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白露,林芷没有继续再在府内瞎逛,而是牵了一匹马出门,直奔城北军营而去。
日光城地处中原与漠北西域三地交界,自古以来便是交通要塞,亦是中原经济与兵事重地,林芷自三岁那年随着爹娘举家从盈都迁来日光城后,每年除了回盈都述职探亲的那几天外,其余时间便一直生活在日光城中,在林芷心中这座边陲城池远比繁华的盈都更像故乡。
天纪六年,当镇国大将军林向青初来日光城之时,这座原本富庶的城池由于饱受战乱之苦,满城的荒凉凌乱,百姓白日里皆闭户不敢外出,各地商人亦不敢经行此地,积贫积弱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仅仅三年时间,林向青率着手下十万林家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将原本已兵临城下的高羟族一举逐出中原,并令一直虎视眈眈的西崛国不得不收回了利爪,日光城也终于结束了十余年的战乱,恢复了原本的安定与美好。
如今日光城中百姓富庶,商业繁华,甚至还有不少外族商人会慕名来此经商,十万林家军也早已壮大成了二十万精兵良将,百姓心中更是将林向青视为了这一方的定海神针。
林芷骑马经过一条条的街道,家家户户将鲜艳芬芳的花草种满了窗台外与家门口的花盆,初春的季节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时不时有百姓朝着马背上明艳的女子问好,林芷亦笑眯眯地与大家打着招呼,心情一如这天气一般暖意洋洋。
城北军营外,虽守军都对林芷这张面容颇为熟悉,但依旧仔细查验过了林芷的腰牌才放她入内,林芷接过腰牌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一旁的养马小兵,自己则朝着某间营帐走了过去。
驻足在林战的营帐外林芷正欲掀开帐门进去,里面恰好走出几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众人见到帐门外的林芷,纷纷与她打招呼——
“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好。”
“林丫头几日不见又长高了。”
林芷一一点头微笑,与为首那人道:“吴叔,您又精神了。”这几人都是她爹爹军中副将,也都是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了。
吴孟爽朗笑道:“你吴叔我可比外面这些小伙儿还要精神呢!”
林芷连连点头拍马屁,“那是,吴叔您老当益壮!”
待与众人寒暄过后,林芷这才走进了林战帐中,帐内林战正在桌前写着文书,见她进来也没有抬头,“听到帐外这么热闹的声音便知道是你来了。”
林战与林芷乃是孪生兄妹,林战只比林芷早出世了一刻的功夫,二人容貌相似,林战的五官更为深邃有棱角一些,较之林芷美艳明媚的长相多了一分俊朗与凌厉。
林芷在林战跟前站定,打量着他道:“我在府中碰到白露了,估计你定然又是直接来了营中,所以特意来提醒你回府休息。”林芷顿了顿挑眉看他道,“顺便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林战抬头看林芷,随即又低下头继续写着文书,“谁告诉你我受伤了?”
林芷伸手戳了戳他垂在桌面下的左胳膊道:“别忘了你我可是孪生,咱俩从一出世便心意相通了,你敢说你这胳膊没受伤?”
林战手中的笔尖顿住,左胳膊不自然地动了一下,随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芷,“你能感受到?那为何我从未有过这种心意相通之感?”
林芷强忍住想笑的冲动,严肃道:“因为我比较当心从未受过伤,你自然便没有感受到过了。”
林芷知晓林战这条胳膊受了伤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心意相通,而是上一世林战受伤后以为只是小伤,本着不愿让大家担忧的心态便一直没有说,谁知小伤不重视竟落下了病根,在之后的征战岁月里不失为一大遗憾。
至于孪生子间的心意相通林芷也不算是全然胡诌,上一世林战冤死沙场之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她便开始了无休止的心绞痛,仅仅半月时间便香消玉殒含恨而终,这一世她是绝对不想再体会一次这种噬心之痛了。
见林战没有反应,林芷便直接上前扯他的衣物,林战赶紧放下笔,“哎,你别拽,我自己脱。”
林芷这才停下动作,抱臂看着林战将上半身的衣袍褪去一半露出左边的胳膊,只见林战上臂缠着厚厚的一层白纱布,甚有红色的血迹透过纱布晕开了一小片,林芷忙走近查看,并问道:“找军医看过了吗?”
林战略有些无奈道:“这伤口只是看着吓人了一些,并未伤到筋骨,我心里有数。”
林芷懒得再与他多说,伸手轻轻将纱布拆开,虽已有心理准备,但看着足有三四寸的狰狞伤口,林芷还是倒抽了一口气,怒道:“都这样了还不找大夫来看看?你这胳膊不想要了?”
林战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不说话。
林芷也不敢耽搁立刻走出营帐让人去将随军的黄大夫请过来,待黄大夫来后看到这伤口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林战被念叨得不行又不能回嘴只得默默忍着。
林芷见状忙接过话茬给黄大夫顺气道:“黄伯,我二哥不懂事,您别和他置气了,赶紧给我二哥看看,这伤口看着这么吓人,可别留下什么病根。”
话音刚落林芷便接收到来自他二哥感激的眼神,面对着军中这些叔叔伯伯,林战与林芷一样,在他们眼里可没有什么将军小姐的,都是自家打小看着长大的小辈后生。
黄大夫仔细地替林战重新清理了一下伤口,这才上药包扎,并道:“之前伤口都未处理干净,以后可不能仗着年纪轻便不将这种伤放在心上了,若是伤口恶化落下病根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战点头,“多谢黄伯,我知道了。”
黄大夫又叮嘱道:“这几日吃清淡一些,莫要饮酒,伤口也不能碰水,三天之后我再来换药。”
送走黄大夫,林芷看着林战长舒一口气的模样,笑话他道:“以后你受伤了再不说,我便让黄伯天天来念叨你。”
林战无奈道:“你可饶了我吧。”
林芷上前替左臂不便的林战将外袍披好,道:“你若无事便随我一起回府好好休养,估计爹爹与大哥今日也能回来,这段时日你便莫要再来营中了。”
林战重新坐回书桌前,“我将这份文书写完便回去。”林战低头写了几笔忽又顿住了动作看向林芷,目光中满是不信任,“你刚说的心意相通之事真不是你瞎编的?”
林芷毫不犹豫地正色点头道:“不是。”
林战盯着林芷看了片刻,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任何玩笑之意,这才带着满腹的狐疑复又低头写起了文书,在他低头的那一瞬也顺利错过了林芷因为忍笑而有些抽搐的嘴角。
当林战与林芷从军营回到将军府时,府中除了去遥定关巡视归来的爹爹与大哥之外,还远道而来了一位令人意外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