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娟还是一步一步朝着井口过去。
“云儿姑娘,你让开,你什么都不懂,阿郎都死了,我和孩子活得多辛苦,你知道吗?以往没吃没喝的时候,阿郎在我觉得天不会塌,可现在我的天已经塌了,你知道我多辛苦吗?从这里跳下去就解脱了。”
白云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劝说,因为她的爹爹死了,她的天也塌了。
她只能不停摇头,“不,那你先把孩子放下。”
“我不会放下他的,阿郎死了,如果我也死了,孩子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活着太难太苦,还不如跟我一起去了,来世投个好胎。”
眼看滕娟就要抱着孩子跳下去,白云儿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滕娟的手臂,想把人拉开井口边缘。
滕娟开始挣扎。
两人在拉扯挣扎中交换了位置,白云儿朝着井口方向,要是这么一个不小心,那可是会掉下去的。
突然,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白云儿自己都很不平静,却不停的安抚,“冷静一点,你冷静点,孩子在哭呢,他定是饿了,先让孩子吃点东西,行吗?”
听着这话,滕娟突然停下动作,她认同的点点头,“说的是,成了我的孩子,这辈子活得这么辛苦,经常忍饥挨饿,就算要死,也先得吃饱了。”
滕娟神情有些恍惚,居然就这么带着孩子去吃东西了。
白云儿站在井口边,低头看了一眼幽深的水井。
之前的一瞬间,她在想着,在争论的过程中,如果她就这么掉了下去了呢,那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吧。
很快白云儿摇摇头,头有些疼,太阳穴都突突的在跳动。
她追上了滕娟,喂孩子吃饱之后,孩子有些困,滕娟就抱着孩子轻轻晃着,哼着小曲,看着孩子睡着。
那种温柔,完全不像前一刻还在寻死的人。
白云儿生怕滕娟抱着熟睡的孩子,趁她不注意一下跳入井中。
“别总想着死,你看看我,你知道吗?宋怀英杀了我父亲,我亲眼看到的,我想给父亲报仇,我想杀死宋怀英,可是没能成功,我都这样了,还不是好好活着。”
滕娟轻飘飘的道,“既然你有过这种切肤之痛的痛苦,那你就不应该阻止我,你帮帮我好不好?帮我找一个以命换命的人。”
白云儿眼神怜悯,不知是在怜悯妇人,还是在怜悯她自己。
滕娟突然眼睛一亮,直勾勾的盯着白云儿,“那个宋怀英这么坏,他杀了你父亲呢,你不是想要他死吗?就用他的命来换,好不好?我帮你让他死,好不好!”
白云儿一直告诉自己要帮爹爹报仇,可眼前滕娟突然这么说,白云儿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然后,她开始头痛。
滕娟看着白云儿的眼睛。
“我……”
“你会答应的对不对?死一个你最恨的人,没什么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怨恨,永远都无法解决,只有用命来偿还。”
白云儿眼神一呆,“我……我答应你……”
听着白云儿答应,滕娟的眼里,有着强烈的光芒。
白云儿却眼神痛苦,有着挣扎,却又有几分呆滞。
滕娟不在伤心,让白云儿回去休息,她自己也回房间了。
诡异得像是之前想要自尽的事情,从没发生过。
白云儿昏昏沉沉的回到房间,乖乖的睡下了。
之后又过了些天,白云儿的眼中的挣扎越来越少。
滕娟才开始跟白云儿说这项计划,这是一种神秘的巫蛊之术,这是一种诅咒!
滕娟骗了白云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一命换一命,这是用宋怀英生生世世的不得好死,来换取滕娟的男人活过来。
现在至少需要三样东西,宋怀英的贴身带过的玉器,头发和鲜血。
这些东西并不好拿,当初滕娟曾经想过随便找一个人,换回她男人,只是如今这个世道,饭都没得吃,又哪里来的贴身玉器。
要有贴身玉器,还要取血,滕娟一个弱女子根本做不到。
白云儿的出现,白云儿精神的恍惚,对滕娟来说,那是恰到好处。
简直像是上天在帮她。
滕娟让白云儿去收集这些东西。
白云儿茫然的点点头。
仿佛不再挣扎,就这么决定了。
然后,白云儿第一次走出了民宅。
宋怀英派了大量的人手,看守在这民宅的门口。
为了确保白云儿的绝对安全。
外人无法进入,里面的人,也不能随意外出。
白云儿要出门,看守的人立即通知宋怀英。
宋怀英接到通知,立即放下手中所有的事情,赶了过来。
白云儿看着急忙赶来的宋怀英,目光深邃而复杂,有着痛苦绝望,有着愤怒报复,有着挣扎反抗,然后恢复平静。
“宋怀英,你打算关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关你,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宋怀英的耳朵,通过这段时间的治疗,离的很近,能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了。
他其实不是要把白云儿关起来,禁锢她的自由。
只是因为事情发展成这样,宋怀英不能让白云儿接触到任何关于诅咒的是人和事,所以只能把白云儿看守起来。
“我要去爹爹给我准备的庄园,去后山祭拜一下爹爹,给他上炷香。”
听着白云儿说这些,宋怀英下意识的微微皱眉。
白云儿自嘲一声,“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随意的让人把我爹爹安葬在后山,如今我想去见一面都是奢望吗?”
看白云儿情绪又有不稳的征兆,宋怀英点了点头,“我带你去。”
两人来到了那个庄园,庄园里住着的灾民,一个个都面带笑容的和白云儿打招呼,白云儿没有回答,没有说话。
白云儿本来话不多,没有回应,大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是不停的给白云儿打招呼。
住在这庄园上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孩子,或者是受伤的人。
有个脚受伤的中年女人,不好意思的问道,“王妃,白老爷这几日去哪里了?他之前说,会给我们准备一批绣品,让我们这些闲着无事帮不上忙的人,也做做活计,到时候他负责售卖,还能让我们补贴家用。”
“是啊,王妃一家都是好人,白老爷说他会帮我们的,这样我们就不会拖累家里人了。”
突然听人提起父亲,白云儿心中一阵一阵的疼,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宋怀英见状,回应了众人一句,“白老爷有急事离开了,他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会安排人去做。”
白云儿像是没有听到旁人的问话,已经朝着后山走去了。
白宏远倒是在这灾民当中博了一个好名声,大家都叫他白老爷,都知道他是王妃的父亲。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名叫白宏远!
是那个所有灾民心目中和娄敬明画上等号,巴不得他不得好死的白宏远!
宋怀英跟上白云儿。
来到了白宏远的坟墓。
白云儿看到那本来的小土堆被杂草遮掩的地方,修建成了一座坟墓的样子。
普普通通,不落魄也不显眼,坟头还立了一块墓碑,墓碑上没有碑文,没有名字。
显然是事后宋怀英让人稍微修建的。
白云儿走了过去,想到那一日,她挖开土壤,看到已经死去的父亲,便已泪流满面。
这些日子好像哭的太多了,把她这辈子的泪都要流干。
宋怀英只是沉默地站在白云儿身后,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去劝说。
满脸是泪的白云儿,在这坟头跪了下来,“爹爹,我来看你了。”
爹爹,我会帮你报仇,宋怀英很快就会死。
我这么做,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