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世国皇城内处处热闹，站在高处一眼望去，像是成群结队的蚂蚁，密密麻麻，热闹非凡。

齐日安正在里屋穿万朝会的宴服，他身为皇长子，万朝会开始第一天他便要跟着队伍去祭祀跪拜。

宫女们拿着一叠又一叠的衣服进来，顾梧秋看着都觉得眼花。

万朝会宴服繁杂，几个宫女帮着齐日安把华服穿上，顾梧秋帮不上忙，被齐日安从内屋赶了出去。

顾梧秋站在门前，可是门上纹了帘，模模糊糊地并不能把里屋的情形看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内里传来衣料的摩挲声，还有嬷嬷略带慌张地说：“殿下，这样不合礼数……”

顾梧秋想到大概是衣服太复杂，惹得齐日安不乐意了，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半晌，门终于开了。

先是原先进去的几个宫女垂着头退了出来，其中一个老嬷嬷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宫女们走后，顾梧秋便迈步踏了进去。

齐日安背对着他，入眼的便是长至拖地的金色华袍，袍底用细线绣着卷卷而起的浪花，中间是一只白色的仙鹤，从海中跃起，奔赴烈日之光。

齐日安时常披散着的头发此刻被尽数挽起，用一个玉冠端正地挽在发顶，露出了他修长洁白的脖颈。

他背颈直挺，身形清俊，分明是身姿如松的潇洒少年郎，回过头来，却是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眼下微红，唇点胭脂，貌似佳人。

顾梧秋的眼瞳瑟缩了一下。

齐日安回头看见顾梧秋惊呆了的神情，自己也很不满意面上涂着的脂粉和身上穿着的大金袍，愤愤地咬了下唇，道：“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自己也不满意！”

洁白的齿印在红唇上留下痕迹，顾梧秋怔然地向走了两步，手抬起来，却一时不知道应该放在何处，又愣愣地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你……太好看了。”顾梧秋小声说。

顾梧秋太直白了，齐日安闻言一愣。

随后面上就是火一般的灼烧感。

顾梧秋的话有些含糊，齐日安中间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好看，是他的金色华袍好看，是他的妆好看，还是……他的人好看？

齐日安不愿细问，他只希望自己面上的红粉施得够重，好叫顾梧秋发现不了他红透的脸。

齐日安侧过身，有些羞耻又有些难为情。

他捏了捏手指，别扭道：“……好吧。”

齐日安上了宫中来接他的步辇，皇家祭祀，闲人不得围观，顾梧秋便跟着人流，提前先去了万朝会的试炼会场。

刚出宫门，便有一辆马车停在顾梧秋身边。

帘子被一把扇子掀开，露出的是梁知成的脸，梁知成笑着说：“顾郎，是去试炼场吧，我稍你一程吗？”

顾梧秋说：“谢谢，不要。”

虽是如此，但是顾梧秋还是被“请”上了马车。

“马上就要开始试炼了，顾郎可都准备妥当了？”

顾梧秋敷衍道：“差不多吧。”

马车经过闹区，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前方道路略有堵塞，马车行径路线受阻。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马车停留的这处，顾梧秋坐在马车里，便听到马车外人讨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这次万朝会的试炼大皇子也说要参加。”

顾梧秋询声望去，街边几摊小贩趁着空闲聊了起来。

“不是吧，他不是没灵力吗，他想参加，陛下能同意？不怕在异邦面前丢人吗……”

一个锦衣的客人正好听到，凑过去说：“陛下当然没同意，听说是国师大人开得口，大皇子殿下才能够参加……”

那个客人笑了笑，又说道：“不过就算参加了，谁信大皇子能赢啊，我看赌坊中贵人们的押宝，还是押齐杨皇子的人最多……”

梁知成同样听到了窗外人的讨论，笑道：“民间花样真是越来越多，竟然都开了赌局赌万朝会赢家了。”他看向顾梧秋，说道，“怎么样顾郎，你这么看好大皇子殿下，要不要也压下一注。”

顾梧秋无视梁知成的调笑，冷笑一声拒绝了。

梁知成无所谓顾梧秋的冷淡，伸手招了一个侍从，叫他去赌坊给大皇子压上一百金。

梁知成托着下巴笑：“顾郎，瞧我够信任你吗，你可不要叫我失望。”

到了地方，顾梧秋准备下车，梁知成叫住了他。

梁知成看了顾梧秋一眼，用扇子在手心拍了拍，突然说道：“顾郎，你好像不是这里的人？”

顾梧秋心中有丝异样，不动声色道：“我确实不是齐世国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梁知成眯着眼说，“从第一次见你我便觉得你身上带着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顾梧秋，你原本不该来这里的。”

顾梧秋笑道：“可我就是来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说完，便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不再回头。

梁知成看着顾梧秋的背影，旁人或许看不见，他却看得分明，顾梧秋的身上浅浅淡淡地飘浮着一圈束缚，那是属于梁知成灵力的痕迹。

但是梁知成却操控不了顾梧秋身上的灵痕，他也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给顾梧秋加过束缚，那股印记既熟悉，又陌生，虽然是自己的，却不为自己所有。

梁知成福至心灵，饶有兴趣地想，未来某个时间的自己将顾梧秋送到此处，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梁知成心中存有疑惑，顾梧秋亦在心中思索。

顾梧秋觉得，梁知成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但是正是这点才跟叫他奇怪。

一般而言，幻境中的人永远都发现不了此处是幻境，就像做梦的人无法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同样的，幻境中虚幻的人永远都发现不了不属于这个幻境中的人的异样之处。

就算偶然间会感到奇怪，但是幻境中的补偿机制会马上给那个人奇怪的地方提供解释，让人发现不了异端。

若是幻境中的施法者做出来的“人”发现自己存在的虚拟性，那这个幻境早就提前崩塌，不攻自破了。

不过还有一种特殊的可能性。

台下突然传起一阵喧哗声，打断了顾梧秋的思路。

参加试炼的人陆续地进了场，顾梧秋这才直观的意识到在这千年前的齐世国，人们确实对魔族的适应性还是很高的。

参赛的除了明显的人类修士，期间还混杂着不少尖角长尾的魔族，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服装各异，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人。

顾梧秋望下去，一眼便看到了齐日安。

齐日安换下了上午那套繁杂的衣服，转而穿上简单的劲装，身旁的人多是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聊天，唯有齐日安一个人站在那处，看着有些可怜。

齐日安抬起头，正好撞见了顾梧秋的眼，顾梧秋笑着朝他招招手，齐日安也抿着唇朝他笑了一下。

试炼一共有五个关卡，从山脚出发，谁先抵达山顶谁便获得胜利。来观看比赛的人很多，山路险峻，要让人全程跟着也不现实，于是这次的万朝会便将观众席位设置在山脚，试炼的内容由一块巨大的晶石当作屏幕，进行全程投放。

为了避免有人恶意扰乱试炼，当试炼开始后，进入山中的路便会被彻底封住，只有参与试炼的选手可以进出。

齐日安站在台下，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可他环顾四周，并没有视线投放在自己脸上，唯有看台上的顾梧秋，一直在冲自己招手。

真傻。齐日安心想，唇边却不自觉地笑起来。

齐杨还是第一次参加万朝会，他看着主席位上的齐王与国师，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父皇与师傅为自己感到骄傲。

其实也不是齐杨自傲，他提前观察过这次参赛的人，比他灵力旺盛的修士屈指可数，自己天资聪颖，必然可以脱颖而出，至于那些魔族，本来在这片灵力旺盛的大陆便缺乏优势，根本不值一提。

在场这些人中，大概他唯一没在意的便是他那傻愣愣的大皇兄。

没有灵力还来参与这场试炼，实在可悲。虽然母妃叫自己少管闲事，但是齐杨已经决定在试炼过程中如果可以还是会稍微帮他一下，免得大皇兄太过难堪。

无法修炼，没有灵力的大皇兄实在是太可怜了。齐杨小殿下如是想。

“不是，怎么会这样？！”齐杨惊了。

每个参赛选手手中都有一块可以知晓对手图标的灵石，大部分人还在卡在第一关，齐杨好不容易来到第二关，自以为自己目前大概是排在第一，拿起灵石一看，竟然有一个光标已经去到第三关了，更叫他吃惊的事，那光标上显示的名字分明就是他赛前还想着帮一把的大皇兄！

观众席上看着独自领先的齐日安，亦是变得喧哗。

“排在第一的是……大皇子哈？”

“刚才谁看到了吗？他是怎么过得关？？他不是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的吗？”

“谁没事看他啊……”

梁知成也是有些惊讶，忍不住传音给观众席上的顾梧秋，道：“顾郎，你不会是偷我题了吧？”

或许别人没有注意，梁知成却看得分明，试炼中的齐日安就像是提前知道了每一关的死门与陷阱，轻而易举地避开机关，找到了真正的路。

顾梧秋心中得意。

嘻嘻，果然考试前的历史真题看看还是有用的，这题押得多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