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微和乔学究谢志远在城门口分开,径直回了家。
一到家门口,她还没下马车,就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她正拿东西准备下车,吓了一跳。
宣微撩开车帘走下来,就看到宣林氏和宣老夫人都站在大门口,带着宣家一众下人。
看到她下车,吴婆子就带头喊起来:“解元回家了!喜迎解元回家!”
身后一众下人都跟着吆喝。
声势实在浩大。
一条街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过来围观,拍着手跟着吆喝。
宣微嘴角一抽,忽然有点想转身回去的感觉。
但没等她付诸行动,宣老夫人和宣林氏已经朝她走过来。
宣微只好往前走了两步。
宣林氏一把抓住宣微的手,激动的直掉眼泪,“我的儿,你真是给娘争气,太好了!我们宣家有指望了!”
宣老夫人亦是热泪盈眶,“好孩子,祖母没看错你,果然是个成大事的,有了你,咱们宣家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以后看谁还敢在后头嚼舌根,说咱们商家还想入仕途的!咱们宣家出了解元!整个江南府的解元,能有几个比得了?便是你祖父、父亲在地下,也该瞑目了。”
宣微只能笑笑:“都是祖母和母亲培养的好,托了您老的福。”
“好孩子,快,别在这站着了,快进屋,祖母给你准备了一桌席面,今儿你那些叔伯宗亲都给你贺喜来了,快进屋。”宣老夫人擦了擦热泪,满脸喜悦地道。
宣林氏便一直拉着宣微的手,一直不肯放,母女俩人就拉着手,跟在宣老夫人身后,一道进了家门。
外头的贺喜声依旧不断。
……
宣微和宣林氏跟着宣老夫人一进来,就发现宣家大厅里站满了宗亲叔伯,满脸与有荣焉的喜气洋洋,看到宣微进来,一个个都迎了上来,说了一大堆恭贺之词。
宣老夫人则拉着宣微,一个个跟她介绍,这个是她三叔公,那个是伯祖父的孩子,绕的宣微头都大了。
宣微挨个叫人,一个个听他们夸奖,然后推辞不敢当,说得她口干舌燥。
她以往算是很爱热闹,很爱说话的一个人了,可以往那么多年说的话,都没有这几日说得多。
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喜事,在她看来就是人生四大费口水之事。
宣老夫人大约看得出来,宣微不大想说话了,便张罗着让那些叔伯宗亲去堂上先坐下,让宣微去洗漱一番,再一块庆祝。
宣微这才得以脱身。
好容易从一堆亲戚中脱身,宣微拉着宣林氏走到一旁,问起宣心月的近况,“我听谢兄说,我大姐的腿被马车压断了,如今可还好?”
宣林氏一惊,“我让那孩子莫跟你说,他怎么还是跟你说了?”
“谢兄起初是没有说的,后来无意中才说了漏嘴,他也与我说了,娘你怕妨碍我乡试,不准他跟我说,我就没写信回来问,如今回来了,自然是要问清楚。”宣微没有把视真说起这事告诉宣林氏,怕她又要胡乱怀疑,只能推到谢志远身上。
宣林氏闻言,叹了一口气,又露出一抹笑来,“难为你了,百忙之中还要惦记你大姐。不过你倒是无须担心,你大姐最近养的很好,腿骨长得差不多了,只是大夫吩咐静养,我才没让她出来,她早就嚷嚷着想见你呢。”
宣微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好。”
宣林氏握住了宣微的手,莫名又红了眼眶,“其实娘不让他告诉你,不想耽误你参加乡试,但娘一方面又不想让你去参加乡试。去参加乡试的都是男子,还得搜身唱保,比那小三元检查的更严,娘怕你……好在你机灵,并未出事。”
旁人在紧张乡试的时候,宣林氏的紧张是旁人的两倍。
她一方面想要让宣微出人头地,让宣家大房站起来,无人敢欺,一方面又怕宣微落得个欺君之罪,命都保不住。
是以她这些日子以来,整宿整宿的都睡不着,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生怕宣微那么出现个意外。
不成想宣微那边没出意外,还真中了举人老爷,且是解元!
宣林氏高兴坏了,但高兴之余她更怕。
宣林氏抓着宣微的手,眼神里流露出担忧和紧张之色,“子美,听娘一句话,你如今已经高中了举人,往后已经没人敢欺负咱们宣家了,会试和殿试,咱就别参加了吧。”
越往上走,检查越是严格,且越往上走,便是越靠近官家,到时候若是被发现,官家震怒,宣微和宣家只怕都保不住。
宣林氏只能要宣微及时收手。
宣微却反握住宣林氏的手,目光望向宣老夫人的方向,“娘,你看祖母这两日是不是很高兴?”
宣林氏不解,她说的是将来,宣微说宣老夫人作甚?
就听到宣微继续道:“你看,宣家人是不是也很高兴?”
宣林氏蹙眉,“子美,你说这些是何意?”
“娘,祖母和宣家所有人都很高兴。”宣微略略一笑:“您说我现在要是走出去和他们说,我以后不参加会试和殿试了,也不进仕途,他们会怎么想?”
宣林氏一怔,会怎么想?
未等她说话,宣微便再次开口,“他们要么觉得我傻了,要么觉得我疯了,并且从高兴立即变为震怒,定然是要追问为何不去。到时候,娘想好了,要和他们摊牌,说出我身份一事吗?”
宣林氏心里咯噔一下,那必然是不能说的,一旦说了,宣家大房就彻底夸了,他们要被撵出去不说,她那外嫁的几个女儿,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个时候宣林氏才意识到,宣微的身份,早就成了不能说的秘密。
一旦曝光,家破人亡。
宣林氏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那,那你……”
宣微握住宣林氏的手,眸子直视着她,“您放心,只要我在一日,宣家的天就塌不下来,我就是宣家的三少爷,将来等我登科入仕,你和姐姐们才有好日子过。”
“可,可你怎么办呀!”宣林氏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高了。
宣微猛地一握她的手。
宣林氏这才压下声音来,眸子通红,“可你这一辈子要怎么办啊?一旦在朝堂上被拆穿,你必然是不能活了。就算不被拆穿,那你难道一辈子不成亲不嫁人,就这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