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伊浅笑着，态度温和，语气柔软。

“无法回答？”贺南瑾不解，“郡主此话何意？”

“其实折伊也不知恩师姓甚名谁，恩师潇洒来去，闲云野鹤，不受红尘羁绊，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折伊无法回答。”折伊迟疑了一下后，缓缓说道。

贺南瑾眉头轻皱，思考着姚折伊这话的真实性。

看她的模样，倒不想骗人。

“原来如此。”贺南瑾又问，“敢问郡主恩师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自然是女子，具体年纪不知，因为恩师每次来见折伊都带着帷帽，折伊看不清恩师的面容。”折伊扯谎扯得一本正经，面带愧疚之色，“说起来折伊也有好些年头没见过恩师了。”

“好些年头？”

“是啊，有七八年了吧。”折伊笑容转淡，似有愁绪，“以前恩师每次来，都会往院子里丢一块圆圆的小石头，折伊一听见动静，就会瞒着两个嬷嬷，偷偷溜出小院，去城外的竹林找她学琴。”

听到“圆圆的小石头”几个字，贺南瑾微微色变。

真的是她？

七八年……与她被梁帝关押直到赐死的时间也对得上。

姚折伊竟是她的徒弟？

折伊望着贺南瑾幽幽一叹：“也不知恩师她人如今在哪儿，过得好不好，折伊还真是想她呢。师徒一场，折伊却连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实在惭愧。”

贺南瑾神情稍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知郡主和恩师是如何相识的？”贺南瑾问道。

折伊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说：“说起来还怪尴尬的，有一次，折伊跑去小竹林附近的河边跳河自杀，被恩师路过所救。可能恩师看折伊可怜吧，自那之后就开始教折伊琴艺。”

姚折伊自杀求死自克命格的事传得人尽皆知，贺南瑾听说过。

“郡主遇到恩师的时候几岁？她多长时间去找郡主一次？”贺南瑾心存疑虑，想问个明白。

贺南瑾，你问得可真细致！

现在来追问这些，你什么意思？

“贺侯爷，您好像对折伊的恩师很感兴趣？”折伊转了话锋，眼睛逐渐莹亮，带着惊喜之色，“莫非贺侯爷认识折伊的恩师？您见过她？恩师人在哪儿？”

贺南瑾闻言，察觉自己有些失态。

“郡主误会了，贺某只是心中仰慕，心中好奇，想拜访一下，没有其他意思。”

“还以为贺侯爷认识恩师呢。”折伊一脸失望，“不知折伊此生能否再见恩师一面，折伊真的很想当面感谢她对折伊的授艺之恩。”

贺南瑾微微垂首，没再追问刚刚的问题，他怕引起姚折伊的怀疑。

“郡主不必感伤，有缘自会相见。”贺南瑾淡淡地安慰。

“但愿吧。”折伊叹了口气。

贺南瑾顿了顿，换了个问题：“郡主今日所弹的曲子，是自己所作？”

“折伊若说是自己即兴所弹，贺侯爷信不信？”

贺南瑾淡淡一笑：“郡主的话，贺某自然是信的。”

“可惜此曲并非折伊所作，而是出自恩师。”折伊低头叹了一声，“只是时间久了，原本的曲调折伊有些记不太清，就变了一下调，让贺侯爷笑话了。折伊的琴艺不及恩师一半，实在是辱没了这支曲子。”

折伊的话滴水不漏，贺南瑾定定地望着她，似是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到一丝破绽。

然而，姚折伊一脸真诚，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之意。

“郡主不必谦虚。”贺南瑾看她的眼神渐渐有了暖意，“郡主琴艺超群，您的恩师若知道郡主有这般造诣，想必也会欣慰的。”

“多谢贺侯爷夸赞。”折伊礼数周全，笑得明媚无比。

楚衡站在旁边没插话，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

看样子，这是一支有故事的曲子。

否则以贺南瑾那么沉冷的性子，不会特意追问，还和她说这么多话。

她提起恩师，似乎话也多了起来。

这个恩师真的存在？

贺南瑾一直望着折伊，没说话，也没离开，神色莫名。

折伊也浅笑着回望着贺南瑾，不闪不避。

不知怎么地，楚衡莫名吃味。

“折伊，站了好半天，你应该累了，我们去那边歇息一下，我可不想看你昏倒第二回。”楚衡寻了个借口，将折伊从贺南瑾身边带走。

折伊看贺南瑾的眼神很温和，也没什么特别的，但他看着就是不爽。

贺南瑾没阻拦，兀自朝边上站了站，让开了道。

望着姚折伊的背影，贺南瑾的右手不自觉地握到左手臂上疤痕的位置处……

折伊抚琴完后，陆续又有几个官家小姐上场助兴。

后来，有几个平日喜好听书的，学了听书先生的样子，开始在院子里说书，声情并茂，妙语连珠，逗得宾客好不欢快。

可惜折伊兴致缺缺，没有听的心思。

回想着贺南瑾刚刚追问的神情，想起他手臂上的疤，折伊心下苦笑了一下，记忆清晰得可怕——

那年客栈火灾，她和沈书尧从楼上跃下逃生。

落地时，她被沈书尧护着，压在他身上，她安然无恙。

沈书尧的手臂则被掉在地上烧红的木炭碎块烫伤，肩关节脱位，背上青青紫紫。

“芷茹，你看，我手臂上留疤破了皮相，丑成这样，怕是没哪家姑娘愿意嫁我了。”伤好以后，沈书尧委屈巴巴地指着手臂上的疤对她说。

“所以呢？”

“所以我只能娶你了。”沈书尧笑得十分得意。

“谁要你娶了？”她笑着跑开。

沈书尧追上她，抱着她不放：“行，你不要我娶，那我要你娶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当新郎官骑马迎亲，你当新娘子坐花轿。”

“行啊。”

“拉钩！”

“拉钩就拉钩！”

“来，妞，先给爷笑一个。”她调戏沈书尧。

“笑一个怎么够，给你笑很多个。”沈书尧咧嘴一笑一合，一笑一合好半天，“怎样，爷可还满意？”

她开心地点点头：“嗯，满意，满意，相当满意，沈公子，你的下半辈子，我谢芷茹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