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微刚一靠近义庄，就感觉到一股极重的阴气。

她顿了一下，像是随口问道：“柳翠翠去世几天了？”

“前儿刚过了头七，今天是第九天了。”莫大海回答着，流露出一丝难受，到了现在，他也没想明白，头天晚上他们和柳翠翠还坐在一块吃饭，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怎么大早上一起来，柳翠翠人就没了。

瞥见莫大海那难受的神色，不像是在作假，宣微便没再问什么，收起心思，和谈师爷一并到了放置柳翠翠尸骨的院子。

因为是秋季，才九天，尸骨倒是没什么很难闻的味道。

只不过当宣微看到尸体时才明白，闻不到味儿，不仅是因为天数以及天寒的缘故。

柳翠翠的尸骨，就跟一张皮似的耷拉在身上，包裹在骨头上，里面的血肉好像都没了，如同一张蜡黄的皱皮覆盖在上面，又如同那种蜡尸一般，全面发黄，精血像是全部被抽干了一样。

宣微伸手探了一下那尸骨，就感觉到摸到了一块绉纱布，硬的厉害，没有一点血肉，她蹙了一下眉，看着那分辨不出原本容貌的尸骨，朝莫大海问道：“这尸骨都不成形了，你们怎么认出来，她就是柳翠翠的？”

莫大海愣了一下，道：“她穿着我家翠翠的衣裳，死在我家翠翠睡得榻上……还，还能不是她吗？”

谈师爷也道：“我们核对过身材、胎记，确定是柳翠翠。”

宣微闻言，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尸骨上。

谈师爷见她不说话，便问道：“宣解元，你可看出了什么门道？”

宣微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死的蹊跷。”

谈师爷是听岳和章说过宣微本事的，听到她这么说，脑子一转，便知道宣微是什么意思了，“那宣解元有法子破了这案子吗？”

宣微想了一下，看向莫大海，“你家在哪儿？”

莫大海愣了一下，连忙道：“解元老爷是要去俺家吗？”

“嗯，我去看看案发现场。”宣微点头。

莫大海不懂这啥意思，满脸茫然。

谈师爷道：“你就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尤其是柳翠翠死的那间房，就行了。”

“哦哦，那你们跟我来。”

莫大海这才明白了，带着宣微和谈师爷等人，去了他家。

莫大海家要贫穷一些，只有三间宽的黄泥胚混茅草房，看着很是破旧，有些黄泥都已经裂开好些缝隙，看着随时要倒塌似的。

莫大海有些窘迫地道：“我们家人口多，我是家里的老大，就搬出来了，这房子是旧了点，解元老爷莫怪罪……”

“我是来查案的，怎么会怪罪呢？”宣微弯唇微微一笑，进了莫大海家的房间。

自打柳翠翠死在房间里之后，有一间房，莫大海就没再让人住过，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便一直放空着，他那两个大一些的孩子，晚上就去爷爷奶奶家住，只有他带着幼子，睡在另外一间房。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小小的灶房，便再没其他房间了。

宣微看了一下大致的环境，嗅着一丝淡淡的引起，转身进了其中一间房。

莫大海连忙道：“俺家翠翠就是死在这间房里的。”

宣微点点头，她就是顺着阴气来的，柳翠翠都死了九天了，她死亡的这房间里，阴气还那么重，可见是什么样的阴灵。

宣微看了看床榻，问道：“柳翠翠是从柳家屯嫁过来的？”

莫大海愣了一下，才知道宣微是在问他，点了点头，“对。”

“我看过卷宗，柳翠翠的娘家，在柳家屯地位颇高，好像是村长家？”宣微回忆着卷宗道。

谈师爷补充：“宣解元记得没错，柳翠翠的父亲，就是柳家屯的村长柳春荣。柳家屯那个地方，都是同姓同宗的人，所以柳村长在柳家屯的地位很高。”

宣微了然，“那柳翠翠怎么会嫁过来？”

她问的直白，莫大海神色尴尬，他知道宣微是什么意思，他家穷，柳翠翠娘家过的不错，按理说是看不上他家这么穷的。

他挠挠头道：“翠翠喜欢俺，非要嫁过来，柳家原本不同意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又同意了……”

宣微看向谈师爷。

谈师爷道：“根据我们调查的消息来看，是因为柳春荣一家，除了柳翠翠外，几乎都死了。”

宣微挑眉，“都死了？”

“是，十年前死的那个柳虎，就是柳翠翠的亲大哥。”谈师爷回答道：“之后死的柳玉和刘婆子，是柳翠翠的姐姐和娘亲，柳春荣倒是还没死。”

宣微：“死法都一样吗？”

谈师爷讳莫如深地点点头，“正是。”

“那你们就没查过柳家闹过什么事吗？”宣微追问。

谈师爷：“查过，但什么都没查出来。”他说着，看了一眼莫大海，凑近宣微，小声地道：“柳家屯那个地方，都是同宗同姓的，一贯看不惯外人，只听柳春荣的话，府尹大人的话，他们都不一定听，我们去问柳家的事，也没人愿意说一声，口风都紧的很。”

这就是极个别同宗的村子的特点，一致排外，只信自家人。

谈师爷忌讳莫大海是柳春荣的女婿，也不好在他面前说这些，便偷偷地跟宣微说。

宣微心里有了计较，“那其他人呢？除了柳春荣一家外，还有其他死者吧？”

“是，还有几家，都是柳家屯的人，都姓柳，我们查过，也都没人愿意开口，一提到这案子，柳家屯人人的嘴上就像是上了一把锁，撬都撬不开。”谈师爷无奈地道。

他办过不少案子，还很少见到柳家屯这种情况的。

宣微追问：“柳家屯一直在京郊扎根？”

“嗯，听说柳家屯在这一脉相传，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谈师爷道：“最开始不怎么和外面通婚，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忌讳了。”

说着，谈师爷又压低了声音：“听柳家屯的人说，他们觉得自己是柳仙一脉在人间的子孙，血脉高贵，所以才不和外面通婚，后来又见繁衍困难，就开始和附近的村子通婚了。”

宣微啧了一声，“还有这样的事？”

又是柳仙……

怎么还会有人以为自己是狐仙在世上的子孙？

宣微不知道该说他们愚昧，还是说蠢笨。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柳家屯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