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紧张如?小鹌鹑,挨坐在?甜酿身旁:“小姐,马车朝着渡口去了,我们...要回?江都了...”
甜酿端坐车内,双手安分搁在?自己?膝头,不起?波澜的目光放在?自己?手指上。
十指剥青葱,先前用凤仙花汁染的指甲依旧嫣红,指甲根部新生出的半月牙儿淡白微粉,这是一双柔软鲜嫩、赏心悦目的手。
“回?就回?吧。”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昨日夜里,在?这陌生的地界,昏暗的夜色下,施少?连翻身下马,笃定又沉稳的脚步声和衣袂在?夜风中拂动之音朝她扑面而来?,他站在?她身前,半垂的丹凤眼睇她,心平气和问:“怎么跑这儿来?了?”
夜那么灰暗,四野投射而来?的暗淡光影将男人脸庞线条加深,面容清晰如?刀刻,冷硬如?石,她轻轻喘了一口气,语气也淡定:“祖母替我配了一门婚事,要嫁到金陵去。”
施少?连瞧她那副不知天高地厚、无所畏惧的模样,长长的“哦”了一声,又看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宝月,点头:“甚好。”玩着手中的马鞭,淡声道:“嫁人就嫁人,大半夜的带着宝月出来?做什么?遇上歹人怎么办?”
“我不想嫁,所以趁机拉着宝月逃跑...”甜酿垂着眼,牵牵自己?粘着枯草的裙,抬头问他,“大哥哥缘何在?此?”
昏暗星光下见一张隽秀俊逸的脸,那双眼深深沉沉又星光点点,像夜色下的湖水,一点波光是星月和风撩起?的涟漪,语气也同湖面一般平静:“办些杂事,路过此地。”
甜酿微微将头点了点,看着夜空不说话。
“既然不愿嫁,又遇上了我。”他垂着眉眼,语气还是淡,“那妹妹跟着我走吧。”
宝月缩着肩膀上前去牵马,施少?连背手扬着马鞭,往前迈了两?步,扭头看僵住不动的甜酿:“怎么...”
语气轻轻往上一挑:“妹妹不愿意?”
她偏身,极快的瞟了施少?连一眼,又直直的看着眼前,今夜多云,月色被云雾遮挡,脚下的官道蜿蜒没入黑夜,草木蛰伏如?兽,三?三?两?两?的虫鸣。
有鞭声从风中过来?,长长的马鞭缠上她的腰肢,那头轻轻一拉,甜酿身形随着鞭上力道微微晃了晃。
她被那马鞭碰了下,心头一梗,拧着脖子抬头直勾勾的看他,玻璃珠似的眼久久凝住,而后轻轻抖抖浓密的睫,垂眼回?他:“愿意。”
施少?连目光比月色还冷清,收回?马鞭,淡声道:“去客栈。”
客栈门前挂着光亮暗淡的灯笼,门大开着,守夜的小二哥擎着油灯,打着哈欠照明?,顺儿在?门旁翘首以待,遥见施少?连身边是家?里二小姐,后头跟着牵马的宝月,嘴里“嚯”了一声,重重拍了拍大腿。
进了客栈,施少?连吩咐宝月:“陪着二小姐回?房,好生歇一会?,明?日起?早就要走。”
宝月恭顺领着甜酿回?去,施少?连目送这主仆两?人回?屋,和顺儿去屋外说话:“你回?金陵去,把宅子里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再回?江都。”
顺儿矮着身应了一声,挠挠头:“都怪小的,办事出了岔子。”
施少?连神情淡淡的:“她今日不跑,明?日进了金陵也要逃。”
顺儿暗自咂咂舌,又听?施少?连道:“把孙先生喊来?,要打点一下,我明?日带着人,先水路回?江都。
甜酿哪里能再歇,领着宝月回?了屋,两?人默默在?屋内枯坐,见外头亮起?一丝曙光,主仆两?人将东西俱收拾了,下楼来?,见施少?连和孙先生袖手在?门旁说话,看着下人搬运草料,准备行囊。
孙翁老半夜被顺儿敲门唤醒,惊讶不已,见了施少?连,更是大吃一惊。
施少?连离去前,只?吩咐了孙翁老,若是家?中有事,只?装聋作哑,不管不问,一切等他回?来?再处置。
近来?家?里闹出的这些动静,再瞧着施少?连眉宇间的冷霜,眼下这场面,只?觉敲锣打鼓,必有热闹戏码要登台。
这家?里家?外能说的不能说的,太多了。
宝月和甜酿早早就在?车上坐着,清露和明?霜进来?伺候,叽叽喳喳还挺开心:“大哥儿如?何在?这儿,是送二小姐出嫁的么?”
田氏见了施少?连,只?觉天旋地转,目眩神晕,听?施少?连说要回?江都,半个字都不敢说,腿软手抖爬上马车,见马车内坐的冰人满脸慌张,问田氏:“这年轻官人是谁?差人把我架上马车,还不许我走动问话。”
冰人看田氏雪白一张脸,又瞧着马车驶去的方向,也是紧张兮兮:“不去金陵成?婚么?”
田氏心乱如?麻,抖着唇:“回?...回?江都...”
甜酿和宝月一夜未眠,这会?主仆两?人已经熬不住蜷在?马车内睡了,施少?连轻轻掀帘看了眼,又走开去同孙翁老说话。
马车又回?了渡口,车夫驱着车直接上了船,那男方家?几?个接亲的嬷嬷听?说又要回?江都,都叫囔起?来?,冰人也不肯,闹着要走,几?个妇人就在?舟头大囔大叫,把码头巡查的兵卒都引了过来?。
施少?连亲自去打发兵卒,那几?个卒子收了好处,掂掂手中的钱袋:“串通骗婚,这倒要不得,就放你们回?江都,扭送到州府去治罪,小官人不可动用私刑。”
最后一行人都上了舟,施少?连不耐烦听?妇人聒噪,皱了皱眉,伸手在?面前一点,指使府丁:“把她们几?个,都绑好了,押到船舱内关起?来?。”
手指一划,把田婶娘也算上:“一个也不许逃。”
“大哥儿,好侄儿...这是要做什么?”田氏白着脸,“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老夫人...”
施少?连压根懒得说话,利落的眉头往下一压:“把嘴堵上。”
府丁和车夫都是施家?的,见大哥儿神色和眼前这阵仗,将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一个个都麻利捆了,扔在?甲板上。
甜酿在?车内早就醒了,被婢子们搀扶着上船,见地上麻绳绑着好几?个人,田氏发髻散乱,狼狈歪倒在?甲板,嘴里还塞着块帕子,涨着通红一张脸,呜呜冲着她说话使眼色。甜酿脚下不停,目不斜视,扶着木梯,直接上了二楼舱室。
从金陵沿长江顺流而下至镇江,再剪江北渡,经瓜州至江都,也不过四五日的水程,田婶娘和那些冰人嬷嬷都被五花大绑锁进舱室里,又不许说话叫囔,每日不过送一顿薄粥进去,所以舟上也清净,清露明?霜和宝月都是第一次坐大船,难免有些好奇,日日伴着甜酿推窗看江面水阔,左右行舟。
施少?连也不太出面,多和孙翁老喝茶闲聊,他这回?出门月余,先是和蓝可俊去了瓜州运粮,从瓜州北上济宁,路过江都时?又下了漕船,在?江都停留过一日,带着顺儿雇舟南下金陵,日日忙碌,也不得闲。
“大哥儿回?过江都?”孙翁老问他,“如?何不回?家?中?突然改了主意要南下金陵?”
“不去金陵,如?何能遇上先生。”施少?连微笑。
孙翁老看着他倚窗喝茶,沉吟片刻:“大哥儿把田婶娘锁起?来?,若到家?老夫人见着...后头蓝表叔回?来?,又如?何交代...毕竟是亲戚...”
施少?连丝毫不惧:“她们敢趁我不在?使坏,就当想一想后果?,别说祖母,就算老天爷护着也不顶用。”他轻哼一声,眯起?眼,“吸我身上的血,在?我身上打主意,真以为自己?翻身做主,活腻了。”
孙翁老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低头呷了口茶,不再劝。
船一路都不靠泊,扬帆直奔江都,船上就那丁点地方,吃饭散心看景,兄妹两?人总有见面的时?候。
兄妹两?人并不多话,但态度也不算冷清,偶尔脸上也微带着些笑意,外人看着倒是挺谦和的一对兄妹,只?有宝月心惊胆战,生怕两?人闹出个什么来?,最后她又被关柴房受惩。
到瓜洲那日,又见瓜洲白塔,这日是个阴天,灰蒙蒙的,视景并不佳,那白塔看着细细小小,伫立在?山水之外,江水混浊,被风和途径的船只?一搅泛出一片片白沫,丁点倒影都不见。
施少?连喊甜酿喝茶,两?人就坐在?舟头的舱室内,将四面窗都推开,短帘挂高,任凭江风左右横窜,将人的衫袍吹得东飘西扬。
他倚在?窗边,半只?手臂还搭在?窗外,迎面吹着微腥的江风,唤她:“妹妹来?煮茶。”
甜酿端端正正跪坐在?软垫上,将铜色小茶壶搁在?泥炉上,静等水沸。
施少?连目光从茶炉挪着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眼,又扭头去看外头江景,微微敛眉,支手揉揉额角。
“大哥哥头疼吗?”
施少?连慢吞吞“嗯”了一声。
“我帮哥哥揉揉。”
他说了好。
甜酿趋步过去,跪坐在?他身后,伸手,慢慢替他揉着额头。
她的长袖随着手姿,荡垂在?他肩头,施少?连闻到她身上那股安定的甜香,这香气难以描述,是她身边的花花草草,熏过的衣裳枕褥,身上的胭脂水粉和香膏,入口的茶水和甜食,各种零零碎碎的气味,一朝一夕糅合出来?的一股子甜味。
施少?连闭眼问她:“这一个多月,在?家?做什么?”
“针黹、写字、陪祖母和喜哥儿,和婢子们玩闹。”
“哥哥呢?”
“去瓜州运粮,再往金陵去办事,做买卖。”
“哥哥在?金陵有什么买卖?”
“今年两?湖的新粮下来?了,行客们把余粮运到南直隶来?卖,我来?看看行情。”
甜酿不懂这些,轻轻嗯了一声,施少?连反手去搂甜酿的纤腰:“到我面前来?。”
甜酿被他反手一拖,半歪着身体,从他身侧滑到他怀中,枕在?他腿上,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仍是一手搭在?窗沿,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两?人凝神互视,都是年轻的、鲜嫩好看的脸庞,彼此的眼里都倒影着对方的面容,都是不动声色,不起?波澜。
舱室静谧,身旁茶炉上的茶壶突然沸腾,咕噜咕噜作响,水雾弥散,满室氤氲,又被瞬间闯入的江风吹去。
两?人面上都拂过一点潮热的水气。
他突然勾起?唇角,目光盯着她的红唇:“妹妹好大的胆子。”
“哥哥教导有方。”
“还是妹妹聪颖,一点就透。”停在?她腰间的手慢慢往上爬,捏住她柔软的手,揉了揉,而后顺着手背钻入衣袖,一路抚摸向上,最后停住,来?回?抚弄着伶俜锁骨。
衣袖往上卷蹭,露出纤细晧腕雪臂,被风一吹,冰冰凉凉。衣裳内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擒住一只?酣睡的白鸟,揉捏摩挲,语气轻飘:“妹妹的心在?哪?似乎不太好寻?”
她抿唇,轻轻瞟了眼他:“哥哥的心在?什么位置,我的心就在?什么位置。”
“找到了,原来?在?这。”
茶壶盖“咯”的一声,重重被水汽顶跳起?来?,尖锐的声响划破静室,他猛然手上施力一揉,手下娇躯哆嗦,甜酿轻喘声从喉间溢出,身体不防一滑,从他腿上往下摔,又被施少?连拉着胳膊攥起?来?。
甜酿扶着榻沿站稳,闭着眼缓了缓,睁眼见施少?连目不转睛看着她,将他的手挥开,往后退几?步。
“水开了。”施少?连收回?手,昂起?下巴示意,“妹妹泡茶。”
甜酿收敛心神,面上沾了些轻绯,又被江风刮出几?分凉意,扭身去拎茶壶,泡了一盏酽茶,递给施少?连:“喝茶。”
施少?连垂眼,接过茶杯:“谢谢妹妹。”
他低头喝茶,她便退下,施少?连见她离去身影,伸手那只?逞坏的手,在?鼻端下轻轻一嗅,指间还萦绕着甜甜的香气。
施家?众人见到去金陵的马车又原模原样回?来?,一旁还跟着施少?连时?,都是目瞪口呆,措手不及,施老夫人捂着胸口,几?要心梗。
施少?连朝祖母行礼:“祖母。”
“你...”施老夫人拄着拐,指着他,又颤颤指指孙翁老,“这...”
“蓝表叔独自北上济宁运粮,我临时?起?意南下金陵办事,未告知家?中。”施少?连见施老夫人脸上皱纹蹙成?一朵菊花,冷声道,“恰好在?金陵城外遇见孙先生一行人。”
施少?连掀起?眼皮:“也恰好知道二妹妹要去金陵嫁人。”他拍拍手,让人把捆在?车内的田氏等人扔到地上,“是谁的主意?哪家?哪户?什么身世底细,短短时?日就能定下一门亲事,连男方是圆是扁都不知就送二妹妹去金陵?”
施老夫人听?得施少?连冷声发问,心头突突的跳,桂姨娘和云绮、芳儿几?人,无不脸色煞白,众人又见地上捆得严严实实,堵着嘴,被折腾得萎靡潦倒的几?人,连田氏也在?其中,一时?俱不知如?何作答。
施少?连往日在?家?,都算是温和端方的性子,对田氏也算客气有礼,一月前才和蓝表叔交好一道出门,怎么就将田氏折腾成?了这副模样,这...这...
施少?连先吩咐人:“二小姐一路舟车劳顿,心力憔悴,先把二小姐送回?榴园安顿。”又扭头向施老夫人:“祖母,我们去堂上说话?”
甜酿从马车上下来?,低头向施老夫人福了福,和宝月、清露明?霜往榴园去,家?中人等人目送她身影离去,芳儿哭哭啼啼扑到田氏身边,向施少?连求饶:“大哥哥,不知道母亲做错了什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误会?另说。”施少?连冷声道,“芳儿妹妹若不想见婶娘这样受辱,不若也拿绳子缚了,一道和婶娘跪着,这样方显母女情深,同心同德。”
芳儿闻言,不敢置信瞪眼看他,见施少?连寒意十足,眼风都未扫在?她身上,不敢辩解,又不忍心见田氏蓬头垢面的模样,只?呜呜蹲在?田氏身边大哭。
“之问,你到底在?做什么。”施老夫人皱眉低喝,“这是你婶娘和表妹妹,一家?子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施老夫人这语气就有些重了,连施少?连的名都喊了出来?,施少?连掸袍子上的灰,神色淡然:“做什么?当然把家?里那些灰尘蠹虫清理清理,免得蛀了我的屋子。”
他是施家?家?主,府内也没个人能拦他,这会?连施老夫人发话都不好用。
“祖母,请——”他见紫苏在?圆荷身后一闪,垂眼唤道:“紫苏,圆荷,还不搀着老夫人进屋。”
主屋庭内上了茶,施老夫人手握鼻烟壶,青着脸端坐上首,桂姨娘和云绮都各坐了位子,田氏关在?船舱饿了好几?日,早已是眼冒金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施少?连又不许下人对她宽待,故而那府丁都是粗手粗脚,把她从车上摔来?摔去,下马车时?脑袋磕在?地上,昏痛得好半日还未缓过来?,当然也顾不上向施老夫人求情,这会?儿芳儿哭哭啼啼扶着田氏坐在?凳上。
那冰人和男方家?四个嬷嬷都直直扔在?地上:“水...水...”
施少?连坐在?施老夫人身侧,环视堂中各人脸色,悠然吩咐人:“打桶水来?,替她们洗把脸,清醒清醒。”
那一盆凉水浇在?几?人面上,凉透心肺,施少?连发问:“来?,一个个说,这婚事究竟怎么回?事?”
冰人的话,无非是因缘巧合之下,识得一家?旧籍江都的官宦人家?,男方是新任的翰林院侍诏,心急求娶正妻,这侍诏郎无父无母,家?中只?有个祖母管家?,又有钱又貌,一座好大的宅子,冰人和田氏有几?番交情,知道施家?有待嫁之女,于是牵线搭桥。
男方家?几?个嬷嬷也道,家?里有大宅子,东家?富贵,因是江都人,故而想娶个江都女子,得了主家?的命令,跟来?江都见亲,连那宅子几?进几?门,位于何处都说的清清楚楚。
田氏更是冤枉,是见施老夫人烦恼亲事,故而牵线搭桥,把冰人请入家?来?与老夫人说话,那男方家?的底细,样样府里都找人查过,无一不符,家?里几?番商量才定下此事,因桂姨娘也要为云绮婚事打点,家?中无人,故而受老夫人之托送甜酿外嫁。
施老夫人冷声向施少?连:“这婚事,甜姐儿也是求着要的,大哥儿到底是有什么不满之处?”
“祖母就没有想过,这种为二妹妹量身定设的亲事,一点蹊跷也没有?”施少?连道,“祖母心头也压着些疑虑吧?”
他不耐烦和满座老少?妇孺多言,吩咐人将那冰人和几?个婆子的嘴重新堵上:“既然饿了这么多日还不肯招认,那就拖出去抽鞭子,直到有人招认为止。”
“大哥儿,够了。”施老夫人怒气腾腾从椅上站起?来?,起?身往外走,“她们都是外头的无辜人,你将人强抢入府,又动用私刑,这若是告起?官来?,家?里可吃不了兜着走,你自己?心中有怨气,何必把这气撒在?旁人身上。”
田氏也在?一旁不断跪地求饶,眼泪鼻涕,形貌狼狈大呼冤枉,那冰人和几?个嬷嬷都呼天抢地,直呼施家?跋扈,掳人用刑,要去官府告状。
“你们若不说实情,我就把你们打死在?此处,要告官,也看你们有没有命活着出去。”施少?连冷眼,昂起?下巴:“祖母若是还念着一点祖孙情分,不若请把这戏看下去。”
堂下响起?沉闷的鞭子声,屋中诸人脸色都不甚好,其中一个嬷嬷受不住,挨了几?鞭子便求饶:“不关我们的事...我们都是新买入府的仆人,在?府里住了一个月,连主子的面都未曾见过一眼,跟着管家?来?来?江都接人...老身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管家?只?吩咐我等,不要随意说话...”
那冰人挨了数板子,也忍不住:“那男方的画像、册子等物,都是那管家?给我的,话也是他家?教我说的,给了我八百两?的银子,说是那翰林侍诏病重,要娶一房新妇冲喜,还指明?要江都女子,越快越好,我给了田娘子三?百两?银票,和她合谋此事,将府上二小姐外嫁出去。”
田氏脸色发白,哆哆嗦嗦:“老夫人...大哥儿...此事我不知情,也没见过那三?百两?银票,天打雷劈,我真的不知道...”
“婶娘真没看过这银票?”施少?连从怀中抖出张桑皮纸,“那为何能在?蓝家?宅子里找出几?张官票来??是这样的么?”
田氏见他手上捻的那纸,打了个哆嗦:“不...不是...”
“婶娘向来?心善,没想都是假的。”施少?连低叹,吩咐下人,“把婶娘拉出去,抽上二十鞭,再看看婶娘还有何话可说。”
田氏呜咽两?声,哆哆嗦嗦抬手,指向脸色阴沉的桂姨娘:“也不是我...是桂姨娘的主意,她气不过甜姐儿害云绮,狠心要落甜姐儿不好,冰人找到我说事,我又说给桂姨娘听?,她怂恿我去老夫人面前一道说,哪想老夫人竟答应了...”
“你胡说什么。”桂姨娘腾从椅上起?来?,厉声道,“你自己?把冰人引进门的,这跟我有何干系。”
“芳儿可以作证。”芳儿扶住田氏,脸色煞白站起?来?,“母亲胆子小,不会?随意揽事,我在?水榭外偷偷听?见姨娘和母亲说话,姨娘信誓旦旦,说她帮着说合,日后大哥哥回?来?也有话解释,让母亲放心。”
“你胡说。”云绮也急忙跳出来?,“你们诬陷姨娘,我姨娘怎么会?做这种事,这对我姨娘有什么好处。”
“够了,够了。”施老夫人铁青着脸,捂着胸口一阵急喘,颤颤伸手要说话,不想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牙关紧咬,双目紧闭,直直往后昏了过去。
圆荷将施老夫人扶到榻上,灌了一碗参汤下去,施老夫人才幽幽转醒,见施少?连守在?榻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施少?连见祖母转醒,温声喊:“祖母。“
“您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就好好歇着吧,家?里的事都交给我打理。”
施老夫人握住他的手:“大哥儿...你...”
施少?连神色清淡:“祖母明?知道孙儿的心意,还这样做,真伤了孙儿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跟大家约明晚七点,准时,大家早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