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打铁匠出?去重新给沈媚儿倒了碗温茶,再次回来时,神色已恢复如常,那便是——
没表情。
横竖他那大胡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便是有任何神色,也一?贯令人瞧不?出?来。
前世,沈媚儿最?是讨厌对方那副生铁似的,硬邦邦的脸面了,这会儿,连她自己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连要了三?碗茶,对方进进出?出?跑了三?趟,最?后一?趟时,打铁匠那张生硬的脸面上?已经染上?了几分冷冽情绪,只见他那粗粝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沈媚儿心里得意,面上?却见好就收了。
哼,她若不?折腾他,那这蠢人就跟一?堵墙似的,没有半分区别,时间久了,还不?得将人给憋坏了。
喝完茶后,才发?现床头位置放了一?身新衣裳,藕粉色的,样式普通,不?过面料柔软,中?等?货色,打铁匠将沈媚儿手中?的碗接走?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将衣裳换了,我送你回去。”
话音一?落,再无任何多话,便转身去了屋子外头。
不?多时,外头砰砰砰的劈柴声又再次响起了起来。
沈媚儿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后,朝着屋子外头的方向做了个撅嘴的神色,良久,只将那藕粉色的衣裳拿在?了手里,瞧了又瞧。
沈媚儿爱美,喜欢艳丽之色,粉色,洋红色,紫色,这些全是她的最?爱,她气色好,脸面生的好,这些全是挑人的颜色,可到了沈媚儿身上?,却全是衬她的颜色。
这会儿,沈媚儿身上?的衣裳便是粉色的。
还算有些眼力?劲儿,知道给她挑粉色的衣裳。
不?过,是她昏睡后,他去买的么?
明显是崭新的料子。
一?看便知是成记的货。
看着手中?的衣裳,沈媚儿脑海中?不?由浮现一?副打铁匠去铺子里买女?孩儿衣裳的画面,嘴角不?由微微翘了起来,良久,没忍住,只噗嗤一?声捂嘴笑了起来,他一?脸大胡子,瞧着一?脸老成,那衣裳铺子的女?裁缝偏又是个嘴角伶俐的,还不?得将人打趣死了?
手中?这衣裳一?瞧便知是十多岁女?孩儿穿的,莫不?是以为是给自家女?儿买的罢?
前世,沈媚儿跟那打铁匠一?起出?现时,可是有不?少人将她认做了他的女?儿。
一?时想起了前世,前世,那男人几乎鲜少给沈媚儿买过东西,他都给的钱,而前世压根轮不?到此人给她买任何东西,便是有,却全是她先一?步主动索要了,命令他必须给她买的。
细细算来,除了聘礼物?件外,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给她买的体己的东西了。
沈媚儿拿着衣裳摸了好一?阵,这才费力?地爬起来坐好了,费心费力?的正要换上?。
因之前被那凤春升生生扔到了地上?,摔了尾巴骨和后背,沈媚儿浑身酸痛得厉害,脸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准备起身才发?现右脚压根动弹不?得,一?动,只一?阵一?阵刺痛得厉害。
沈媚儿小心翼翼地将被子踢开,又小心翼翼地揭开了裹脚的细布,往那右脚上?一?瞧,顿时吓得沈媚儿一?跳,只见整个右脚脚踝肿得跟个馒头似的了,整个右脚丝毫动弹不?得,不?知是不?是摔断了骨头。
定是她咬了那凤春升脖子后逃跑摔的,当时便疼得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额头疼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其实方才醒来后也疼得厉害,不?过因有打铁匠在?,她激动又委屈,便一?时忍下了,这会儿——
若是断了骨头该如何是好,会不?会成为瘸腿姑娘。
沈媚儿勒起了裤腿,只小心翼翼地抬着手指往那肿成了馒头似的脚踝处轻轻的摁了一?下,瞬间疼得沈媚儿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掉落出?来了。
沈媚儿一?时瞅着自己的馒头脚,欲哭无泪。
打铁匠薛平山将地上?的柴全部劈砍完了,又一?一?搬到屋檐下垒好了,见屋子里的一?直没有动静,薛平山走?到井口旁吊起了一?桶水上?来,洗了手,又洗了把脸,眼睛却一?直朝着屋子里的方向盯着看着。
待走?到临时搭建的火炉旁,将火熄灭了后,薛平山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门口,却并没有进去,只一?边那巾子擦拭着手中?的水渍,一?边踟蹰低低开口问道:“换好了么?”
薛平山话音一?落,只见里头静悄悄的,久久无人回应。
他粗粝的眉毛顿时微微拧起,良久,薛平山只缓缓推开了门,一?眼便瞧到了正对面的大炕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坐在?了炕头上?。
衣裳还没换。
只卷曲着双腿,双臂紧紧抱着,将脸枕在?了膝盖上?,脸朝着里侧,一?动不?动的坐着。
薛平山眉峰又紧蹙了几分,随即,大步跨了进去。
沈媚儿听?到脚步声,只缓缓将脸转了过来。
这才看到她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鼻尖红红的,眼泪蓄满了一?筐的眼泪,要掉不?掉的。
小嘴微微撅嘴。
又要哭了?
只这一?次,薛平山不?再怜香惜。
目光与?她的目光再次撞上?。
却只居高临下的看着沈媚儿,道:“孤男寡女?,不?宜共处一?室,你速速将衣裳换好,不?宜在?此处久留!”
他的语气略带着几分严厉,像是家中?家教森严的严父,隐隐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
又像是对陌生人的疏离与?生涩。
说着,薛平山目光在?沈媚儿脸上?划过,随即,微微抿着起了嘴。
说完,便要再次出?去,给她腾地方。
不?想,沈媚儿听?了他这话后,委屈便又再次上?头,顿时将嘴一?咬,只呜咽喊道:“疼,脚好疼,呜呜,我的腿是不?是要瘸了```”
沈媚儿抱紧了双腿,呜咽乱哼着,闹着。
她一?贯娇养长大,小时候生病发?烧,要爹爹抱着她哄着,长大了,小元氏更是宽衣解带的伺候着,全家全都围着哄着捧着,这才闹脾气似的,肯吞下几口药。
这会儿,腿疼死了,疼得沈媚儿直掉金豆子。
又担忧腿出?问题了。
偏生打铁匠还一?直赶着她走?。
沈媚儿哪里受的住。
顿时将脸埋在?了□□,呜呜啜泣了起来。
一?声一?声,像是猫叫似的,虽不?算闹腾得厉害,却也没个清净。
走?了两步的薛平山停下了脚步。
他面上?依旧无甚表情,不?过,垂落在?身侧的两只手却是微微攥了攥,攥成了拳头。
良久,薛平山微微板着脸,再次转过了身来,往炕上?一?扫,这才看到了灰色的被褥下,那条半遮半掩的细长又白嫩的小腿,隐隐绰绰的裸,露在?了被子里外。
沈媚儿将裤腿卷到了膝盖上?。
她的皮肤细嫩滑嫩,尤其是双腿,无论是春夏还是秋冬,一?直被紧紧包裹着起来,从未曾露出?面的。
这会儿裤腿卷起了起来,只见白嫩嫩的一?截,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似的,白得令人恍眼。
薛平山见了心头微微一?跳。
这一?眼,早已经逾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多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