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婴儿哭声越来越弱,像只虚弱的小猫,随时像是要背过气一样。
妇人一边哄孩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看了一眼马车,突然跑了过来,咬牙跪下。
“贵人,贵人,求求你给我一点吃的,救救我的孩子,我不用吃的,给我孩子一口吃的,求您了。”
妇人旁边的男人,愣了一下,连忙跑过去,踢了一旁的妇人一脚,“你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还不赶紧走,谁会给我们吃的啊,惹他们生怒了,看不打死你。”
可男人无论怎么凶,妇人都跪着不起来,对男人哭喊道,“可我的孩子要死了,真的要饿死了。”
如今,人命如草芥。
可女子本弱,为母者强。
如果孩子能活下去,她就算死,也不怕的。
一路上遇到很多人,都不敢跑到宋怀英她们的马车面前。
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却就这么不要命的跑来了。
这让宋怀英想到了,他那几乎没什么印象的母亲,看了看行程,快要和一万大军会和了。
宋怀英便让马车停下,直接给了这一家三口,几块干粮,还有一小袋米。
突然而来的食物,让人简直反应不过来。
妇人抱着孩子磕了个头。
男人赶紧接过,骂骂咧咧的拖着妇人和孩子快速的跑了,像是生怕跑慢了,宋怀英会把米要回去。
孩子的哭声慢慢远去。
一家三口离开了。
宋怀英他们继续赶路,可渐渐的就发现了不对劲,有越来越多的流民在朝着他们聚集。
他们尾随在后方,越来越靠近。
然后白云儿看到了之前给过粮食的一家三口,其中的那个男人。
居然是那个男人带头来的,这些人慢慢的靠拢,眼里全是疯狂,看样子是要抢东西。
“就是他们,他们马车里很多粮食,之前还给我了,抢过来,我们就都能活了。”
“我亲眼看到的,有白生生的大米。”
白云儿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男人,那男人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
看着这一幕,白云儿都不知道,是该悲伤还是难过。
真的如那个络腮胡男人说的,他们帮了人,反而会迎来危险。
宋怀英看白云儿担忧,低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白云儿点了点头,神情有忧色。
这些聚集的流民终于忍不住了,就要朝着马车冲了过来。
宋怀英身后的侍卫,齐刷刷一排拔出手中的长刀,速杀而冷静。
那一身的杀气,是真的会杀人的。
就在这时,那名抱着婴儿的妇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看着自家男人哭喊道,“别,别这样,我求你了,不要这样,他们是好人,给了我们粮食啊,是恩人啊!”
男人恶狠狠的一脚把女人踢开,连带着女人怀里的婴儿都险些摔着。
“滚开,无知妇人,你懂什么,他们有粮食,要是我们能抢了粮食,那就能活下去了,在碍事,老子打死你。”
妇人小心翼翼的护着孩子,不死心的上前,跪在地上抓住这男人的腿,“不能,不能这样,不能恩将仇报。”
妇人的祈求,迎来的又是一脚踢开。
这次好像踢到孩子了,孩子痛得哭了起来,妇人连忙抱着孩子小声的哄着。
这些已经饿昏了头的难民,什么都顾不得了,蜂拥着冲了过来。
男人也顾不得在管妇人,跟着人群冲了过去。
妇人被人群撞来撞去,满脸是泪,紧紧的护着怀里的孩子,看向马车方向,满是忏悔和抱歉。
仿佛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中间那辆豪华的马车里面就能有吃的,都下意识地往这个方向冲。
白云儿看到之前那一幕,愤怒得无法言喻。
她压抑着嗓子,低声对宋怀英道,“宋怀英,那个妇人和孩子太危险了,让人帮帮他们。”
宋怀英点头,立即让人去把那抱着婴孩的妇人,带出了拥挤的人群。
流民蜂拥而至,只是都被宋怀英的人拦住,无法冲向马车,偶尔有两个漏网之鱼,会被守在马车旁边的侍卫拦住。
这个时候,不知道哪里出现了一个少年,靠近了马车旁边,像一只饿极了的野狼,眼里仿佛都在冒着绿光。
是那个被馒头噎住了,被白云儿救了的少年。
不知为何,他居然一直跟着宋怀英他们的马车,此时在混乱中跑了出来。
宋怀英这边,有侍卫认出了那少年,当即眼神冷漠,真是恩将仇报,趁乱打劫。
可是,只见这少年靠近马车之后,居然不是面朝马车,而是转了一个身,面向这些被饿昏了头的难民。
他就像是一只最凶的野狼,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不然绝不让开。
这少年饿得面黄肌瘦,年底都有的青黑,可一路跟随,并不是想抢粮食,而是在保护马车。
白云儿看到了那个祈求的妇人,看到了这个少年,紧紧握着拳头。
默默的告诉自己,不坏的,人心不坏的。
区区一些流民,怎么可能威胁到宋怀英这个队伍。
在极短的时间,这些聚拢过来想抢东西的流民,就全部被被打倒在地,宋怀英让下属留手了,没有伤及性命。
白云儿跳下了马车。
她看了看,拿了架马车的鞭子。
朝着人群走了过去,长鞭指着那个带头的男人。
二话不说,啪的一鞭子打下去!
男人抱头大喊,“杀人了,救命啊,要打死人了。”
白云儿沉着脸道,“抢夺粮食,恩将仇报,我可以不追究,你们只是想活下去,只是饿了要吃东西,但是,日子都过得这么苦了,对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动手,你配做男人做父亲吗?”
男人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挨打居然是因为这个,当即理直气壮起来,“我打自己的女人孩子,关你什么事啊!”
白云儿咬牙不言不语,又是一鞭打下去。
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跌跌撞撞的挤了过来,朝着白云儿跪下,“贵人,别打了,别打他了,我替他道歉,我替他赔罪,求贵人饶他一命。”
男人一点也不领情,气恼的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们两个累赘!”
白云儿沉默,丢下手中的鞭子,回到马车上。
单纯爱恨分明的白云儿不明白,那个男人这么坏,为何女人还要替他求情。
宋怀英也上了马车。
白云儿有几分茫然的道,“这是为什么?”
宋怀英揉了揉白云儿的脑袋,“云儿,很多事情,无法用言语说清楚,多看看就会明白了,这场救灾,就从这里开始吧,你可以慢慢看,慢慢想为什么。”
白云儿点点头,慢慢看吗?
还用看什么,怎么看那个男人都该打。
宋怀英没有继续出发,原地停下了。
安排人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原地生火,用之前把车上用来装水的大铁桶,开始熬粥。
洁白的米粒倒入水中,让人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
宋怀英对着那些躺在地上呻吟的人问,“知道附近哪里有柴火吗?等粥熬好,在场的人都能吃上一碗。”
听着这话,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也不叫了,这香喷喷的白粥他们也能吃吗?
那个挨了白云儿打的男人,嘲讽的道,“怎么可能给我们吃,骗你们,不要这么天真。”
可还是有人说,知道附近有干柴,即使只有一点希望,不确定是否真的能吃到这白粥,这人也连忙带头去捡干柴。
很快有几人就抱了几捆干柴回来,眼巴巴的看着大铁桶里的米粒。
宋怀英点点头,“柴火差不多够了,劳动者,白粥比旁人多一碗。”
在宋怀英的准则里,几乎是没有不劳而获的,如今就算是做善事施粥,那劳动者也应该得到双倍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