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贵妃是第一次下厨?”
崇欢帝没有立刻吃,而是拉起了家常——也不能说是拉起家常吧,主要是他怕贵妃跟她那父亲一个德行,意图谋害皇帝。
虞太师是想把他气死,贵妃疑似想把他毒死。
虽说这么光明正大的盛着一碗面过来觐见,下毒显得手段太拙劣——但谁知道这贵妃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所以想出了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
那他不能拿命赌不是。
银筷子入汤水里边儿确实没看见筷子变色,但无色无味的毒也不少。
崇欢帝是个见过世面的皇帝,知道有的毒银针试不出来,得喝了才能知道死不死。
“是呢是呢。”
贵妃倒是很急切的指指面碗,“再不吃要坨了,陛下。”
“……”崇欢帝意味不明的说,“贵妃急切的很呢。”
贵妃像是傻乎乎的听不出他言下之意,瞪着眼睛一脸无辜:“那肯定啊!我这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要是您没吃到嘴里,不就白费了我这一番苦心?”
崇欢帝冷笑一声。
干脆的把筷子丢到桌上。
他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碗面再香,也就是碗面而已,一个不过如此的玩意儿。
他真不稀罕。
“贵妃真是心大的很。第一次下厨就敢让朕试,不知贵妃平日里是否也这样随意?如此,朕就得替虞太师好好教导教导贵妃了。”
“……”贵妃瘪瘪嘴,“那臣妾要是多次下厨了,这新婚礼物不就不宝贵了吗?就得是第一次,才算是稀罕。”
“您瞧瞧我这手。”
贵妃撸起袖子,露出那细长细长的十指给崇欢帝瞧,言语间带着属于女儿家的娇气:“臣妾以前这手指头可是摸绸缎摸凤钗的,那针啊剪子的娘亲都不让臣妾碰。”
“日日夜夜用好东西养着,养成了细皮嫩肉的模样。”
“方才烧火煮饭时,没一会儿手指就黑了、灰了,蹭到锅灶台,动不动就青紫一片儿,动不动就破皮流血。”
“臣妾以前觉着背书写诗不容易,须得长期以往的坚持,这会儿才知道做什么都不容易,都值得敬佩。”
“这不,臣妾瞧着那烧火丫头手脚伶俐的,都打算把她提拔为大宫女,跟徐儿一起跟在臣妾身边了!”
说到这里,贵妃得意的哼了声:“臣妾的识人眼光也是不错的。”
“所以呀,这一碗面或许比不上御厨手段熟练,比不上他们十几年的经验,但——臣妾把这双手读书写字十几年的经验拿出来与他们比,定然也是不输的。”
“陛下若是怕吃了闹肚子……臣妾可以先帮您试试。”
最后,终于说到了重点。
崇欢帝挑眉:“你让朕吃你吃剩下的?贵妃好大的胆子呐。”
“……”
贵妃蹙眉,“您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该不会就是不想吃臣妾的面,所以故意找借口吧?!”
“……”哇,你终于发现了吗?真不容易呢。
崇欢帝沉吟不语,让她自个儿慢慢悟。
贵妃又嘀嘀咕咕:“不会啊,陛下您这样神武,不想吃应当直接说了,何必像个女子般扭捏。”
“……”膝盖中了一剑的崇欢帝。
贵妃皱了下鼻子,忽而伸手去捏那筷子。
“陛下怕臣妾做手脚,臣妾吃给您看。”
“但前提先说好!臣妾吃完之后,您得吃干净,无论好不好吃。”
“……”
崇欢帝淡淡道:“朕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贵妃理直气壮:“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什么别人不别人的。那对外人的说辞,就不必对臣妾这个内人说了。”
说着,她不等崇欢帝反应,就大逆不道的夹起一根面条……
崇欢帝青筋直跳。
他一把摁住贵妃的手腕,露出阴森的笑容。
贵妃眨眨眼睛,表情纯真。
“……你放下。”
也不是说这么几句话,崇欢帝就信她了。
只是觉得能说出这么长篇大论的人,不会是个明目张胆弑君的傻子。
他手里握着天下万民的性命,怎么能怕区区一碗面。
崇欢帝在贵妃期待的眼神中夹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了。
说实在话,他的夜宵一般都金贵得很,有的是熬了一下午的大补汤,有的是软糯可口的甜汤。
还没人敢做一碗这样不加肉的面呈上来。
——卖相也勉勉强强,算不得上是色香味俱全。
香味儿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贵妃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恰到好处的开口:“虽然这一碗面没有加肉,但都是臣妾很认真很认真给您做的。”
“没有加肉胜似加肉。”
“……”崇欢帝对她这张叭叭叭的嘴都无语了。
——不管贵妃这嘴如何,面吃到口中……
味道尚可。
崇欢帝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觉得这味道怪怪的。
但是没过一会儿,又觉得还不错。
以前确实没吃过这种口味,莫非真是虞家世代相传的秘宝?
崇欢帝将信将疑的又吃了几口。
贵妃就笑眯眯的在旁边看着,时不时添上几句嘴欠的话——崇欢帝都当做什么也没听到。
大太监也笑眯眯的。
虽说贵妃娘娘出身虞家吧,但瞧瞧这性子,倒是与虞太师半点不符。
说到底,若是虞太师肯如同贵妃娘娘这样,说几句好听的哄哄皇上,在朝堂上多给皇上几分面子,又何必闹得这么僵?何必闹到两者非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大太监是一直跟着皇帝的,从他成年后就被赐过去了,算是皇帝半个贴心人儿。
新皇有谋略有野心有实力,上位就想大刀阔斧的改革,为百姓做点实事——可君臣不合,许多事情都没办法称心。
一碗面很快见底,崇欢帝接过大太监递来的帕子擦擦嘴。
吃饱喝足,看虞吱吱也顺眼几分。
崇欢帝正眼瞧她——那脏兮兮的脸,着实有些倒胃口。
崇欢帝闭上眼挥了挥,“贵妃还是去洗漱一二,朕乏了。”
“别呀。”
虞吱吱见到那连汤汁都喝干净的碗就觉得高兴,她叉了个腰,“陛下不知臣妾为何来书房叨扰,臣妾却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