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星河?”宣微问道。
谢志远小鸡啄米式点头:“对,杭兄如今借住在他叔祖父家里,有不少堂兄弟,知道他有个同窗是解元,都撺掇着让他办诗会引荐引荐,他没办法,就办了个品茶诗会,就在杭家,请了好些有名的才子同去呢。”
宣微摸着下巴,“一定要去?”
她还打算近几日放松放松呢,一来京城就马不停蹄的办事,也没机会陪宣林氏和宣心月在京城逛逛。
乔学究闻言,便温声道:“我知道你近些日子忙得很,怕是不想出席这种劳什子的诗会,但我们和杭星河都出自临安城,若是你不去,旁人肯定会非议你和杭星河关系不好,你还好,可你要知道,杭星河借住的是他叔祖父家里,只怕那些人以为他不受你待见,会给他穿小鞋。”
宣微想了一下,也是。
杭星河一家,本身现在就不如他们叔祖父一家的前程发展,现如今难得考上举子,到了东京府,但举子在东京府,那是遍地都有的,并不像在临安城那么稀罕,尤其是在杭家。
杭星河本就寄人篱下,那些堂兄弟让他帮忙引荐宣微。
宣微要是撂挑子不去,只怕杭星河在叔祖父家过得要艰难不少,那些堂兄弟起码就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思及此,宣微便无奈道:“那行,我明天去就是了。”
“今天时间还早,你早些休息,也能歇歇乏,待过了明日杭家的诗会,其余的,我都替你推了便是。”乔学究见她满眼疲累,好歹是自己的学生,多少都有些心疼,便体贴地道。
宣微拱手:“那就多谢学究了,我先回屋。”
乔学究和谢志远都点点头,宣微就提步回了房间。
福儿见她回来了,便立即去厨房给宣微准备晚饭。
宣林氏听闻宣微出了林老太爷的书房,回到青竹园了,便带着亲手熬的汤,来看望宣微。
看到宣微疲累的样子,宣林氏很心疼,将小吊梨汤端出来,让宣微喝一些缓缓精神,关切询问了一些宣微饮食上和日常上的细微之处。
与此同时,岳和章回到府衙之后,想了一下,还是亲自去了一趟柳太傅家。
这个时辰,太子正在柳太傅家用晚膳。
岳和章到了之后,就和他们俩一道,汇报了一下柳家屯案子的来龙去脉。
太子一听,倒有些意外,“她还真有些本事,这才一日的功夫,就破了你积压这么多年的旧案?如圭,你倒是被一个小辈压过去了,说吧,是不是你在暗中助她?”
“太子实在是高看下官了,这案件出离的蹊跷,乃是冤魂索命的案子,哪能是下官帮得上忙的?”岳和章屈身道:“实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今日下官在府衙中,听闻这消息时,也是不敢置信,难以相信她在一日内,就破了这桩旧案,偏偏……她还真破了,柳家屯的人都认罪了,只不过……”
太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只不过,法不责众,柳家屯人数太多,不能责罚,是吗?”
岳和章道:“若太子执意追究惩罚,也不是不能罚,只是传出去,这种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怕是传出去,对太子的清誉有损。”
柳太傅也沉声道:“岳大人说的是,这种案子太过曲折离奇,若太子因此重责,宣扬出去怕是会让外头的人以为太子殿下迷信邪魔外道,实在不是上乘之选。”
太子温声笑着,“那以夫子之言,该当如何?”
柳太傅望着太子,瞥见太子眼底的试探,愣了一下,耳边响起宣微的话,他抿了一下唇角,所答非问:“殿下知道吗,宣子美一向是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人,在办这案子之前,她来寻过我,殿下知道她来寻我说什么吗?”
太子不知柳太傅在这个时候提起宣微是何意,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和,配合地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问我,是否一心想要保太子。”柳太傅直言。
太子眉心微皱,神色不虞。
柳太傅继续道:“因为,按照她的性子,她不想管这件事,想让那冤魂大仇得报,杀了柳家屯那所有不无辜的人,但念及我是她的夫子,她来问了我一句,是否要保太子。太子知道是何意吗?”
太子眯起眼,不语,心里渐渐有了个猜测。
柳太傅也不指望他说话,苦笑了一下,道:“因为她知道,若柳家屯,几十号人全部身亡,消息一定会震惊朝野,太子掌管开封府,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殿下难辞其咎,在诸王的谏言下,怕是难以独善其身,是以,她来寻我,问了一句。我与她说,我是看着太子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太子便如同我的亲子一般,她说了一句好,便去处理了柳家屯的事,保住了那些令她厌恶人的性命,不为旁的,只为我与太子。”
太子微笑起来,“照夫子这么说,子美忠心可嘉。”
“不,她一点也不忠诚。”柳太傅道:“她甚至跟我说,明君忠臣才是良配,她无意于站在朝堂上,甚至保谁都没差别,实在不行,她可以滚回老家,也能活得逍遥自在,还说殿下,多疑多思,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信任,为了自己,甚至可以牺牲所有人,包括我这个夫子……”
太子笑意一沉,岳和章猛地跪下来,他不明白,柳太傅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做什么。
柳太傅却望着太子,淡笑道:“我知道殿下心里怎么想的,无外乎是说,她首鼠两端,大逆不道,但换个角度,臣子与君上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位置,确实让人深思。我想做诸葛,做魏征,不知殿下是否要做来日明君。”
太子阴沉开口,“夫子知道,这话乃是大逆不道之语,还要信她,莫非夫子也觉得,我并非来日明君吗?”
“不,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信你,今日把这话说开,也只是为了和太子说一句,无论殿下将来如何,我都会保你,至死不渝,但还请殿下放过宣微,她不适合在朝堂上,不如让她返乡。”
说着,柳太傅起身,在太子面前跪了下来。
太子闻言,呵地一声笑了,“夫子说了这么多,只是想保宣微一生平安?没想到,这才几日,夫子就这么看重,这个新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