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峤人身带毒血的缘故,稍微见血的伤口都没法正常愈合,要么用灵药,要么便像昨晚一般,”欧阳搬了个小马扎守到孤行少面前,以手支颐仰着头,看着他修长的手熟练地处理食材,直叹这男人贤惠。
“本座怎么不知道莲峤人的毒血还有这短处?”孤行少搭话,他知莲峤人的血,天生就是佐毒的好材料,至于欧阳说的什么伤口不易愈合,他只当是欧阳的欺骗之语,毕竟她现在还顶着莲峤少主的身份。
“人都要藏拙嘛,”欧阳接着道,“这白?蛊除了做饲料没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可对莲乔之人却是极其宝贵的,别看它白乎乎一团,碾碎了流出的却似殷红的血,而它的血,是制成灵药的主要成分。”
孤行少这才明白欧阳遗憾的那一句“昨晚要是有它,就好了”。
“所以你抓这只白?蛊,是为防万一?”万一再受伤,也不用吃炮烙的苦头了。
欧阳摇头,摸出白?蛊来,起初她也很震惊,废弃的小茅屋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可是被咬了一口的时候,她觉得事情可能不大简单,所以她才将它抓起来。
“白?蛊一般都是成群活动,它们势弱,没有带毒的躯壳,口器也不能磨牙吮血,没有人的喂养,在野外它们应该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不论是做饲料还是做药,它们都不需要面对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为什么这一只,不但存活了下来,还这样有攻击性?”欧阳看着手中的白?蛊,想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儿。
“你养过蛊虫?”孤行少问道,不然怎么对蛊虫的习性这样清楚。
“不用我养。”欧阳道,少主要是都去养这种玩意儿了,那莲峤岂不是要沦为养殖场了?
孤行少明白欧阳的意思,不用她养,就是有专人负责养。
“你们养蛊虫来干嘛?”孤行少蹙眉,他反感这些旁门左道,不,应该说是深恶痛绝。
欧阳晃了晃手中的晶管,晃得白?蛊东倒西歪,却只能张着口器怒啸它的不满。
突然,欧阳将晶管往孤行少眼前一推,笑道:“这种没有杀伤力的品种都能狰狞可怖地吓人,你说养来干什么。”养蛊的人,谁不是想以蛊控人,或以蛊杀人?
孤行少面色陡然一僵,白?蛊还张着嘴无声咆哮,口器里密密麻麻排着的一圈尖牙,看得他心悸。
“拿开。”孤行少猛地退了一步,两手重叠,同时撑着灶沿才站稳。
欧阳见孤行少原本都缓和些的脸色,又白了,不禁小心问道:“你怕这些小虫子吗?”
孤行少意识到自己失态,只冷冷瞟了欧阳一眼,“刷”地抽出长剑,将堪堪清理好的兔子“咔咔”削成小块。
“不,不是烤兔子吗?”欧阳瞠目结舌,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切这么碎,怎么烤?”
孤行少找来一口锅,一股脑将兔肉全倒了进去,随后满上水,锅盖一盖,才凉凉的回道:“还想吃烤兔?”
他把“还”字的音调拖得拐了好长的弯,听得欧阳心里直打鼓。
果然,孤行少后半句更要命:“不若你去把自己洗干净,本座帮你点捧火,顺便还可以帮你把自己架上去?”
欧阳一滞,心里直腹诽孤行少糟蹋了好东西,可是肉已入锅,铁板钉钉的事,她也无力回天,只能期待这一锅兔肉汤,味道还不错吧。
孤行少生气了,欧阳想,他应该是生气了吧,欧阳本想说点什么,可是孤行少已经先一步出去了。
真生气了?
欧阳纳闷儿了,自己也没说什么呀,一个烤兔子的话题应该不足以惹他生气吧?
那是哪里开始生气的呢?
烤兔子前,他们在说什么?
关于所谓的“小虫子”!
对了,是从她拿出白?蛊吓他的时候!
欧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题的症结所在了——孤行少确然是怕这些小虫子的,可是威风如他,怎么可能承认这么丢脸的事,而自己还好死不死揭穿他,所以他就恼羞成怒了。
欧阳打了个冷战,还不知道要和孤行少同行多久,这要是就把人的得罪了,那这一路的奔逃可就没有安全性可言了。
于是欧阳决定,还是要去好好顺一顺他的毛。
“大公子。”想通了关窍,欧阳立时付诸行动,追着孤行少准备去道歉。
可是门外没人!
欧阳再往外走了走,小院里,也没人!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人呢?
欧阳站在半塌的院门口四处望了望,满目皆是裸露着沙砾的土坡,孤行少走时穿的是一身素白的中衣,这会儿天光大亮,四下里明晃晃一片,着实有些不好辨认。
“你傻愣愣站在门口干嘛?”头顶突然响起孤行少冷峻的声音。
欧阳抬头,才发现孤行少曲了条腿正坐在院墙边的柳树上,另一条腿自然垂落,虽一身中衣煞风景了点,但样子看起来,别有一番俊逸悠闲。
好像又不是生气啊!欧阳纳闷儿了。
若是他没有生气,自己贸贸然来道歉,是不是显得太殷勤了些?于是欧阳略有保留地问:“你怎么突然就出来了?”
若他的反应是生气,那自己就立马道歉;若不是,若不是那就最好。
“舒服点。”孤行少道。
那就是在灶间的时候不舒服咯?果然是生气了的!
“那个,我不知道你怕虫子,不是故意吓唬你的,你不要生气啊。”欧阳急急解释道,她少有与人道歉的时候,所以其实不知道,有些歉,只适合委婉的道。
孤行少面色一暗,口气更冷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座怕了?”
没料到非但没能挽回,反而更僵了。
欧阳被唬得不敢接话,只能喏喏否认:“没,没有。”
眼见欧阳噤若寒蝉,孤行少叹了口气,从树上下来,“那东西让本座感觉不舒服,你没事别拿出来晃。”
欧阳心里却更坚定孤行少怕小虫子了,光看看都不舒服,这得是有多怕。
但是她才不会傻得问出来,于是委婉道:“那现在看不见,是不是就舒服多了?”
孤行少抿着嘴,一副疑云困扰的模样,许久才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
按理说他一靠近这类蛊虫,便会身体不适,只有找棵树待着,才能得片刻舒坦,可是欧阳身上就揣着一只,他们离的这样近,为何他反而不觉得难受了?
孤行少牵住欧阳,想看看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怎么了?”欧阳疑惑。
两人牵握的瞬间,似乎一道暖流淌过,顺着孤行少手臂直汇入心口,奇迹般的,抚平了心间的躁动。
孤行少脸上的疑云更厚了,却自认不着痕迹地笑道:“兔子应该煮好了,去吃饭。”
欧阳打了个寒噤,孤行少的反应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