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浩宇满脸不敢置信，神情骤然苍白了下去。

他的眼神四处乱瞟，言伊很熟悉，那代表着他极度慌张。

“你……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作为家属被叫过去了解情况的时候，他们说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在现场……”

“是啊，只有我一个人在现场，所以我亲眼目睹了你妈妈是怎样挣扎着死去的。”

言伊没有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她其实并不确定是不是楚浩宇亲自动的手，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只会虚张声势，实际上很容易自乱阵脚。

果然，她这句话一出口，对方不再仅仅是慌张，脸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痉挛了起来。

“你、你说什么挣扎着……”

“挣扎着死去。”言伊好心替他补充完整，“知道是怎样挣扎吗？她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看位置并没有准确捅入心脏，而是在捅伤了肺。她的呼吸变得费力，咳出来了大量血沫……”

楚浩宇的喉咙出发出“咯咯”的响声，过度的紧张让他的声带暂时失去了正常功能，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都没有怀疑吗？如果那把刀真的扎到了心脏，泵出的血应该足以把你从头到脚都弄脏，而现场并没有大量的血迹。”

言伊站直身体，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耳边的发丝。

她的笑容仍像以前一般无害而柔软，唇形非常好看，还有一粒小小的唇珠。

但就是从这样的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恶鬼修罗一样带着满满的恶意。

“不……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她一定死了……”

楚浩宇背靠着门板疯狂摇头，下巴上布满了昨晚没休息好而留下的青涩胡茬，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狼狈而落拓。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的眼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色血丝。

言伊这个疯女人一定是在诈他！他不能慌！

然而还没等他强制自己平复下心情，对面冷眼旁观的女孩又轻飘飘地扔了一句话出来。

“噢，对了，你妈妈让我转告你——”

她俯身靠近了楚浩宇耳边，像从前相爱时那样同他轻轻呢喃。

然而这句话落在后者耳朵里却像索命的讯号。

“——她说感谢你，她亲爱的儿子，让她死去之后有所憎恶，能顺理成章地回来折磨你……杀人犯。”

言伊后退两步，将手轻轻放进了大衣的兜里。

刚才说的所有话，都是她在看守所时一遍遍回想吕梅的尸体状况以及奇怪之处时总结出来的。

她推测吕梅当时可能并不是当场断气，而是因为脏器破裂而疼得休克了，她并不是专业人员，但这套说辞用来吓唬楚浩宇绰绰有余。

“不可能——我不是！我不是杀人犯！不是我！”

楚浩宇神经质地大喊，还没来得及开门的钥匙攥在手中，在墙上划出了刺耳的声响。

“我当时明明检查过了！她已经没有呼吸了！我还照着网上说的摸了她的颈动脉！也没有搏动了——她死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她死了！”

他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像在驱赶什么。

“不要找我！我不是杀人犯！别来找我！”

言伊目光微微一动，放在风衣兜里的手轻巧地按下了录音终止键。

这就够了，还得多谢魏如星他们需要口供录音，提供给了她这个思路。

他们现在还在走廊中，对门的邻居似乎被吵得很不耐烦，推开门还没呵斥，怒气就变成了惊讶。

“言伊？你回来了？”

言伊和楚浩宇在一起时一直住在这里，分手了才搬出去，所以这里的邻居她差不多都认识。

她礼貌地笑笑:“没有，只是来处理一些事，抱歉，打扰了。”

邻居看了看地上发疯的楚浩宇，压低声音问她:“我刚刚听到，他在喊什么杀人犯——”

“我不是！我不是杀人犯！你们都给我滚！”

男人听到这三个字像受了很大的刺激，蹦起来就试图攻击那个邻居。

邻居吓了一跳，迅速跑回家里反手关门，而言伊也趁楚浩宇对着邻居大门咒骂的时候搭电梯下楼。

电梯门合拢的最后一秒，她看清了楚浩宇奔过来时的狰狞表情。

奇怪，这居然是她言伊爱过的男人。

自负、愚蠢、狠毒，虚荣而没有担当，全身上下充满了人类的劣根性，这样的人居然也值得被爱？

言伊握紧了口袋中的手机。

这一切都该结束了，可惜楚浩宇发疯的时候并没有说出林娇娇和黎夏晚的名字，否则他们三个都跑不了。

不过她很清楚，黎夏晚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扳倒的，为了不让楚浩宇太过癫狂而伤害到她，只能选择见好就收。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而黎夏晚目前看来似乎失去了席之夜这张最有力的底牌，那么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林娇娇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她的膝盖肿痛不堪，脸上也是火辣辣的麻木感，整个人的状态糟糕透顶。

电梯门打开后在走廊里印出一小片光，又很快合上了。

林娇娇跺了跺脚，仍是一片黑暗——走廊里嗯声控灯坏了很久，她一直撒娇说自己害怕让楚浩宇修一修，后者每次都推脱。

楚浩宇！

她恨得咬紧了牙。

这个没出息的男人！不仅胆子小还懦弱！说好的计划临时撂挑子也就算了，看着她被黎夏晚欺负竟然自己先跑了！

他算哪门子的男朋友！

今天受的欺辱和恼火全部涌上了林娇娇的心头，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楚浩宇大闹一场。

她打开手机的电筒掏钥匙，忽然在自家门前照出了一个趴着的人影。

“啊——”

林娇娇几乎吓得夺路而逃，刺耳的惊叫又把邻居引了出来。

“干什么！你们这家人究竟有完没完！”

邻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了门，家里明亮的灯光洒出来，林娇娇才看清了地上的人影是楚浩宇。

“你趴这干什么？存心吓我吗！”

她只觉得丢脸，一边说一边狠狠地踹了男人一脚，踩着他的背开门回家，管都没管地上的人。

过了良久，楚浩宇才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