶,我为求知的少年解惑:“是夸奖你可爱的意思。”
听到这话的应星当即就抿起嘴唇,看得出来他对这样的词相当抗拒。
我想了想,在他开始纠结之前又补了一句:“这也是在表达对你的喜爱。”
还以为他会稍微开心一点,没想到我会听见他语气中带着忐忑继续问我:“我……也会讨人喜欢吗?”
我终于意识到,这个在故乡毁灭之后背井离乡来到仙舟的少年,他长久待在工造司里面,除开对锻造的喜爱,还可能是在惶恐并排斥陌生的外界。
仙舟并不歧视外化民,这是摊开在表面,写在仙舟律法上的内容。
可是在工造司,哪怕那里有怀炎在照拂,对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那地方大抵也算不上友好。
“当然。”我给予他肯定得答案,然后抬头去叫坐在对面的狐人少女,“你说是不是,白珩?”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更新时间应该会固定在早上九点,早上九点没有就是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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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评论支持的话写文真的会丧失热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