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阙收回电话,回头就见着颜池跟见鬼了一样地看着他,原先拉着颜格的手松了,颜格蹲在地上,头垂着,不知死活,也蛮可怜,没人管着他,他哥颜池现在一颗心的心思,都到了林阙上头。
颜池问他:“那天我爸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你是怎么说的?”
林阙说:“家里做点小生意。”
颜池再问他:“家里有一群小保镖吗?”
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林阙是这样说,王叔,对,是我,我被这边困着了,你找群人来接我,地址我等会发给你,那群保镖吗,可以,快点。
林阙心思一转,才知道颜池说的是这件事。
他之前也算是没刻意隐瞒过家中有钱的事,也没装得过分贫穷,但这一个人出来住,吃穿都算作自己,没问家中拿钱,富不到哪边去。
再者,他觉得有钱这事没必要对外张扬,交友而已,又不是相亲找对象,还得一列列地同人讲,什么车子房子票子的,烦人。
林阙于是把头摇得快,说没有。
颜池便问他:“那保镖?”
还没问完,底下颜格摔着了,整个人身子往前冲,脑袋撞着了地面,好大一声响声,听得人心惊胆战。
颜池忙上去把人扶了,心思往别处转,一时没顾着林阙。
一行人前后僵持,闹市区,后边那群人不敢轻举妄动,但又亦步亦趋跟在后边,跟块黏人的狗皮膏药似的。
颜池问林阙:“他们为什么要跟着你?”
林阙把事情简单跟他说了几句,颜池扶着他的肩膀笑,笑完后去看人的模样,仔细端详,啧啧地叹:“长得确实还不错,好好干,等着你发家致富。”
大庭广众下,两个小伙子,一个高些,一个矮些,模样生得都俊俏,只是这私生活混乱,拉拉扯扯不成样子,地下边还蹲着一个,看不着脸。
林阙该黑的脸色没黑下去,以前谁要是跟他开这种玩笑,这人准完,现在颜池半靠在他身上,一股子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味,怪好闻,闻得林阙隐约觉得自己有些春心荡漾的感觉,比那天酒吧的春药还要有用些。
他没避开颜池,搭了一手让他靠着,心跳如点点落于地面的骤雨,视线不敢放在颜池身上,心里想着,这人还真他妈好看,从头到脚,每根发丝都好看,瞎了眼,他瞎了眼了。
家中保镖来得快,老远望过去,就见来了好几辆车,神他妈三角形车列,最前边那辆,车头扬了一条小旗子,迎着风簌簌吹,看得林阙直尴尬,想拿手护住脸,不让司机给瞧见。
他那会儿没在电话里具体说是什么事,估摸着王叔以为是遇着了大事,这才阵仗十足,过来给人撑场子,没必要,太浪了。
林阙小时候差点被绑架,那会儿刚出校门,有群人就拿着麻袋扑上来,得亏是他跑得快,硬是在关键的最后一秒跌进了学校,保安闻讯赶来,没被人给得逞。
他是林家独生子,林泽海心中怕,从此找了不少保镖护着人,又对林阙的个人身份信息严加保护,唯恐哪里会有纰漏,林阙能安安稳稳活到二十多,其实也要谢他爹。
车子在他路旁戛然而止。
细数,正好三辆,打头那辆好牌子,后边那两辆也是车中龙凤,颜池爱车会识车,当即感兴趣,过去看,迈巴赫,劳斯莱斯,这他娘的。
“土豪吗?”颜池惊了。
他家就算有钱,也随随便便到不了这种级别,这种能开出来上街遛弯的,一是土豪暴发户,人傻钱多,讲究面子,一种就是真有钱,不在乎。
土豪两字砸得林阙面上无光,想说不是,拉过颜池退了几步。
车里陆续下来了人,七八个黑衣保镖,直排排地站着,再后来,有人到前边开门,一双脚先落了地,黑色皮鞋锃光瓦亮,西装裤服帖笔直,车中那人最后慢慢现了形,从中下来,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双目不怒自威,后边跟着林家的管家,王叔。
颜池靠近了林阙,悄悄问:“谁啊?”
林阙没想到他爹会来,上去喊人爸,却在中年男人要应着的时候,一把挽住了身旁王叔的胳膊,蹭着又喊:“爸,你总算找老爷来救我了,谢谢老爷,老爷依旧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林泽海看了会喜当爹的王叔,没说话,片刻后他忽然那么一脚,脚底蓄了十足的力道,踢在林阙的膝盖骨上,林阙猝不及防,一腿跪于地,半天没起来,行大礼。
颜池见状,忙上前把人扶起来,林阙在那边低着头吸气,说:“疼。”
“您是?”颜池去问林泽海,“您有点儿眼熟。”
林泽海看了会两人相缠的胳膊,问颜池:“小伙子你是谁?”
颜池说了自己的名字,林泽海问他:“颜家的儿子?”
本来端了副威严态势的男人,这会儿忽然笑得找不着眼,伸手拍了拍颜池的肩膀,说好,很好,一会儿望着颜池,一会儿去望林阙,看起来态度满意,至于是在满意什么,颜池不懂。
这些保镖经过专业机构培训,动作利落,寻常酒吧打手身上只有副狠劲,光是业务能力就比不得他们,很快就仓促逃回了老巢。
人解决了,林泽海他们也要走,林阙又在后边说:“老爷您慢走,以后有空回来看您,给您带个大礼物。”
痞里痞气的话,听着让人有气,又发不出,林泽海转身想骂他几句,见着颜池在,难得给林阙面子,只是狠狠儿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让他收敛些,随后再去看颜池,说:“我们走了。”
他就站在那边没走,好似等着颜池开口,颜池啊了一声,忙说您慢走,林泽海才满意了些,走的时候颜池听到他在跟林阙的爸王叔说话:“我的要求够低了,也满意了。”
林泽海快进车时,忽然又探出头,对着颜池喊:“小阙手上有伤,你回去给他包扎一下。”
车这才开动,屁股后头有烟,浩浩汤汤地往前开,转眼过了条街区,消失不见。
林阙敛了笑,低头去看他的手,上头那道口子还没合上,血珠子直直往外渗,流得不多,但看着瘆人。
颜池说:“买点药,回去我给你包扎。”
林阙嗯了一声,颜池又问他:“那个老爷是谁?”
林阙言简意赅:“我爸是他家管家。”
“不做小生意了?”颜池就是觉得哪里怪,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好找些疏漏。
“赔钱了,所以转行了。”
“这个老爷对你挺好的,就是踢了你一脚,有点狠。”
“跟亲爹一样管的严,听说我在外边有事,所以跟着过来了,人也是他借给我爸的。”
“好眼熟,我肯定是在哪里看到过。”颜池问得快。
林阙对自己狠了心:“就是个暴发户,前几年中彩票,中了一个多亿,后来买了一个矿,结果里边出了黄金,运气好而已。”他再补充,“你觉得眼熟也是正常,拿着彩票上过电视台合照的。”
颜池半信半疑,但总归是信了大半,说:“那真的是运气好。”
林泽海:“阿嚏。”
他去跟前边的王管家说话:“我琢磨着,阵仗太大,会不会把颜池吓坏了,他们颜家应该也没这条件,我现在要求是低了,有个人管着小阙就好,人可别跑了。”
王管家说:“老爷您别担心,小阙在外头保了密,颜池估计还不知道您是小阙的亲爹,不碍事。”
这话林泽海不爱听,气闷,一个人往车外看,没再理会王管家。
颜池问完话,过去拉颜格,许是地上舒服了,颜格蹲着不想动,抱着他的腿喊宋景仁的名字,忒不争气,颜池打他又不舍得,试图蹲下去背他,动得厉害了,自个儿跑到旁边,扶着杆子在那边干呕,好似醉酒的那人是他一样。
这样下去不行,他虽然不想去医院,但自个儿的身体自己关心,也去网上查了不少病因,有说是胃病,有说是怀孕了,日了狗,他一个男人生什么小孩子,这要是能下崽,母猪都能上树了。
约摸着是胃病,他这几天确实吃得多,嘴巴也刁,本来口味偏辣,但现在看着辣沫子就不想吃,直犯呕。
林阙自己手流着血,还要过去帮颜池拍后背,他这次还是语重心长地劝:“去医院看看,或者我陪你去?”
能说出这种我陪你去的话,也算是难得把颜池当成了好朋友,他这个人懒得厉害,平日能不麻烦,就尽量不麻烦自己。
颜池点头:“跟颜格说过了,等他好了点,就陪我去医院。”
“找邓医生也行。”林阙提醒他,“他很厉害。”
“我记着了。”
后背压着林阙的手,抚摸的力道和手法,都不像是林阙的风格,林阙这个人脾气爆,两个人不熟之前,单是动手就有好几回,后面嘴炮不断,也就近期住久了,低头不见抬头见,才都各自后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是不习惯,温柔些的林阙让颜池感觉怪,于是避开他的手,直起身说:“我没事。”
颜格今儿都没处去,只能住在林阙家,林阙家中一间主卧一间客房,颜池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准备给颜格住。
问两兄弟为什么不一起睡,颜池就有些尴尬:“他睡相不好,得一个人一张床。”
这还是稍微委婉些的说法,颜格这个人就是只小钢炮,在床上都能横冲直撞把人撞下床,小时候颜池还跟他一起睡过,后头被人发现滚进了床底下,捞起来时腰上有伤,被人踢的。
林阙说行,那你睡沙发。
朦朦胧胧睡到半夜,他起床出去上厕所,见到沙发上还坐着人,灯亮着,在那边玩手机。
林阙顺手把屋内灯开了,起初四周一片黑,一瞬间的光亮让颜池颇有些不适应,半眯着眼,抬头迷茫地去看林阙。
那双眼像是小鹿眼睛沁了水,颜池换了睡衣,身上搭了条毛绒绒的白床毯,在沙发上盘腿坐着,靠着旁边扶手。
睡衣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出些里边白奶的皮肤,皮肤白,衬得眼珠和发色更为漆黑。
林阙视力好,看得心猿意马,平白无故口干舌燥,他本来出来上厕所,这会儿却跑过去灌了满满几口水,给自己冷静了,才再去看颜池。
颜池问他:“怎么了?”
林阙说:“睡不着?”
“沙发不舒服。”
娇气还是他娇气,这身白皮儿也够得上他的娇气,林阙便说:“我把床给你,我睡沙发。”
颜池直起身,推了几句,见林阙坚持,后头便说好,要换的时候低头见着他手上的伤,想起来:“我给你包扎。”
林阙坐着,他半跪着,找了点医疗箱中的东西给他消毒,快好时,客房内步子拖拖踏踏,颜格边走边喊:“哥,有没有醒酒药,我头疼。”
话刚落,他见着两人一坐一跪的姿势,惊得酒都醒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