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身上还穿着那件，温柚下午看见他的那身黑衣，客厅里没开灯，他又站在暗处。

男人肩宽腿长，站在那，借着厨房里那盏微弱的细碎灯光，影影绰绰的，照着他面部轮廓，勾出大半的阴影。

氛围模糊而柔和。

他动了动。

大概是因为，没想到温柚在楼下的缘故，沈识谈手上还拿着半截没有燃尽的烟。

散漫的夹在骨节之间的位置。

却不见火星。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识谈已经将其掐灭了。

沾了水的裙摆紧紧黏连在小腿上，凉意让人清醒了些，温柚轻轻眨了眨眼，回过神，把视线从沈识谈的身上移开。

她突然有点庆幸。

还好接的不是热水，而是杯冷水。

不然的话，她今天这块皮肤，就别想能相安无事了。

晃神之际，站在不远处的沈识谈，此刻已经朝着自己这边走近。

与此同时，陈惠被动静吵醒，站在楼梯口，往下面泛着微弱灯光的地方看过去，蹙了蹙眉，问，“谁啊？怎么回事？”

闻言。

“没什么，”沈识谈脚步一顿，神色未变。

他转过身，淡然开口，把这事儿归责到自己身上，“我没注意把水弄洒了。”

“您继续睡吧。”

陈惠没再说什么，回了房间。

四下重回寂静。

温柚拢了拢裙摆，打算把地上这一滩东西收拾一下。

然而玻璃的碎渣太多了，四散着好像要把她包围了似的，一时间让人无从下手，想换个地方站，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沈识谈一眼看出她想做什么。

瞥了她一眼，淡声，“站那，别动。”

听见这句话，温柚的动作顿了顿，听话的站在原地，还真就没敢动。

再然后，她看着沈识谈几步走过来，在自己的面前站定。

男人半蹲下身。

温柚垂着眼，看见他将那些玻璃碎片一个个拾起来，肤色冷白的手上沾染了水渍，又顺着滑下。

格外增添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意味。

因为距离的缘故。

鼻尖泛着他身上那股浅淡的，还没有散去的烟草味，混合着以往熟悉的薄荷冷调气息，裹挟着，交杂的很好。

也很好闻。

窗外风声扑朔，此刻，温柚觉得度秒如年。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沈识谈清理干净了地上的玻璃，他站起身，丢了包纸巾过来。

“擦擦，”他示意她看向客厅的位置，“去那边。”

温柚抿了抿唇。

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拿着手上的东西，温柚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拆开那包抽纸，将身上的水痕擦干。

温柚偏过头，看向厨房的方向。

一盏昏暗的壁灯照亮了小小的一角。

男人垂着头，黑发遮住眼睑，他背靠在中岛台那，身上被光线晃着，虚虚拢拢的，高瘦的影子印在了地上。

他拿过一卷胶带。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慢条斯理的把玻璃碎片包裹好，缠绕了几圈之后，

确保不会伤到人，才将其丢进了垃圾篓里。

“啪嗒”一声。

很快，地上的水渍也被他全然打扫干净，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想着自己全程没帮上忙。

倒是给他找了不少的麻烦过去。

温柚有点儿不自在，直到那边的沈识谈洗了手，擦干，又重新接了杯水，走过来。

意识到这是给自己的，温柚伸手接过，拿在手里。

隔着杯壁，才发现，

这是杯温水。

他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容置疑，“回去睡觉。”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温柚拿出那本言情小说，还给了杨沁悦。

坐在旁边的杨沁悦从一堆作业里探出头，惊讶的“咦”了声，“你看的那么快啊？这就看完了？”

见温柚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本来不太明显的，但她皮肤白，一点儿痕迹都能轻易让人看得清楚。

于是。

“你还是通宵看的？”杨沁悦更震惊了。

温柚：“……”

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因为好奇心翻开了一页，就因为那么几行字，搞得她心虚到了天快亮，才堪堪睡着。

温柚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精神好差，“没看。”

“为什么啊？”杨沁悦作业也不抄了，不可置信，翻了翻那本花花绿绿的书，“你不爱看吗？”

她也忘了去追究，温柚是因为什么一晚上没睡。

一门心思扑在了这本书上。

“这本真的写的挺好的还，我昨天回去一看，少了这本，我还想着你挺有眼光的，居然选了本最好看的。”

杨沁悦叹了口气，直勾勾盯着温柚，遗憾道，“没想到你那么没品味。”

温柚没说话，低头记着黑板上的笔记。

过了会儿。

“对了。”杨沁悦忽而想起了一件事，转过脸，看向温柚。

“盛亦铭昨天说，今天下午要请小组的人去校门口吃蛋糕，你去不去呀？”

温柚拿着笔的手一顿。

她摇了摇头。

见此，杨沁悦急了，拽着她的袖子，用力的晃了晃，“哎呀，去嘛去嘛，你要是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好意思去了。”

毕竟谁不知道。

盛亦铭之所以能请整个小组的人吃蛋糕，还不全是因为，他们沾了温柚的光吗。

到了下午的放学时间。

温柚收拾好了东西，提着书包，打算回家，却被杨沁悦生拉硬拽着去了蛋糕店，不给任何拒绝的机会。

小圆桌不大，只够坐下两个人。

没多久，盛亦铭跟小组里面的另一个男生，一前一后的也过来了。

他个子长高了好多，几步走过来，身上的校服勾出高瘦身形，帮温柚拿了盘蛋糕过来。

“柚柚，这是你喜欢的味道。”

转而，盛亦铭看向另一个人，语气冷淡了些， “你吃什么？”

杨沁悦眨了眨眼，“我等会自己去拿。”

盛亦铭没再说什么，去了摆放在隔壁的那张桌子坐下。

“我感觉盛亦铭喜欢你哎，”杨沁悦凑过去，用只有双方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开口，疯狂暗示，“你没发现吗？”

温柚闻言，面无表情，“你感觉错了。”

“我们只是一起长大而已。”她低着头，不为动容的模样，拆开了叉子的包装袋。

杨沁悦撇了撇嘴，顿感无趣。

如果说，别人是油盐不进的话，

那你这是什么？

你这是只进油盐，其他的什么都不值得在乎。

杨沁悦也懒得说话了，去挑了块想吃的甜点，坐在椅子上，低头，一边吃，一边重刷着那本，被温柚还回来的小说。

“唉——”不知道过了多久。

手上的书页翻到最后一张，她叹了口气。

温柚抬头，“你怎么啦。”

“看完了，有点难过。”杨沁悦这样开口。

短暂的上头后，头脑变得清醒，“小说终究是小说，现实中是不可能有这种关系存在了。”

话说完，见温柚没什么反应。

杨沁悦偏过头，问。

“你说呢？”

闻言，温柚的嗓子有些发紧，“……我不知道。”

盘子里的小蛋糕被叉子戳的松散，碎成了一团，少女垂着眼，手上力道加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杨沁悦后来又说了什么，她再也没有心情去听了。

没有什么胃口，本着不浪费的道理，温柚还是吃完了那块被戳的稀碎的蛋糕。

回到沈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花园里冷风席卷，将花枝细叶吹得乱颤，不少被刮落在了地上，纷纷扬扬，是要下大雨的架势。

温柚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她头脑有些昏沉，背着书包，快步走着，进了别墅的大门。

房子里打了暖气，身子也跟着回暖了些，温柚越过玄关处，打算回房。

在路过客厅时，

余光瞥见，沙发上好像有个人。

温柚脚步一顿，下意识偏过头，朝里面看了眼。

不出所料，男人坐在那，整个人朝后靠去，白T跟沙发的颜色进行了很好的融合，脸上盖了本薄薄的书，只露出睡的凌乱上翘的发丝，和那截脖颈、锁骨。

长腿无处安放，搭在地上，在这一席之间略显局促。

虽然看不见脸。

却也不难猜出，这是谁。

没想到他居然在家，温柚有点儿惊讶。

收回视线，温柚正想离开，下一刻，耳边传来很轻的一声，书本滑落的动静，她再度看过去。

方才搭在脸上的那本书，此刻，顺着，掉了下去。

露出那张面部轮廓优越的脸。

似是被这一下吵到。

沈识谈眼皮微动，缓缓掀开。

他眼底有些睡意惺忪，搭在一旁的手动了动，修长的指节带动着手背上的骨骼凸起，漂亮的青筋显眼夺目。

沈识谈醒了。

四下寂静。

想着自己盯了人家那么久，温柚难免有些不自在，愣愣的站在原地。

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要不要直接走。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

男人拿起掉在腿上的那本书，随意的丢到茶几上，一阵衣物的悉索声传来，他姿态慢条斯理的，从沙发上站起了身。

那双桃花眼底清明了片刻，浅棕色眸底好似能溺死人。

一步步走了过来，

温柚心虚的往后退，还是没说话。

看着一言不发的温柚，沈识谈抬了下眉，嗓音带着没睡醒的低哑。

“看了那么久，”尾音拖长，他问，

“——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柚柚:没看清楚，不确定，要不你再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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