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不停的有人受伤,侍卫抓起受伤的人继续往前跑。
之前扮演着商队,那些不必要的货物已经丢下了,剩下的的都是粮食,还有白云儿乘坐的马车。
白云儿没有逞强的说大家都步行,她也不能坐马车。
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坐马车,肯定无法赶路,反而会拖累大家。
她的马车在最后面,她从车窗探出头看去,注意着哪些地势危险,不停的提醒着大家。
突然,白云儿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这么一幕。
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被落石砸伤了腿,摔在地上,山体巨石落下,眼看妇人就要被砸中。
可是这时,那个一直骂人抢东西打人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这个看起来自私自利的男人,这个时候,仿佛就像山一样高大的挡在了妇人和孩子面前。
他猛的一扯,然后把妇人和孩子推了出去。
自己却没来及跑,山石落下,一大块石头落在男人的后背,看样子砸断了脊背,男人大口吐血,看着妇人骂道。
“你个臭娘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老子是活不成了,记住了,以后不要好心,脸皮要厚,做个坏人才更容易活下去,你们两个,真是累赘,拖累死老子了。”
说完之后,男人大口吐血,然后断气。
妇人撕心裂肺的大哭。
宋怀英的侍卫,已经看到这一幕,抓住妇人,强行拖着快速离开。
白云儿在马车里看着。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那个让她忍不住动手打人的男人,居然为了救妇人和孩子死了。
就这么死了?
那个男人明明这么坏,最后闭上的眼,白云儿却没有一点后悔,这是为什么?
这便是宋怀英要让她看的吗?
许久之后,所有人跑过了这片危险之地。
宋怀英让人清点人数,死亡一人,重伤十六人,轻伤六十七人。
众人沉默,有些消沉。
宋怀英却冷静的安排着,夜里休息的地方,计划着接下来的行程。
按照计划,等天明,那一万大军,也应该和他们会和了。
用仅有的药物,给重伤的人先医治,一切等天亮在说。
白云儿也早就下马车来帮忙了。
她看到那个呆呆抱着孩子的妇人,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只是蹲下身,把妇人受伤的脚包扎好。
或许是在这场灾情中,见惯了生死,一个人的死亡,对于大家来说,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大家开始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忙完之后,白云儿抱腿而坐,宋怀英走了过来。
白云儿低声问道,“宋怀英,你是不是知道,如果有危险,那个男人会救人的。”
宋怀英抬手擦了白云儿脸上的泥,这才道,“知道。”
白云儿抬起头,眼中有泪,“为什么?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好。他为什么会愿意用命来救人。”
宋怀英的声音低沉而平稳,“这场灾情已经饿死太多的人了,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和几个月大的婴孩都活着,因为,那个男人无论怎样,都从未想过抛下,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也要让他说的累赘活下去。”
白云儿双手捂住脸,有眼泪从指缝中流出。
宋怀英拍拍白云儿的后背,“人心,不只是好坏。”
无论发生什么事,天依旧会明,时间依旧不会停止。
天亮了。
和宋怀英兵分两路的一万大军到了。
这么多军队突然出现,难民顿时慌了,难道因为昨夜他们的不听安排,要放弃他们了吗?
这些军队,是来处置他们的吗?
毕竟曾经的流民,不停的被南州的城防军驱赶,不听令者,杀无赦!
就说嘛!这可是京都的王爷。
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哪里会在乎他们能不能活,就是想骗他们,就是想他们死。
现场又开始乱了,似乎下意识的想逃。
宋怀英吩咐道,“所有将士听令,先检查所有伤员,重伤先治,保护好老弱病幼者,所有人一起回南州,一个都不能留下。”
“……”
是保护救治?不是驱赶?不是杀死?
一万将士听到宋怀英的吩咐,井井有条的上前,开始排查难民里的伤员。
立即让随行军医开始给难民治伤。
昨夜伤了很多人,但药物有限,只是救治了重伤者。
此时流民们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吃都吃不饱,居然还能给他们看大夫吗?
不过就是断了一只手,能用那些可以救命的伤药吗?
可是,真的可以用啊!
他们真的在给大家治伤啊。
重伤轻伤,分轻重缓急,通通处理了。
然后宋怀英才准备继续出发。
一万将士,有的帮难民搬东西,有的背起那些腿脚不好的老人,有的搀扶着伤员。
继续出发,一个都没有漏下!
这些流民真的开始相信宋怀英了,他们交头接耳的开始小声说起话来,眼神中有了一丝希望。
那个妇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振作起来了,没有在哭,只是紧紧的抱着孩子。
眼神如狼崽子一样的少年,就守在马车旁,背起了那个熬粥的大铁桶,抬手掂了掂背上的大铁桶,脚步坚定的跟上。
一路上又遇到了几批流民,不再像之前的零碎碎,而是一大批一大批地聚集在一起,宋怀英依旧用大铁桶熬了白粥让大家吃。
继续劝大家回南边。
之后的劝说就顺利了很多,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困难,这些逃难的人其实心中都是迷茫的,不知道怎么办的,有这么多人说回南方那就能活下去,有人带头,就跟上了。
队伍中的人越来越多,宋怀英把之前那个络腮胡汉子送的粮食,也熬成粥给大家喝了。
总算离南州近了。
南洲,此次灾情的中心,围绕着南洲的九座县城,也跟着被洪水蔓延,可谓是大面积的灾情。
这个时候,前来迎接宋怀英的官员到了。
带头的人穿着官服,走起路来大腹便便,大概是跑的急了满头是汗,身后跟着一大批保护的侍卫。
这个带头的胖子,走过来看了一圈,便看到人群中的宋怀英,当即扑通一声跪地,哭天喊地的道,“王爷啊,您终于来了,下官终于盼到您了。”
这胖子话刚说完,居然跪在地上抹着眼泪,看起来那叫一个激动。
但是宋怀英却发现了一个细节,在这名官员身穿官服,带着隶属南州的城防军出现之后,这些流民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多,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害怕和恐惧。
宋怀英不动声色,淡淡的说了一句,“起来,带路。”
这胖子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点头哈腰的道,“是王爷,下官是南洲知府娄敬明,这就给王爷带路。”
娄敬明和南洲的城防军出现之后,流民们就不在交谈了,一个个的沉默了下来,甚至有人想要调头继续往北,却在看到宋怀英坚定的神情之后,还是咬牙继续跟上。
马车中的白云儿没有露面,她只是偷偷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南洲知府。
明明这些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这位受灾中心的南洲知府,却是大腹便便,吃的是油光水滑的样子。
越是靠近南洲,一路上就遇到越来越多茫然绝望的流民,宋怀英把这些人通通都聚集起来,带往南洲。
南州知府娄敬明一路看着这些流民,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说。
一幅王爷想做什么,他都全力配合的态度。
离南州越来越近,道路越来越难走。
洪灾之后,连绵雨水,路面各处是大水冲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坑坑洼洼的,唯一的马车也无法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