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哪个大家族，都不会让自家儿媳的尸体，草草掩埋在一处院子角落里，连个卷席都没有。

且胡氏是难产而亡，没做过什么对不起林家的事，更不应该遭到这样的待遇。

若这尸骨真是胡氏的，一传出去，指不定外面怎么排揎林家，编造林家苛待儿媳，连死后都不放过。

林老太爷都不想那时候的场面，只能稳了稳心神道：“古语云，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我那前儿媳胡氏已经入葬二十多年，再去开棺，恐惊扰亡灵，不大妥当吧？”

林晋华提了一口气走进来，附和道：“爹说得对，玉兰已经走了那么多年，怎么能再去惊扰她的安宁？这尸骨断然不可能是玉兰的，不知道是哪个人想找我们林家的晦气，故意弄了个似是而非的尸体在这，岳大人不要被骗了，当初玉兰下葬可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会出错的。”

“既如此，开棺验一验，又何妨？”岳和章透着淡淡的笑意，“自然，开棺验尸会惊动亡灵这事，林老大人和林小大人担心也是应该的，不过两位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喇嘛来，诵经祈福，绝不会扰到亡灵的。”

“可哪有开棺陈尸的道理啊……”林老太爷还是不大同意。

岳和章：“林老大人，这也是为了林家好，若是林家长房元妻本该在棺材内的尸骨，被人移到了这里，就证明有人对林家不利，甚至怀恨在心，连具尸体都不放过，调查清楚，才是对林家好啊，林老大人。”

林老太爷还要说话，林厄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晚辈赞同开棺。”

林老太爷愕然地望着林厄。

林晋华皱眉，低斥了一句：“厄儿！”

林厄转过头，朝着林老太爷和林晋华跪了下来，“祖父，爹，求你们让岳大人开棺验尸吧！是也不是，总给孙儿一个安心！若是的话，也该给孙儿一个真相，为什么我娘的尸骨，会在这里！这么多年，我同这尸骨住在一起，长年累月的病着，总该让我知道这尸骨到底是谁，总该给我一个交代，不是吗？”

林老太爷一噎，说不出话来。

林晋华同样抿着唇，眉头皱得老高。

岳和章微微笑道：“还是大少爷明事理，这案子原就已经到了开封府，其实林老大人和林小大人同不同意，必定是要开棺验尸的，本官也只是看在林老大人过往功绩的份上，给彼此一些颜面，林老大人也该给岳某一些颜面才是。”

闻言，林老太爷就知道开棺势在必行了，他只能拱了拱手：“大人说的是，那此事就交由大人处理，林家但凭大人吩咐。”

“林老大人这才是明事理。”岳和章满意了。

宣微挑了挑眉，岳和章还挺厉害的，先礼后兵，给了林家颜面，又口吻强硬说一定要开棺，让林家连拒绝的话都没办法说出口，再拒绝，人家不是还要开棺吗？

林老太爷就只能顺水推舟，答应了。

林晋华脸色沉沉，但林老太爷都答应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岳和章便道：“趁着天色还早，今日就去开棺吧。”

语毕，他不去问林老太爷和林晋华的意思，而是看向宣微，“子美觉得如何？”

“不如明天正午，现如今已经下午，日头逐渐西沉，恐怕不利于开棺。”宣微淡淡一笑，没有一丝手足无措，淡定自若地道。

岳和章捋了捋胡子，似是在考虑，旋即一点头，“也好，今日确实有些着急了，不如明日。”说着他才看向林老太爷和林晋华，拱手道：“那就请两位林大人准备着，明日一早，我带人来林家，届时请两位林大人带路去林家祖坟开棺验尸。”

林老太爷见不是今天这么着急就要去，松了一口气，“那就听大人的。”

“如此，本官就先告辞了。”岳和章微微一笑，说完，朝其他衙役一挥手：“收起尸骨，带回府衙。”

仵作便和衙役一道收拢尸骨，与岳和章一道离开。

岳和章在走之前，忽地又回头看向宣微，“子美明日一道跟着吧，也算是正式到开封府报道了。”

宣微稍稍福身，“是，多谢大人厚爱。”

岳和章这才带着人走了。

林老夫人和宣林氏从内院走出来时，正好看到岳和章带着乌央乌央的衙役，簇拥着走了出去。

林老夫人拨动着玉串佛珠，松了一口气，“现如今走了，大约是没事了。”

宣林氏点点头，搀扶着林老夫人进了清风苑。

却听到林晋华正在训斥林厄。

“你就知道一味的答应，你知道一旦开棺验尸，不管棺内尸体是否有问题，我林家脸面都丢光了吗！”

林厄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也不说话。

林老夫人怔然地走进来，“什么叫开棺验尸？开什么棺，验什么尸啊？”

林老太爷闻言，面色沉沉，也不说话。

林晋华只顾得瞪着林厄。

宣林氏见状，只好看向宣微。

宣微低咳了一声，走到林老夫人面前，小声地解释了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

一听到从清风苑挖出的尸骨，是难产而死的，岳和章还怀疑是大儿媳胡玉兰，林老夫人面色同样不大好，“怎么会这样？”

“都怪这个孽子！此事原本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也未必非要去开棺验尸，偏偏这个孽子一口答应下来！”林晋华气得指着林厄。

林厄绷着脸，“儿子只是想查清楚，院里的尸骨到底是谁，若是我娘……我竟不知，她尸骨就与我在一处，那我/日日去祭拜的娘，又是谁？儿子也是娘的儿子，若真是娘，我这做儿子的总该尽一番心力，查清楚她的尸骨如何会在这里，给她也给儿子一个交代，全了母子一场的情分。”

“你就知道母子情分，你就不知道林家的脸面？且说了，谁说这里的尸骨，就真的是你娘！当日/你娘的尸骨，是我亲眼看着入了棺的，还是我亲手盖了棺盖，怎么会有错？照你这话，你是要连你的老子我也怀疑不成？”

林厄气得拔高了音量。

林厄，“儿子不敢，儿子就是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才想查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