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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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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铺子里,铁锤敲击着铁器,发出剧烈的声响。

那一声声的,仿佛要将整个铺子震塌了。

这样的声音,落在沈媚儿耳朵里,倒并不陌生。

沈媚儿将食盒往铺子外头的四方桌上一搁,便小心翼翼地垫着脚,掀开帘子朝着?铺子里探头探脑。

她预备小心翼翼地探进去,将里头的人吓唬一下。

不?想,在她掀开帘子的那一瞬,里头的打铁声嘎然而止。

果然,无趣的紧。

沈媚儿不由撇了撇嘴。

真真好没个意思。

里头那人,就跟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耳朵似的,明明里头热气滔天,噪音巨大,可但凡外头有个什么动静,却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只要有人靠近铺子里,往往都躲不?开那双耳朵。

前?世,甚至光听着脚步声,他都能够听出来是哪个来了。

却说薛平山一边打铁,一边拉着?风箱生火,灶台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像是个大火山似的,烧红的铁器被捶打得坚硬无比,随即朝着?凉水里一扔,冰凉的水池瞬间滚烫起来,发出滋滋的燃烧冒烟声。

薛平山关了风箱,将铁锤搁在了铁架上,转身将墙壁上的巾子一扯,往脸上一抹,边擦拭着脸上滚滚而下的汗水,边随口淡淡道:“搁桌子上便是了。”

说罢,弯腰将脚边的木桶提拎了起来,朝着?门口走了去。

只是,刚一转身,看到门口的那道身影后,脚步嗖地一停。

薛平山整个人怔在原地。

似乎有些惊讶,惊讶到愣愣的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那道身影,那张面容,久久缓不?过神来。

只见远处的人一手扶着门沿,一手将门口的帘子微微拨开。

屋子里光线极暗,外头却艳阳高照,一亮一暗的光线将门口的那道身影照映得成了一道背光的黑影,完全看不?出具体的面容来,可是金光与暗光相交,纠缠着?缠绕在同一道身影上,将那道身影勾勒得愈加迤逦窈窕。

令人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薛平山看不?清沈媚儿的脸,沈媚儿却是将对方看得真真切切。

只见对方赤,裸着上半身,浑身就挂着?条黑裤子。

浑身精壮鼓胀,肌肉横生。

一眼看上去,凶煞得吓人。

许是在火炉旁忙碌劳作了一整个上午,这会?儿浑身汗如瀑布,就跟刚冲完澡似的,头上,脸上,汗如雨下,沿着精壮鼓囊的身躯,一路往下流淌,映衬得整个身躯黝黑发亮。

沈媚儿见了,脸微微一胀,立马撇开了眼。

片刻后,又微微咬了咬牙,鼓起了勇气重新将目光投放到了对方身上,脸依然有些发热。

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跟谁说话呢?”

“你——”

两人齐齐开了口。

沈媚儿尖尖细细的声音一下子将薛平山低沉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话?音一落,薛平山放下了手中的木桶,缓缓朝着?沈媚儿方向走了来。

沈媚儿也放下了手中的帘子,朝屋子里走了去。

屋子里很暗,只有一扇豆大的窗户,透着些微光。

屋子里很热,一进来,一股热流便立马扑面而来。

方才,打铁的那话明显不是同她讲的。

沈媚儿想起刚来时,从铺子里离开的那道身影,不?由抬着下巴质问了起来。

不?想,对方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定定的看着?走到他跟前?的女孩儿,微微低着头,低低问道:“你```怎么来了。”

问这话?时,薛平山干涸的唇角微微抿了一下。

看向她的目光炙热又幽深。

沈媚儿冷哼了一声,道:“舅妈送饭来了,就给你送来了。”

说着,嘴角微微一撅,还想继续刚刚的话?题,质问个清楚明白,不?过将脸一抬起,对面对方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脸,沈媚儿喉咙里的话?又一时给咽了下去。

一靠近他,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便扑鼻而来。

像是汗味,又不?全是。

倒也并不难闻。

前?世,沈媚儿十足嫌弃得紧,夸张时,还故意捏着鼻子嫌弃道:臭死了。

后来,倒也渐渐习惯了。

如今,冷不丁一靠近,依然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一股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浓烈的,将她团团笼罩。

听他方才那话的意思,应当是方才有人来借东西了,将她当作了归还东西之人,便随口淡淡回了一句。

且瞅着?这满头大汗的,估摸着方才有人来借东西时,他未曾露面,一直在卖力干活。

这样想着,沈媚儿心里头的质问弱了几分。

顿了顿,只缓缓抬起了目光,在对方身上偷偷瞄了一眼。

薛平山见状,低低咳了一声,随即忙拿着巾子往脸上,脖颈处,及胸口处胡乱擦拭了一翻。

晓得她爱干净。

他这会?儿浑身邋遢。

“我```先去洗把脸。”

见她还在打量着他,薛平山收起巾子便要越过沈媚儿大步朝外走去。

“哎,等会?儿。”

沈媚儿见状,冷不丁开口冲他喊了一句。

薛平山脚步一顿,扭头看她。

沈媚儿只拧着帕子,咬着嘴,犹豫良久,方支支吾吾道:“豆芽还在外头了,你```你穿身衣裳再出去。”

顿了顿,又小声嘀咕了一声:“光着?身子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后头这句话,说的有些小,又有些颇不?自在。

薛平山听了却是定定的将她看了一眼,而后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他这打铁的铺子里温度太高了,火炉似的,他忙碌时一贯是脱了衣裳的,不?然,衣裳全都会湿透了,何况,但凡往里头来的全是汉子粗人,等闲姑娘家的来的少,何况,他往火炉旁一钻,便是整整一日出不来,故而以前倒是丝毫未曾避讳过什么。

不?想,此番倒是被人```提点了。

其实他这会?儿正是要外出冲洗一把,再回?来批件衣裳的。

只是——

薛平山怔了片刻后,看了看搭在铁架上的衣裳,又看了眼浑身油腻大汗的自己,犹豫踟蹰了片刻,还是直接将衣裳扯了过来,正要披上时——

“喏。”

不?想,此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沈媚儿将挂在墙上的围裙扯了下来,递到了打铁的跟前?。

火炉旁热得吓人,裹上衣裳还不?得湿透了,前?世打铁的连围裙都不爱穿戴,有时火星子蹦跶到他身上,膀子上皮肤都烫伤了一大片,前?世在沈媚儿的叨唠下,也不?过多披着件围裙罢了。

此番,沈媚儿倒也不?逼迫人了。

其实她本就是乡下长大的,乡下的汉子素来是光着?膀子在田地里干活的,见得也多了,只是,没有哪一个那胳膊像他那般粗,哪个的横肉比他还要凶恶,眼瞅着?吓人罢了。

薛平山看到递到跟前?的围裙,喉咙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后,良久,只将手中的衣裳往铁器上一扔,立马将围裙系了过来,系在了身上,遮住了赤,裸的胸膛。

二人一前?一后踏出了屋子。

出来时,豆芽已经将食盒打开,将桌子擦拭干净了,将里头的食物一一拿了出来摆放到了桌子上,见他们前后脚出来,飞快看了薛平山一眼,豆芽忙唤了声:“姑爷。”

薛平山似乎因这声姑爷,目光顿了钝,多看了豆芽一眼,随即朝她微微点了点头,而后长腿一跨,走到了水缸旁,直接舀起一大瓢水,泼水到了脸上,又舀起一瓢,一口气吃了一瓢,然后凑到水缸前,将巾子打湿又拧干了,将浑身一丝不?苟的擦拭了起来。

“姑娘,就在外头用饭罢,屋子里```屋子里热得紧。”

豆芽原想提着食盒进屋的,只是,刚凑到门口,便觉得里头一股热浪袭来,热得吓人,豆芽生了一脑门汗。

不?过,这外头嘛,日头又大,且桌子就摆在了大街上,这铺子刚好在拐角处,两边街道人来人往的,在大马路上用饭,好似也不?大妥当,何况,她们家表小姐规矩多着?呢,哪能被这么多人眼巴巴盯着看着?用饭呢?

豆芽一时泛起了难来。

沈媚儿听了顿时眉头一皱。

也是,这前?世是在沈媚儿的指挥下,将打铁的铺子里头清理干净了,又好生收拾了,精心装饰了一翻后,沈媚儿这才迈开步子,赏脸入内的。

前?世都是在铺子里头隔开了火炉的屋子里用饭的,而今,那里头又是铁器,又是杂物,压根下不?了脚了。

打铁的大概没有料到嫌脏乱嫌邋遢的她会亲临他这个小破铺子,便也未见收拾。

让她在大马路上吃饭。

哼,她才不?要。

可里头又压根落不了脚。

沈媚儿踟蹰片刻,便同豆芽一道,齐齐将目光投放到了水缸那头。

薛平山刚擦完后,闻言,转身便见主仆二人齐齐朝他看了过来,只见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他,薛平山目光落在了沈媚儿傲娇的脸上看了一眼,又移到了街上,见两边铺子里的街坊都瞪大了眼珠子一脸好奇的朝着?这边探着?。

薛平山沉吟片刻,转身大步进了屋,片刻后,手持着?两柄长,枪踏了出来,只见他大刀阔斧的将两杆长,枪往地上稳稳一插,随即将搭在肩上的衣裳抖开,往两杆长,枪上一挂,瞬间便形成了一座简陋的屏风,将外界与桌子做了阻挡。

片刻后,又将铺子里的一张竹床直接搬了出来,竖着?挡在住了另外一侧,瞬间直接将整个桌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举动,两进两出,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沈媚儿同豆芽的顾虑,只不过,这做法过去粗犷,野蛮了些。

瞅得沈媚儿与豆芽二人面面相觑。

薛平山看了眼这两处屏风,又看着?沈媚儿,低低道:“先凑合着?吃一顿,明日我将里头收拾一下,日后便在里头用饭罢。”

说这话?时,薛平山目光一张紧锁着?沈媚儿的小脸,似乎在窥探她的情绪反应。

沈媚儿看了眼打铁匠,又扭头看了眼这两处“千奇百怪”的屏风,一时哭笑不?得,这,这还不?如被人盯着了,这也太尴尬了,这,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街坊们怕是越发将她们当作猴赏了。

沈媚儿面上略有些嫌弃,不?过见打铁的忙上忙下,到底是为了她,最终还是将头微微点了点,不?过面上依然有些傲娇道:“嗯,我快饿死了。”

说罢,沈媚儿先一步往椅子上坐下了。

薛平山往另一侧坐了下来,不?过片刻后,又将他起了身进了屋,不?久,将挂在屋子里的水壶拿了出来,顿了顿,将壶打开后,看了沈媚儿一眼,然后将水壶递到了沈媚儿跟前?。

一旁的豆芽见了,陡然间咧嘴笑了一下,笑出了声儿来。

沈媚儿红着?脸瞪了豆芽一眼。

豆芽立马捂嘴,而后将两个紫砂壶茶盏从篮子里取了出来,冲对面薛平山道:“姑爷,这是刚刚表小姐买的。”

说罢,笑眯眯的将两个杯子推到了薛平山跟前?。

薛平山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低低咳了一声,将递到沈媚儿跟前?的水壶收了回?来,正要将水倒到茶盏里,沈媚儿见状,说了一声:“我来。”

说着,将水壶从打铁匠手中夺了过去,亲自蓄了两杯茶,而后,朝着?豆芽抬起下巴“哼”了一声,一脸挑衅似的。

豆芽转过头去,偷偷说了声:“幼稚。”

沈媚儿立马直瞪眼。

薛平山看着?眼前两杯满杯满到快要溢出的水,又看了跟丫头斗嘴,一脸傲娇造作的她,一时,只缓缓抬手捏了捏眉心,片刻后,又低头看了眼桌面上丰盛的午膳,忽而间就觉得平静如死水般的生活泛起了阵阵涟漪。

“开饭罢。”

薛平山端起那杯满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而后陡然间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鸡胸肉放到了旁边的碗里,只低低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