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实在是太诡异了。
湮星的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几下,事先放在口中做预备的丹药就这?样被她咕噜一?声咽进了肚里。
“啊……”湮星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到嘴边,试图阻止那颗丹药往下滑去,俨然忘记了自己正处在怎样的环境之中。
可?她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那是极其稀有的疗伤圣药,她预备留在生死一?线之际再服用的,没?想到竟然在现在这?样毫发无伤的情形下被白白浪费了。
回想起自己刚才战战兢兢的模样,湮星只觉得脸热,仗着一?点小小的恼羞成怒,她狠狠地握住了灵匙。当?然,最主要是因?为灵匙从刚才开始就异常地乖巧,半分?威胁也未显现。
她将灵匙拿到眼前,仔细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对方。湮星又?试着分?出?一?缕灵力探入灵匙内部,她能感受到,那缕灵力在一?个温暖的空间内梭巡一?番,又?被轻柔地送了回来?。
湮星搞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状况,只能隐约感觉到灵匙对自己并无恶意,相反,它似乎是在对她表示亲近?
“怎么可?能……”湮星自嘲地摇了摇头,她此前并未见过?灵匙,再者,算下时间,自己出?生之时,灵匙应当?就已被封存在此处了。
在她出?神的当?口,灵匙突然从湮星手中飞出?,湮星一?惊,立即摆出?了防御的姿势。可?令她意外的是,灵匙既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对她进行攻击,也没?有立刻逃离,而是像个孩子一?样围在她的身边转来?转去。
湮星抿了抿唇,试探性地朝它伸过?手,灵匙顿时一?头扎进了她的手中,顺便打了个滚,把湮星吓得猛地一?个哆嗦。
湮星一?边忌惮着灵匙,一?边却无法自持地冒出?了一?个念头:灵匙选择了她。
晏睿广说过?,灵匙有灵智,它不愿认晏睿广为主,所以?他遭到了反噬。而现在,灵匙就毫无防备地躺在她的手中,招之即来?。
灵匙是她的,她凭什么要拱手送与魔族!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却把湮星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能产生这?种?大逆不道欺师叛祖的想法!
“好哇你,”湮星重重敲了敲灵匙,“怪不得半分?都不反抗,原来?是想蛊惑我。可?惜你找错了人,我可?不是好骗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湮星还是飞速地把灵匙收了起来?。
果真名?不虚传,灵匙令人防不胜防,自己差点就中了它的计,还是赶快交给师尊,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变故才好。湮星有些后怕,一?刻也不多留,赶紧下了山。
挽星楼独座一?隅,地处僻静之处,除了近来?见不到人影的云鸿之外,便只有成日窝在房内闭门不出?的阮绿棠。虽然湮星被无聊焦躁折磨时抱怨过?这?点无数次,但此时此刻她确实由衷地感谢起来?。
亥时刚至,湮星就悄然出?现在院内。天色已晚,唯剩满天星光,湮星左右看了看,便大摇大摆地朝院门走去。她特意没?有用灵术瞬移,以?免灵力波动引起阮绿棠注意。
走出?这?扇门后,她就要将灵匙交与黑袍人,届时,魔尊也将苏醒,重新掌管三界。湮星想到这?些,就觉得浑身气?血翻涌,连带着全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栗。
待到那时,四?处躲藏到处流窜的就是那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天下大义的修仙之人了!特别是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戏谑捉弄她的阮绿棠,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湮星磨了磨后槽牙,伸手朝门闩探去。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呼唤,如同来?自炼狱一?般熟悉的声音,一?下把她定在原地。
“湮星,”阮绿棠坐在房顶上倾身看着她,“来?。”她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脸上是无比和善的笑容。
云鸿跟在阮绿棠身后冒出?了头,冲她使劲挥了挥手,那笑容在阮绿棠的对比之下甚至显得有些憨厚了:“湮星师妹,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湮星闭了闭眼,清楚地在自己耳边听到一?片幻想破灭的声音。
“我,散散步。”她蔫蔫地挤在阮绿棠和云鸿之间,活像一?条缺水的河鱼,连动都不想动了。
“倒是师父,还有师兄,你们大半夜的挤在屋顶做什么?”湮星咬着牙问,语气?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哀怨。
阮绿棠手肘枕着膝盖,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湮星,笑眯眯地答道:“为你云鸿师兄送别。”
“啊?”湮星总算来?了点精神,转头看了看云鸿,又?转过?来?看阮绿棠,“为什么?”
“明日起,我就要搬进四?海楼,与其他师兄们一?同接受宫主的特别教导。”云鸿在她身后轻声应道。
她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云鸿的眼眶有些红了:“今天,是我在挽星楼的最后一?晚了。”
湮星蓦地想到,云鸿离开了,自己也要离开,那以?后岂不是只剩阮绿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座院子里了吗?她的心被轻轻撞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漏出?几丝酸涩。
“这?是好事,你得了宫主青眼,为师也替你高兴。”阮绿棠掂起一?盏酒,对着云鸿晃荡几下,笑着说,“这?么大人了,还想着赖着我身边不走,我可?不答应。”
云鸿飞快地抹了把眼角,赶紧端起一?盏酒对着阮绿棠拱了拱,用衣袖遮着喝了下去。
阮绿棠看着他,默默仰头,将手中那盏酒一?饮而尽。
“宿主,你怎么了,是不舍得云鸿吗?”系统活活拿出?了发现新大陆的兴奋劲,激动得嚷嚷起来?。不怪它激动,这?可?是阮绿棠第一?次对男主角产生情绪!
“有点,”阮绿棠遗憾地垂下眼,“你不觉得他很像一?只狗狗吗?我想我家金毛了。”
“……我果然不该心存幻想。”系统彻底没?了脾气?,默默下线了。
湮星看着默然不语的阮绿棠,纠结片刻,还是出?声安慰道:“师父不要伤心,师兄不在,还有湮星呢。徒儿?会代他照顾您,陪伴在您身边的。”
“真的?”阮绿棠抬眼看她,那双黑亮的眸子盛满了细碎晶光,晃得湮星连呼吸节奏都乱了几拍。
“当?然。”当?然是假的,湮星在心里重重哼了一?声,不过?是看阮绿棠可?怜,随口哄哄她罢了,谁让她心善又?大度呢。
阮绿棠眼角弯了起来?,伸手摸着湮星的头发,向给小动物捋毛一?样捋了捋,用盛着笑意的嗓音说着:“那我可?就当?真了。”
她的目光太有分?量,压得湮星止不住地心虚。她赶紧抓住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顺势躲开了阮绿棠的视线。
云鸿平日对自己最为严苛,除非必要滴酒不沾,酒量自然不行。几杯清酒下肚,就已昏昏沉沉地酣睡过?去。倒是阮绿棠,一?杯接一?杯没?停过?,不知灌了多少杯酒下肚,却连脸色都没?变一?变。
湮星灌醉阮绿棠的计划刚实施到一?半,自己倒先泛起了醉意。
“来?,师父,我,我再敬你一?杯。”湮星举着杯盏,晕乎乎地说着。
阮绿棠侧头看向她,湮星醉到快要握不住杯子,清亮的酒液在不住抖动的杯中颠来?倒去,时不时溅出?几滴。湮星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没?醉,死死地盯着她,都快盯成斗鸡眼了。
“好了,别喝了。”阮绿棠看着睡到不省人事的云鸿,再看着还在与那杯酒较劲的湮星,只觉得有些头疼。她揉了揉太阳穴,伸手去夺湮星的杯子,“今晚就到这?里吧。”
“不、不……我、我的,你,”湮星腾出?一?只手抓住阮绿棠的手指,很认真地对她说,“你不要抢。”一?边说着,她一?边慌慌忙忙地把酒往嘴里灌,虽然没?找准方向,其中的半杯酒都贡献给了下巴。
阮绿棠被她气?笑了:“你看我这?张脸长的像强盗是吗,一?杯酒也要抢你的?”
“小酒鬼,”她嫌弃地看着醉醺醺的湮星,目光移到对方沾满酒迹的下颚时,皱了皱眉,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擦了擦,“小邋遢。”
她的手法不温柔,被夜晚浸得微凉的手指碰到湮星发热的皮肤时,把她激得猛地往后躲了躲。阮绿棠顿在原处,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湮星却又?重新凑了上来?,把整张脸往她的手上贴去,不住地蹭来?蹭去,嘴里逸出?满足的呼噜噜的声音。
阮绿棠愣了两秒,失声笑了出?来?。她索性直接把湮星的头靠在了自己腿上,两只手交替着贴在她的双颊上,替她送些凉意过?去。
她不说话的时候,周围就只剩下了湮星和云鸿粗粗浅浅的呼吸声,间杂着偶尔吹来?的微风,与它送来?的桃花清雅的淡淡香气?。
阮绿棠微微抬起眼皮,整个星幕一?齐在她眼前铺开,或明或暗的星光镶满整个黑夜,
“你看,多美?的星空。”阮绿棠摸到湮星的脸颊肉,轻轻捏了捏。
湮星快要沉睡的意识重新回归,不满地用鼻子哼哼几声,嘟囔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实用主义者。”阮绿棠忍不住低声吐槽几句,扬说道,“如此美?景在前,还满脑子吃,真是半点情趣也无。”
“你又?不知道饿肚子的滋味,”湮星突然开始较真,猛地坐了起来?和阮绿棠理论道,“饿急了的时候,如果这?星星能吃,我早就把它摘下来?吃了。”
阮绿棠的声音忽地软了下去:“你以?前经常挨饿?”
湮星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所以?你叫湮星,”阮绿棠轻抚着湮星的脸庞,眼底深处有流光浮动,“他们将你的星空湮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笨拙的太阳、的1个地雷,还有夜瑾的3瓶营养液,咕噜咕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