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漾哥,你听说了吗?”国子监里,同桌李冀神神秘秘的把贺之漾从课桌上摇醒,一努嘴道:“有人给隔壁锦衣卫递信件,听说是情书。”
贺之漾:“……”
哦,这也值得大惊小怪惊扰他好梦?不过是他一手安排的戏份罢了。
周遭的人则登时炸了:“你没看错,有人给锦衣卫递情书?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当然不会错,隔壁堂里已经传了好几日,每日辰时末,都会有一个香气四溢的马车停在锦衣官校门口,有个身段甚为漂亮的男子下来,也不多说话,只把情书放在门头那里。听说是个春波楼的小/倌!”
“小/倌?”有人被这惊天猛料惊得目瞪口呆:“爱慕锦衣卫的还是个……男子?”
“每天都写情信,还挺痴情的。”李冀哈哈大笑:“这肯定是爱到骨子里了。”
话音未落,一本书直接敲到了头上,李冀回首,贺之漾面色不豫,一脸要打人的模样:“你他妈的说谁痴情呢?”
李冀忽然忆起贺之漾近几日趴在课桌背后奋笔疾书写情信的情景,才知道误伤了,忙拱手赔笑道:“漾哥误会,我说的是每天给锦衣卫写情信的那位,不是您……”
贺之漾脸色阴沉:“……闭嘴!”
“来了来了。”随着一人急切的召唤声,众人都争先恐后的挤到了东边窗扇眺望:“那小倌竟然真的敢来?。”
有同窗啧了一声:“还挺招摇的,偏偏还用面纱蒙着脸,真勾人。”
“在锦衣卫当差也挺好的,又威风又有排场,唉,怎么没人给我示好呢……”
“长得好看又痴情,这谁扛得住?我敢打赌,再过不了两周,收他情书的人定要乖乖跟他走。”
“那不一定,万一那锦衣卫对男子没兴趣呢?”
“尝个鲜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贺之漾支起耳朵听着,心中生出一丝没来由的燥闷,他迈开长腿朝窗户走去,在众人身后站定,冷然开口道:“在看什么绝色美人儿呢?”
同窗一回头,看到贺小少爷脸硬的能砸核桃,纷纷让道:“漾哥,是不是我们嚷到你午睡了?”
贺之漾沉着脸走到窗畔张望,离得远,冬日雾色苍茫,只能望见那人隐约的身形。
和国子监宽大的襕衫不同,畔君今日罩着水蓝色的长袍,纤腰如束,漂亮的身线显露无疑,隔着校舍望过去,很有在水一方的朦胧柔弱。
怪不得众人都恨不得把眼珠子贴在窗框上呢。
贺之漾二话不说合上窗扇,声音如浸泡过冰雪:“丢不丢国子监的脸?一个小倌,也值得你们勾着头看?”
“漾哥,你不想瞧瞧?”李冀挺纳闷,贺之漾向来对隔壁的动静关心,今日怎么这般不耐烦:“真挺好看的,难得的好样貌,不看一眼可惜了。”
“可惜?”贺之漾轻嗤一声,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你以为我每天起床不洗漱照镜吗?”
还未说完贺之漾心里已经咯噔一声,他被气得头脑昏沉了?
这般无聊的高下也要争?
听听,他说得都是什么话!好耻!
“……也对。”李冀摸摸后脑勺,顺着贺之漾的语气来:“认真说起来,漾哥的样貌比他还要精致两分呢……”
话刚说完,他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恨不得直接咬掉自己舌头。
完了完了。漾哥最厌别人说他的样貌,他倒好,一时不慎竟然拿贺之漾和小倌比?
李冀已经准备盖上棺材板直接把自己安详送走了。
贺之漾面色不太好看,哼了一声愤然开口道:“只是两分?你这计分还挺严格。”
不对,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的羞耻,他是钻入什么怪圈了么?
围观的众人已然呆若木鸡:“啊?”
不是……漾哥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劲。
侥幸死里逃生的李冀也愣了半晌,等贺之漾走回座位,才如梦初醒:“……方才那句话真的是漾哥说的?”
他想不通……他家校霸为何会拿自己和小倌比样貌?还计较胜过的那两分?
要知道以往漾哥只在意打架狠不狠,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的模样啊。
众人心照不宣的对望一眼,都想起了前几日贺之漾在课上笔走龙蛇的模样,以及……藏在桌下的情信。
看来流言可信,漾哥心里是真的有人了。
看见隔壁冒出个外貌出众的男子,竟不顾忌是谁,都想要一试高下。
害,陷入情情爱爱的人,头脑总是容易发热。
“漾哥,你别在意。”李冀落座,笑嘻嘻的凑到贺之漾那边:“我是每天都能看见你,才会挤到窗边去看那人寻个新鲜,漾哥你放心写,你肯定能心想事成。”
贺之漾不耐烦的扭过头去,只想拿书把他嘴堵上图个清静。
“至于窗外那位,都一周了,他还没拿下锦衣卫呢。”李冀拼命的靠嘴赎罪:“要是我漾哥出马,一封写好的情书递过去,那锦衣卫肯定从了。”
“谁他妈给锦衣卫写?”贺之漾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我怎么可能给人写情书?让他写遗/书差不多。”
李翼这才觉得类比的不恰当,干笑了两声识趣的赶紧闭嘴。
冯境和霍尧把头埋在臂弯里,才强忍着没笑出猪叫。
……
贺之漾冷哼一声,气鼓鼓的坐在课室后头。
他这几日又出钱又出力,什么也没落着,倒是成全了乔岳被人眼红艳羡?
就连那春波楼,名声都比之前响亮了几分。
不过既然正主畔君都出现了,连国子监都议论纷纷,想必锦衣卫那边儿也不太平。
会不会乔岳已经惹上麻烦了?会不会已经被揍得鬼哭狼嚎了?
贺之漾微眯双眼,脑补着乔岳忍屈受罚的场景,唇角忍不住上翘。
然而锦衣卫处仍然风平浪静。
他们传递情报负责办案,本就知晓轻重不爱多话,又暗中得知那小/倌是冲着乔千户来,不知底细,更不会多说此事以免泄密。
只有庞瑛展开情信扫了一眼,冷笑着放在了桌案上:“你瞧瞧这信,每日一封还挺准时,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拿我们取乐?”
乔岳语气冷淡:“不必张扬,明日找两个人把他拖走就是。”
他年岁渐长,特别是十九之后,轻易不愿在这些微末小事上费心思,只想快刀斩乱麻。
庞瑛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不过送信之人毕竟是向我们示好,要是把人赶走,会不会寒了谁家姑娘的心?”
锦衣卫凶名在外,大家都能避则避,好不容易碰上个不怕死的,又要把人赶走。
这时日一长,风月之事更和他们无关了。
庞瑛欲言又止道:“而且听兄弟们说,那小倌身条还挺别致,要是收下取个乐子……”
锦衣卫规矩严格,但不少人在秦楼楚馆都有相好,这是人之常情,自然屡禁不止。
乔岳抬手,利落制住他,冷冷撂话道:“明日拖走,莫要扰我。”
放课钟声一响,贺之漾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
他急着赶往隔壁锦衣卫看热闹。
毕竟畔君一出面,连国子监都开始议论纷纷,锦衣卫那边儿再迟钝,传言肯定也是铺天盖地。
一想到自己要从每日写情书的苦海中脱身,还能看到乔岳凄惨被揍的模样,贺之漾真想仰天长笑。
一路飞奔到锦衣官校门口,贺之漾才收敛神色,面上浮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担忧。
锦衣卫三三两两的散学出来,贺之漾侧耳细听,他们议论的大多是案子和功夫比试,没有任何关于乔岳的流言。
“……”不对劲儿啊,人也有了情书也到了,就差捉奸在床了,这锦衣卫还能不为所动,连个风声都没?
贺之漾心情一沉,担忧自己熬夜写的情书又打了水漂。
正在此时,听到有人喊道:“漾哥,你来找我们玩?”
贺之漾偏头一看,余察察正从远处迈步而来,扬眉笑道:“你过来怎么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有事儿么?”
“哦,是有点事儿。”贺之漾面色沉重:“我听到了点儿关于乔千户的风声,说是这几日有个小倌来找他,你晓得么?”
“唔,写情书那个?”余察察不在意道:“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贺之漾被他随意的模样刺激的心里一凉:“我是听说你们规矩严,严禁和秦/楼楚/馆勾连,我担心乔岳受责罚,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乔千户受责罚?”余察察哈哈一笑,揽住贺之漾的肩往前走:“放心,我们武校如今是他说了算,而且他是指挥使之子,谁敢责罚他?”
“……”贺之漾嘴角抽搐,不甘心的继续追问:“那乔千户这就没事了?”
怎么能不责罚呢!?
锦衣卫怎么能徇私护短呢?
倒是赶紧出手清理门户啊!
余察察大手一挥:“自然没事。”
贺之漾眼前一黑,稳住心神咬牙哼道:“不愧是乔千户,这我就放心了。”
余察察看着贺之漾因为太过担忧而隐隐发黑的面庞,感概道:“不少人都说国子监和锦衣卫交恶,看漾哥你关心惦念我们千户,也真是难得。”
贺之漾假笑敷衍:“应该的应该的,那你们锦衣官校的人都不会追究此事了?”
这计谋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气不过,还想再多苟几天。
“唉,其实也说不准。”余察察摇头道:“后日聂镇抚会来视察,要是他知道了,恐怕也不好收场。”
峰回路转!贺之漾压下狂喜,故作担忧道:“唉,看来乔千户在锦衣卫也没能一手遮天啊。”
真是可喜。
余察察认真道:“自然,这事儿要是真传到镇抚和指挥使耳中,我们千户定然会被罚。”
贺之漾语气很是沉痛:“你们千户若是因此事受了罚,也给我说一声,我身为兄弟,定然跑腿奉药,尽心侍奉。”
两个人正聊着天,忽听余察察朝自己身后喊道:“千户大人。”
贺之漾身形一僵,转身恰恰撞上了乔岳冷冽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