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爷子看到刘益抱着自己的腿,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闭了闭眼。
忽然开口道:“子美说得没错,你欠柴家一条人命,就该去偿还,柴家父母将来百年若真无人照顾,我们陆家也会派人照顾他们终老,你就自己去公堂上自首吧,别逼我把你捆了去。”
刘益一听,顿时着急了:“夫子!”
陆老爷子却转过身,出了房间。
他承认有那么一刻,他是想留刘益一条命,去照顾柴家父母的。
但宣微说得更对。
刘益能够再受恩于柴家的情况下,杀了柴美云,事后还妥善处理了现场,跟柴家父母撒谎,又不痛不痒的,恢复了以往的做派,喝酒狎妓,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会乖乖的,好好去侍奉柴美云的爹娘?
只怕让他去侍奉柴美云的爹娘,他还不知道要想出什么办法,来折磨柴美云的父母。
到时候他们远在京中,想管也管不了。
再者说,宣微还有一点说对了。
要是柴美云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刘益所杀,他们怎么能容忍一个杀人犯,在自己面前晃荡?
只有刘益认罪伏法,才是对柴美云和柴家最大的补偿,和最大的公道。
刘益看到陆老爷子走出去,更加心慌了,瘸着腿站起来就想追,“夫子,夫子……”
“你好生去公堂认罪伏法,这也是你刚才答应柴姑娘的,莫要让我认为,你杀人如麻外,还是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小人。”陆老爷子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像是一盆凉水浇到了刘益的头上。
陆老爷子这很明显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再帮刘益。
刘益当场差点昏厥过去。
宣微见他一副要死不活,不想上公堂的样子,转头去看陆景州,弯唇道:“成远兄,还得有劳你,把这个杀人犯捆起来,送去开封府衙。”
陆景州懂宣微的意思,微微颔首,没等刘益反应过来,他就撕了屋里的纱幔,将刘益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任凭刘益再怎么叫喊,还是被他们像是捆猪一样,带出了别院。
宣微和陆景州、陆老爷子,带着刘益直接去了开封府衙。
岳和章在府衙里处理日常事务,听到有人敲登闻鼓,便开始登堂,谁知道,就见宣微绑了人进来。
岳和章当即从座位上走下来,不明所以地问:“子美,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宣微行了一礼,道:“岳大人,我是给你送了个案子来,不过人犯也已经抓到了,只请岳大人走个过场,按律判罚。”
岳和章听得稀里糊涂,“这话何意?”
陆老爷子也在旁微微行了一礼。
岳和章见状,赶紧回了一礼。
陆老爷子原也是有官职在身的,如今退了下来,可到底是个老官员,年纪也大了,岳和章对于这样的,总是额外多客气一些。
岳和章便主动开口道:“陆老太爷今日怎么也出来了?”
陆老爷子擦了擦眼角,叹息道:“实在是为了我这个不成气候的学生,才来叨扰岳大人,其实,我都没脸见岳大人。”
岳和章越听越糊涂,“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老爷子闻言,指着一旁被捆住手脚,塞了嘴巴的刘益,将今日发生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岳和章。
岳和章诧异了一下,早前听闻陆老爷子有个学生,却不想,竟然是个杀人凶手,还是被宣微给抓住的。
那这件事肯定没跑了。
宣微在处理正常案件时的能力,岳和章尚且不知,但要是对付鬼和似鬼的人心,大约没人能比宣微更厉害的了。
思及此,岳和章就把目光放在一旁,还想挣扎的刘益身上,“这就是那杀人凶犯,刘益?”
宣微点了下头,“回岳大人,正是,早前在宅子里,死者魂魄面前,他已经认罪,并且表面愿意伏法,可是我刚将死者魂魄收起来,他就翻了口供,不愿意来认罪了,我们迫于无奈,只好将他绑过来,求岳大人给个公道。现而今,我三人为人证,他亲口指认过死者尸骨藏匿之地,为物证,两证俱全,还请岳大人做主。”
岳和章略一点头,将刘益嘴上的布条撕扯下来,虽说他心里已经笃信了,但还得走过场问一问,“本官且问你,对于这三人状告你杀人害命,害死柴美云一案,你可认罪?”
刘益刚想摇头,陆老爷子冰冰凉凉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刘益一噎,眼下有他们三个人作证,其实他认不认罪,已经不重要了。
何况,他确实说过将柴美云的尸骨,埋藏在了什么地方。
眼下想要翻案也晚了。
见刘益沉默,岳和章便道:“看来你是认了?既如此,本官去写了口供来,你签字画押。”
说着,岳和章就走去桌案前坐下,亲自写口供。
完全没有再问刘益的意思。
刘益顿时面若死灰。
岳和章很快写了一张口供下来,宣微和陆景州都看着刘益,迫于无奈,刘益颤抖着手,签字画押了。
岳和章把口供拿了起来,道:“既然人证物证俱在,你这案犯,也已经签字画押,按照本朝律法,杀人害命,至少流放三千里,十年不得回京,可你事后匆匆掩埋尸体隐藏真相,此也算一罪,这死罪是免不了了。看在你中了举子,乃是天子门生的份上,本官给你体面,毒酒白绫,你任选一样。”
刘益眼睛一翻,彻底昏厥过去,怎么都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一个偿命的下场。
岳和章见他晕了,也不好直接灌他毒酒,便让衙役先将他押回大牢,再行发落。
陆老爷子看到这案子算是定了,吐了一口浊气,只觉得满心疲累,便朝岳和章行了个礼,打算离开。
见他面色不大好,备受打击似的,陆景州只好看向宣微,“我先送祖父回去。”
宣微颔首,“去吧,不必担心我。”
陆景州这才走上前去,扶着陆老爷子离开。
岳和章见状,还是有点唏嘘:“陆老爷子这晚年难得收个学生,不曾想,差点让他晚节不保。”
宣微淡笑:“好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岳和章点点头,“也是。”旋即他扭过头来,“对了,柳太傅和太子那边,还说让我跟你说一声,近期不用常来开封府衙,十天来一次即可,你现在要多多苦读,太子和柳太傅都指望你,能够高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