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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红花莲子白花藕Ctrl+D 收藏本站

陈成礼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在皇宫里。

太医过来检查了一下,开了一个宁神调养的方子,便说他已无甚大碍了。

陈成礼甚至都没能见上皇上一面,就被特赦的一顶软轿给抬回了府。

不到半日,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

镇国公叛国一事证据确凿、板上钉钉,但此案审理程序确实有违大庆律法,相关涉事官员一律降职处理。

太子太师陈成礼渎职抗旨,但念其一片忠心,年迈体虚,以后在家颐养晚年便是,俸禄待遇一概不降。

今日在皇宫外的闹事的官员一律罚俸一个月。

至于白南玖,皇帝念他纯粹受祖父牵连,本想恩赦流放。但靖远县的案情尚不明了,由大理寺公开审理后,数罪并罚,一并处理。

坊间传闻,陈成礼在接旨后仰天大笑了三声,此后便一言不发。家人以为他心情沉重,就再未打扰。

待到第二日清晨,陈成礼的夫人发现,他已经去世了。

陈成礼走了,一个时代所有文人的信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没了。

有人说陈成礼一辈子清高,唯独那个无法无天的外孙是他晚年的污点。

也有人觉得白南玖是无辜的,陈成礼的后人怎么可能做得出那种事!说不定是那老妪想要碰瓷儿。

安阳王明白,以如今这样的局面,他肯定无法无声无息救出白南玖。

可是若是最后白南玖被判死刑,难不成女儿的腿就不治了么?

而且沈神医说了,血液好办,关键是要喜悦至极时流下的泪水。哪怕不是喜悦至极,开心愉悦时也可,若是悲伤时流下的眼泪,就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了。

他奶奶的,这有谁都被灭门了,还能开心喜悦啊?

虽然觉得沈神医的话玄之又玄,乍一听起来很扯的样子,但她的本事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即便心中存疑,安阳王还是将其奉为金圭玉臬。

赵先生也觉得这种情况很是棘手,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更好的建议。

“王爷,当务之急是要保全白公子的性命。靖远县那件事,就算是他做的,我们也要想办法洗脱他的嫌疑。哪怕白公子最后被判流刑,只要他还活着,最起码,郡主的腿还有被医好的希望。”

朱振华沉思了半晌,眯了眯眼睛,突然道:“赵先生,你说镇国公死后,他那些忠心耿耿的老部下,会不会愿意暗中跟随白南玖?”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镇国公叛国,他朱振华是绝不会信的。更别提镇国公的那些老部下了,怕是多的是有人想为白威远平反。

若是军中那些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助力,那他为了救白南玖付出的这些,才不算亏本。

在陈成礼死后第九天,白南玖终于从京西大牢中被提了出来——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司会审,拉开了帷幕。

按照大庆律法,如果没有避嫌的需要,但凡要案,皇亲国戚都可旁听。

安阳王拉不下那张老脸,便让自己儿子去旁审。

刑部尚书一向是国师的拥趸,这次的案子也是由他主审;都察院左都御史那边,安阳王给施了压;大理寺卿是两边都不想得罪。

三方各怀鬼胎,坐在一起气氛诡异得很。

唯独安阳小世子朱远志,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半瘫在椅子上,随时准备在形势不利的时候撒个泼,务必要把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酒肉朋友给救出来。

此刻,朱远志就“不小心”失手打碎了一个茶杯,他立刻毫无诚意向刑部尚书张路遥告罪。

“失手、失手,您继续。”

刚刚还在和左都御史与理据争、主张应立即处决白南玖以平民愤的张路遥,一下就偃旗息鼓,诺诺不敢多言。

负责记录审讯过程的师爷,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假装啥都看不懂,默默记录案情要点。

几位有话语权的男人先是针锋相对了一番后,这才传白南玖进来。

庆国断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先提审被控人或嫌疑人,审讯前要先上肉刑。然后才是传唤控告人当堂对质。最后,若是被控人无罪,控告人亦要被施以刑罚。

朱远志在看到白南玖后委实吓了一跳——这、这这这是那个略有洁癖、风光霁月的白小公爷?这分明是个血人!

白南玖虽是罪臣之后,但毕竟曾是官家子弟,要给他留下最后的体面。

褪衫杖刑实在不雅观,刑部尚书便让上了拶子,十指连心,所受苦楚一点儿不比杖刑少,任谁也不好说这个刑罚太轻。

白南玖虽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却不禁在心中反问自己:这么多日了,为何还是没能习惯这样的痛苦?祖父他被万箭穿心的时候是不是更痛?白南玖……你这个罪人,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嫌苦?

他忍不住想到,当年在木里村的时候,自己的狼爪哪怕只是被尖利的石头微微划破,沈天颜都会心疼得不行,拿出药膏轻轻柔柔地抹在伤口上面,当天还会给他做最好吃的糕点。

被人温柔地对待过,黑暗的日子反而更加难熬了。

但恰恰也是这些温暖的回忆,让他挺过了这暗无天日的一个月。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沈天颜不要再掺和进来他的事儿了,他……不配。在这样的关头,杨戍边甚至都是比他更优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白南玖就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唾骂自己虚伪。

虚伪至极!

是的,理智上他是想让沈天颜不要参与到这些危险中来。可是,他又真的舍得从此两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吗?

如果,如果连沈天颜都不要他了……

不,不可以!

如果连沈天颜都抛弃他,那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他不需要沈天颜为他冲锋陷阵,他只祈求在他走上权力巅峰之前,她还愿意陪伴在他身边。

待他从泥泞的沼泽中爬出来,慢慢长途,他白南玖来保护沈天颜一生无忧。

白南玖脸上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在场最心疼的反而是朱远志。

两人毕竟那么多年的交情,说句大实话,以镇国府现在的罪名,虽然他朱远志也是能躲多远躲多远,和白南玖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亲密。但若是让他眼睁睁看白小公爷去送死,他朱远志做不到。

于是,朱远志又“很不小心”地打碎了下人刚刚给换的新茶具。

张路遥心里在骂娘——娘的!这次会审是在他们刑部的地盘,这摔的可都是他们刑部的茶具啊!

还有,皇亲国戚了不起啊!满屋子谁面前有茶了?就你朱远志有,不仅有,还龟毛得很,非要今年新上的茅山碧螺春,你以为自己来看唱大戏呢!好歹也尊重一下会审的规矩、严肃一点儿好不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张路遥就大声说了一句:“行了!把拶子撤了吧,也差不多了!”

张路遥看向直挺挺跪在中央的白南玖,清了清嗓子问道:“白南玖,有人指控你十二月初一到十二月初九在靖远县庄府,是也不是?”

“是。”

“初九你离开庄府,两天后庄府主母便去衙门报了官,对杀害十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你对此事实,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

“没有。”

被折磨了那么些天,白南玖只觉得,每说出一个字,嗓子那里就像被刀又划了一刀。

张路遥心下一喜,面上却仍是紧皱眉头,严肃道:“没有辩解,那便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了!庄陈氏一介女流,身无长处,整日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是怎么会有这等本事布下那些狠毒的阵法!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些阵法都是由你白南玖协助完成的!”

白南玖面无表情回复道:“在我去庄府之前,庄夫人曾广贴告示,重金悬赏能人异士,尤其是玄门中人。因此,不少道长都曾在庄府呆上了一段时日。这件事好多人都知道。”

“可仵作去验过了,尸体的死亡时间大多就在你白南玖呆在庄府的那几日!”

白南玖听到这话,非常突兀地冷笑了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尸身死法惨烈,皮肤质感与正常死亡的尸体相差很大。请问,在这种情况下,仵作又是怎么辨别的死亡时间呢?”

刑部尚书一时竟想不出理由来反驳这句话,只得道:“但靖远县的梁淑珍,即本案的控告人,她的孙女曾在十二月初一托人带话,说自己初七归家,从此却杳无音信。由此可以判定,她们的死亡时间就在你白南玖呆在庄府的这些时日里。”

白南玖只觉得心中好笑,“首先,若是她孙女十一月廿九才托人传话,十二月初一话带到,那从十一月廿九至十二月初一这几日也有可能是死亡时间。其次,这些姑娘是死于阵法不假,但张尚书可以断定庄陈氏无法单独一人布下那些复杂的阵法,又是如何判断我有能力完成那些阵法的呢?”

张路遥在听到第二句话时,心中大喜——果然如国师所料,白南玖这样辩解了!

他哂笑一声答道:“我是如何判断的?来人呐,将证人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