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服白头发的少年定定地看了我这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和疑惑,不过他很快收回视线,拉好衣领的拉链,衣领遮住嘴,转身往天桥底部掉落下来的怪物那边去了。
我撑着地面站起来,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不远处那个类似于锹形虫与章鱼的巨大的怪物躯体,像是直接从我视网膜上被抹去了一样,消失了。
啊,不对。
按理说它应该还在那里,只是我看不到罢了。
一切异常的、日常生活中不该出现的非日常的东西都被抹去,世界在我眼中恢复到了平常人所能看见的样子。
周围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罩子也不见了。
黑色罩子消失后,街道外面一辆辆救护车显露了出来。这些救护车上的标志跟常见的救护车不大一样,不过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看着倒是没什么差别,从街道外面抬着担架进来,有条不絮地搜寻幸存者进行急救。
负责战斗的人,负责后勤的人,分工十分明确。
看来虽然有这样的怪物存在,但是相对的也有专门解决这些怪物的专业人士、团体机构什么的吧,就像奥特曼和假面骑士解决小怪兽,超级英雄解决超级反派,阴阳师对付妖怪一样。
我在后勤人员的引导下离开这片不知道有没有解除危险的地段,安静地任由医护人员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
我还看到他们把另外几名幸存者用担架抬着搬上救护车。
除我之外,那几名幸存者看着都伤得很重,伤的最重的那个,腰部都已经被扭转了半圈,即使救回来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性终身瘫痪。
正因为如此,哪怕我非常非常迫切地想知道相关的一切,也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去打扰,保持着安静待在一边。
即使帮不上忙也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素质。
“这位小姐,你好,你是今天这个事件的幸存者吧?”过了一会儿,救护车都带着伤者离开后,一个之前一直在边上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的瘦弱男性结束了通话,左右看了看后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穿着西装带着黑框眼镜的社畜形象跟我的编辑差不多,看气质应该是那种职场中经常受气的类型。
我下意识地分析了一下,面上毫无破绽地点了点头,猜测着这个人忽然过来找我是要说什么。
大概也就那么一个理由吧。
“关于今天看到的一切”
“要签什么保密协议吗?”我熟练地问。
“啊,是的,最好不要宣传出去保密协议倒不需要。”
——只是不要宣传出去?似乎并不是很严格啊,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知情人应该也有不少吧,这么看来说不定可以试探着问一下?
能得到回答的话最好,不能的话——我还是会另外找办法得到真相就是了,不管是找私家侦探还是其他什么手段。
这样想着,我斟酌着语气,“如果可以的话,我能知道那是什么吗?”
“这个”戴眼镜的瘦弱男性露出为难的表情。
一般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意味着让人自己知难而退别问了。
我假装没有看出来他的意思,迟疑了一小会儿后以我最大的演技,露出有些不安的表情,“是这样的,刚刚在那条街道上,除了天桥底部的那个怪物,我还看到了另一个黑色皮毛长着角的怪物,它的目标似乎从头至尾都是我。直到那个白头发少年说了‘滚开’它才跑掉,我担心如果它又出现在我身边”
说到这我就停下了,后面的不用我自己说出来,让人自己品就是了。
就算有人有鉴谎能力我也不慌,毕竟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大实话。
那位瘦弱男性闻言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仔细感受了一下才点点头,“倒是确实有很淡的残秽,稍不留神就会被忽略。”
“应该是一只二级咒灵。”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再想询问相关信息就方便很多了。瘦弱男性——他自我介绍说名字叫伊地知洁高——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那些生物。
诅咒,据说是从人类的负面感情中产生的,还有一个相当少年漫的‘咒力’的设定,只有拥有一定量咒力的人才能看到诅咒,普通人则是在特殊时候才能看到,比如说快要死的时候。
总之代入各种有特殊力量体系的少年漫设定就很好理解了,比如说《bleach(o神)》里的虚,《鬼o之刃》里的鬼之类的。
那么以此类催,像伊地知先生,那个白头发少年,还有哪些专门的医护人员,应该是同样隶属于一个类似于静o庭,鬼o队这样的专业组织吧?
不过‘那是什么’的问题在被解答之后,我就没有不知分寸地再问其他的了,礼貌地道谢,然后得到了伊地知先生的联系方式。他告诉我如果有感觉不对的时候可以联系他。
“万分感谢。”我再一次道谢,收起联系方式。
【本台接下来为您报道秋叶原昨日发生的炸弹犯恶性伤害时间,昨日下午14:55,一名男子在人行天桥下方持刀伤人,并引爆绑在身上的炸弹,造成49人死亡,5人受伤,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后续请关注】
一天后,我在新闻上看到了相关报道。
我给将军倒完狗粮,抬头看完这则报道,心情有些微妙。
如果我昨天没有去秋叶原,今天在家里看到这样的报道大概也只是看一眼就过,根本不会放到心里去。
谁会想到这些正正经经的新闻报道背后都是什么超自然事件啊,报道得跟真的似的,甚至还有所谓‘炸弹犯’的打码照片。
日本国内的非正常死亡失踪人数,平均每年在10000以上,各种犯罪事件以及意外事件的发生更是数不胜数——那么在现在看来,那些死去的人当中,有多少其实是死于那些诅咒的作乱呢?
“看似安全和平的世界,实际上到处都是危险啊。”我有感而发地叹了口气,撑着脸看着将军欢快地吃着狗粮。
将军听到叹气声,停下干饭,抬头茫然而无辜地望着我,呆呆地汪呜了一声。
如果给它拟人化,什么都不知道的将军可能会小心地问‘为什么叹气呀,是我吃太多了吗?’之类的可爱又无忧无虑的话吧。
我伸手摸了摸将军的脑袋,站起来走到沙发边坐下。
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我昨天回来之后特意取下来的一本书。
《暗礁》的上卷。
封面上是知名画师按照书中的描述所绘画的浮世绘风格的名为礁的怪物。
我拿起暗礁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儿。
在面对翻天覆地的世界观之前,我可能还得先面对一下自己写出来的恐怖生物出现变成‘诅咒’出现在现实中这个冲击。
恶意倒没有感受到,至少从昨天的事情来看,它还救了我来着。但是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会恐惧抗拒,而我又看不到那些东西,连它现在是不是蹲在不远处用那无神的山羊眼静静地观察着我都不知道,能不心里发毛吗。
——所以说从负面感情中产生的诅咒,为什么会是那个样子的啊?
难不成是读者对我的诅咒吗?
倒倒也不是不可能。
都怪我太爱吓读者了?不过从怨念程度来排的话,会因为读者的怨念而产生诅咒的应该不会是《暗礁》啊?明明我被骂得最多的不是这本,而是《纸人形》吧,其次是《狂想医生》。
我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