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搬来东京的第五天。
刚到东京,比较麻烦的就是要找一处合心意的住处。不过十分幸运的是,在我看房子看的将要失去耐心之前,中介给我推荐了一栋很合我心意的房子,我以极低的价格买了下来。
——是在一个距离闹市较远、环境幽静的町目,附近只有一个历史悠久的学校,左右邻居都隔得较远,房子还自带一个小花园。
唯一的缺点是死过人,
据说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一家三口。
丈夫欠了巨额赌债,被人上门讨债还想丢下妻子孩子跑路,孩子又生了一种很难治疗的病,绝望的妻子杀死丈夫后,在房间里带着孩子烧炭自杀了。
是的,没错,就因为这算是一座凶宅,我才能用这么低的价格把它买下来。
买下房子后我委托了搬家公司把我留在鸟取住处的东西搬来,因为钱到位的缘故,搬家公司的效率也相当的快,隔天就已经把我需要的东西都搬来了。
在买下房子的第三天,我成功入住新房子。
啊对了,说到这里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
我叫伊吹清酒,24岁,是个平平无奇的小说家。
更准确地说,是一个恐怖小说家。
不久前还住在算是乡下的鸟取县,在写完上一本短篇之后,因为忽然想换个环境转换一下心情,这才在还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突发奇想地离开居住了一年多的鸟取,来到东京快速地买下一套房子定居下来。
不过我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地搬家,认识我的人差不多也都应该习惯了,只要回头给他们发个信息知会一声就好了——而且除了编辑,一般也不会有人专门来住处找我吧——所以即使想一出是一出也完全没问题。
我这样想着,打开摆放在玄关处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箱子,整理里面的东西。
正整理着,过了没一会儿,我就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狗叫声,一声接一声地“汪汪汪”叫个不停。
我不得不先停下来,站起来向外面走去。
虽然不知道一向乖觉的狗子为什么忽然叫起来,不过刚搬来这个町目,就因为没有管束好自家养的狗而被邻居投诉,说起来还是不大好的。
当我走到门边,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隔着院子自带的围栏和铁门,我养的狗子正在对着铁门外汪汪汪叫着,而铁门外面,是一个探着头的女孩子,犹犹豫豫地对狗子招手。
“那个你好?”
“汪汪汪!”
“我真的不是坏人啦!”
“汪!”
↑这就是我出来时听到的对话(?),狗子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停地在原地转着圈,对那个陌生女孩子吠叫着。
“将军,过来。”我站在门口叫了一声。
叫得正凶的狗子,被我叫到名字后叫声一停,蹲坐着一扭头,一下子咧开了嘴,露出经典的柴犬式微笑屁颠屁颠地扭头跑过来。
我顺着它跑过来的方向再次看过去,看清了那个刚刚被将军挡住大半身体的女孩子的样子。
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是很少见的肉粉色,发尾还有点泛青
以及腿让人十分在意。
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这种有点类似于萝卜的腿型,看起来居然还挺可爱的[小声]?
“不好意思,这孩子刚来新家,大概是有些焦虑。”我摸了摸将军的那袋让它安静下来,,“没吓到吧?”
“没事没事!”那个女孩子连忙摇头,眨了眨眼睛看向我,眼睛亮闪闪的,“姐姐你是刚搬来这边的吗?前几天我都没看到这房子有人?”
我点了下头,问这个女孩子,“是有什么事吗?”
女孩子挠了挠脸颊,左顾右看之后有些犹豫地开口,“是这样的,因为这座房子很久没有人住了,我今天回来看到房子好像有人的样子,有点好奇就过来看看,那个其实姐姐你有没有听过一些关于这座房子的传言?”
——说出来了!干得漂亮宁宁!
——一般谁会主动住进凶宅啊,一定是被房屋中介给忽悠了!
——绝不能让这么知性温柔的漂亮姐姐被黑心中介给骗了!
女孩子在心里给自己握拳鼓劲。
我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孩子心里想的什么,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是说这座房子里死过人吧,我知道的。谢谢你。”
女孩子:“?”
“咦——?!”
“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座房子的价格比我想象的要低很多,倒也不错。”我看着女孩子惊讶的样子,想着会提醒别人买的是凶宅的女孩子,想必也是个不错的善良孩子,就笑了笑主动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我吗?我叫八寻宁宁!”
“唔nene吗?读起来很舒服啊,我喜欢这样的名字。”我夸了一句,同样的,基于交换名字的社交原则,我也告诉了她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伊吹清酒(ibukiseishu)。”
“姐姐的名字也好好听欸,有种神社巫女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我没有用对待小孩子的态度,而是用平等的态度与她交谈,八寻宁宁的态度也轻松自然了很多,说完之后好奇地看向将军,“那狗狗的名字是[将军]?”
我点头。
将军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警觉地扭头看了过去。
————
——
2018年4月5号,晴。
搬来八障町的第一天,认识了个不错的女孩子。
名字很简短上口,人很可爱,腿也很可爱。
————
日头渐渐西下。
目送聊了会儿天的女孩子离开,我关上铁门,牵着将军走进房子。
为了能够尽快入住,我没有急着改变这座房子的装修,所以从一些细微的地方还是可以看得出上一任屋主,也就是那死去的一家三口人留下的一些生活痕迹。
从我得到的信息来看,那一家三口死亡的时间其实到现在还不到三年。
要说一个人住在这样的凶宅里会不会害怕的话
其实还好。
先不说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怪存在这个问题,比起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鬼怪,真要说的话更让我感切的也许是这个遗留下来的故事背后的情与理。
只是想象着妻子杀死丈夫后又带着孩子烧炭自杀时,怀抱的是怎样一种心情,我就会觉得这座房子里到处都漂浮着遗留下来的绝望的残骸。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怪的话,不知道变成鬼的会是卑劣的丈夫,还是绝望的妻子,亦或是无辜的孩子?
咳。
发散性想象,小说作家的传统艺能了,用不着大惊小怪。
我抱着装着书的纸箱走进西面朝着夕阳的一间房间,那是我一早就选定下来作为书房的房间,搬家公司的人已经帮我把书架都给搬到这房间里了。
尚且空落落的书架上铺着艳色的夕阳,不知道是光线原因还是心理原因,我觉得西面这些房间里,从窗户中穿透进来的夕阳显得格外鲜红。
将军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我把纸箱子搁在桌子上,从纸箱里取出书一本本往书架上摆放。
最上面的第一本,就是我最近刚写完的一本中短篇小说,书名叫做《暗礁》,是出版的上卷,编辑那边寄来的样书。
几天前我才刚把写完的下卷发给编辑,在编辑忙着出版事宜的时候搬了家。
没有拆封的《暗礁》上卷安静地摆放在书架最上面的一格,腰封上印着‘2017年最有潜力的作品,知名小说家黑潮末日,锥心泣血之作,创预售销量奇迹’之类的让人——尤其是作者本人看了会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的宣传语。
我看了一下,又把那本书抽下来撕掉包装,把包装连同腰封一起丢到垃圾桶里,这才把书放回到书架上。
嗯,果然没了花里胡哨的宣传和标语,看起来就正常多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把其余的书也都摆放到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按照种类和书籍的大小放好。
“汪呜!”
时间渐渐流逝,直到一直亦步亦趋跟在我脚边的将军忽然汪呜汪呜地叫起来,边叫还边用脑袋盯着我的小腿,我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
不管是人还是狗,都已经超过了吃饭的时间,不过我自己倒是没怎么感觉到,只有将军诚实地发出饥饿的声音。
小家伙叫的还怪委屈的。
“饿了吧?”我低头看了一眼,放下已经整理地差不多的书房,去给将军弄吃的。
因为大部分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出来,现在只能给它吃袋装的狗粮凑合一下。在给将军在食盆里倒好了狗粮之后,我自己也掏出手机点开前馆(外卖)的网站,查看附近提供送餐服务的餐厅。
东京的话,应该有不少店铺可以选吧,毕竟传说中的料理名门远月学园就是在东京。
我划拉了一下网站的送餐店铺列表,满意地看到列表中的餐厅比鸟取这些乡下地方要丰富多了,基本上想吃什么都能找到。
我很快选好了一家离八障町较近的鱼料理餐厅下了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