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看向烤架上的山鸡,香味逐渐传来,随即面色一喜,拿起架子,将鸡肉放在芭蕉叶上。
“时间刚好,放凉一小会儿就可以吃了。”
陆淮琛顺着她动作看去,这才接着火光看清她一身狼狈。
被撕得不成模样的裙摆,一头青丝被简易束成马尾搭在身后。
视线慢慢从堆砌的柴火划过,再到那用芭蕉编制而成疑似‘碗’,最终落在他身下干枯的草垛。
纪令月兀自絮絮叨着,“……还好我带了调味,否则这只鸡长得再好看我也下不了口。”
“可惜了,没有葱姜蒜,我只往鸡肚子赛了些野菜,但或许还残留些腥味……算了,总比什么都吃不到好。”
一提到吃的,纪令月手上的动作变得十分利落,她三两下将一只鸡大卸八块,随后盛了一些笑嘻嘻的端了过来。
她看着陆淮琛,眸底盛着莹莹笑意。
“王爷,尝尝我的手艺?”
陆淮琛看着她清朗明亮的眼神,仿佛不曾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而蒙上一层阴霾。
这么细想起来,她这一年经历的苦难似乎远超常人,但她好像从来不为自己遭遇的一切而感到抱怨。
是麻木,还是无动于衷?
陆淮琛看着端到眼前的食物,他挑眉,“你自己做的?”
纪令月骄傲的扬起下巴,轻哼一声,“那是当然,从出厂到加工,全无假借他人之手。”
她指着自己,笑嘻嘻道,“都是我一人承包。”
从她嘴里蹦出那些奇怪的字眼,都被陆淮琛意外的理解到了。
他接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纪家丫头,你倒是适应的很好。”
“本王听说你自幼养在深闺,平日娇生惯养的。”他视线在她身后一扫,“这些东西,你又是怎么学来的?”
纪令月嘴角的笑一僵。
完蛋,骄傲的太早了,居然忘记自己做的一切跟原主的人设简直相差甚远。
她在现代体验过不少新奇东西,可原主纪令月只是一个空有容貌的草包美人啊。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陆淮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他敛眸,慢慢嚼着手中的东西。
纪令月咽了口唾沫,她悄悄看了陆淮琛一眼,心中忽然冒起一个念头来。
陆淮琛何等聪明的人,她身上种种异样,只怕被他察觉出不少来。
自古世间怪力乱神之说总是被人忌惮,大渝佛教徒不少,纪令月想,若是陆淮琛,会不会……不一样。
她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其实我身体里面住着另一个灵魂,王爷信吗?”
陆淮琛轻抿一口水,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眼,却让纪令月嘴角勾起的弧度凝固起来。
他分明什么都没说,纪令月自先打了退堂鼓。
她立马打了个哈哈,“我开玩笑的。”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正如纪令月一颗沉下来的心。
她有些懊恼的揉了揉头发,似乎觉得自己搞砸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陆淮琛不知为什么,忽然挑眉,似笑非笑道,“信或不信,有那么重要?”
纪令月一愣。
“你便是你,你只是你。”陆淮琛淡淡道,“何须在意旁的。”
纪令月选了一个地方慢慢坐下来,娇嫩的脸被融融火光熏得粉红如水蜜桃般。
陆淮琛如此聪明,他应当能够听出自己的话来。
果然,他跟别人不一样。
纪令月将头埋入臂膀之中,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纪令月渐渐有了困顿感。
她悄悄打了个呵欠,语气带着懒洋洋的意味,“若是回去,王爷可要对付西凉景?”
提到这件事,陆淮琛眸光顿时晦暗不明的闪着。
“算计了本王还能相安无事的,你觉得可能吗?”
纪令月揉了揉迷蒙的眼,“可那是邻国皇子,王爷行事还是小心为好,一个不小心兴许会引发两国争锋相对。”
陆淮琛嗤笑,刚想表示自己对西凉国的嗤之以鼻,却意外听她一句淡到几不可闻的话后,猛然一愣。
纪令月已经闭上了眼,她近乎呢喃道。
“一旦打仗必将民不聊生,你虽对名声无所谓,但我却不想世人再误会你……”
话说到一半,像是被人掐掉般中止在空气中。
不知不觉中,她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绵长的呼吸声慢慢响起,陆淮琛放下手中的东西,他看着纪令月身躯蜷缩成一团,像是将自己封闭成蚕蛹的茧。
他能看清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人心的诡谲算计。
但他生平第一次,看不清一名女子。
陆淮琛看着她,乌黑的长发不知何时披散在身后,掩盖着窈窕玲珑的身姿。
纪令月的头像小鸡啄米般轻轻点着,似乎是困倦至极,整个身躯摇摇晃晃,要看就要栽倒外地。
一道身影忽而落在她身旁,陆淮琛伸手揽着她,远远看着像是将她完完全全的拥抱在怀中。
那双蕴着星辰明灭的眸翻涌起深浅不一的浪潮,陆淮琛将她一步步抱到铺着外裳的草垛之上,轻轻放下。
他定定看着她姣美的睡颜,伸手拂过落在她脸颊的几缕青丝,轻声道。
“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句话,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陆淮琛缩回手,就这么盘腿坐在她身侧,开始打坐回复内息。
而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夜。
异日,纪令月被外头的吵闹声醒来。
她睁开眼,就对上绿翘哭的红肿的眼眶。
“小姐!”
见人醒来,绿翘立马给了她一个熊抱。
纪令月脑子还是蒙的,她是还没睡醒吗,怎么突然就梦见了绿翘?
她这么想着,也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绿翘又哭又笑,她对纪令月道,“小姐,是奴婢啊。”
纪令月这才回过神,她捏了捏绿翘的脸颊,这才有了实质的感觉。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绿翘,“怎么才一天,你就憔悴成这幅模样啊?”
绿翘听到这熟悉一惊一乍的语气,眼眶慢慢蓄起了泪意,要看又要哭了起来。
“唉唉唉,你先别急着哭。”纪令月连忙阻止她,义正言辞道。
“你家小姐我什么问题都没有,身子骨倍儿棒,还吃嘛嘛香。”
“比起这个。”纪令月越过她肩膀看向山洞外,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你还是先告诉我,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吧。”