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望着宣微，双眼通红，依旧带着恐色。

宣微却果断问道：“我问你，你刚才嘴里口口声声说的，那个人是谁，谁回来了？”

如意依旧望着她，沉默的不发一言。

宣微眯着眼，也就这么看着她。

岳和章和沈将军，就看到她们俩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如意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时，就以为如意不会回答了。

但下一秒，却听到如意说了个人名。

“柳夏……”

宣微蹙眉，转过头去看沈将军。

沈将军虽然直爽，但不是没脑子，一下子了然，冲宣微一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柳夏是谁。

宣微便只好继续去问如意，“柳夏是谁？”

“柳夏！”

如意还没回答，宣微就听到身后，传来一身尖叫。

宣微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人倒在了床上，捂着心口和肚子，在床上不断打滚。

那是一个比如意大了好几岁的绣娘，面色青紫里，透着一抹诡异的红，像是血全部浮在了表面上，神情痛苦，嘴里一直念念叨叨着一个名字。

“柳夏，柳夏……”

沈将军见状，连忙走上来，想要扶起那个绣娘，叫大夫进来看看。

但他刚一靠近那个绣娘，就见方才还满脸痛苦之色的绣娘，忽然朝沈将军笑了一下。

沈将军一愣，就听到那个绣娘，嘴里露出一道非常奇怪的语调，像是在尖叫又像是在笑的朝他说了一句：“那朵花绣出来了吗？”

沈将军蓦然觉得脊背上一冷，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还没反应过来，那个绣娘嘴里忽然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然后皮肤上也开始渗出血来。

宣微立即放开如意，想过去稳住那个绣娘的情况，但还没等她靠近，所有人就看到，那个绣娘忽然痛苦万分的撕扯起自己的皮肤。

没几秒，她硬生生将自己腹部的皮，给撕了下来！

肚子里的肠子都流了出来。

也不知道她怎么撕的，撕下来了一层薄薄的，近乎透明，宛若上好绸缎的皮。

然后，她就扔给了沈将军。

沈将军被那带血的皮，砸了一身，满身的血，下意识地反手一抱，搂住了那一层皮。

那绣娘忽然朝他一笑，“给你了，好好绣……”

宣微眼睛一眯，就见那绣娘身子一抽，肚子里的肠子流了一床，渐渐地她就没了气息。

宣微愕然，没料到在她眼皮子底下，居然死了一个人。

沈将军面皮抽搐，看着手里那一层皮，他猛地抬手，将那层皮给扔开了。

一双手都在颤抖。

他竟然害怕了……

沈将军自己都没想到，作为一个将军，打过仗的将军，他见过太多的死人，便是再多的死人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眨眼。

但今天，他居然觉得害怕了！

那个绣娘最后的笑容和语调，紧紧印在他的脑子里，让他透骨生寒。

岳和章也是惊住了，看到绣娘咽气了，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来，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觉她真的死了，他立即就要叫人进来。

但在这个时候，如意忽然呜咽了起来。

“她来了，真的是她回来了……”

宣微朝如意看过去，“柳夏到底是谁？”

如意蜷缩着，摇着头，整个人好像傻了一样，一言不发。

宣微皱着眉，和岳和章对视了一眼。

岳和章眉宇间也流露出一丝不耐来，偏偏如意什么都不说，才是最烦的。

宣微见状，只好说道：“要不，你们出去一下，我自己和她聊一聊？”

实际上，宣微不打算和如意再继续聊下去了。

没时间再耽搁，她就是想开一下法眼，看看如意的过往中，有没有关于柳夏这个人的记忆。

岳和章顿了一下，大约能猜得出来，宣微有其他办法，便微微颔首，转头去看沈将军。

沈将军却还是一脸怔愣的站在那儿，盯着被他扔在床尾一角的人皮，神色很难以描述，不简单是害怕恐惧或者是厌恶。

岳和章也不知道沈将军在想什么，他只能上去拉了沈将军一把，拽着沈将军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宣微一个人。

他们一走，宣微就把如意拉到自己面前，眼睛一闭，再睁开眼时，眼底流传着青色的光芒。

如意神色变得很痛苦起来。

过了片刻。

宣微果然在如意的记忆中，找到了柳夏这么一个人的记忆。

如意和柳夏，是在锦乐坊一次甄选绣女的时候，认识的。

两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一块来报名当锦乐坊的绣女。

穷困人家的女儿，日子难捱，不是被卖去做奴婢，就是卖去勾栏院，相比之下，若能够进入锦乐坊当绣女，能拿到一份体面的月钱之外，还有一技之长傍身，若是来日被选进宫，那就更是光宗耀祖。

是以，每到锦乐坊甄选绣女的时候，锦乐坊都会被来自各地报名的姑娘给挤爆。

柳夏并不算普通人家，她亲娘就曾是宫里的绣娘，自幼就学的一手好绣艺，只是家道中落，亲娘早逝，父亲又重病，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她就自己去锦乐坊报名了。

锦乐坊甄选出来的绣女，一般有个绣艺基础，或是双手灵巧，就可以进入锦乐坊当绣女。

这样的绣女，只是被加以培养的人选，算不上是绣娘。

成为绣女后，还要再甄选一轮，真正培养出来的，才能成为绣娘，接手单独完成各种绣品。

如意就是个穷苦人家的女儿，进锦乐坊只是想找个吃饭的地方，她之前没学过什么刺绣的基础，但为人聪明，手巧，顺利进了锦乐坊。

而柳夏一手好绣活，进入锦乐坊是毋庸置疑的。

初入锦乐坊时，她们俩就睡在一个屋，关系就比同期其他绣女，要好一些。

绣女进来后，会被老一代的绣娘，挑选成为自己的徒弟。

柳夏一手绣艺相当不错，成为她的师父，几乎不用付出什么精力，就能得一个好徒弟，不少老绣娘都向柳夏递出了橄榄枝。

其中，就包括锦乐坊的坊主，也就是她们口中的绣掌。

绣掌看重柳夏，就将柳夏收做了自己的师父。

柳夏一下子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