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之前江湖横行,又在幽冥之乱中存活下来的狠人。
一个是境界低灵力浅,不入江湖几乎零战斗经验的小白。
押谁不押谁,一目了然。
台下看客众论纷纭,有一半是针对谢逾白的负面议论。
“哼,谢逾白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在父母师尊的荫护之下游手好闲,就该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就是,他什么都不会,凭什么生来就那么好运。”
“啧,可惜了这么个小美人,一拳下去,能哭很久吧。”
……
虽然宾客们也不喜欢黄熊老怪,但又有几个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坏话?无非是为了遮掩内心的欺软怕硬,于是同仇敌忾地靠打击贬低谢逾白而建立起上不得台面的联盟罢了。
相比恶人,他们更羡慕嫉妒谢逾白的好身世和逆天的运气,好像谢逾白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欠他们的。
这样的人,从小到大,谢逾白遇见过很多。幼时他还会朝他们愤怒地挥拳头,长大后也就渐渐无所谓了。心安理得成为锦鲤,堂而皇之享受咸鱼,嫉妒的人他们自己内心就不快乐,那么他这个被嫉妒的人,有什么必要因为旁人目光而让自己不开心呢?
台下负责赌盘事务的万剑弟子吆喝着:“下注下注!买定离手!目前谢逾白赔率一比十!一比十!”
众人一听,毫无赚头,纷纷摇头叹息,物色着其他擂台,想去看点新鲜刺激的。
“五百两金,买谢逾白。”脆生生一道女声,如强力粘人草一样扯住了离场宾客的脚步。
闻声而望,是玄衣人身旁扎着两个花苞辫的侍女。
“五百两!金票?妹子你疯了吧?”
“长得那么好看,可惜是个傻子。”
三生不像谢逾白那么好脾气,当即两记飞踹。
说话的两宾客前脚说完,后脚便被人当胸一脚踢了个直入云霄。
“爱看不看,不爱看滚!”三生冷哼一声。
在场人舌桥不下,敛声失语。
方才那两人并非庸辈,竟如此简单就被一个小姑娘踹飞?而且……
众人面面相觑,压低声音:“你看清她的动作没有?”“动作?她刚才动了吗?”
……而且在场没有一个人看清她是怎么出脚的。
这意味着什么?
这小姑娘的修为在金丹?破丹?不,很可能已入元婴!
在普通小门派中都能成为长老的人,竟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那她的主人……
众人刚把目光放到南风岸身上,就见南风岸从乾坤戒中取出两颗碧绿通透,泛着灵光仙韵的圆珠,随手抛到谢逾白的赌盘上。
“碧鳞蛟皇丹,”南风岸轻描淡写一句,“回来,呆好。”
若说刚才宾客只是停下脚步,那现在,别说是想离开的人,就是其他擂台的看客也闻讯赶来,如潮水般,你推我搡,将谢逾白的擂台堵得水泄不通,纷纷谨慎下注,谨慎之后……
选了黄熊老怪。
毕竟,那可是碧鳞蛟皇的元丹啊!传说中能百分百助人突破高阶境界的灵物,可遇不可求,市面上已炒至天价。而且看这莲状光晕,这两条蛟皇至少五千年修为!谁不想要?
苍天,这主仆俩都是哪来的败家暴发户啊?
没看台下,但耳力极佳的谢逾白:“……”
喂哥哥,夸张了啊……
“老子作你对手,还敢分心?”黄熊老怪冷笑一声,“看锤!”
铁锤被他挥舞得呼呼作响,仿佛那不是千斤坠,而是扇底风。
偏生那么大的力道,还又疾又猛,速度不下剑招,若被击中,定是当成肝脑涂地。
一声巨响,巨锤砸地,也幸亏这擂台是特殊材料打制,否则真得砸穿地心。
黄熊老怪缓缓收回系着圆锤的铁链,笑得古怪:“躲得倒是快。”
轻笑传来:“谁让我手无缚鸡之力呢,傻瓜才空手接白刃。”
众人看去,见谢逾白竟不知何时到了黄熊老怪身后,飘然而立。
“热身而已,接下来,你不会再有避开的机会。”话音未落,巨锤笼罩上一层火焰般的灵力,黄熊老怪大喝一声,抛起链锤,飞身当空接住,如棍棒那般转动飞舞,旋出虚影。
谢逾白:“这是要上天啊……”
不过上天的“螺旋桨”没转多时,黄熊老怪便发动攻势,俯冲而来,那两圆锤竟也化出无数虚影,如流星般砸下。
但稍有境界者都能看出,那哪是什么虚影,分明是货真价实的,无数铁锤。
擂台虽大,巨锤更密,场上人便是有八条腿都不够跑的。何况这些攻势并非无脑乱砸,而是封死了谢逾白每一条躲避的轨迹,黄熊老怪仿佛与铁球融为一体,想让铁球往哪飞便往哪飞,精准狠厉地砸向对手要害。
若非场外的南风岸负手而立,静声观战,负责这个擂台的万剑弟子们几乎要立即叫停了,这等杀伤力,别说谢逾白了,就是换了庄中长老,也难保不会受伤啊。
万剑弟子也见过黄熊老怪打其他挑战者的样子,哪有像现在这般一上来就火力全开?
虚影太多,灵力如火,阻挡视线;震耳欲聋的铁球砸地声,封闭听觉。便是没押谢逾白的人,也不由为他捏一把汗,没有一人敢出声,哪怕是问一句“死了吗”。
不过这种招数,一向极费体力灵力,维持不了太久。可黄熊老怪以往的战斗,没来不需要战至如此消耗的地步,因为不出几秒,敌人都会被砸死,可今天,铁球竟没传来半点砸到□□的实感。
也许是谢逾白太过瘦削,其实早已砸成了肉酱?
黄熊老怪想着,收了攻势,砰地跳落在地,掀起他火红的灵力,如尘土般震荡开,迷人视野。
见黄熊老怪落地,众人议论声起。
“结、结束了?”“谢逾白死了?”“鼎剑台不允许打死人!不、不过,这赌注,我们是不是赢了?”
……
然而下一秒,一清朗悦耳的嗓音,却让所有人如遭雷劈,呆愣原地。
“嗯?这就完了么?幸好你手下留情,不然我还以为要纠缠上大半日呢。”
灵气渐消,只见擂台中央,颀长人影,红衣飞扬,随意长身玉立,尽显风神秀逸。
众人瞠目:他竟依旧是站在之前那个位置,半分也没有移动,怎么避开的?!
而那相貌俊朗得过分的人儿,浅浅淡淡地笑着,不见半分倨傲,说出的话,却“嚣张”到了极致。
“黄熊老怪,果然不同凡响。好了,我已热完身,请前辈拿出绝招吧,我们速战速决。”
黄熊老怪:“……”
旁观宾客:“……”
三生:“哈哈哈!”
三生谁也不怕,抚掌叫好:“那黄熊小儿定被气炸了,自己一上来就动用了绝招,却被人说成是热身动作。看不出,小谢还有这等挖苦人的本事哈哈。”
南风岸道:“并非挖苦,他很真诚。”
自己自言自语突然得到了尊上的回应,三生受宠若惊,感觉尊上好像心情不错,三生便壮着胆子问道:“方才谢公子移动铁球的招式属下从未见过,尊上可知是哪路功法?”
方才的来回,只有少数人穿过密集铁锤看清谢逾白,三生便是其中之一。
南风岸道:“不知。”
三生心中惊疑,但也不敢问,继续观战。
正如三生所言,黄熊老怪被谢逾白激怒,连话都说不顺畅了:“你、你做了什么?”
谢逾白一向颖悟过人,见他如此,立马意识到刚才的八成就是他的绝招了。
谢逾白无奈扶额:不是吧,我还以为这熊多少是个小boss,感情连只精英怪都比不上?作者,是你原本就没想制造危机,还是给我的金手指开太大了?
“也没做什么,”谢逾白看着黄熊老怪要吃人的表情,勉强憋了个答案,“大概是,伸展运动?”
“嗑恻”一声,黄熊老怪咬碎一口黄牙,气炸了肺,挥锤再起,含了十成的杀意和怒意,招式密集地向谢逾白砸去。
每一招都险象环生,让观众倒吸一口凉气。
但偏偏、偏偏……
谢逾白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每一个重击!
这一次,观众看清楚了谢逾白的招式。
柔和、缓慢、轻灵,却在气势推掌间暗藏劲力,刚柔并济。看似在力道、速度、灵力上都比不过黄熊老怪,但那含蓄内敛、连绵不断的招式,却又将黄熊老怪克制得死死的。
铁锤砸来,快得看不清,但在接近谢逾白时,谢逾白顺其势,和其力,一侧身,一起势,移步推掌,避实就虚,缓慢卸其力,直至铁球无半分威胁地死死落地。
黄熊老怪心知只要他用那古怪的招式,便锤不到他,当即弃锤上拳,实打实地近身肉搏。
可他那砸铁破石的拳头,却一如巨锤一般,莫名其妙被谢逾白缓慢的动作分解,非但打不到他,还反会被自己的力道重创。
这一套闻所未闻的招式,被谢逾白舞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台下人双眼放光:这是什么招式,教练,想学!
最后,谢逾白急缓相间,以柔克刚,借力发力,一记肘推击在黄熊老怪侧肋穴位。后者浑身一麻,半跪在地。
“结束了。”
擂台虚障打开,南风岸刚要上台,一道白影突然一窜而过,先他一步,直袭谢逾白。
南风岸瞳孔一紧,化为玄风,猝然追去,在半道截下了白影,同时一掌拍出。
怎料,击出的灵力在白影摆动的袖袍下凭空转了个方向,嘭地一声拍在擂台上,方才被黄熊老怪巨锤砸了那么多下都毫无裂缝的擂台地面,生生砸出一个掌印。
白影的招数,与谢逾白方才所使异曲同工!
这一耽误,南风岸也看清了白影的面目,是个童颜鹤发的白衣老头。个头不及成人一半,眉毛胡子却长得拖到了地上。
察觉老头并无敌意,只是想一探究竟,南风岸便让开了去。
白老头窜上前去,一把抓住谢逾白袖子,因太过激动,说话时胡子一颤一颤地:“小娃儿,方才你那招,叫什么?”
这不知从哪冲出来的人把谢逾白吓了一跳,但看见南风岸立在老头身后,点了点头,谢逾白也就放心下来,道:“太极。”
老头双眼极清极亮,重复了数遍“太极”,喃喃道:“物极则变,元气混一,始生太极,道分两仪。不错,不错!就该叫这个名!”
谢逾白:“??”
等等,感情作者没在这个世界里设定太极这个武功?啊好像,这项武功的名字是我听作者说的来着,他们那个世界还有另一种阅历浅薄者不会轻易碰的上乘武功,叫什么,广场武?
老头乐得手都在发抖,看向谢逾白的目光中,欣赏与慈爱都快溢了出来:“小娃儿,你从哪学的?”
“前辈莫不是在套我话?”谢逾白笑道,“我是跟您学的。”
老头一愣,指着自己:“我?”
谢逾白道:“方才在那打太极的,不是只有你一人么?”
此言一出,不光是老头,在场其他人也统统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老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是说,你不过是看了我的招式几眼,便当场学会了?”
谢逾白瞳眸一弯,笑笑地,视线缓缓从呆若木鸡的宾客身上滑过,眉尾一扬,既是回答老人,也是挑衅他们:“也许,大概,八成……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