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安静了许久,久到以为靳一险些生出只有自己一人在的错觉时,那声音如絮风般飘飘扬扬的响起,很快消散到空气中。
直到走出书房,靳一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他连忙把仍然待在院中的下属叫来,语气急切,“快拿王爷的牌子请温老太医。”
那下属一愣,“可是王爷……”
“不是。”靳一摇头,他道,“快去把原本去纪家的太医拦下,若纪家人问起,就说今儿正巧有温老太医当值,由他给郡主号脉。”
那下属连连点头,随即转身小跑了出去。
靳一看着下属远去的背影,停了一会儿,又朝书房重新走去。
他敲了敲门,“主子。”半晌,毫无动静。
靳一疑惑,再敲了敲门,“主子?”
等了许久,靳一推门而入。
卷帘随着风轻轻扬起,摊在桌上的书面一页一页翻动着。
而坐在书案前的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纪令月躺着躺着,又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那低声说话声隔着不远处传来,她才再次张开眼睛,视线朝声音来源望去。
床榻上的帘帐不知何时放下,那交谈声透过屏风帘帐传到她耳中。
“没想到竟是温老太医亲自前来,实在是我等怠慢了。”
纪衡独有沉厚的声音响起。纪令月瞳孔微微睁开,她看了看日头。
“今日不是休沐日,怎么爹还在府中?”
纪令月一个人嘀嘀咕咕着,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温正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我今日正好在太医院当值,刚想出宫一趟便碰见纪家来人,便顺路过来了。”
“郡主可是在屋内?”
绿翘连忙上前,“小姐在屋内小憩,温太医可是要号脉了?”
温太医往屏风的方向看去,他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若是如你所说的症状,郡主应当是风寒。”
“风寒者最需要的便是休息,待她醒了老夫再……”
话未落,就听到屏风内传来了动静。
绿翘最先反应过来,她进了内厢,随即出来对着温正道。
“郡主醒了,劳烦太医稍作等候。”温正摇头,“无妨。”
绿翘打了水服饰纪令月洗漱穿衣,着简单的衣裳后,她才慢慢走了出去。
纪令月面庞微白,原本嫣红润泽的唇也浮上一层淡淡的苍白。
她见到温正有些意外,颔首浅笑着,“温老太医,许久不见了。”
温正笑,“若是没有什么事,寻常人也不爱见我这个老头子啊。”
纪令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老太医妙手回春,就算是无病之人见了您也心生恭敬,又怎会避之如蛇蝎,老太医言重了。”
“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这么会说话。”一句话把温老太医给说开心了,他招了招手,“郡主还请坐,让老夫把一把脉。”
纪令月依言走了过去,她伸出手,任由温正号脉。
“阳脉微……脉象还很微弱浮缓啊。”
温正另一手捋了捋白须,眼眸微微一眯,似是在思考着。
他突然看向纪令月,“郡主可否让我看看眼白与舌苔?”
纪令月点头,乖乖照做了。
温正看完后,忽然道,“郡主身子亏损不少,似是比老夫上一次见你还要虚弱。”
温正第一次为她诊治是在她替陆淮琛挡了叛变的巡防营将领一刀时。
纪令月想了想,总觉得这件事已经过了许久,被他一提起,才恍然才刚刚过了一年。
她笑了笑,“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温正飞快说了几种药草,医童飞快的记在纸上,竟是分了五张纸。
温正接过看了一眼,添了一味药后递给了纪衡。
“每隔三个月换一种药方煎熬,用药期间切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温正脸色忽然严肃,这话仿佛在说纪令月经常做那些危险的事情般。
纪令月哭笑不得的点头,她企图为自己挽回一点淑女的面子,弱弱的补充道。
“其实我是一个很安分的人,不会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此话一出,不止温正,就连绿翘他们都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纪令月扫了一眼,弱弱的闭上了嘴。
温正又嘱咐一些什么,正打算离开时。纪令月忽然道,“温太医稍等。”
温正有些讶异的转过头,纪令月上前,“我有一些事情想要问太医,还请太医留步。”
纪衡眉头微蹙,“可是还有其它不适?”
纪令仪也担忧的问道,“月儿,你若是有其它不舒服,可一定要与我们说啊。”
显然,自从温正说纪令月的身子亏损得厉害时,一句话都可以让他们不安起来。
纪令月连连摆手,“不是我的身子,只是有一个想知道的事问问太医。”
说着,她朝温正挤眉弄眼,温正愣在原地,握着拳咳了一声。
“啊……那件事啊,行吧。”
说罢,温正率先走了出去,只是步伐瞧着有些许匆忙。
纪令月笑了笑,连忙跟了出去。
走到确认没有人靠近的地方,温正问道,“郡主想要问我什么?”
纪令月嘴角的笑慢慢收起,她道,“我有一事相问,还请温太医不要瞒着我。”
“原本今日过来的,不是老太医您吧。”
温正眼神开始闪烁。
“郡主这是何意?”
“听闻先皇宠妃患了风寒难受不已,先帝曾三请老太医,都被您拒绝了。”纪令月嘴角微抿。
那双澄澈的眸似乎能看透他内心所想。
“老太医如今已经将太医院全权交给其它太医们,若是我未曾记错,您之前还称非寻常病不见。”
温正的眼神闪烁的更厉害了。
纪令月见状,心里头大约有了数。
她深吸一口气,“是他请您过来的吧。”
温正突然重重几声咳嗽,他视线左右飘着,顾左右耳言他。
“哎呀老夫突然想起还有其它事情没做。”温太医高声打断了她,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纪令月,“郡主,老身告退了。”
说完,他抬步飞快的离开。
经过医童时,仿佛带起了一阵风,独留那一缕白胡须在空中飘扬着。
那医童目瞪口呆,纪令月也目瞪口呆。
“太医当真是老当益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