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思今年七十六岁,在人均两百岁的联盟里还正当壮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管着联盟的钱袋子，他很应景地配了一副金丝边眼镜，遮掩了一部分眼底的光,明明现在的技术早就没有近视眼的存在。

“零大人。”

在这个纯白的房间内,一切阴暗好像都无所遁形,林家思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何事？”零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可实际上林家思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资料都一下子被他调取出来，完完整整摆在面前。

甚至连一些林家思自己都可能记不清的东西也清晰的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

没有异常，这是一份让人第一眼只会冒出优秀、完美两个字的资料。

林家思抬起头，“零大人,说事情?前能否让我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否突破二十级了？”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零的资料在联盟中属于绝密超S级,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查探,除非是零自愿或者十大部门部长加执行官联合请求查看。

那、林家思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

零不说话,林家思也不说话,两人似乎玩起了谁先出声谁就输了的游戏。

当然,零和林家思都没有那么幼稚。

“你们家族和森南是什么关系？”良久,零的声音先响起。

林家思勾起嘴角，“您果然已经突破二十级。”

他也不等零开口，又继续道：“先别急，我先给您看一样东西。”

林家思扯开自己穿的严严实实的衣服,露出许久不见天日，苍白但有力的上半身。

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林家思的心脏处竟然有一朵黑色的小花，看着普普通通就像是纹上去的一样。

零没有说话，他虽然有“透视”功能，可是在林家思身上却仿佛失效了,一切的重点，看样子就在这朵小花身上。

相信零已经看到，林家思重新把衣服整理好，“这是森南大人给我们家族定下的规则。”

果然是森南的手笔。

“林家说起来在末日前也只是普通人，在末世之?战结束后仅存的几?个族人也生活的格外艰难，直到森南大人找到了我们。”

念澜，不，应该说林念和森南说得上是另一种?形式的青梅竹马。

两家就是邻居的关系，只是森南的命显然不好，父亲是个酒鬼加赌鬼，一喝醉就喜欢打人。

母亲不堪忍受这种?痛苦直接跳楼自尽，留下才两三岁的森南。

小时候的森南就是在一顿顿拳打脚踢中活下来的，那时候小县城这方面的管查也不严，这种?“家务事”警察管得了一次也管不了三次四次。

倒是林念的父母看不下去偶尔会请森南来吃上几?顿饱饭，偶尔买几件新衣给他，林念对这个可怜弟弟也十分照顾，偷偷塞过很多东西给他。

可惜没等森南有能力脱离这个家，末世先来了。

林念父母和森南那个酒鬼父亲全部变成了丧尸，只剩下林念和森南相依为命。

庆幸的是，林念觉醒了精神力，让他们能够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活下去。

十年末世，死的人太多太多。

如果不是林念最后拼死与丧尸王同归于尽，这个世界最后会变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可是，随着丧尸王一起死去的还有森南心中唯一的光，此后的森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惜一切代价，不择任何手段复活林念，而且还要让她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零，是为了这个目的造出来的。

林家，同样也是。

“为了复活那位大人，森南大人做了很多事。”林家思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恨的情?绪，“现在也到了森南大人和我们家约定的时候。”

“继续。”零结合刚刚林家思的话就猜到这个所谓约定的时候是指自己到二十级。

这人工智能本就是在森南手中发扬光大，他有什么手段的确不好说。

“您应该和那位大人见过面了吧。”林家思就像个没有感情?的复述机器，“森南大人不想那位大人只能活在虚幻的世界。”

全息游戏再真实，模拟度再高也依旧是假的，森南要的是林念能真正的活。

没有任何约束，肆意的活。

“你手里有林念的身体？”

零不愧是零，一下子就直击重点，“不对，应该是克隆体。”

克隆技术早就成熟，可因为涉及到太多伦理道德层面的东西，早在星际五十六年就被严格禁止。

到如今，这项技术大概也只有零和极少一部分智脑有存储资料了。

想到雪燃和念澜不算高但比起其他人依旧领先的精神力匹配度，这个家族，恐怕……

林家思点头：“是的，我们家族在这八百多年一直守护着这位大人的身体，并且要求在一个恰当的时间让那位大人重临。”

所谓恰当的时间，首要一个条件就是和平而且联盟绝对的强大。

自从几?十年前结束最后一场战争，现在整个星系都是联盟的领土，没有任何能威胁到林念的东西，它已经符合森南的要求。

八百多年，零明白一方面是蕴养林念的精神体需要时间，另一方面就是森南的要求。

那他呢？

森南又对他做了什么？

零无疑是聪明的，他一秒钟可以处理的信息量根本不是人类能够想象的。

林家思只不过说了个开头，零就瞬间串联出很多线索。

林念的精神体一直被养在零的“身体”里，而解锁精神体的钥匙则在林家人手里。

天运这个游戏也是为了林念而造，那个瑾凰的NPC适合林念的精神体，可以让她很好过度这段没有身体的时间。

难怪在瑾凰身体里时，念澜的精神力不会被消耗。

直到零突破二十级，计划就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而木心……

恐怕就是森南留下来的监督者。

监督整件事能按森南的心意进展下去，让林念最终可以真正的“复活”，同时也是一个幌子，让零不断能和林念接触的幌子。

中间虽然有了点小插曲，但目前来看结果还是和森南想要的差不多。

“零大人恐怕也想到了。”林家思突然叹了口气，“森南大人为了那位大人的安全，可真是……”

是的，他想到了。

林念复活是第一步，那复活后的林念该怎么无束缚的活下去，至少不会再有人逼她去死！也没有可以威胁她的东西。

“我、就是那个保证。”

零终于明白自己能解锁二十级的条件是什么，那个进度条又是什么。

木心只是继承了森南的执念，而他才是森南对林念全部爱意的造物。

他能成功被造出，并且一出生就拥有比一般智脑都高的等级，是因为他更像“人”。

零一直以为智脑对林念天然的好感是森南设置的程序，可实际上根本没有这样的程序，有的只有森南，这个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分了出去的狠人。

“零大人，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家思来见零并且把事情?都给交代了自然也是森南留下的命令。

森南考虑的当然不是什么万一等零自己发现会不会起逆反心理破坏计划，而是告诉零以后能给林念复活添一层保证。

哪怕他什么都算好了，可森南还是不放心。

零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进度条，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腾，让他想起了在那个冰冷的洞穴中，自己与念澜面对面时的场景。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就应该慢慢解锁了升二十级的条件，换句话说他的“情?感系统”被激活了。

零：“你们家族还有什么任务？”

林家思微笑：“我们家族的任务就是让那位大人幸福。”

零望着林家思的神情?，幸福？

林念知道一切后真的会幸福吗？

*

再一次踏上克鲁城的土地，念澜不由皱了下眉，和第一次那种整个城都洋溢着幸福快乐不同。

现在的克鲁城完全失去了这些东西，即使它本来就是建立在虚假和血泪上。

本来还算热闹的街上一片寂静，偶有一两个行人也是脚步匆匆，即使从资料上知道了克鲁城变成这样的原因，亲眼看到还是让人震惊。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罢了，一座偌大的城市就这样衰败，想要再恢复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你们、站住，检查！”

走出传送阵没几?步，念澜三人就被三名士兵拦住要求检查，因为幻仙的事情?，雅拉帝国可以说是来了一次彻底大清理。

作为发源地的克鲁城自然是重中之重，这件事大到都传到了玩家耳中，有些人觉得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任务还特意到克鲁城来。

然后，就遇到和念澜三人一样的事——详细的盘查。

念澜和木心是冒险者还好，最近来克鲁城的冒险者并不少，可安迪却不是，当然来之前这个问题就被考虑到了。

安迪有了一个新的，也是从未有过的身份证明。

父母双亡，从小流浪然后被念澜收养。

安迪现在的样子和以前判若两人，即使真遇到贫民区的人也肯定认不出来，而念澜凭借爵位办一张身份证明还是简单的。

检查过三人身份没有问题后，士兵脸色稍缓，“你们三人这时候来克鲁城干什么？”

这次是安迪来回答，“我、我是来寻找亲人的，可能在克鲁城。”

他现在就是一个渴望找到亲人的孩子，加上安迪标准的金发碧眼雅拉帝国人的长相，这倒是个可以信服的理由，三人被告知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很快就被放行。

而念澜和木心没有变化的容貌同样很快被有心人探查到。

这是不是他们故意的？

大概只有念澜和木心知道。

“主教大人，发现名单人物。”

克鲁城里还留着一位主教，就是当初被念澜的小手段招来的那位。

“盯紧，任何动静随时向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